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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中先深度解讀《巴黎聖母院》

一部《巴黎聖母院》雨果向世人提出了對美與丑的終極審問,引發了人們對美與丑的深刻思考。 在這炎炎夏日,讓我們一起博覽世界文學,品讀中外經典,隨歷史長河逆流而上,聆聽佳作賞析,感知中外文學的淵源與異同,追尋古今中外經典文學之路,相約閱讀文學經典·第二季吧! 巴黎聖母院與《巴黎聖母院》,彼此造就對方 ——兼談雨果歷史小說的真實性 時間:2019年6月29日(周六)14:00 地點:首圖B座四層第一影院 主講人:余中先 主辦:首都圖書館 人民文學出版社 咨詢:67358114-6210 形式:公益活動 預約參與 預約方式:長按識別下方二維碼或者點擊文末「閱讀原文」 主講人介紹 余中先 浙江寧波人。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世界文學》前主編,傅雷翻譯獎評委,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翻譯工作者協會理事。譯有奈瓦爾、克洛岱爾、阿波利奈爾、貝克特、西蒙、羅伯-格里耶、格拉克、薩岡、昆德拉、費爾南德茲、勒克萊齊奧、圖森、埃什諾茲等作者的作品。著有《巴黎四季風》《左岸書香》《是禁果,才誘人》《左岸的巴黎》等。被法國政府授予文學藝術騎士勛章。2018年獲第七屆魯迅文學翻譯獎。 關於雨果 維克多·雨果(1802—1885),法國詩人、劇作家、小說家、政論家、散文家,十九世紀前期法國浪漫主義文學運動領袖,法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作家之一。一生幾乎跨越整個十九世紀,文學生涯達六十年之久,創作力經久不衰。貫穿他一生活動和創作的主導思想是人道主義。他的浪漫主義小說精彩動人,雄渾有力。代表作有《巴黎聖母院》《悲慘世界》等。 長篇小說《巴黎聖母院》是雨果的第一部引起轟動效應的浪漫派小說,於1831年出版問世。作品藝術地再現了四百多年前法王路易十一統治時期的歷史真實。作為浪漫派小說的代表作品之一,作品運用了對比的寫作手法,處處體現了雨果所倡導的「美醜對照」原則。作者將可歌可泣的故事和生動豐富的戲劇性場面有機地連綴起來,使這部小說具有很強的可讀性。 本講座將圍繞雨果與《巴黎聖母院》,並兼顧多位法國十九世紀浪漫主義作家及作品,講述那一時期的法國文學。 關於「閱讀文學經典」系列活動 「閱讀文學經典」系列活動由首都圖書館、人民文學出版社聯合主辦,於2018年推出第一季,邀請中國紅學會會長張慶善、南開大學陳洪教授、北京大學劉勇強教授、中央民族大學傅承洲深入解讀中國古典四大名著。第二季將於2019年6月29日開講,共分五場講座,分別圍繞雨果、莎士比亞、曹雪芹、塞萬提斯、托爾斯泰五位世界文學大家及其作品展開。 為了讓讀者更直觀的了解世界文學,品讀經典,除了系列講座,還將舉辦同名展覽。展覽將展出各個時期20餘種不同版本的圖書及百餘張插畫作品,呈現經典流傳的軌跡和不同時代的審美特色。展覽作為講座延伸,將讓讀者更深刻的了解作品背景以及作家生平。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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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的起源

本文原載於:愛思想網 文章原標題:國家的起源與異化 作者:韓東屏 內容提要:國家起於何時?有神意論、契約論、群演論、水利論、暴力論、暴力潛能論和祭司論等多種不同的解釋,可它們都存在這樣那樣的紕漏。起源和本質存在互釋性,當從起源方面說不清國家起源時,不如改從確定國家本質入手。社會發展到了部落聯盟的規模和個體家庭變成生產經營單位之時遇到的。這說明最初的國家與階級統治完全無關,是屬於服務性國家。而在它之後出現的統治性國家,則緣於服務性國家的異化。   國家起於何時? <span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關繫到對國家的歷史、性質和職能如何解釋。同時,這也是一個非常令人困惑且已經困惑人們很久的問題。從古至今,各種不同觀點的解說紛至沓來,卻沒有一個能從中勝出,獨領風騷,得到人們的普遍採信。 筆者在此也將給出一種新的國家起源說,並自信它更具競爭力。這個解說將從分析各種既有國家起源說的不足開始,最終結論是:國家起源於無政府公管模式的失效之時。 <span  1、評析有關國家起源的各種觀點 關於國家起源的問題,中外學界有諸多不同的解釋,其中最有影響力的,除有馬克思主義的階級論之外,其餘大致可歸為神意論、契約論、群演論、水利論、暴力論、暴力潛能論和祭司論。這些解釋都有各自的一套道理,並且似乎一個比一個說得更精彩。然而在我看來,所有這些國家起源說,都經不起仔細推敲。 <span  神意論是用神意解釋國家的起源,認為國家是根據神的意志建立的,國家的權力來源於神。神意論在東西方的歷史上都有重大影響。中國自古信奉的神是天神或天,至少自周朝起,就用君權天授的說法來證明執政者的合法性,宣揚「天道」決定一切,國家權力來自「天命」,帝王承受「天命」,「奉天承運」,故為「天子」。漢代董仲舒是中國在理論上系統論述這種觀點的代表性人物。歐洲中世紀,基督教在思想界占統治地位,普遍宣傳「一切權力來自神」、「除上帝外,別無權力」的觀點。集神權思想大成的經院哲學家托馬斯·阿奎那是主要代表,其君權神授說,就是國家起源於神的說明。 <span  神意論是靠神話進行解釋的國家起源說,既無理論邏輯的根據,也無經驗事實的根據,只是因為有人相信神確實存在,才使神意論的國家起源說也一並被這些人相信。但是由於神 <span  是否存在始終得不到證實,所以相信神意論的國家起源說實際上是靠神秘性的信仰維系的,純屬非理性言說,根本沒有理論探討的價值。而如果一定要探討其是否值得相信,也只能是不可信的結論。首先,倘若國家源自神意,神為何不在人類誕生之初就授意其建立國家,而非要等到千萬年之後?其次,由神授意的國家為何在世界各地大不相同?例如中國傳統社會的國家為何從沒有過古希臘城邦制和古羅馬共和制的國家形式?復次,現代絕大多數國家都是反對君權神授的國家,可它們不僅並沒因此而受到神的誅罰,反而比堅持君權神授的國家發展得更好。最後,如果真有能決定一切的神,勢必只會是一個而不是多個,可世界各個宗教所信奉的神都並不一樣,這時人們又如何知道孰真孰假,究竟該信其中哪一個?照理說,這時真神就該發威掃盪褻瀆其尊嚴、影響其權威的諸假神了,可迄今我們也沒有看到這一幕的上演。 <span  契約論是歐洲啟蒙時代最有影響的學說,荷蘭的格老修斯、斯賓諾莎,英國的霍布斯、洛克和法國的盧梭是其代表。契約論的基本觀點是把國家的產生說成人們訂立契約並共同遵守的結果。認為人類在進入社會狀態之前,有過一個自然狀態階段,在這一狀態下生活的人們,過着自由平等的生活,有一系列天賦的自然權利,後來因為獲取資源或利益漸起糾紛而人人難以自保,為了保護每個人的自身安寧和財產不受侵犯,他們或出於自願或出於被迫、受騙,簽訂了一種協定或者叫做契約。在契約中,他們把自己的權利委託給某一個人或者組織,而這個人或組織就成了由這些個人權利集成的社會公共權力的執掌者和政治權威,並制定若干法律來保護訂約者,這就形成了國家。 <span 契約論可以說是一個不成功的假說。其一在於理論上經不起推敲。現在恐怕沒人會否認,一方面人是社會性動物,不能脫離社會而單獨誕生,另方面是有人才有社會。這就說明,人與社會不可能分別或先後出現,而只能是同時出現,所以在所謂「社會狀態」之前,不可能還有一個有人而沒有社會的所謂「自然狀態」階段。換言之,在無社會的純自然狀態中,最多是有動物或人類的祖先而絕不會有人。其二在於缺乏史實根據。迄今為止,世界上沒有任何民族的史料有國家由人們訂立契約而成的記錄。實際上,契約論者自己也承認集體共同訂立契約是一個假設,無經驗事實支持,所以他們強調契約論的重點不在於探求國家的真實起源,而是為了說明國家的本質和職能。盧梭說:「不應當把我們在這個主題上所能着手進行的一些研究,認為是歷史的真相,而只應認為是一些假定的和有條件的推理,這些推理與其說是適於說明事物的真實來源,不如說是適於闡明事物的性質」。 群演論有若干不盡相同的具體說法,但基本觀點都是把國家的起源解釋為人群不斷演化的結果,並都認為這種演化過程總共經歷了四個階段,只不過對四個階段的劃分及表述,不同學者有不同的說法。美國著名人類學家摩爾根持「氏族—部落—部落聯盟—國家」的演進 模式;另一位美國學者塞維斯提出以「酋邦」為重心的演化模式,即原始群(游團)—部落—酋邦—國家;還有一位美國政治人類學家弗里德則提出「分層社會」的演化模式,即原始平等社會—等級社會—階層社會—階級社會。 <span  應該肯定,國家的誕生的確與族群的殖增和整合之類演化有關。但這里的關鍵是:族群為什麼不遲不早,非得演化到第三個階段之後才會形成國家?其內在機制是什麼?而各種已有的群演論,恰恰都在這個問題上語焉不詳。酋邦演化模式盡管在平等的氏族部落社會與國家之間加進了一個不平等的過渡階段即酋邦,卻沒有說明酋邦又是如何變成國家的。所以嚴格說,群演論其實並不是關於國家起源的理論,而是關於族群演變過程的描述。 水利論是由美國歷史學家魏特夫(亦譯「威特福格爾」)首先提出來的,他將國家解釋為人們集體修建大規模的灌溉系統或共同治理江河水患的產物。因為在乾旱和半乾旱地區使農業生產能順利進行,人們只有利用灌溉或必要的治水辦法來克服供水的不足和不調。這樣的水利工程需要大規模的協作,這樣的協作又需要紀律和強有力的領導,這就必須建立一個遍及全地區的人口組織網,而控制這一組織網的人就成為擁有最高政治權力的首領,於是在古代世界的很多地方,就有了城市的產生和國家的形成。 水利論在解釋某個具體國家的起源時,好像還有一定說服力,但卻不具有普遍性和普遍解釋力。一方面,它至少與埃及、美索不達米亞、中國和墨西哥這些地區的史實不符。考古研究清楚地表明,埃及的水利灌溉和法老政權結構沒有直接的因果關系,美索不達米亞的大多數居民是利用天然河道進行灌溉,而中國和墨西哥則是在有大規模的水利工程之前已經產生了羽翼豐滿的國家。另一方面,人類早期出現國家的地區,也不是都在大河流域,如遊牧民族地區的國家。 <span  暴力論也稱武力論和戰爭論,該理論認為,國家的產生是源於族群間的掠奪和征服。掠奪和征服是通過戰爭進行的,戰爭的勝利者成為征服者和統治者,戰爭的失敗者成為被征服者和被統治者,並不得不臣服於統治者和接受統治者的剝削,因而國家乃是戰爭或暴力的產物。法國的伏爾泰、德國的杜林、考茨基、奧地利的龔普洛維奇、美國的奧本海默和卡內羅等人都是暴力論者。 <span  然而,將國家的起源完全歸結為來自外部的力量,就等於否定其與社會內部發展有關,只能是一種極端片面的觀點。暴力論者不能否定,在國家出現之前,人類社會族群之間的征服與被征服的戰爭就已長時期地普遍存在。可為什麼那個漫長時期的那麼多的戰爭都沒能形成國家?為什麼非要等到後來的戰爭才形成國家?顯然,對此如果不從社會內部尋找原因,是根本回答不了的。這就說明,暴力或戰爭絕不會是形成國家的決定性因素,僅憑暴力根本解釋不了國家的起源。這一點甚至連暴力論者卡內羅也坦承:「畢竟在世界上許多發生戰爭的地方並沒有出現國家。因此,盡管戰爭可能是國家興起的必要條件,但卻不是充足條件」。 奧爾森也發現了暴力論的這個致命缺陷,遂提出「常駐土匪說」加以挽救。這個說法的基本邏輯是:人類早期是無政府的社會狀態,由於個人都是理性自利人,社會上流行的是弱肉強食的叢林原則,結果土匪到處流竄搶劫。後有某匪幫想到找一個人多的地方常駐下來,將搶奪行為由全部搶光變成按「最佳搶奪率」搶奪。這就是只搶一部分,這個部分的邊界定在不會讓被搶者因被搶而逃跑或失去生產積極性的臨界點,並將對這個部分的搶奪改稱為「收稅」,於是匪幫從此可以不費力地年復一年地坐收漁利,達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由於常駐匪幫知道,只有老百姓生產的越多,他們的搶奪率或稅率才會越高,所以常駐匪幫繼而就會主動維持社會秩序和生產、市場的秩序,做些保護居民人身財產安全,不讓其他匪幫來搶,也不許居民互搶,以及調節、仲裁居民利益糾紛之類的「德政」,而最早的政府和國家就是這樣形成的。 <span 奧爾森的常駐匪幫說,以理性自利人為理論根據,推論合理,邏輯嚴謹,很有說服力,也能成功解釋不少具體國家的形成。但還是存在紕漏。由於政府不是從來就有的,人類早期的確是一個無政府的社會。但無政府不等於原始族群沒有組織,沒有公共權力,沒有酋長、首領和人民大會、氏族首領議會之類的管理者或管理形式,從而也不等於沒有統一的力量,只能被動地等着匪幫來任意宰割。此外,常駐匪幫說雖用匪幫的「常駐」來避免以往暴力論的純外部因素決定的不足,可實質上還是與其他所有暴力論一樣,仍然完全排除掉了國家由社會內部產生的可能,因為所謂常駐匪幫最初還是外來的。這就等於說,只要沒有外來匪幫,就不會有國家的誕生,這就使之與歷史上不少國家誕生的情況不相符合。如中國,無論是把堯舜禹三代中的哪一代看作國家的開端,還是把夏王朝視為國家的開端,均與外來暴力或匪幫無關。 暴力潛能論是當代美國學者諾思的創造。諾思認為,契約論和暴力論所說的國家都可以在人類歷史上找到佐證,但這兩種理論都不夠全面,不能涵括歷史和現實中的所有國家形式,遂將這兩種理論統一起來,提出「暴力潛能論」的國家理論。這就是,國家帶有「契約」和「掠奪」的雙重屬性,若「暴力潛能」在公民之間平等分配,便產生契約性的國家;若這樣的分配是不平等的,就產生掠奪性或剝削性的國家。而國家是一種組織或制度安排,這種制度安排的特點是它的強制性,故而國家具有暴力潛能。國家的暴力屬於對付非法暴力的合法暴力,其合法性源於每個人捍衛自己利益,抵禦別人侵害的合法權利。合法的國家暴力不可隨便動用,只有在能夠實現某種社會合作,並且比其他制度更有效時才可使用。 <span  就算諾思用暴力潛能論給出了契約性國家和剝削性國家之起源的答案,可他還是沒說清沒有任何前置限制詞的國家的起源。諾思說國家是一種組織或制度安排是有道理的,但還應繼續告訴我們,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組織或制度安排?這種安排又是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做出的?或者說,這種組織或制度安排為何會在這一歷史時刻而不是其他歷史時刻被做出?諾思顯然沒有在暴力潛能論中思考這些問題,所以他實際上也沒法明確告訴我們國家在人類歷史上究竟產生於什麼年代。他在一處說國家產生於公元前3100年的埃及和公元前2350年的關索不達米亞,而在另一處又說,大約一萬年前的「第一次經濟革命產生了國家,建立起經濟秩序的政治約束」。似乎只要有了經濟秩序的政治約束,就代表國家的誕生。可問題是只要有人類,就會同時有生產、有經濟,只要有生產、有經濟,就會同時有用於生產或經濟的共同規則的約束,亦即諾思所說的「政治約束」。這樣,就要得出違背常識的「國家是和人類一起誕生」的荒謬結論。 祭司論是由中國學者張岩在探討中國國家起源問題時提出的。他認為,國家不是起源於暴力,而是起源於宗教。在原始時代,每個部落都有負責原始宗教或圖騰崇拜的祭司,祭司一方面利用其能與神溝通的能力,以「假傳神旨」的方式發布自己的政治主張,經營擴大自己的權力和勢力范圍;另一方面將人們對神的供奉,也變成對自己的供奉,最終演變為有國家標志之謂的稅。於是形成了國家。 <span  祭司論乍看還挺在理,細究起來還是有「致命傷」。其一,在原始人部落中同時有政治首領、軍事首領和部落議會、成員大會的情況下,部落的政治事務是否真的就能由祭司一人說了算,是很值得懷疑的。若果真如此,其他一切職位和機構的設置就是多餘,不會存在。但實際上這些都存在,這就說明那時對政治事務不可能是由祭司一個人說了算。其二,由於宗教起源於原始人對災難的恐懼,由祭司主持的部落成員共同參加的祭祀之內容,應該是祈神賜福保佑以及重大事項或重大集體行動之前向神卦問吉凶之類,而不可能是向神求得各種具體旨意。因為祭司假傳的神意越具體、越詳細,後來被證明為失靈的概率就越大;相反,只有越籠統、越模糊、越模稜兩可,後來才越容易被解釋為靈驗了。神意失靈不可能是神的過錯,只可能是傳神旨的祭司的過錯,即他不能與神有真正的溝通,這時這個祭司就該被撤換掉了。因而在有了這樣結果的經驗之後,就再不會有哪個祭司還願意編造和假傳具體詳細的神旨。所以,我們不論是在後來的各個社會歷史時代,還是當代未開化民族的祭祀中,都看不到傳達具體詳細神旨的祭司。其三,既然那個時代的祭司不可能壟斷政治權力,那麼,對神的供奉盡管可以被祭司同時也變成對自己的供奉,卻不可能變成有統一標準、統一形式的稅收。 馬克思主義的階級論是從階級出發解釋國家的起源,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一文中的一段話被當作這一理論的經典表述:「國家是社會在一定發展階段上的產物。國家是表示:這個社會陷入了不可解決的自我矛盾,分裂為不可調和的對立面而又無力擺脫這些對立面。而為了使這些對立面,這些經濟利益互相衝突的階級,不致在無所謂的鬥爭中把自己和社會消滅,就需要有一種表面上駕於社會之上的力量,這種力量應當緩和衝突,把衝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圍以內;這種從社會中產生但又居於社會之上並且日益同社會脫離的力量,就是國家。」而社會之所以會「分裂為剝削階級和被剝削階級,統治階級和被壓迫階級」,是因為在社會生產提供的產品開始有所剩餘的情況下,社會分配由平等分配變為較大的不平等分配的必然結果,即「隨着分配上差異的出現,也出現了階級差別。」因而「國家無非是一個階級鎮壓另一個階級的機器」。列寧秉承恩格斯的國家起源思想,亦對國家做出了如下類似定性:「什麼是國家呢?國家就是統治階級的組織」, 「國家是統治階級的機關,是一個階級壓迫另一個階級的機關」,「國家是維護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的統治的機器」。 <span  可是,如果我們全面了解恩格斯的國家思想,就能知道,上述恩格斯的國家起源理論,其實應該說,並不是關於全稱國家起源的理論,而只是關於階級性國家起源的理論,即所謂「國家起源於階級」之命題中的「國家」,只是指具有階級統治功能的國家,而不是指在具有階級統治功能的國家之前就已經存在的沒有階級統治功能的國家。這種沒有階級統治功能的國家,按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的說法,是為氏族成員的共同利益服務的,它產生在沒有階級差別的時代,在有階級差別之後才變成階級性國家。他的原話是:「隨着分配上差異的出現,也出現了階級差別。社會分為享特權的和被損害的、剝削的和被剝削的階級,而同一氏族的各個公社自然形成的集團最初只是為了維護共同利益(例如在東方是灌溉)、為了抵禦外敵而發展成的國家,從此,就具有了這樣的目的:用暴力來維持統治階級的生活條件和統治條件,以反對被統治階級。」 後來,恩格斯在《法蘭西內戰》一文中也闡述了這樣的觀點:「社會起初用簡單分工的辦法為自己建立了一些特殊的機關來保護自己共同的利益。但是,後來,這些機關,而其中主要的是國家政權,為了追求自己特殊的利益,從社會的公僕變成了社會的主人。」由此可見,在恩格斯那里,的確有服務性國家即為社會共同利益服務的國家和統治性國家即只為統治階級效力的國家之分,而且前者的出現早於後者。不僅如此,恩格斯還告訴我們,後者的職能要建立在前者的職能之上:「政治統治到處都是以執行某種社會職能為基礎,而且政治統治只有在它執行了它的這種社會職能時才能持續下去。」 <span  實際上,倘若恩格斯不認為在統治性國家出現之前已有服務性國家的存在,那他有關階級性國家起源的理論也難以自圓其說。因為如果說國家是剝削階級統治被剝削階級的機器,那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就應該出現在國家誕生之前,而不可能是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與國家一起出現,或不可能是統治階級在發明國家的同時也發明了自己和被統治階級;但在還沒有國家這個實施統治的機器之時,又不可能有能統治被剝削階級的剝削階級。這就產生了一個明顯的悖論:一方面,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的出現要以國家這個統治機器的先在為前提條件;另一方面,國家的出現又要以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的分野和先在為前提。由於這兩方面的情況不可能同時為真,也不可能其中有一為真,這就說明,如果不承認國家已在階級之前存在,階級性國家源自階級統治的觀點就必然為假。 <span  跟恩格斯的觀點差不多,馬克思也認為國家兼有政治統治和社會公共管理兩大職能,他曾明確指出,所有專制國家的政府管理都「既包括執行由一切社會性質產生的各種公共事務,又包括由政府同人民大眾相對立而產生的各種特殊職能。」並認為將來在實行真正民主制的共產主義社會,要被消滅的國家只是政治統治意義的國家,或國家的政治統治功能:「在真正的民主制中,政治國家就消失了」。 總之,馬克思主義創始人的以上說法都意味着,他們其實承認在統治性國家之外,還存在服務性國家。如是,這種服務社會而不是某個階級的國家,自然不應該是階級剝削和階級統治的產物。 <span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馬克思主義創始人除了將服務性國家簡單歸結為社會為了維護共同利益而用簡單分工的辦法為自己創立的一些特殊機關之外,再沒有對服務性國家的起源做專門的論述和更詳細的論述,這就留下一些不可迴避的懸疑:那些致使國家得以出現的特殊機關究竟是些什麼樣的機關?它和其他機關或以前的機關究竟有何不同?應該承認,原始社會中的人們一開始就有共同利益,那服務於共同利益的國家是否也是在社會的開端就已存在?如果不是,而是「社會在一定發展階段上的產物」,那為何人們又要等到很久以後才創立這些特殊機關來維護共同利益? <span  2、國家的本質與開端 <span  以往各種國家起源理論都是從起源上論證國家的起源,結果要麼存在這樣那樣的紕漏,要麼未能給出明確的答案或完整的答案。既然如此,我們就該換一下思路,試着採用新的方法或新的路徑來解析國家的起源。 我認為,事物的起源和本質是密不可分的,二者之間存在互釋性:一方面,探究事物的起源即事物如何誕生的秘密,也可以發現事物的本質;另一方面,搞清事物的本質,就可以知道事物的起源。因為各種事物的本質或其不同於其他所有事物的特殊性,都是在其誕生時就具備的。或者反過來說也行,正是其特殊性的具備,才使該物得以正式誕生,成為該物。如有機物之所以為有機物,就是因為它含有碳元素這種特殊性;生物之所以為生物,就是因為它有了新陳代謝能力這種特殊性;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其具有了「不斷創造」的類特徵才由動物變為人。據此可知,在說不清國家起源的時候,如果能先確定國家的本質,就很有可能再順勢道出國家的起源。如果這一思路成立,我們現在就首先需要弄清國家屬於哪一類事物?它在該類事物中具有什麼樣的特殊性? <span 關於國家的屬性問題學界以往也有討論,並形成兩派觀點,即社會派和共同體派。社會派的國家觀認為國家屬於一種特殊的社會,「社會」是國家的上位概念;共同體派的國家觀則是將「共同體」視為國家的上位概念,認為國家屬於某種特殊的共同體。社會派基本上都是現代學者,他們有的把國家視為高度進化的社會(塞維斯、斯圖爾德),有的把國家說成有統治機構的社會(懷特·弗里德),有的把國家定義為「具有實行中央集權的專門化政府的社會」(哈斯)。而從古至今的更多學者則是共同體派。其中,亞里士多德把國家看作是許多家庭及村落的聯合體,是為了達到完善和自治生話而組織的。黑格爾也把國家視為聯合的結果,認為「國家除了聯合沒有別的目的。」西塞羅的說法是:「國家乃是人民的事業,……是許多人基於法的一致和立意的共同而結合起來的集合體。」與西塞羅以法為共同體的基礎一樣,康德說:「國家是許多人依據法律組織起來的聯合體」;克拉勃認為,國家是一種以法律的統治權力為基礎的利益團體。而盧梭強調的是共同體的道德性,主張國家作為社會契約的結果,是集合了全體人民共同要求和共同意志的,同時具有最高權威的道德共同體。郟烈納克又有不同,認為國家是位於一定的土地內,賦有一種固定統治權的人類團體。在西方政治學中流行最廣的國家三要素定義則以主權為中心,將國家定義為由領土、人民、主權所構成的社會共同體。 在學術上,多數人的觀點不一定就對。與國家具有最直接、最緊密關系的上位概念應該是「社會」而不是「共同體」,因為一個社會之中可能包括諸多分屬不同層級的共同體,其中只有那個最大的共同體即「社會」才能充當「國家」的上位概念,而其他所有那些小於社會或被社會包含的各種共同體,則均不可能是「國家」的上位概念。更為重要的是:一方面,人們不會否認,國家不是從來就有的,它誕生在社會之中,「是社會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的產物」;另一方面,國家與社會同為一體,難分彼此,經常被人們當作一回事在概念上互換使用,也是不爭的事實。這就表明,社會才是與國家有最為直接、最為密切關系的上位概念,國家則是一種特殊的社會。 <span  如果「社會」是「國家」最為確當的上位概念,那國家作為一種特殊的社會,其特殊性又是由什麼體現的? <span  可以肯定,這種特殊性首先不會是亞里士多德所說的「許多家庭及村落的聯合」,因為這樣的聯合至少在部落時期就已存在,可學界公認,國家的出現最早也是在部落聯盟時期。另外,為什麼家庭和村落的聯合就能形成國家也是有待說明的。第二不會是西塞羅等人所說的「法律」,因為如果這個「法律」是指用文字表述的明文法,那國家的產生就晚於人類史上諸多古國實際誕生的時間很久;如果這個「法律」是指自然法,即禁忌性習俗,那又將得出在氏族社會的初期就已經形成了國家的謬論。第三不會是盧梭所說的「道德」,因為有人群就有道德或以習俗形式出現的道德,這說明道德是和人類社會一起出現的,但國家卻不是。第四不會是郟烈納克和懷特·弗里德等所說的「統治權」或「統治機構」,因為根據前述,統治權或統治機構最多隻是統治性國家的特徵,而不是服務性國家的特徵。第五不會是國家三要素說中所強調的「領土、人民、主權」,因為這三種東西在氏族、部落和部落聯盟時期的社會中也一直存在,並不是僅僅存在於國家時期的社會之中。這就是說,所謂「國家三要素」其實首先是構成社會的要素,只是因後出現的國家也在社會之中,與社會同為一體,這三要素才同時也成為構成國家的要素。 這個也不是,那個也不是,那這種特殊性究竟是什麼? 在我看來,國家作為特殊社會之特殊性,乃是由成批專職公共管理人員組成的常設公共管理機構體現的。據此,國家就是有專職公管人員和常設公管機構的社會。由於公共管理屬於公務,當然也可以說,國家就是有公務員和常設公務機構的社會。 <span  憑什麼說有專職公管人員和常設公管機構的社會就是國家? <span  這樣想一下就明白了:為什麼此前的社會雖有酋長、祭司、軍事首領等公管人員和氏族議會、部落議會、人民大會等公管機構卻不被人們認為有國家的存在?就是因為它的公管機構不是常設的,它的公管人員不是專職的(即是兼職的或不脫產的),更不是成批的。 <span  並且,正是因為有了這種公管人員由兼職到專職、公管機構由非常設到常設的變化之後,國家的其他特徵隨之出現。首先,成批脫產的專職公管人員的生活和常設公管機構的運轉運作,都需要有一定的財力、物力來維系,由於這些東西不會從天而降,這就勢必要向全體居民抽稅,而稅收性公共財政正是國家形成或存在的重要標志。其次,常設公管機構要有固定的房子和住址並總會建在某個地方,而這個地方自然就會成為整個社會的政治中心,即後來所說的首都,而政治中心或首都也是國家存在的一個顯著標志。其三,常設公管機構為服務公眾方便,都會選擇建在人口最多、居民最稠密的地方,而其政治中心的地位又會使各地不斷有人前來辦事或要求提供公共服務。人多商機就多,交易就方便,於是政治中心也會成為商貿中心和有越來越多人口的城市。而城市也被學界普遍認為是有國家存在的一個外部性標志。因此,社會就是在有了專職公管人員和常設公管機構才變成國家的,而國家的本質規定就是要有專職公管人員和常設公管機構。 <span  既然如此,國家自然就誕生於社會有專職公管人員和常設公管機構之時,而專職公管人員和常設公管機構的出現就是國家誕生的開端和標志。由此可知,如果我們想探尋世界上某個古國或初始國家的開端,就需要考證它是在何時有了專職公管人員和常設公管機構的。而一旦確定了這一點,也就確定了該國的開端。 由於專職公管人員勢必要有一個固定的地方和房屋辦公,而有地點有房屋的常設公管機構勢必也要有專人職守,所以專職公管人員和常設公管機構的關系是:有專職公管人員就必有常設公管機構,有常設公管機構就必有專職公管人員。據此,對國家的定義也可有兩種簡單的說法,即「國家是有專職公管人員的社會」或「國家是有常設公管機構的社會」。如果我們將「政府」這個概念作最廣義的理解,即不獨指行政機關,而是也包括司法機關乃至立法機關等所有公管機關的總和,那麼,還可以更簡單地說,國家就是有政府的社會。在這個意義上,學術界繼「國家三要素說」之後出現的「國家四要素說」將「政府」加到國家要素中予以強調是有道理的;哈斯把國家定義為「具有實行中央集權的專門化政府的社會」更有道理;而諾奇克將國家之前的社會稱之為「無政府狀態」也是有道理的。只是要注意,這個「無政府狀態」,不應是指全然沒有公共管理的狀態,而只應是指公共管理還沒有專職人員和常設機構的狀態。 <span  社會的公共管理從沒有專職人員到有專職人員,從沒有常設機構到有常設機構,不可能出於自然的演化,即人們之間的自發的或不自覺的約定俗成,而只可能是人有意識地進行制度改革的結果,即是由一種出於自覺的新的制度安排造成的。所以,國家的誕生就是被制度決定的,國家就起源於有專職公管人員和常設公管機構的制度安排。 <span  不過,有了這個結論,還不等於對國家起源問題探討的結束。 3、國家誕生的因緣 <span  接下來自然會被提及的問題是:倘若國家確實起源於這種有專職公管人員和常設公管機構的新的制度安排,那麼,當時的人們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制度變革?或者說,他們為什麼要通過這種新的制度安排把社會變成國家?並且,這種由社會而國家的改變之原因、時機和背景,在各個初始國家那里是否具有共同性和普遍性? <span  對以上問題可以這樣回答,就是這個社會發展到了用原有公共管理模式已經無法進行有效公共管理的階段。並且可以說,任何一個原初社會只要發展到了這個階段,都會較快地變成國家。 <span  國家誕生之前的社會的「原有公共管理模式」,就是由一個人或幾個人兼職公管人員在氏族議會或人民大會的授權和監督下對各種公共事務進行日常管理的方式。這種管理方式後來之所以會變得無效,只能是因為社會發展到了這樣的階段:一是在社會規模上,不是發展到了部落聯盟的程度也至少是發展到了特大部落的程度;二是在社會內部,發生了生產資料從公有制到私有制的變化,並且個體家庭已經取代氏族大家庭成為社會的基本生產經營單位。 社會的前一種發展變化,意味這時的社會人口空前眾多,地域空前廣大,這就無疑會大大加大社會日常公共管理的工作量和工作難度。於是,由一個人或幾個人兼職公管人員就不堪重負,難以為繼。不難設想,這時僅是向各個部落或各個氏族下達一個緊急通知的簡單事項都不可能及時辦到,就更不用說辦理那些復雜一些的公共事項的艱難了。社會的後一種發展變化,則必然會導致社會內部矛盾和衝突的空前增多或大幅度上漲。因為個體家庭成為生產經營的基本單位以後,社會內部人與人之間、家庭與家庭之間的交換將成為必要,並且會日益普遍化和經常化,這就難免交換糾紛的經常出現;也因為生產資料私有制下的個體家庭之間,難免不發生諸如地界爭端、灌溉用水爭端之類的糾紛;還因為在公有制時代的社會內部因無個人私產而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也基本不可能出現的偷盜、搶劫、詐騙、侵占等損人利己的侵權惡行,這時也開始因變得很有實際意義而有可能出現了。而歷史的事實也證明,這些惡行確實都在有私有制以後出現了,是故也才有了「私有制是萬惡之源」的說法。以上說到的所有經常出現的大量糾紛、爭端、衝突和那些前所未有的侵權惡行,都需要有公管人員出面來進行處理解決,而這僅憑幾個兼職公管人員顯然也是根本無法應對的。以上是一方面的情況。 <span  另一方面,退一萬步講,兼職公管人員這時就算還能應付得了這種局面,也不再會願意做這些事。因為他們是兼職的,這種事情做的再多,也沒有任何報酬或實際好處,而他們自己的家庭生產經營卻註定會為之受到嚴重的耽誤。由於人只有先生存,才能談榮譽,所以以往以受人們普遍尊重、贊賞為動力而出任兼職公管人員的人,現在已經不得不為了生存而放棄對這種榮譽的追求。早期古典記載的古事說,大約公元前23世紀的許由清節高尚、鄙視祿位,把堯帝讓他當九州長的話當作濁言,跑到穎水河畔洗耳。可這未必不是後人根據自己所屬時代情況的解讀。堯的時代是否已有令人艷羨的專職祿位?若有,許由拒官洗耳才是出於清高,並表明此時已有國家;若無,則那時還沒有國家,許由拒官洗耳只能是因為不願意干那會嚴重影響個人生計的苦公差。實際上,人們普遍不願出任兼職公管人員的問題,應該是從私有制和個體家庭成為基本生產經營單位之後就開始了,只不過初期因為社會內部種種矛盾還未普遍出現,家庭生產和兼做公管的衝突還不是那麼嚴重,這個問題才沒有顯得那麼明顯和突出,對這個問題的解決也沒有顯得那麼急迫。 正因為原有的公共管理模式已經無法應對社會發展變化所帶來的新問題而人們又普遍不再願兼做公管人員,所以當時社會的人們才最終想出了用專職公管人員和常設公管機構的制度安排來應對。並且,由於偷盜、搶劫、詐騙、侵占等前所未有的侵權惡行如果不予以嚴厲懲戒,不足以儆效尤,難免泛濫成災,所以還在制度安排中,也發明出了禁止這些惡行的法則和刑罰,以及監獄等合法性暴力機器。而這一點,恰恰又是國家存在的一個顯着標志。同時也說明,國家的暴力機器或暴力手段,其實最初並不是用來實現階級統治和階級鎮壓的,而是用來打擊犯罪,維護社會治安的。 <span  不難想到,當時的人們在做出這種新的制度安排之前,很有可能還嘗試過其他多種方法來解決原有公共管理模式失靈的問題,只是因為都不成功或效果不理想,才最終創造出了設置專職公管人員和常設公管機構的制度安排,使社會變成國家。 不過,當時的社會要想使這種制度安排得以實施,還得具備一個必要條件,這就是社會要有足夠的剩餘產品來維系成批脫產的專職公管人員的生活和常設公管機構的運行。 而這個必要條件,正好也在這個社會發展階段具備了。因為個體家庭成了生產經營單位之後,有了屬於自己的生產資料,勞動產品歸自己所得,這就極大地激發了人們的生產積極性和創造性,從而使社會生產力整體水平得到大幅提高,整個社會生產獲得快速發展,物質產品空前豐富,足以支持新出現的社會分工,即成批脫產專職公管人員的生活費用和常設公管機構的運行費用。 <span  這個階段的社會,還可能有一個因發展而出現的變化,就是隨着該社會勢力范圍的不斷向外拓展和擴大,開始與其他外族社會的勢力范圍遭際、接壤,這就難免會引發各個毗鄰社會之間為爭奪發展空間和勢力范圍的糾紛與衝突。在那個時代,對這類糾紛和衝突的解決,有可能通過談判,有可能通過戰爭。如果所有這樣的糾紛和衝突都能以談判的方式解決當然好,但歷史的實際情況往往是要訴諸戰爭。在戰爭中,不論是哪一方要想獲勝以繼續拓展自己的勢力范圍,或至少守住自己的勢力范圍,就得組建一支常設的武裝力量即專職軍隊。這就使這個階段的社會又有了用於對付外敵的合法暴力機器。而這個合法暴力機器即專職軍隊,也是國家存在的一個標志。所以,社會勢力范圍的不斷向外擴張,雖算不上形成國家的必要因素,但可謂催生國家的一個可能性因素。 綜上可知,解決原有的無政府的公共管理模式已經無法進行有效公共管理的問題,是誕生國家的唯一原因;而國家誕生的歷史時機和背景,只能是社會發展到了有相當大的規模和以個體家庭為生產經營單位之時。同時亦可知,最初的國家與階級統治完全無關,是屬於服務性國家而不是統治性國家。 <span  4、國家的異化與命運 <span  既然最初的國家都是服務性的國家,那統治性的國家又是從何而來? <span  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服務性國家發生異化的結果。而異化的實質,就是專職公管人員——借用恩格斯的一句話來說——「從社會的公僕變成了社會的主人」。可惜,恩格斯認為「沒有必要深入研究……起先的社會公僕怎樣在順利的條件下逐步變為社會的主人」,所以他並沒有對這種變化過程做一般意義上的理論論述。 <span  當初服務性國家異化的具體過程,因發生在人類或還沒有文字,或文字及其載體還極不普及與發達的遠古而很難加以考證和詳細描述,並且註定在各個初始國家那里也不盡相同,但這種異化的大致緣由和過程則不會外於以下的邏輯。 成批專職公管人員由於不再是靠自己的直接生產維持自己及其家庭的生計,而是靠以稅收為基礎的國家財政的給付維持生計,這就使他們成為了一個與其他所有人相區別的有自己特殊利益的獨立的少數人集團。這個集團中的成員起初還沒有覺識到這種特殊利益,仍能像他們的兼職前輩一樣,誠心為社會提供各種公共服務,可是後來隨着這種特殊利益被他們逐漸意識到和有了按自己意志運用公管權的經驗,也就有了去積極追求的欲望和沖動。這個集團為了追求自己的特殊利益,首先利用人民大會和代表議會無專人職守、無常設機構、也不可能經常召集會議的劣勢,和自己有專職人員和常設機構及可以合法行使行政司法等公權的優勢及便利,以「方便及時行政」或「提高行政效率」之類說詞為理由,從開始只有權力對具體事務進行操作處理,到有權力對具體事務的操作處理制定統一的正式處理規則,再到逐漸將整個社會制度安排權由人民大會和代表議會那里轉移到自己手中,然後再利用這種已被自己所完全掌控的全權性社會制度安排權,陸續制定出各種有利於自己的新的社會制度,其內容大致為:在擅自製定擴大稅收、提高稅率的高稅制的同時,提高公職人員待遇標準而使集團成員獲得更多的財富;制定在諸多方面有利於自己的制度;制定對不服從征稅者予以嚴厲懲罰的法律;建立專職公職系列的首領和高層公職職位的世襲制;將公職的等級和有無公職變成劃分社會成員和各個家庭的貴賤等級的依據和標準;規定各地的氏族長或家族長代為向本地民眾收稅並默許其從中漁利或拿傭金;等等。在如此這般或諸如此類的制度安排下,社會出現了公職越高、公權越大的人就越富有,而所有富人也大多擁有一定公權的局勢。這就意味,這時富人已經成為了社會的統治階級,而其他人則成了負責向富人「大量輸血」的被壓迫、被剝削的對象,亦即被統治階級。這樣,社會的公僕就變成了社會的主人,為全民服務的服務性國家就變成了只為統治階級效力的統治性國家。因而服務性國家的異化,就是由專職公管人員利用其公管權,改變公管服務對象,竊取全部社會制度安排權並壟斷全部常設公共權力機構造成的。 當然,在這個異化過程中,專職公管人員的首領即最高長官作為特殊利益集團的最大代表和社會常設公管機構的最高決策者,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同時也使自己成了這一異化過程的最大得利者,即大權獨攬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君王。盡管其時或許還沒有或沒用「君王」之名,可他的君王之實即獨裁者之實,則肯定已經是有了。 <span  如果在這個異化的過程中,還出現了對外戰爭或需大批人力參與的大型工程建設,如治理江河的水利工程建設,就更有利於專職公管人員的最高長官在短時間內變為君王,將全民的國家變成自家的國家。因為無論是對外戰爭還是大型工程,客觀上都需要高度的集中權力和統一指揮,這就使得最高長官擁有了絕對的最高權力,可以為所欲為而不受任何制約。 <span  至於這些最初由人民推選出來出任專職公管人員的人,為何會從受人們信賴的有德之人變成欺壓人民的缺德之徒,則只能作這樣的解釋:有德之人也是理性自利人,當他們擁有公共權力的行使權時,如果社會對他們缺乏有力的外部制衡制約與各種有效監督,他們逐漸也會見利忘義,用公權謀私利。但「有德」的好名聲他們仍想維持和保留,因這有利於說明他們執政的合法性,所以他們還會絞盡腦汁編出一套道理,如「君權神授」和「奉天承運」之類,將自己的「不義」說成「有義」。 原初意義的國家即服務性國家,既然是因少數人改變公管服務對象,竊取全部社會制度安排權並壟斷全部常設公共權力機構而異化,那麼要想消除這種異化從道理上說其實也不難,這就是用暴力革命或非暴力革命或議會道路等一切可能的方法,將所有社會制度安排權和社會公共權力機構從統治階級那里奪回還給全體社會成員,實行民主政治,並設計一套有效的制衡制約制度,將行使公管權的公職人員控制在無法濫用公管權以謀取他們的共同特殊利益的限度之內。由於所有這些都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所以統治性國家只會是一個有限的歷史范疇,可以被人類徹底消滅。 <span  不過服務性國家則不是有限的歷史范疇,雖然它晚於社會很久才出現,可它一旦誕生就理應與社會共命運,因為人類社會的規模已經再不可能變回到部落的規模,而擁有數以萬計或數以億計的個人的社會又不可能在沒有專職公管人員和常設公管機構的情況下,就能有效地實現公序良俗的社會公共管理。所以,只要人類社會還在延續,原初意義的國家也就隨之同樣延續,盡管它未與社會同年同月同日生,卻會與社會同年同月同日死。倘若人類社會將來也是會有死的一天。 ——《END》——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心宜善

楊克 夏時制

夏時制 火車提前開走 少女提前成熟 插在生日蛋糕上的蠟燭 提前吹滅 精心策劃的謀殺案 白刀子提前進去 紅刀子提前出來 只是孵房的小雞拒絕出殼 只是入夜時分 月光不白 馬路上晨跑的寫實作家 在本來無車的時刻 被頭班車撞死理解了 黑色幽默和荒誕派 老地點老時間赴約會的小伙 從此遇上另一個女孩 躺在火葬場的死者 享年徒有虛名 莫名其妙被竊走一小時陽光空氣 一個個目瞪口呆 時間是公正的麼? 逆光中的那一棵木棉 夢幻之樹黃昏在它的背後大面積沉落 逆光中它顯得那樣清新 生命的軀干微妙波動 為誰明媚銀色的線條如此炫目 空氣中輻射着絕不消失的洋溢的美 訴說生存的萬丈光芒 此刻它是精神的災難 在一種高貴氣質的涵蓋中 我們深深傾倒 成為匍匐的植物 誰的手在擰低太陽的燈芯 唯有它光焰上升 欲望的花朵這個季節里看不見的花朵 被最後的激情吹向高處 我們的靈魂在它的枝葉上飛 當晦暗漸近萬物沉淪 心靈的風景中 黑色的剪影意味着一切 選自《楊克的詩》/人民文學出版社 圖片:Sally Swatland《夏天的記憶》 楊克 廣東省作協副主席、《作品》文學月刊社長。1991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文學創作一級。著有專集《陌生的十字路口》《笨拙的手指》《楊克卷》等十餘部,主編《〈他們〉十年詩選》《中國新詩年鑒》(1998年至今各年度)等。詩、評論、隨筆、小說入選400種以上選本。作品獲廣西人民政府首屆銅鼓獎、《人民文學》徵文獎、第二屆(1984—1988)青年文學創作獎、《山花》年度獎,另獲台灣多項文學獎。 《楊克的詩》 這是一部詩人楊克的自選詩集,本書收錄了著名詩人楊克的許多優秀之作。全書共分了六小輯,都是楊克在不同時期的代表作,有閱讀及收藏價值。楊克能以簡單表現繁復,在他冷靜的文字背後可以感受到深藏不露的激情。他的詩呈現的是生命中那些最純粹也最智慧的部分。他在並不自由的物質世界中,不竭地尋求獨立而尊嚴的精神價值。他把心靈的追求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這曲離歌,還能激起誰的共鳴

點上方綠標即可收聽主播朗讀音頻 每個人都是音符,在名為生活的樂譜上書寫自己的一生,那是名為遺憾的一首歌。 雨還在下,一如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的情景,細雨輕揚,訴不盡那一絲朦朧;微風拂過,捲起雨絲微涼,吹不去眼前的霧氣,細細想來,那是三年流光化成的淚水…… 「落花也有淚,敲得人心欲碎」這個地方,很美,尤其是那個樹木叢生的林間,而如今撐傘走過,卻忍不住落淚。那時的路,那時的木,那時的葉,那時的雨,唯獨不見的,是那時的人,我收起傘,憑雨滴和淚水混合,那是自然為我譜寫的副歌。 面前走過的,是三三兩兩的學生,是過去的我們。 越是這時候,越會感到流光最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也散了過往。曾經的嬉笑怒罵,轉眼化為天各一方。 我知道,人不能活在過去,可一味的向前走,是否太過無情? 在古代,不曾有過轉瞬千里的車馬,更沒有貫徹大陸的信息。或許一別,一生不再相見,於是便出現了書信,即使遙遙無期,即使兵荒馬亂,手中的筆,卻也從未停歇。 我不知道你如今過得怎樣,但我們擁有同一片月光。兩顆紅心,在此刻共鳴,於是不約而同的回想起那時鮮衣怒馬的日子,不小心將墨汁揮灑,寫下了名為過往的戀歌。 現在啊,千里不過一步;不過,一步也成了千里。即使是母校,也鮮有人願意邁出的自己的小世界來親自拜訪。至少,在這里,還未見熟悉的身影。自然的副歌,為我獨奏。唱與過往的戀歌,也成了「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當然,我少了那份悠閒的心境。 「讓這一湖的春水,融化成眼淚,化成春雨,梨花中紛飛,是多麼令人唏噓的淒美」,握不住的韶華令人唏噓,更淒涼的,是無人願意去銘記它。 是熟悉的鈴聲響起,仿佛世間不再有喧鬧,那是上課的信號,偌大的校園,只剩下我一個人在聽着不知道循環過的多少遍的那首歌。 我不想離開,但這里不再屬於我。 我不想遺忘,可沒人記得過去。 漸漸的,雨停了,只剩下葉上珍珠還在滴落,即使她不願離開葉子的懷抱,又能怎樣的呢?最終還是摔落在石板路,無人問津……滴答,滴答,用生命唱出對過往的留戀。 夏天的天氣,終究是喜怒無常的,清空之下,最後的雨跡也消散,只有更加鬆散的泥土證明着它來過。 既然天晴了,歌,自然也就停了。 又是熟悉的鈴聲,我知道,這一聲,在學生聽來無異於天籟。 卻與我無關了……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一方水土養什麼人,一方水土也養什麼植物,甚至連思想也無法雷同

故鄉的古拙在一簇茂盛的魚腥草面前顯得那麼疲憊和空闊。陽光打望了村頭的古柏就徑直曬在吊腳樓的瓦檐上。土坪邊的桃花早謝了,梨花也慵懶地落得沒了蹤影,僅蔥翠的魚腥草的闊大葉片上滾圓的露反射着據說年代久遠的太陽表面的光。 有些層次的光,撫摸在命田村的前山明亮一些,後山則陰涼了許多。背陽的一面與一束陽光的相約是下午,不是早上。而對於許多命田村的動植物來說,蒼虬的陽光照在身上便是榮幸的,甚至包蘊了土地溫暖的榮耀。 一個差不多人去樓空的村子,作為一簇魚腥草的繁榮,連森林里喧囂的鳥都不敢透露一絲半點的荒蕪。老人們在土坪邊安詳地乜斜着眼,似乎被遺忘在命田村蕭條的時光里。 魚腥草在命田村的東山最為常見。東山在命田村狹長的東面,縱橫的溝壑較深,一條條像包子上的褶皺,森森樹木,雜草叢生,過去是野豬、麂子、兔子和野狼的家園。東山的山坡和緩,一梯一梯地往上疊。山腳較山腰及山巔平坦些,三十幾度坡的樣子。這麼斜躺的山腳像個鍋底,有條清澈的溪從山頂嘩嘩放下來,沿山邊打了幾個圈圈,滋潤了好大一片潮濕的荒地。荒地上的亂石嵯峨,一堆一堆的,魚腥草就生長在這樣的環境里。 與魚腥草相親相鄰的雜草很多,有鈎藤,有絡石藤,這些植物都長得綠油油的,比亂石堆里的泥土還黑褐還肥碩。魚腥草不似鈎藤那麼張揚,昂着頭攀着樹枝探上了樹梢,還雄赳赳地生着一節一節的雙鈎,企圖把那輪泅染了夜的月色勾引下來。它也不似絡石藤那麼低調,在裸露的石頭上像撒漁網一樣捕得一片青翠,最後不見石頭的嶙峋。魚腥草居它們二者之間,高不過兩尺,像一蔸青菜一樣抽芽展葉地拔節。它的葉呈橢圓形,但大小不一。 魚腥草是一年生的植物,在它滄桑的目光里,見過春天的萬物復蘇,也見過夏天萬物的繁華,更見過秋天萬物的衰敗。一生的遺憾唯沒見過冬天白雪皚皚中萬物的養精蓄銳。在冬天美妙的世界里,冰雪的晶瑩捧着魚腥草的枯莖,在寒風中搖曳。一簇魚腥草就這麼固執、不屈、英雄地刷着存在感,大自然對它的存在也是卑微的注視,似乎在萬物生存的溝壑里,魚腥草只是可有可無地存在罷了。 魚腥草默默地生長着。在東山,魚腥草聽着蚯蚓和蝴蝶的聲響慢慢地長。當它身邊的樹綠濃了,花開了,接着就謝了,魚腥草被小孩的手捏着,用鋤頭挖進竹藍里,通過黃昏時祖父或祖母悠長的呼喚,就會成為桌子上一盤鮮嫩鮮嫩的涼拌菜。這時,魚腥草的葉莖被摘了,留下白嫩的魚腥草的細根,它的根像後山掘地行走的竹鞭,像稻田里一攤夏天里開花的藕節,像一團交錯開着茅草花的茅根,像沼澤之地依偎着野鴨的蘆根。它們躺在木砧板上被切成寸許長的一節一節後,放適當的鹽和紅辣椒即可食用了。 魚腥草在命田村除了東山有,西山也有。西山的坡陡,六十度以上的坡像人翹起的手掌,人倘若要爬上去,必須像狗刨地一樣累得氣喘吁吁,而碎石也沿着人的腳步向下狂奔。西山的地理環境比東山更嚴峻,崖頭亂生,張牙舞爪。這里的魚腥草長得瘦小,大概是缺乏滋潤魚腥草的肥沃厚土和被一條溪清澈環繞的緣故。但是雜樹更多更蒼虬,大凡村里要些木質堅硬的木頭來做鋤頭柄或杵棒,便到西山來找。他們認為土地貧瘠的西山,草長得細和矮,樹長得慢而枯黃,但木質紋理緊,堅硬且耐磨。所以當東山的魚腥草被小孩們挖完了,大夥很快就搶占西山的山頭。 魚腥草在西山的左鄰右舍十分和諧。左鄰的草多是敗醬草、茅草、鬼針刺,都是一尺兩尺多高,再高也高不過魚腥草的頭。魚腥草擁抱在這些草的周圍,像一團青春的面孔,仰着頭眺望春天和夏天從左邊滑過。右鄰是木槿樹、松樹、小栗樹,像村莊里烏漆的吊腳樓,還住着一窩小鳥兒。有時有幾條蛇來串串門,有時會是一隊遠行的螞蟻,威風凜凜地爬過。在西山的魚腥草的世界里,與東山的魚腥草看的想的都截然不同。一方水土養什麼人,一方水土也養什麼植物,甚至連思想也無法雷同。 西山的陽光在早上比東山染得淺,有一段紅,有一段不紅。這時的西山不再寂寥、空虛、無趣,魚腥草也充滿了生命的力量,像一個個奮發的握緊了拳頭的人,除了偷閒聽些鳥兒啁啾的鳴叫,還會聽到小鋤頭一鋤一鋤叩在石頭上的砰砰響,及三五個一夥的嬉鬧或吆喝。西山的季節在魚腥草收購的季節最繁忙,最快樂,它有荒莽之山的廣闊和雄偉,它有樹木的蔭涼和溫暖,呵護着這些父母遠在天邊打工的小孩。 我也曾經是挖魚腥草的一員。那些年在東山和西山挖到的魚腥草,一直維持着我一到三年級的學費和夏天的涼鞋錢冬天的棉膠鞋錢。或者還可扯一身新布料。那些年能夠自食其力地給父母減輕一些負擔的心,一直是我們命田村小孩的全體願望。 有時我想,故鄉也是奇怪的故鄉,為什麼在富裕的他鄉總忘不了貧瘠的故鄉?或許在人成長的過程,那些草木的靈魂早與人的靈魂纏繞在一起,根本切割不開了,像如今有了這些小孩,魚腥草才會在故鄉踏踏實實地繁衍、繁茂,而故鄉有了這些魚腥草,小孩才會有童年的無邪和快樂。 命田村的東山和西山,都是故鄉的山。這兩座對峙的大山既是我的故鄉,也是魚腥草生長的故鄉。在嶙峋的山腳捧着一條甜蜜的河,由南向北穿過,其間的底蘊,讓魚腥草有拚命去看外面的動力和有豁然寬闊的夢想。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孫顒新作《風眼》 最需堅守的,莫過於內心的平靜和淡然

在上海,有這樣一條縱深不過500米,寬度僅有十餘米的街道,任都市生活如何在周遭快速流淌、變化,也無法輕易改變它的步調。街道上佇立着建造多年的各種風格建築,這些建築物里的人,也許見過最多的故事,編過最厚重的書。在浩瀚的文字世界中,他們始終安靜如初,記錄着歷史與文化的變遷。 這里是紹興路,既是許多網紅書店和咖啡館的所在地,也被稱為「出版一條街」。 自上世紀80年代起的二十多年,孫顒在這里見證了改革開放後上海出版業的風起雲涌。 作家 孫顒 在最新出版的長篇小說《風眼》中,孫顒告訴後來者,出版人身上背負的絕不僅僅是書,而是對於知識、理念、價值的認可和推介,這一切隨着時代更迭而時時更新,路漫漫其修遠兮,而最需堅守的,莫過於內心的平靜和淡然。 在很多人眼中,孫顒是上海作家中很特殊的一位。這種特殊不在於他多年擔任出版社、新聞出版局以及上海市作協領導職務,而是無論身居何職,處於怎樣繁忙的工作狀態,他總是見縫插針地寫自己心中所想,用書寫的方式與當下生活發生着切實、緊密的聯系。近些年,讀者所熟悉的,是他以長篇小說《拍賣師阿獨》《漂移者》《縹緲的峰》等關注社會發展中新生事物、新生職業人群為主線的一系列創作。正如有評論者所言,孫顒的創作存在一條看似毫不相干其實卻有內在聯系的線索——他的才能在於總能寫出符合他其時所思所想的作品。 其實,孫顒也有更多的故事在心頭一壓就是幾十年,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出口,只有和作家朋友聊天時,才零零散散地傾吐。他們勸他,寫吧,不寫的話,它始終在心里折磨着你。——他們所說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孫顒在出版社工作時耳聞目睹的種種。那時,中國爆發了究竟要不要走市場經濟之路的爭論,引起社會廣泛討論。時值改革開放初期,很多東西並沒有定論,而是在不斷討論、爭論和嘗試的過程中一步步走出來的。在這其中,出版業並未缺位,正如孫顒所言,「出版業非但是鼓吹改革開放的輿論陣地,而且是改革開放進軍中重要的突擊部隊」,其中有非常多珍貴的素材有待書寫。 在這本雜文集中,孫顒以雜家和時評家的面目出現,提出對於經濟、金融、宗教、哲學,以及具體至對國企改革、社會問題,乃至國際局勢等多個領域的思考和建言。 無論是他親身經歷、親眼所見的事實,還是自遠方傳來的激越、復雜而多義的聲音,即使時隔多年,也常令他心潮澎湃。那時,各方壓力下出版人的作為與不為,往往投射着社會上最早一批聽到「春雷」的人的心態,並且不可避免地受到迅疾變化着的社會氛圍的影響——如果以小說來寫,究竟從哪里切入、如何展現,孫顒思量了很久。最終,以一套《市場經濟常識叢書》出版後的風波為中心,他虛構了一家出版社,以及一批知識分子在改革開放初期於狂風暴雨中面臨抉擇、經受考驗的過程——《風眼》應運而生。 相關閱讀專題點擊上圖進入 對於改革開放,孫顒作為親歷者充滿了個體情感。「當下中國社會的活力,就是通過市場經濟這麼一步步釋放出來的。」他說:「盡管存在着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問題,但人們心中充滿了希望和激情,這就是來自於市場經濟釋放出來無數人的創造力。市場經濟不光給了我們很多物質上的東西,也實際上激發了無數中國人的聰明才智。」上世紀八十年代,時任上海文藝出版社社長的他手下曾有一位才華橫溢的編輯,因為住房問題始終得不到解決,真心相戀的未婚妻與其分手,南下深圳。他仍記得當時那位編輯的話:「我沒有一間小房子讓我們成親。」這讓身為社長卻無能為力的孫顒難過了很久:「國家如果不快快發展起來,那個年代的上海的市民多數擠在破舊的房子里,三代甚至四代同房,七十二家房客,年輕人有個小家的願望就只能是飄渺的夢。」而如今,這段曾多次在他腦海徘徊的記憶,終於在《風眼》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 就好比這個細節,如果我不在哪個作品里用到它,它會一直跟着我,時常提醒我,那種感情沒法宣洩出來。小說是虛構的,人物是編的,但在我的寫作中,那些感受都是很真實的。 《風眼》新書首發暨讀書分享會 「從整個出版業的發展來看,孫顒老師經歷了新時期中國出版業發展的整個歷程。」日前,在上海作家書店舉行的新書分享會上,上海市作協專職副主席孫甘露表示。「他首先是一位作家,同時在做出版的過程、以及後來到作協做領導期間,一直在持續地寫作,他可以從這兩個部分來觀察創作和出版的生態。」在他的解讀中,「風眼」所指的是台風眼,核心區域平靜無瀾,卻在周圍醞釀風暴,「從小說中關於市場經濟的這套叢書,可以看出當時中國社會處在變動時期、很豐富的社會面貌。整個出版業多年以來,跟國家層面、文化層面的決策、跟整個社會思潮的變動有着非常緊密的關聯,外人不大能夠清晰地意識到」。他認為,《風眼》的別有意味正在於此,「通過日常的生活把『風眼』中風雨欲來的感覺表現出來,同時里面呈現出各種各樣的人物和精神樣貌——它寫了一個很特殊的事件,但是又通過出版社非常日常的狀況來反映」。 看過《風眼》後,上海市作協主席王安憶的第一個反應是,孫顒將「王副社長」所代表的老上海灘原有的那一批已經「沉下去」的人,在市場經濟潮流中又寫「活」了。或許是因為寫自己常年工作其中的行業,小說中每一個人物都鮮活立體,雖然明確表示沒有具體原型,但孫顒在其中似乎疊加了無數舊識的身影。比如業精於勤、嚴謹治學的郭副總編背後,是上海出版界許多老老實實做學問、很難在某個時候成為亮點的人,關鍵時刻卻充滿擔當;退休在即的唐社長,則是前輩學人與知識分子的縮影。 「老一輩的人非常可愛,有時他們也會吵架,但絕對和文化相關,而不是和個人利益相關。他們的精神氣質一直佇立在我們心里,這一代人,正在離我們遠去。」近些年,孫顒陸續送走了許多文化老人,不無沉痛地寫了對於錢谷融、丁景唐、屠岸等前輩的悼文,每寫一篇,緬懷與哀傷的同時,他感受到的是這代人的道德文章與感召力,「與他們的交往,是實實在在的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一直覺得他們是我人生的導航」。這些前輩對他的扶持和幫助,讓他永生難忘:作為師長,錢谷融非常了解自己的這位學生,在他的處女作《冬》即將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時,毅然和其他幾位老師一起支持和鼓勵他去北京赴會,助他從此走上文學道路;丁景唐身為他的前任社長,敞開心和他談具體社情以及難處理的問題,並用心良苦地全部「放手」,促成他的迅速成長;屠岸和韋君宜商議決定錄用《冬》,使得孫顒與馮驥才、竹林的名字一同刻寫在新時期文學的嶄新開篇上,並在多年的淡然交往中,時不時給他以支持和鼓勵…… 某種意義上來說,《風眼》也可看做孫顒知識分子寫作的一個延續。上世紀九十年代,《雪廬》《煙塵》《門檻》三部曲陸續出版,在宏大的結構下,勾勒了幾代知識分子的命運沉浮,也奠定了他在寫作中始終思考知識分子命運走向的底色。孫顒從小生活在知識分子家庭,深深了解中國知識分子的坎坷命運,但在寫作中,他所側重的從不是他們所經受的苦難,而是某種屹立至今的精神。《風眼》中,處於同一家出版社的知識分子面臨着諸多困惑:風暴當前時,是選擇謀私利,還是保公利,他們都作出了忠於自己內心的選擇。而在真正的出版人身上,所體現的正是這種有底線的堅守: 孫顒 「總體上認為是對的事,要堅持。當你的堅持沒法抗衡於給你的壓力時,可以不行動,但不要做相反的事。」 在快速的社會發展和審美變遷中,孫顒突然發現,自己有些「落伍」了。第一次看到《風眼》的封面時,他着實吃了一驚,忍不住提出抗議:「黑乎乎的一個個圓,像眼睛一樣,這怎麼行?」但在不斷溝通中,他逐漸理解並接受了編輯的想法。正式付印後,很多人告訴孫顒,這本小說「顏值很高」,他才徹底放下心來。就像小說名原來叫作「社長室」,在編輯的建議下才另作思考,最後定名《風眼》。談起這些細節,孫顒坦然「服輸」:「現在看他們成功了,年輕編輯更懂得現在讀者的審美和眼光,在這一點上,他們是絕對超過我的。」正如小說中,一本書、一套書的誕生,是一位乃至多位出版人從判斷力、專業意識,到對於讀者審美以及社會局勢把握的綜合成果。出版人身上背負的絕不僅僅是書,而是對於知識、理念、價值的認可和推介,這一切隨着時代更迭而時時更新。以《風眼》一書,孫顒告訴出版業的後來者,路漫漫其修遠兮,而最需堅守的,莫過於內心的平靜和淡然。 《風眼》後記 >>>孫顒|文 1968年秋天,離開上海中學,去崇明農場,成為知識青年,至今,五十餘年飄然而過。 五十年間,除了在鄉下的十來年,以及後來在華東師大中文系學習的四年,主要的歲月,迷失在出版這個行當里。奇怪的是,我寫過幾百萬字的小說,其中,描寫知識分子生涯的故事不少,竟然一直沒有涉及出版編輯領域,甚至可以說,是小心翼翼避開了自己最熟悉的專業。 小說關心的目標是人物。人物活動其間的三百六十行,則是演繹故事和人物的舞台。既定的舞台,適合特定的對象。我關注知識分子群體,選擇出版作為創作背景,應該是如魚得水般天然,為什麼會刻意迴避? 沒有輕易使用這方面的素材,說明我的珍惜。 前輩說過:「編輯是雜家。」 雜家者,知識豐富繁雜,為其一。其二呢?在我看來,性格的色彩斑斕,因其工作特性,在所難免。這樣說,既無貶義,亦非自吹自擂,僅僅是如實表述。從與三教九流打交道的廣泛性考量,從自身隊伍的五花八門分析,與編輯行當比較相似的,當如律師和醫生之類。若干著名的小說,正是繁衍在後面這兩個專業的田園中。那麼,為什麼特性相近的編輯行當,關於它的文學故事卻不容易構建呢? 思來想去,並非人物的復雜或趣味欠缺,從萬千編輯之中,你可以發現知識分子所有的色彩,金色、藍色、紅色、灰色,應有盡有;不過,對照小說的諸多要素,難以尋找的,主要是故事的入口。律師和醫生,日常的事務未必精彩,但是,偶爾或許會遭遇緊張驚險的情節沖擊,比如特工、強盜、家族陰謀等等,屬於他們職業的題中之義,有足夠的天地供編故事者天馬行空般發揮。相比較,編輯的案頭事務,能夠發現這樣花哨的機緣嗎?不是說絕對沒有可能,不過,若是真個驚天動地寫出來,讀者一冊在手,或許心生抵觸,認為故事過分生硬牽強,種種疑惑,在所難免。 所以,必須尋找一塊場景,找到如此這般的故事入口,是日常的,又並非司空見慣的日常,恰如其分,能夠充分展開編輯們豐滿而龐雜的內心世界,我才敢落筆。 我等待了很久,在腦海中耐心地孕育,等待故事與人物的瓜熟蒂落。 1982年初春,我從華東師大畢業,進入上海文藝出版社,做了小說編輯。三年之後,上海文藝社的老社長丁景唐離休,需要有人接班。當時,搞了一次民主推薦,全社二三百人參與投票,結果非常意外,我這個普通編輯得票最多。不久,大約一兩個月之後,在我還缺乏思想准備的當口,被任命為這家老牌大社的領導。此後的感覺,就像騎上了飛奔的駿馬,身不由己,想下來也難了。如果再把時間往前推幾年。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冬》,完成於1978年的年尾,1979年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假如沒有1978年冬天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我的這部小說恐怕難以問世。當時,韋君宜和屠岸先生到上海組稿,要找「思想解放一點的小說」,給了我幸運的機會。 如此看來,因緣際會,改革開放大潮起來之時,不知不覺之中,我直接被卷了進去,亦步亦趨,追隨了幾十個春秋。 2018年開春,當我們回顧改革開放四十年的歷程時,我的思緒,漸漸如波濤洶涌,很難平靜下來。 在我看來,出版業,非但是鼓吹改革開放的輿論陣地,而且是改革開放進軍中重要的突擊部隊。上世紀八十年代,在中國,爆發了究竟要不要走市場經濟之路的爭論,出版界的知識分子們,從思維到實踐,是沖在相當前沿的一翼。 於是,我回望來路,寫出了十幾萬字的小說《風眼》。為避免對號入座及猜測「真事隱」之類的無聊,只能在後記中聲明,本小說所寫的人物和故事,與我的老娘家上海文藝出版社無關,也與上海其他我所熟悉的出版社無關。人物是杜撰的,賴以杜撰的基因是真實的。如此無中生有,算小說家的基本功夫吧。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中國文化

徐中玉先生辭世 搞文學研究工作,不是為了五光十色的主義

6月25日清晨,著名教育家、文藝理論家、華東師范大學教授徐中玉先生因病在滬逝世,享年105歲。 徐中玉,1915年生,江蘇江陰人,著名文藝理論家,作家,語文教育家,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終身教授,名譽主任。他所開創並主編的《大學語文》教材和課程,深深影響了幾代學子。在此以外,徐中玉先生編著有《論蘇軾的創作經驗》《學習語文的經驗與方法》《古代文藝創作論集》《美國印象》《現代意識與文化傳統》《激流中的探索》 等。他主編的《中國古代文藝理論專題資料叢刊》4卷700萬字,是目前這個領域的權威著作。近40年,全日制本科《大學語文》教材累計發行已達3000餘萬冊。2014年12月,他與同為華東師范大學教授的錢谷融先生一同獲得第六屆上海文學藝術獎「終身成就獎」。 我搞文學研究工作,從未想建立什麼龐大的體系,或高談一套一套的理論,或服膺五光十色的主義。 ——徐中玉 自1952年到華東師范大學執教,徐中玉先後任華東師大中文系主任、文學研究所所長等。 可以說,徐中玉的名字是和「大學語文」聯系在一起的,他主編的《大學語文》影響了一整代學子的高等語文素養。他任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主任期間,涌現了令文壇矚目的「華東師大作家群」。他說中國知識分子「物美、價廉、耐磨,愛國」,便是自身的真實寫照。 不同版本的《大學語文》 憶及恢復高考後主編《大學語文》的經歷,徐中玉曾說: 我們以精選中國優秀文學名作為主,兼收影響較大的外國文學精品,人文性和工具性並重。教材重視人文精神的培養、薰陶和潤澤,注重學生思考習慣的 養成,注重學生間的討論和交流,希望切實提高學生對文學精品的鑒賞水平和審美表達能力,讓真、善、美成為學生的自覺追求。 毫不夸張地說,無論在傳承中國文化傳統,還是在活躍提升學生的思維想象能力方面,《大學語文》都有着無可替代的作用,《大學語文》絕不是可有可無的。 在這以外,徐中玉先生主編了中國文藝理論界核心期刊《文藝理論研究》,以及《古代文學理論研究》《中文自1學指導》,他所編著的幾千萬字文論著作,涉獵廣博,從靈動的蘇軾講到犀利的魯迅,從雄渾的托爾斯泰談到激昂的高爾基。2013年,徐中玉捐出生平積蓄100萬元和5萬多冊藏書,設立「中玉教育基金」,資助貧困學子完成學業。 前排開懷大笑的錢谷融先生(左)與徐中玉先生如今都已不在。 「 徐中玉: 我搞文學研究工作,從未想建立什麼龐大的體系,或高談一套一套的理論,或服膺五光十色的主義。凡一種流行過的體系,總有某些見解,或比較新鮮,或比較深入,或擴大了原有視野,不能一概地否認、排斥。但由於文學現象的豐富性、復雜性,這類思想體系往往只能在局部起到開拓、深化的作用,不能生搬硬套,更不能將之奉為金科玉律。沒有一種理論是包治百病的良藥,文藝研究不能搞教條主義。更何況一種學說往往因急於構成體系,忽視或拋棄了很多不符合它設想的東西,這也是值得人們警惕的。在這里,我願意再次強調兼收並蓄的重要性。 兼收並蓄就意味着要博覽群書,研究文學理論不能不讀文學作品,不能毫無創作體驗,也不能只讀文學理論的書籍,哲學、歷史、心理等知識都不可或缺。兼收並蓄也意味着要向外國學習。研究生階段我研究的專題雖是宋代的詩論,但我仍同時讀了莫泊桑、但丁、莎士比亞、歌德、高爾基、托爾斯泰、屠格涅夫等外國作家的小說、戲劇等文學作品,雖然看得毫無系統,但仍覺得頗受益。在理論方面,黑格爾很有邏輯,也有許多深刻的見解,我願意讀,但有時感覺過於抽象、枯燥。同樣是德國人,歌德的談話錄就親切舒暢得多,歌德對黑格爾的批判是不留情面的,他們的並存很有意味,用不着給他們強分高下。 」 徐中玉:人生百年,淡然悠遠 (刊於《文學報》2013年) 本報記者 何晶 坐在陳舊書桌前的老人,安靜、平和,秋日上午和暖的陽光里,周身布着一層淡淡光暈。近百年的歷史變幻和塵世喧囂在他身上仿佛都被消融,只有那雙帶着淡然笑意的眼睛里,埋藏着歲月留給他的秘密。 徐中玉一直寓居在上海華師大二村一幢建於上世紀50年代的老公房里。房間格外老舊簡朴,90多平方米的空間里只有少量舊家具,「占據」其餘空間的則是他的五萬多冊藏書。「去看看我的書吧」,老人說着站起身,帶着記者一一參觀他的幾個藏書間:走廊里擺放着一長排書架,勉強能容一人通行;四個房間現在都成了書房,窗台上、沙發上、空着的床上、櫥櫃頂上、門背後都是成捆的書;甚至衣櫥里,也放着成箱的書;就連保姆阿姨的房間也被書籍占領。打開衣櫃的門,記者看到一紮扎泛黃的剪報,最上面的一紮是老人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寫的文章。 「我有這麼多的書要看,哪有時間玩呀?」徐中玉看着這些寶貝書籍,珍愛之心溢於言表。五萬多冊書,除了擺放在書櫥里的能看出大概的分門別類,其餘的都顯得雜亂無章、隨意無序,整理它們成了一個難題。但對老人來說,每天拄着拐杖在每個藏書間里「巡視」,就是在心里為它們整理秩序。書堆里還有很多是徐中玉自己文章的剪報,老人一直想將其整理出來,「我的這些東西要整理出來,能補充很多呢」。 《徐中玉文集》 他說的「補充」是指對6卷本《徐中玉文集》的補充,他臥室的窗台上就放着一套。這套文集收錄了他各個時期的重要文章,今年7月剛由華東師大出版社出版。窗台上還有一本新書,是高等教育出版社今年新出的《大學語文》,是其作為「十一五」國家級規劃教材修訂後的第二版。《大學語文》占據了徐中玉教育生涯中的重要地位,他臥室的書櫥上有一摞不同版本的幾十冊《大學語文》教材,這是他最近正在看、正要改的書。「我們出的四五種大學語文教材,都還在修訂中」,作為主編,徐中玉不提成就,而是一再重復地說,「還是可以(弄得)更好」。 上月初,徐中玉表示要捐獻自己的稿費積蓄100萬元,在華東師大中文系設立助學扶貧基金。老人說,這100萬元怎麼用他不管,還得中文系決定,但他強調:「這筆錢不是資助一個人的,是一批學生。」阿姨在一旁說:「他吃飯穿衣都不講究,這些錢都是他省下來的。」老人不喝酒、不吸煙,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日常生活非常簡朴。與記者聊天時,他手邊放着一個保溫杯,不時用吸管喝一口白開水,沒有茶葉。 徐中玉的生日在大年初二,再過幾個月他就虛歲一百了。11月8日,上海作協和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將為他舉辦一場百歲華誕慶祝活動,數百位學者將與會。屆時在召開學術研討會外,還將舉行「中玉教育基金」的捐贈儀式。提及這個話題,老人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在中文系辦」,之後便沉默不語。人生百年的際遇體悟,他心中自珍。 這兩年,徐中玉的聽力、記憶力和表達能力都有所衰退,記者與他聊天時,需要慢慢地一字一句大聲說清楚,老人才聽得清,回答也很簡短,並且一再重復。阿姨說:「他心里都明白,就是有時候說不出來。」或許因此隔絕了外界的喧擾,將近百歲,徐中玉的生活越發簡單。阿姨說,老人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就開始在每個房間里找尋自己要看的書。近來剪報成了老人生活的重心,每天他花費好幾個小時閱讀報紙和學術期刊、各校學報,看到好文章,有興趣的就剪下來,旁邊用紅筆做上標記和批註。「我每天也不出去,剪報可以跟外面有個交流」,徐中玉說,看累了,就在床上躺一兩個小時,有時候去附近的長風公園散散步,走上半圈。 徐中玉最高興的事,莫過於兒孫們來看望他,知名學者的光環之下,他也是一個希望享受天倫之樂的平常老人。「我現在是四世同堂」,老人自豪地對記者說,「最小的是我的重孫子,星期天他媽媽帶他來看我」。老人的女兒在上海,兩個兒子在美國,兒女們繼承了老人的事業,都從事教師行業。女兒退休前是上海仙霞高中的生物老師,一個兒子在美國從事漢語言文學研究工作。老人說,「過一段時間兒子就要回來了」,每隔三個月,老人的兒子就會回來待一段時間,陪陪老父親。 徐中玉臥室三門櫥的櫥頂上排着一排藥瓶,看起來依舊精神矍鑠的他身體也有了些小毛病,但他不以為意,「我身體還不錯」。即將迎來百歲,他惦念的還是做學問。他曾說,學術研究最需要的是獨立思考和堅持不懈。雖然現在已經不寫文章了,但獨立思考的習慣和堅持不懈的品質他卻一直保留着。他經常說自己忙,忙着關心學術界的新進展,忙着在人生的晚年多做一些,「能做多久就做多久」。每天的閱讀、剪報、整理書籍,就是老人在學術這方天地里最後的堅持。 與老人聊天時,一隻大白貓在他的腳邊蜷着,這是徐中玉夫人去世時孫女送給他的,已經陪伴他10個年頭。老人不時用拐杖逗弄着它,一人一貓,怡然自得。人生百年,在這座與他共同老去的老宅里,徐中玉淡然自在,寧靜悠遠。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在不確定的時代中,節制審慎如何可能——《孟德斯鳩評傳》品讀會

在這個不確定的時代,我們總是不得不面對各種情況的瞬息萬變,對處世之道的思考更加成為一種必要。在這個問題上,啟蒙大哲孟德斯鳩曾和我們同樣面對着各種各樣的困難。作為啟蒙時代的大師,他苦苦思索得到的解決方式或許能給今天的我們帶來又一次的啟蒙。 18世紀法國啟蒙運動哲學家孟德斯鳩 雖然孟德斯鳩的一生缺少如盧梭與伏爾泰一般的戲劇張力,但他卻是最早真正進入18世紀現實生活的思想家。孟德斯鳩是西方現代國家學說和法學理論的奠基人,他的權力制衡、三權分立、君主立憲等思想對當代西方政治生活影響深遠。在理論之外,他的社會生活同樣豐富多彩,開得了葡萄酒莊,做得了高校院長,同時還兼任波爾多高等法院庭長,不得不說是人生贏家。通過了解孟德斯鳩極富傳奇色彩的生平以及他涉入當時社會、政治和經濟生活的方式,我們不難理解孟德斯鳩在18世紀這個新舊交替之際的處世之道。 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部分手稿 孟德斯鳩一生著述頗豐,留下了許多手稿,這些手稿由個人秘書整理,現今散落於歐洲眾多的圖書館之中。1961年,在辨認孟德斯鳩生前11位秘書的筆跡,走訪歐洲收藏有孟德斯鳩手稿和資料的各個圖書館後,牛津大學教授羅伯特·夏克爾頓完成了《孟德斯鳩評傳》。這本有史以來最好的孟德斯鳩傳記,不僅清晰勾繪了傳主孟德斯鳩作為波爾多高等法院庭長、法蘭西學士院院士、葡萄酒經營者、巴黎沙龍常客、旅行家和思想家的奇特人生經歷,展現了其不同於伏爾泰、盧梭等人的特質,也細致地辨析、還原了《波斯人信札》《羅馬盛衰原因論》《論法的精神》三部代表著作的創作歷程,呈現了孟德斯鳩穩健的思想體系。 本周五晚,陸家嘴讀書會邀請到華東師范大學政治學系教授崇明和華東政法大學政治學與公共管理學院副研究員黃濤,就這部傳記談談孟德斯鳩生活的現實世界以及在其中結出的關於人性、法律、政體、自然和歷史的思想之果。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高平陵之變,司馬懿靠的只是3000死士嗎?

三國末期高平陵之變後,曹家辛苦打下來的天下落入到了司馬家,曹爽未做抵抗直接投降,就算是個人能力導致的吧,關鍵是在司馬懿奪得政權後,各方勢力出了極少數叛亂反對司馬懿的,基本上就認可了這個結局,跟隨曹操打天下的舊部和曹氏宗親怎麼沒見大規模反抗啊! 先多說一句,相比曹家和司馬家奪權的方式,還是有蠻大差別的,曹魏是自己種樹(征討群雄)自己摘果(代漢稱帝),而司馬家則是靠詐術奪權(估計高平陵之變中曹魏老臣大多以為司馬懿是行陳平周勃之事),之後靠屠戮和弒帝來篡位。 曹操生了幾十個兒子,雖然早夭了很多,但是留下來的也很多,還有一眾侄子,還有夏侯家族的宗親,皇族本來聲勢浩大,然而曹丕上台就拚命打壓,皇族連一畝三分地都不能隨便出,皇族衰落然後士族崛起,司馬家的門生故吏遍布天下,看魏帝還要靠曹爽就知道了,曹爽都不是曹操的血脈,還能掌握軍權,實在是皇族被打壓得沒人有大權力了,等到司馬懿幹掉曹爽,誰還有能耐反抗司馬懿?荊襄,合肥,西涼,遼東主要對外集團軍當權者都不曹氏家族,連個勤王的皇族勢力都沒有,所以啊,皇族勢力太大,容易王亂,勢力太弱,容易被篡位。 而曹氏宗親衰落,都是曹丕一手造成的,曹丕在爭奪權力鬥爭中勝利後,曹丕先後把諸兄弟遣送回各自封地,對他們多防限制,權力越來越小,從諸王降到郡縣王……由於無權無勢,之後曹丕兄弟大多都在歷史上銷聲匿跡。加之曹丕確定九品中正制,世家大族形成門閥政治,皇權不像以前那麼強勢,故而曹魏的短壽曹丕的確是應該負最大責任。 最終在高平陵之變中,曹爽集團都是官二代年輕人,軍政經驗和才能根本不能和司馬懿,蔣濟,高柔,王觀這幾個老幹部比,這幾位可都是入得朝廷上得戰場的。 只有一個桓范是有經驗有智謀的老同志,但曹爽還不聽他的。 當年曹操崛起主要是靠汝穎集團以及樵沛集團崛起,但是到了後期汝穎集團占據了絕對主導,而司馬懿就是後期汝穎集團代表。而且曹操一輩子不稱帝而且挾天子以令諸侯是因為跟在他身邊的人是終於漢室(比如荀彧)。所以曹丕篡位之後就不一樣了,漢室已經不在了,誰當皇帝對於那些人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在司馬懿奪權的時候,忠於曹家的早期大將謀士基本死完了,最後死的滿寵也沒能熬過司馬懿,剩下的就是些貴二代,貴三代。曹魏未能一統天下,得國手段不正(雖然表面上是禪讓但實際上都明白是篡漢),時間也短,恩威沒能深入人心,所以大多數人都坐看觀望。 司馬懿能成功真正靠的不是三千死士,司馬懿能吞掉曹魏那是因為司馬懿背後有天下士族給他撐腰,曹丕的九品中正制在當時的社會對士族來說是毀滅性打擊,帝王的手段,再厲害的帝王都不希望結黨營私,壟斷朝權,當朝廷的官員引薦權在士族手里,那誰當官皇帝就管不了了,時間久了,形成門閥士族,直到就隋唐科舉制度出現,才打破了這一定律。 當時門閥士族戰勝了寒門士族,是士族對皇權的碾壓,這是不可逆轉的大勢,無法改變, 高平陵之變就是。九品中正之後,士族不斷膨脹。到了曹芳時期,三公九卿除了曹爽,全是士族老臣。政治聲勢完全壓倒了曹爽代表的皇權,曹爽依靠軍權勉強控制,但是處理不當,最終爆發政變,這是歷史的必然。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心宜善

張遼關內侯,張郃都亭侯,關羽漢壽亭侯…這些爵位差別有多大?

《三國志-張遼傳》記載:「太祖破呂布於下邳,遼將其眾降,拜中郎將,賜爵關內侯」,《三國志-張郃傳》記載:「拜郃偏將軍,封都亭侯」;《三國志-關羽傳》記載:「曹公禽羽以歸,拜為偏將軍,禮之甚厚。曹公即表封羽為漢壽亭侯」。 兩漢以來的傳統是非軍功者不得封侯,但是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後逐漸打破了這一傳統,其麾下大將大部分都有爵位在身,當然公爵是不可能的,自王莽之後也就唯獨曹操一人被封為魏公,所以曹魏封爵者基本上都是侯爵,那麼張遼關內侯,張郃都亭侯,關羽漢壽亭侯,這些爵位差別有多大?我們一一來看一下。 兩漢沿用秦二十等爵制度,其中十九級關內侯、二十級徹侯(為避諱漢武帝劉徹改名為列侯)是爵位最高的兩個(當然西漢在侯爵之上又設立了更高的王爵),列侯分為縣侯、鄉侯、亭侯三個等級,所謂「大者食縣,小者食鄉亭」三者除了地位尊卑之外主要的區別就在於食邑的多少。 那麼都亭侯又是什麼呢?都亭侯也是亭侯的一種,「凡言都亭者,並城內亭也。」因為城內居民比城外居民物質生活條件更好,對受封者而言他可以得到更好的待遇,不過級別可能略低於亭侯,這里有兩個例子大概可以說明一二。 一是曹操五子良將中樂進封爵是最早的,早在194年他就被封為廣昌亭侯,於禁則是在197年宛城之戰有功被封為益壽亭侯,原先兩人的食邑有差別,不過216年兩人的食邑都是1200戶;張遼剛投降時被封為關內侯,206年受封為都亭侯,而徐晃和張郃也是都亭侯。以216年來看,一方面張遼、徐晃、張郃三人地位不如於禁的左將軍和樂進的右將軍,另外一方面三人都亭侯的食邑也比於禁和樂進的亭侯食邑1200戶差不少。 二是據《華陽國志》記載,劉禪登基後蜀漢的爵位自縣侯之下分別是鄉侯、都鄉侯、亭侯、都亭侯,綜合以上兩點可見都亭侯地位應該是略低於亭侯的。 至於關內侯,則是侯爵中最低的了,《後漢書-百官》記載:「關內侯,承秦賜爵十九等,為關內侯,無土,寄食在所縣,民租多少,各有戶數為限。」關內侯和列侯最大的區別在於列侯有食邑之地,而關內侯沒有自己的食邑之地,更多的只是一種榮譽稱號而已。 張遼投降時被封為中郎將,爵位是關內侯;張郃投降時被封為偏將軍,爵位是都亭侯,偏將軍位在中郎將之上,由此可見關內侯爵位確實是不如都亭侯的。 關羽的漢壽亭侯和於禁的益壽亭侯、樂進的廣昌亭侯一樣也是亭侯,不過三者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於禁和樂進的亭侯應該是實封的,也就是真正有食邑之地的,而關羽漢壽亭侯的漢壽卻是遠在荊州,也就是說關羽的漢壽亭侯其實是遙封並沒有多大實際意義,更多的也是一種榮譽,只不過比關內侯更為尊榮。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心宜善

文化束縛症候群是一種病嗎?

利維坦按:文化束縛症候群是指與文化背景有關的症候群,而且往往是為某些民族人群或者某些地區人群所獨有。在《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四版,DSM-IV)中,國人常常掛在嘴上(或者是避而不談)的 " 腎虛 " 也被歸納了進去。 於是乎又想起了那個段子。記者問老中醫說:" 中醫的一些理論很難被西方科學所解釋,那麼中醫的合理性在哪里?" 老中醫回:" 我們中醫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一門(西方)科學。" 文 /Ronald C. Simons 譯 / 溪溪 校對 / 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 /www.psychiatrictimes.com/cultural-psychiatry/introduction-culture-bound-syndromes-0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議(BY-NC),由溪溪在利維坦發布 文章僅為作者觀點,未必代表利維坦立場 在我們合著的《文化束縛症候群》(The Culture-Bound Syndromes)一書的詞匯表中,查爾斯 C. 休斯(Charles C. Hughes)博士列出了將近 200 種種族精神病。根據書中的介紹,這些疾病均一度被認定為...

王紹培 為什麼要讀閒書?

作者:王紹培 今天的我們不知道,如何把人的內在精神活出來。尤其不知道,人最重要的就 是要自由。讀閒書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重新恢復人的自由本性,找到一個自由的世界。 先說中國一般人的理解,閒書就是「沒有用的書」,跟工作沒有關的書,不能夠給我們帶來實際利益的書就是閒書。我過去教哲學的時候,被學生問到最多的一個問題就是,哲學有什麼用?我說什麼用也沒有,哲學就是一門「沒有用的學問」, 所有人文學科方面的書,在某種意義上,都沒有什麼用。 比如說,我讀一本小說,既不能拿它去評職稱,也不能通過它掙錢,為什麼還要讀它呢?理由是我們要休息,要讀一些能夠讓我們放鬆的書,在這個意義上,讀閒書是很有道理的。小說為什麼不叫大說呢,就因為小說是一個沒有用的東西。所以呢,讀小說的人還蠻有超越性的,蠻能享受生活中閒適的這一部分。 閒暇是用來「沉思」而不是放鬆的 不過,我主要想介紹的不是中國人的理解,而是一位德國天主教哲學家約瑟夫·皮珀( Josef Pieper )的書《閒暇:文化的基礎》。 這本書里面分兩個部分,前一部分講的是閒暇與崇拜,後一部分講的是閒暇與哲思。西方對閒暇的理解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會把休閒的那一部分叫做閒暇,但是他們剛好反對這樣。皮珀把一個人的生命分為三種狀態:一是工作,二是休閒,三是閒暇。閒暇是用來「沉思」而不是放鬆自己的——這是西方很重要的傳統。 在西方的文化傳統中,把認識這個世界的本質,看作是一個人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這跟中國人非常不一樣。中國人很多時候,會欣賞世界,會把世界看作可以跟人融為一體的對象。但西方不是這樣的,他們認為這個世界的本質是由精神和物質兩個部分構成,人可以通過觀察和沉思,把握到世界的本質,這是閒暇非常重要的一個作用。閒暇還有一個功能是崇拜:人們通過崇拜的儀式,來跟上帝融為一體,從而把握這個世界的本質。 就像亞里斯多德很早的時候所說,我們之所以不能閒下來,就是為了我們最終 的閒暇,因為閒暇是人的本質追求。我們 為什麼要工作呢,工作本身不是我們的目的, 工作是為了讓我們有時間來閒暇,在閒暇中 思考世界的背後是什麼。 閒人三枚:杜尚、維特根斯坦、千利休 在西方現代藝術史上,有一個很重要的人物,也許是排在第一號的人物——馬塞爾·杜尚( Marcel Duchamp )。在他很年輕的時候,在他的畫已經可以賣大價錢的時候,放棄了繪畫,進到了一個無所事事的生活狀態里。他用了三十年的時間,在家里找人下國際象棋,還寫了一本跟國際象棋有關的書。 作為達達主義的創始人,他認為雖然很多人都熱愛藝術,但這其實是一個非常無聊的事情——很多藝術家,他們從事藝術活動就是為了掙錢,掙很多很多的錢,買個豪宅、豪車,去國外旅遊。 杜尚對這一切都是不以為然的,他覺得一個人為了掙錢去畫畫,是他非常看不起 的一種行為。所以有人把買畫的定金放在他面前,他是不要的。他寧可高興了,隨便做一幅作品拿出來,比如他把小便池掛出 來,上面給一個標簽:泉。這就是他著名的一個藝術品,達達主義講的就是沒有藝術,沒有什麼可以解釋。他用這樣一個行為,批判也嘲諷了所有跟他同時代的藝術家。 杜尚說,人可以不要很多東西,可以不要房子、車子、妻子、票子……他說「我 熱愛呼吸勝過一切」。他所有講過的這些話,其實都在講一種已經被現代人所淡忘 的,西方文化中最高貴的一種堅持——人的目的性。人的目的性不是藝術,也不是讀書,人的目的就是自身。為了強烈地呈現這樣的理解,他把生活過成了藝術品。他放棄財富、 地位等去捍衛人的自由。 在杜尚那個時代,還有一個跟他同樣的,也是對西方文化中的「高貴精神」心領 神會的人,那就是路德維希· 維特根斯坦( Ludwig Wittgenstein...

北京租房記 | 生活是一次又一次秩序的崩塌與重建

電影《我們倆》劇照 安家記(節選) 五年前夏天,我剛來北京工作時,麥子已在東城區和平里一帶舊樓里租住了三年。是多年的老小區,最高不過六層,從外面看時,土紅色磚樓間露出高大的毛白楊和洋白蠟龐大的樹冠,帶着舊日城市平民生活的近人氣息,算得上是很好看的。里面住起來,則有許多北方老樓的問題。 我們住在一樓,夏天十分陰涼,我記得在那里的兩個夏天都沒有換過竹簟,仍然鋪的床單,已經很老的空調也幾乎沒有開過,只靠放在凳子上一隻小小四方形塑料風扇,就很容易度過了夏天。窗外不遠處一棵洋槐,不知是生病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葉色比一般洋槐軟嫩,陽光很好的上午,坐在床上望出去,可以望見一樹葉子明光耀眼。樓梯那面屋外,則是一排簡易平房,平房邊一棵高高的毛白楊,春天滿樹柔荑花序,落到地上厚厚一層,如同一地的毛毛蟲。 這房間里起初沒有一張桌子,只床尾一張電腦桌,被麥子已不用的舊台式機占滿。台式機旁一面書架,塞滿了書。這些書應當感到幸運,因為只有它們被插到了書架上,而剩下的幾十箱書,就只能在暗無天日的紙箱中,沿着底部石灰已經脫落得斑駁的牆面靜靜等待。床頭的兩人沙發上也堆滿了書,在那里的兩年,我從沒能夠在這張沙發上坐過一次,因為裝書的箱子太多了,把一隻簡易衣櫃擠得沒有地方放,只好疊架在沙發上的書堆上,使人忘記了它原來還是一隻沙發的身份。 第一次在這房間吃飯,因為沒有桌椅,我們拖了三箱書出來,一箱放在中間,當作放菜的桌子,兩箱放在旁邊,當作吃飯的椅子。如是吃了幾頓飯後,我敦促麥子買一張小折疊桌回來,他一拖再拖,最後終於在氣得我短暫離家出走之後(因為怕他擔心,不過二十分鍾我就自己回來了),發憤在附近小商品市場買回一張八十厘米長的折疊桌子,靠床邊放下,另一面加一隻塑料方凳,如此有了吃飯的飯桌。加上房門背後地面上放着的電飯鍋、電壓力鍋、電水壺,整個房間里剩下的地方只夠一人轉圜。 桌子是一種濃烈土黃色,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我才想到可以用一塊桌布把它遮起來,那時候我還不會用淘寶,最後是朋友樂天從南方給我寄了兩塊桌布過來。 我們和人合租,另一個房間里起初住着三個姑娘,其中兩個是姐妹,家在密雲,一周只來住一兩晚,於是便都睡在一張大床上。後來姐妹倆搬出去,只餘下其中最胖的一個,又過了些天,多了她突如其來的男朋友。 房間之外,屋子里其他地方已十分逼仄,一條過道如並聯電路般串起廚房、衛生間和兩個房間。廚房被冰箱、抽油煙機、燃氣灶和水池填滿,剩下一小塊台面和櫃子,幾個人亂七八糟的東西堆不下,餘下的只能放在房間里。冰箱里的食物常常過期了仍然塞在那里,因為不知道是誰的,也就任由它們在那里去。 那里的抽油煙機是我迄今為止的人生中見過的最髒的機子,燃氣灶看起來也許有十年沒有人擦過了,積滿了炒菜落下的菜屑,被火烤焦了,與無法排出的油煙一同變成厚厚的油垢。灶上架一個不銹鋼框子,將之三面罩住,框頂上一架簡易的老式抽油煙機,油煙機上的燈壞了,炒菜時總是黑乎乎的,抽油口的鋼絲上積滿堅硬的油垢,幾乎將風口都堵滿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種舊日的流行,我在後來的租房里也見到了一模一樣裝置的抽油煙機和燃氣灶,其髒度僅次於原先的那一個。 據後來的房東說,是有一段時間把房子交給中介,中介弄的。因為這個不銹鋼框,清理燃氣灶的角落變成很難的事,框子內側也濺滿了炒菜帶來的陳年污垢,使人望而卻步,無從下手。在這第一個租房住的時候,我實在沒有勇氣和辦法徹底清理這抽油煙機與燃氣灶,只能每次在炒菜之前,用一點紙巾把抽油煙機風口仿佛就要滴下來的油滴擦去,以防炒菜時候上面的油忽然滴到鍋里去。 衛生間是一個完全的暗衛,大約有一平方米。里面除一個蹲坑外,只有懸在蹲坑正上方的洗澡的水龍頭。花灑在好幾年前壞掉了,沒有人換,洗澡時一條三十八攝氏度的水柱直接從頭頂澆下來。我對這水溫記得清楚,因為廚房里老式的燃氣熱水器調溫度的開關壞了,無法旋轉,就一直停留在這個溫度。 然而,就連這微溫的三十八攝氏度我也沒有享用太久,冬天來臨不久後,熱水器就徹底壞掉,燒不出熱水了。老小區沒有物業,麥子不願意聯系房東,覺得她不會換,也不會叫人來修,而去哪里找一個能修熱水器的工人,對一個社交恐懼症患者來說又是十分艱難的事。很不幸的,那時我也是一個生活技能很差的人;另一方面,各種家政APP也還沒有出現,不若現在這樣便利發達。隔壁女孩是京郊人,每逢周末回家洗澡,平常也極少做飯,對熱水器的壞掉持無所謂態度,於是大家就這樣一致沉默着任由它日復一日壞下去。 每隔一天,最多兩天,我就要燒一壺水洗頭。洗衣服洗菜時水太寒冷,也使人無法忍受。洗澡就更不用說。因為怕麻煩,幾乎每一次我都拖延着洗頭的日子,第二天頂着油光發亮的頭發出現在公司,又覺得十分羞慚。 有一天我又一次無法忍受自己油膩的頭發,和麥子大吵一架,責備他無法體會洗頭洗澡對女性而言是多麼重要的事,而冬天沒有一個熱水龍頭又是多麼痛苦。他聽了一聲不發,第二天買回兩個大水壺—— 一隻插電,一隻火燒。當我下班後,看見房間原本所剩無幾的地面上又多了兩個這樣巨大的水壺,心里的憤懣幾乎達到絕望的頂點。也許是氣得大哭了一場,或是又大吵了一架,最後他許諾下周就會找人來把熱水器修好,其後仍是不知日期的延宕。 那個冬天最後似乎就那樣過去了,每次洗澡前,我要燒兩大壺水,一隻塑料大盆里接冷水,兌好其中一壺熱水,一邊洗,一邊將另外一壺熱水慢慢加進去。麥子自知理虧,常常幫我將水燒好放好,讓我去洗。因為空間狹小,洗到後來水汽上升,冷其實是不冷的,只是這衛生間的可怕之處在於那道木門,因為地方太小,與高處水龍頭砸下的水柱離得太近,早已被水泡得發松變形,門板上黃色漆塊混合着木屑如鱗片般脫落,望去如嚴重的皮膚病患者的皮膚。每當洗澡時,我都小心翼翼,盡量和那道門保持距離,生怕一不小心碰上去。即使只是不小心看到一眼,心里也忍不住為之發麻,很沉默地趕緊揩了水,抱着衣服逃出去。 同住的女孩子們房間里不設垃圾桶,一切垃圾皆扔往衛生間和廚房的小垃圾桶中,擠到滿溢的程度,也很少主動倒掉。這些垃圾,大部分時候都賴麥子默默扔掉。大概對他來說,即使是這樣,也比開口和她們說話,叫她們去買個垃圾桶來得容易些吧。 因為是老式的舊樓,院子里沒有集中供暖的地方,每到冬天將燒暖氣時,要自己買煤來燒。每年冬天,和隔壁胖女孩子平分交了煤錢,供煤站的人用板車拖來六百塊煤,堆進靠着一樓外牆搭建的一間小平房里。燒煤的爐子也在那個小屋中,有一次我跟着麥子進去看,只是一個普通的像是南方人家燒飯的煤球爐子,只是上面有蓋子密封住,向上連一根鐵管。這鐵管大約就連通着我們房間里的暖氣管道。 作為一個南方人,此前我從未見過暖氣長什麼樣,更不懂暖氣的機制,等明白床頭那根銀灰色的管子就是「暖氣」,且里面灌的是熱水時,就覺得十分有趣。閒暇時靠在床頭,喜歡時不時伸手去摸一摸那根管子,假如是微微有一點燙的熱,就很喜悅,好像獲得一個很好的秘密。 寒冷的冬天的清早和黃昏,麥子和胖女孩子各給煤爐里換一次煤。打開爐子,把最底下已變灰白的煤球鉗出來,再在最上面放一塊新煤,將爐子封好,只留一線縫隙,使它有一點空氣可以慢慢燃燒。等到晚上回來,再把密封蓋調大,讓它暖和一點。 沒有見過更高級的集中供暖是什麼樣子,我對這小小平房里自己燒的暖氣已感到十分滿足,直到那年過年我們各自回家,半個月後回來,暖氣管因為長久沒有燒熱而被凍裂,失去了它的作用。這一年的暖氣於是匆匆戛然而止,離溫暖的春天來臨的時間還很漫長,我們把兩床薄被子拿出來一起蓋着,好像也並不怎麼難熬。毛白楊開花時仍然寒冷,山桃花開時也還是冷,等到丁香花開,北方的春天就真正來臨,幾乎是一夜之間溫暖起來了。 也有可愛的地方。首先的好處是租金便宜,在北京城的三環邊這樣的地方住着,租金只要九百五十塊一個月,即使是在四五年前,也不能不說是很難得的。房東雖不管事,但也不漲房租,平常也從不來視察指導,連續約的手續都免去了,只需按時將房租打到卡上,彼此就可以相忘於江湖。 其次是生活便利,這里離我上班的地方很近,走路不過二十多分鍾,坐公交十五分鍾即可。下班時我常常走回來,寂靜的小街兩邊,高大的洋白蠟枝葉交錯,將街心也都遮住。我在樹下慢慢走着,帶着剛下班時茫然的空白,半途經過菜場,順便進去買菜。十幾家賣蔬菜的攤子,望上去一例綠油油的,實際並無什麼特別的可買,一年四季中,都是些青菜、西紅柿、黃瓜、土豆、豆角、大白菜之類。我從頭走到尾,又從尾走到頭,最後仍是去一家賣一點不常見的南方菜的老太太的攤子上,買一點菜帶回去。 小區里也有賣菜的攤子,是一塊空地上搭起的鐵皮平房,冬天玻璃窗外掛起厚厚的綠色棉墊,里面插一台紅紅的「小太陽」,夏天撤下所有玻璃,里外通風,外面空地上鋪上蛇皮袋,整堆的菜就堆在蛇皮袋上任人挑揀。賣菜的胖大女人坐在滿目蔬菜和水果夾圍而成的小塊空隙里,飛快地稱重、報錢、收錢、找零,買菜的人排成長隊,她卻從不記錯每人應有的錢數,因此生意很好。菜很新鮮,除了品種不如菜場豐富以外,這里的菜價往往都比菜場便宜,後來我們就更經常在這里買菜。 買完菜回到房里,經過大楊樹下那排簡易平房,總能看到幾個人在樹下打麻將。這幾戶人家看起來像是熟人或是一大家子一起租的平房,每天看見他們,都是在打麻將,或者是吃飯。夏天晚上常常吃饅頭,或炸醬面,男人每人手上一根剝淨的大蔥。一個還不會走路的小孩,有時候吃飯他們就把小孩放在旁邊的搖窩里,里面放一台收音機,給他放佛音《大悲咒》,小孩子竟也就乖乖躺着,沒有一點聲音。 吃過飯以後,女人們打麻將,在楊樹下支一張桌子,下雨天扯一片雨篷繼續打。楊樹對面一盞路燈,晚上黃黃的燈光從很高的地方薄薄灑下來,她們就借着這路燈的光打。男人在旁邊另起一桌,他們一般是打撲克。有時我們去路燈下的大垃圾桶里扔東西,如果扔的是礦泉水瓶、報紙或紙盒子,一轉身,旁邊閒站着看牌的女人就會走過去把它們撿走,鎖進側邊一個小屋子里。每隔一段時間,小屋子里就會收出好多東西,稱給收垃圾的,破破爛爛堆在地上,要數好一會。 有一回我扔了幾件好幾年沒有穿的舊衣服,轉頭就被其中一個女人拎回去了,晚上我就看見我的棉襖掛在他們扯起的繩子上,通風晾氣,心里感到非常奇怪——要知道,我的個頭很小,那棉襖看起來斷不是她們能穿上的。那以後,每當不想給她們看見我扔了什麼,我就只能趁她們不在的時候偷偷跑出來,趕緊把東西扔掉,再飛快地跑回去。除此之外,我還是很喜歡看見她們在那里,像是生活里某種篤定不變的存在,讓人安心。 春天來臨以後,麥子終於試着撥通了貼在熱水器邊上的廠家維修電話。沒想到這樣一個沒有聽說過的牌子的老熱水器竟然真的有售後服務,於是第二天便有人來修,在花了兩百塊之後,熱水久違地來了。困擾我們整個冬天的事情,最後竟然如此輕易地解決了,這樣的事,在後來我們的生活里,還發生過好幾次,提醒我們性格里深固的弱點,然而每一次過後,也不過是可能推着人稍稍往前進一點罷了。 六月將近,雨水降臨,是一年中唯一多雨的季節,逢到下大雨的時候,在一樓陰陰的房間里,可以聽見雨聲蓊鬱,使人想起南方。然而漸漸還是想離開這里,離開石灰剝落的牆角與屋頂,離開斑駁漆黑的廁所、藏污納垢的廚房。渴望私人自由的空間,不願再與人合租,雖然我們相互間很少說話,准備去廚房或衛生間之前,都要先聽一聽對方的動靜,以免在同一時間去做同樣事情的尷尬。我對隔壁女孩的了解,不過是每天早晨她都要燒一壺熱水倒在盆里,然後雙手扶盆,把臉深深埋進去,讓滾熱的水汽熏開毛孔,再噼里啪啦用爽膚水拍十幾分鍾,以期改善臉上層出不窮的痘粒。 女孩的男朋友是在冬天時來的。一個可與之匹敵的胖子,起初偶爾住一兩天,過了大半個月,便穩定住下來。隔壁房間里原本很少打開的電視機,開始每天長久地響起來,因為很久不做飯而發霉的菜板,也洗洗用了起來。大約正是甜蜜的時節,他們每說話之前,相互間總要冠以「親愛的老公」「親愛的老婆」的開頭,卻又不關門,只在門上搭半截布簾子,在寂寂的冬天的寒夜里,忽然傳來這樣濃膩的愛語,使聽的人心頭免不了一顫。 偶爾的時候,很難說我的心里究竟是佩服他們有如此說話的勇氣,還是羨慕他們有這樣如膠似漆的感情。後來偶爾有事需要諂媚對方時,我們也偷偷學他們:「親愛的老公!能麻煩你幫我倒杯水嗎?」「親愛的老婆,今晚我可以不洗澡嗎?」話還沒落音,自己也忍不住先笑起來了——實在是難為情。 夏天來時,胖子已住得很熟了。他似乎是在社區做着什麼基層工作,時間很自由,白天經常光着膀子在房間里看電視,嫌熱,布簾子也打到門上頭。這樣在狹窄的過道里不小心撞過兩回,我的心里也很煩惱了。他很愛女朋友,常把菜洗好了放在廚房里等她下班。差不多七點時我第一個回來,打開門把菜放進廚房,再把自己的包放進房間,只這一會兒工夫,他已經立刻奔到廚房,開始切菜炒菜。我在房間里坐着,聽見外面的動靜,默默嘆一口氣,給麥子發短信,「晚上去外面吃吧」。麥子說:「他們又炒菜了?」我說:「嗯。」就這樣,等他快到站時我出門,在附近隨便找一家餐館解決掉一餐。 等到十二月,壞掉的暖氣仍然沒有好(它自然不會自己好起來),眼看天越來越冷,我無法忍受在一個沒有暖氣的房間里度過北京的冬天,麥子卻仍不想搬,或者毋寧說是一種消極怠工,只是一貫地不願去變動生活里的什麼罷了。房子在十二月底到期,月間我拖拖拉拉在霧霾天里看了兩個房子,都不滿意。一個窗外就是加油站,另一個房東把房子說得天花亂墜,到了一看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房子里一切皆破敗黯淡,房東卻還想讓我們自己出錢簡單裝修一下。 拖到房子到期前最後一個周末,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躺在床上用那時還是2G的手機網絡在租房網站上一條一條找附近正在出租的一居室。幸運的是很快便看到一條當天發布的房源信息,於是立刻給那人打電話,約好傍晚去看房。 黃昏時麥子和我一起去,兩個房子之間實際離得很近,只是從一條街的東口走到西口而已。也還是一個老小區,房屋在頂層,爬上六樓,開門的是幫房東發布信息的租戶。一走進去,一股暖氣撲面而來,我們幾乎是搓着手贊嘆,跟着穿過小小客廳,去看里面的房間。他懷孕七八個月的妻子正坐在床上,就着一張小折疊桌吃飯。他們說,已經買了自己的房子,馬上就要搬過去住了。靠牆矮櫃上一台大液晶屏電視里很熱鬧地放着什麼,我看了電視一眼,男租客趕緊解釋:「這是我們自己買的電視,房東的電視在陽台上。」我們只看了幾分鍾,便決定租下來,交了定金,第二天又來一次,和房東簽合同。 朝南陽台上冬天陽光甚好,簽好字回去時我們都很高興,為終於有一個稍微新一點寬敞一點的地方可以住,不用再和人合租。雖然這一次的房租是三千二百元。 接下來一個星期陸續打包要搬走的東西。麥子終於把他自從上一次搬家過來後就再也沒有打開過的書箱拆開,重新檢視了一番,許多當年念書時復印的資料與教材,因為放在最底層,已受潮發脹如糕餅。扔掉一部分這樣的,又挑出一部分用不到或不會再看的專業書,裝了十幾箱子,打包賣給了布衣書局。 到正式搬家那一天,上一對租戶在上午搬走,中午我們過去打掃一遍衛生,下午便搬了進去。幫我們搬家的師傅,還是五年前幫麥子搬家的那一個。試着撥通了手機里存着一直未刪的電話號碼,那邊的人竟然也沒有變,只不過掛電話前問了一句:「你東西多不多?我看要開哪輛車。」原來這幾年師傅生意不錯,已經又買了一輛大一點的麵包車了。 麥子說不多。實際上,他嚴重低估了自己那幾年積攢下來的書和各種捨不得扔的東西,最後師傅的小麵包車塞滿了,我們還有許多生活用品沒搬上去,只好先就這樣搬着,准備剩下的接下來幾天再慢慢人工運過去。很快車開到樓下,書箱沉重,師傅和麥子各自一箱一箱搬着,爬兩層歇一下,艱難地往六樓去。等到終於把所有書都搬完,兩人已筋疲力盡。 在門口送別師傅,問他要多少錢,師傅略一沉吟,而後客氣地說: 「給一百塊吧。」 「才一百塊!太少了,搬書那麼辛苦,我還是給你兩百塊吧!」 推讓了一回,最後師傅收了一百五十塊錢,和我們告別回去了。 第二天,朋友凱哥開着他的吉普車來,幫我們將剩下的東西塞了滿滿一車送過去。那個下午,我們回到舊居,和隔壁女孩平攤了冬天的水電費,在將鑰匙交到房東手上之前,最後將屋子打掃干淨。 當所有沿着牆壁邊緣堆放的書箱移走,沙發上的書也都清理一空,小小的簡易衣櫃拿下來,靠在沙發邊緣放着,壁腳剝落的石灰碎末也全部清掃干淨之後,這個冬日午後略顯陰暗的房間顯示出它之前從未有過的整潔和空曠。「看起來竟然是一個還不壞的房間啊。」我心里想着,一邊將沾滿石灰粉的掃帚靠在門邊的牆上。 關上房門,就這樣告別了這個我住了差不多兩年、麥子住了五年的小房子。 新的租房是一個南北向開間,穿過進門過道和小小的正方形客廳,里面是一個還算大的房間和陽台。衛生間和廚房在過道和客廳兩邊。雖是很多年前裝修的舊樓,當年打的門和暖氣片櫃子卻是一種舊舊的鈷藍,使這屋子還保有着一種樸素的基調。 除此之外,則如絕大部分的出租房一樣,塞滿一套房東不要的十幾二十年前流行的深色板材家具。 房間里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個電視櫃,客廳里一張梳妝台,都是一樣笨重的豬肝紅色。上任租戶將他們的新電視搬走後,將房東的老台式電視又搬回到電視櫃上。我們搬進去後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台寬厚的老電視又重新搬回到陽台上,仍舊用布蓋起來。 原先租的房子沒有開通網絡,住在那里時,每天下班後回到屋子里,我就不能再上網,只能懷着堅強的耐心,時不時用龜速的手機流量刷一下網頁。然而大概正因為如此,不能用電腦做別的什麼,周末在屋子里沒有事做,只好專心寫一點東西。如今既然搬家,網絡自然要開,上任租戶的網絡尚未到期,我們把剩下的錢大概折合一下給了他們,就開始了在家里也擁有網絡的日子。是生活在城市的青年的標配了,此後沉迷於手機和電腦的時間,也迅速增長了起來。 這房間里原本的一張桌子,我剛用抹布去擦它一下時,玻璃桌面就直接從架子上掉下來了,恐怕扔了以後房東會講,我們只好把它收拾收拾,也搬到陽台上堆起來。整個屋子里唯一一件新一點的家具,是上上一任租戶留在床頭的一張紅色宜家沙發。我決心要比從前生活得認真一些,當天下午便拖着麥子坐車去了宜家,買回一個白色書架、一張白色桌子和一把白色椅子。回到屋子里,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緊接着就安裝起來。 桌子容易,四條腿擰上就可以,書架我們把幾層擱板都用螺絲擰好之後,最後要將背後薄薄一層擋板用小釘子釘上。剛釘了沒幾下,就聽見橫穿屋子的暖氣管「當——」一聲巨響,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四處張望了一下,接着釘起來。然而緊接着鐵門外就傳來「哐哐」的踹門聲,還有一個中年男人的穢罵。我看了一眼手機,21:00。於是火氣一下子躥上來,有話不能好好說嗎?跑過去打開里面的木門,隔着外面上半截鏤空的防盜門一看(並不敢打開防盜門,害怕被打),果然是隔壁住家的男人,這時候他仍然在罵,威脅着說要馬上打110。我於是不甘示弱地回罵了一句,狠狠把門摔上了。 雖然顯得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實際上只是一種虛弱的色厲內荏罷了。關上門回來,七顆小釘已經只剩下最後一顆,我們還是停了下來,不敢再釘了。只是心里堵得悶悶的,搬家後的第一天晚上,就在這樣霧躁的情緒中度過了。已經成形的書架大剌剌躺在房間地上,我們走過來走過去,都要小心地不踩到它。 第二天起來,把最後一顆釘子釘上,兩人合力把六層的書架豎起來,這才發現嚴格照着畫得不夠准確的說明書安裝的我們,第二步就把一塊板裝反了,導致書架無法平放。除此之外,有兩塊擱板的里外也裝反了。要完全拆下來重裝嗎?不知道宜家的家具有沒有這種質量。猶豫了一會,我們遂把這個裝反的書架頭腳顛倒,頭朝下放住了。一直到我們離開那兒,這個書架都一直這樣立着。 接下來幾天里,我把麥子所有的書箱拆開,在里面挑出一部分自己喜歡的書,放到這個書架上。之前吃飯的折疊桌,就放在書架前面,鋪上桌布,配上椅子,成為後來三年里我拍照和寫東西的地方。白色的宜家桌子作為吃飯的桌子,也和書架、折疊桌放在一起,靠在沙發旁。麥子又在網上買了一隻稍小的鐵書架,我們把它放在客廳笨重的梳妝台旁,又挑了一部分喜歡的書放上去。梳妝台則成為我們放買回來的菜的地方,買了烤箱之後,我做蛋糕也是在那個小小的檯面上。 剩下的幾十箱書,重又封好箱,客廳沿牆和陽台上各堆一堆,這小小的屋子也就沒再剩下多少空間了。不久後我們去參加「自然筆記」小組的年終聚會,在那里吃到了朋友帶來的自製的輕乳酪蛋糕。因為到得有點晚,只剩下特意留給我的一小塊,我一面聽他們講PPT,一面小心把眼前的最後一點蛋糕渣舔掉,心里覺得太好吃了,想自己也會做,想吃的時候都能吃到。就這樣,在朋友的慫恿下,當天我們就在網上買了一台兩百多塊錢的便宜烤箱,放在又一次去宜家買回的三十三塊錢的四方藍色小桌上,填上了客廳最後一塊空出的地方。 這里樓梯口前的空地上,有一棵大山桃樹。才搬來時是冬天,我沒有在意,等到二月下旬,紫紅樹枝上淡粉花苞鼓包出來,才感到意外的歡喜。三月山桃盛開,人從樓梯上下來,於昏暗中跨出去,眼前總為這一樹繁花一明。花下不知誰家丟棄的舊沙發,整個漫長的冬日被人用一大片塑料薄膜遮着,到這時塑料膜掀走,無事可做的老人聚坐在上面,曬太陽,間或說一點話。偶爾人多起來,沙發不夠坐,也有人搬了小馬扎在一邊坐下來。也有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被人推來坐在一邊。 山桃樹下聊天的人 每年山桃花開時,樹下就會出現這樣的景象,從樓梯窗戶望下去,粉白的花下映着白頭的人,在人心上擊出微微的震顫。很快山桃即落,樹下積滿一層輕薄的花瓣。春天的和風吹過,等到滿樹綠葉成蔭,帶着茸茸白毛的青綠小桃結出來,就是夏天的空氣了。樹下曬太陽的老人不再見到,只在午後或黃昏,才偶爾有一兩個出現,沉默地坐在那里,和周圍寂靜的空氣融為一體。 除山桃外,這一塊空地其餘地方都被對面一樓的住戶用竹籬笆圍起,里面種滿北方常見的植物。那個春天我收到一部盼望已久的單反相機作為生日禮物,興沖沖拿着到處拍花,很快就隨着季節的過去熟悉了這小花園里每一樣東西。首先是幾棵香椿樹頭上紫紅的嫩芽,而後是一株細小的杏花、一株輕白的李花和一棵紫色的玉蘭,晚春時兩棵泡桐頂出滿頭烏紫沉沉的大花。一塊空地上種着小片芍藥,有一天黃昏時快要落雨,我走進去看看花開了沒有,忽然聽見後面一個聲音說:「才開了一朵。等那個開了才好看呢!」我才發現原來身後一個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正指着不遠處一片玉簪給我看。我趕緊笑着點點頭:「是的,玉簪夏天晚上開花很香!」 芍藥盛開時,薔薇逐漸開放。鮮粉的、多到幾乎成串的花密密垂在葉間,落雨時花瓣層層蓄滿雨水,重重向下沉墜。初夏是金銀花、月季,盛夏是玉簪、牽牛,秋天一棵小山楂樹的果子變紅,冬天一切凋零枯萎。在這小園之外,小區里也有不少其他植物,連翹、海棠、丁香、晚櫻、鳶尾、黃刺玫、木槿、紫薇,每種數量雖少,也算是具體而微。北京的春天去如飛雲,上班的人沒有時間,惦記着公園里恐怕什麼花又已經開過了,上班之前或下班之後,經過了小區里的這幾棵,也便算看過了一春。 陽台那一面樓下,隔着一條小路,是一所中學的操場。操場邊緣種滿國槐與懸鈴木,春日大風的日子,樹葉涌動,國槐背面淡白的綠色翻滾,播來細碎的濤聲。這學校上課鈴聲是一段音樂,我換了工作後,上班路上要五十分鍾,每每在床上聽到音樂,就知道要趕緊起來,否則就要遲到了。有時走得晚,學生已出來早操,穿着紅白相間的校服,在五葉地錦爬滿的鐵柵欄後,三三兩兩聚集着,像夏日午後洗干淨貼了衛生紙曬在陽台上的白球鞋,給人以舊日青春的悵惘。 黃昏回來,走到紅磚樓下,天氣很多時候不好,灰撲撲的空氣里,一樓人家養的鴿子在窗外搭出的鴿籠里吞聲咕咕。對面四樓也有一戶人家養了許多鴿子,黃昏時常能聽見一遍一遍哨子的聲音,催促鴿子回籠。空氣潔淨的日子,鴿子一遍遍在深藍天空下盤旋,夕光照在翻飛的白色鴿腹上,給之塗上金黃,是難得的美好時光。 就這樣一日日熟悉起來,探明了周遭的公交、超市、菜攤、烘焙用品店……廚房的煤氣灶和抽油煙機,我先是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來清理煤氣灶下經年落進去的菜絲和各處的油垢,抽油煙機的鋼絲口上結滿油,鋼絲球上滴洗潔精也擦不動,最後是用美工刀一絲一絲刮下來,刮不掉的又用手一根一根摳了一遍,才勉強干淨。隔了幾個月,又在APP上叫了一個清洗油煙機的服務,才算徹底清好。雖然這清理過的油煙機炒菜時仍然要用紙巾擦掉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往下滴的油,但好歹能看出不銹鋼的顏色,也是一項很大的進步。住和平里時,我們也自己做飯,但一來地方擁擠,二來沒有相機,因此很少拍照。 如今,出於一種虛榮心的驅使和偶爾對某些食物的想念,我做飯的熱情遂大大增長起來。我們輪流做飯,路上經過的菜攤沒有肉賣,平常下班炒兩個素菜,有時搭一點外面買回的鹵好的葷菜,吃飯時總也已七點半八點鍾。想做費時間一點的菜,就只有等待周末,走二三十分鍾到菜場采買。也無非是玉米燉排骨或鹵豬蹄一類的,很簡單地加些調料,電壓力鍋里燜一燜,就很滿足了。 想念南方時在網上買了小筍來燒 不久後客廳里冰箱壞掉,里面結冰,新鮮菜蔬放進去,過一夜就凍成爛綠,大概也已用了很多年,不堪重負了。拖了一陣子後,麥子上網買了一個簡易溫控器自己裝上,就這樣勉強地接着用了起來。仿佛是和冰箱約好,緊接着洗衣機也壞了,打電話給房東,這個比我小兩歲的女孩子說她兩年後要移民美國,所以不給買新的。「你們把舊的扔了,自己買個新的吧!」我們想想洗衣機不貴,不願多說,上網挑了一個幾百塊的回來。至於原先那個,麥子不願找人上門來收,一定要將它搬到陽台上去,這樣,原本已經很擁擠的陽台上,剩下的空間就又少了一點。 到了夏天,頂層樓房的燥熱很快顯露出來,每天晚上回來爬樓梯,在一、二樓尚覺得陰涼,三、四樓也還正常,等上了六樓,溫度陡然就高了幾攝氏度。還是六月,小風扇已早早拿出,徹夜吹着,很快也覺得炎熱,不能再像從前住一樓時那樣,整個夏天都不用換竹簟了。 有一天黃昏我實在熱,走去菜場邊小商品市場胡亂買回一床竹簟,開水燙洗過後草草晾乾,鋪到床上,撲倒上去,頓覺一陣清涼。睡竹簟總讓我想起小時候,盛夏每天晚上睡覺之前,媽媽都要端一盆滾燙的開水,用手巾把子把簟子擦一遍。這樣睡覺時,皮肉貼着竹簟才不會覺得黏糊糊的。那時候我們不懂,只是嫌媽媽麻煩,她來擦竹簟時,我們站在蚊帳里,左抬右抬地把腳抬起來,縮到角落里給她讓位子。想到如今我在離她這麼遠的地方,做起從前看她做過的事,心里升起淡淡的無以名狀的溫柔。這樣的事情,媽媽恐怕不會知道吧。 等天再熱一點,小風扇已全不管用,有一天我們終於打算開空調(並不是不捨得開,只是出於一種鄉下人的習性,覺得只有頂熱的時候才需要開空調罷了),才發現房間里掛的那台老得連顏色都變作牙黃的空調,前任租戶留下的萬能遙控器是壞的。過了幾天,麥子買回一隻新的萬能遙控器,試了半天,這一回終於把空調打開,但無論我們怎麼調,空調溫度都不變,始終停留在某個夏天有人設置的很低的數值上,人只消在里面待一會兒,就凍得受不了。最後我們只好放棄吹空調的打算,買回一隻大的藍色落地風扇,放在床尾與衣櫃之間。 盛夏午後,風扇藍色的光影轉動,攪起溫熱的風。窗外蟬叫起來又歇下去,鳥聲細碎,樓下鍛煉的老人,一遍一遍執着不倦地拉着運動器械,發出敲鍬頭一般「哐哐」的聲音。只有在最熱的幾天,我們才把空調開一會兒,它不停發出「嘎噠嘎噠」的響聲,我們吹一會,覺得冷了,就趕緊把它關掉,把風扇打開,可以維持一小時的涼意。等到覺得熱了,就再開一會,就這樣度過了在那里的三個夏天。 我們搬進去不久後,便發現床墊靠里的一邊瓤了下去。起初沒太在意,以為只是像從前的租房一樣,是床墊用得太久、太老了才這樣。房東們總是這樣,無論睡了多少年怎樣爛的一張床墊,只要丟在那里有個交代就行了,至於租房的人睡在上面如何不好,就是他們絕對不會考慮的事了。有一天我們把床墊拖下來,想着翻一面也許會好一點,才發現原來是下面一塊占四分之一的床板已經變形,翹了起來,沒法搭住床架,掉進下面的儲物空間里去了。 我對這壞掉的床板沒有辦法,又覺得每天睡在那樣爛的床墊上背實在太痛,想買一張硬一點的棕墊回來。這個主意,其實在之前的租房里就已經有了,然而始終得不到支持,說來也並沒有對錯,只是各自生活的觀念不同罷了。麥子認為租房不算長久的住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搬家,因此一切總以應付為要訣,哪怕是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但凡開支較大,也覺得是不必要的浪費。而我覺得當下生活更為重要,為什麼過得這麼痛苦,卻總是要一再湊合,只為了省那一點錢呢? 如今我鐵了心要換床墊,麥子拗不住我,只好陪我去旁邊的家居店看看。正好遇上打折,於是當天就訂了一床薄薄的棕墊回來。新棕墊就直接架在舊床墊上,這樣就不那麼容易塌下去,好在棕墊並不很厚,睡在兩張床墊上也就不覺得太高了。 睡上新床墊之後,我很高興了一陣,自從離開學校的板床後,我就很久沒有睡過這麼硬的床了,果然背很舒服!然而不久之後,壞掉的那一塊床板上方的床墊又開始往下塌,我憂心忡忡,拖了很久,有一天下班回來,正好在樓下看見別人扔掉的一塊方木板,夾在一堆板材垃圾里,於是偷偷摸摸搬了上來,想着也許能替換。以為肯定有點小的,塌的那邊又一直是麥子睡着,因此又拖了很久,一直放在門背後,有一天我簡直打算把它扔了,扔之前終於鼓足勇氣和麥子一起把兩層床墊拖開,我蹦上去把木板放上去一看,正正好搭住床框。完美!Perfect!我們喜笑顏開,終於有一張好好的床了,怎麼沒有早點把它放上去試一試呢?! 要到這時候,基本上這屋子里再壞掉什麼,才能夠不大再難倒我們,雖然也總免不了拖延。衛生間的花灑壞了,就自己買一個新的換上;洗臉池前的鏡子掉了下來,就重新買一面全身鏡,貼到客廳牆上。客廳的吸頂燈壞了,這一回麥子拖了太久,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晚上經過客廳,都靠放在那里的一盞台燈照明。直到有一天大姐夫帶着女兒從南京來玩,幫我們把燈修好了。 這里的舊熱水器在我們搬進來的第二年也壞掉了,洗澡時常常自動熄火,或是打不出水。這一次房東終於肯管,讓我們直接買一個新的,於是我們買了一個有顯示屏、可以直接按按鈕調節溫度的新熱水器。廠家來幫我們安裝的師傅很好,連同廚房里從房子開始出租時就壞掉的熱水龍頭,也費了很大力氣用扳手卸下來,換上讓麥子買回的新水龍頭。至此,我們洗菜洗碗的時候,也終於有熱水可用了。 回顧在那里的租房生活,我要深深感謝那幾年電商的飛速發展,極大地便利了因為膽小和懶惰而慣於裹足不前的我們的生活,使我們在灰暗的日常里,也有能感受到幸福的時候。我買了一些新的桌布,輪番用在書架前的小桌子上,有時做了喜歡的吃的,或是烤得滿意的蛋糕,必要拿到這小桌子上,拍幾張照片,然後才吃。偶爾買了喜歡的花,回來插在屋子里唯一一隻亞克力花瓶里,也放在這小桌上。屋子里唯有這一小塊地方入得鏡頭,因為正對着書架,背景可以不過分雜亂,照片因此也總是相似,不同的只是花和食物罷了。 然而即便如此,每次也還是很高興地做着這些事情,靈魂在遇到好花或好吃的時倏爾一現,灰暗的心靈也為之短暫振奮清明。試圖捉摸的,是一種類似於生活的儀式的東西,一點自己也曾努力過的清淺痕跡。雖然實際上,在看似整潔的照片邊緣,混亂的生活幾乎就要潽溢而入。許多的時間在蹉跎中度過了,只有在愧疚心的驅使下,才能於深夜里寫一點東西,偶爾反躬自省,得到的都是失眠。 然而,當某個周末,終於掙扎着將凌亂的房間打掃干淨,看到拖得光潔的地磚、收拾整齊的桌子和新換干淨的床鋪,心里也會湧上難得的勇氣與精神,覺得自己可以做一些事情,應當做一些事情。直到鮮花凋零,房間凌亂,下一次的無法忍受又如期來臨。生活是一次又一次秩序的崩塌與重建,我沉浮於中,如一條溯游的魚。 選自《拔蒲歌》,人民文學出版社 豆瓣人氣作者、家鄉的自然書寫者沈書枝全新散文集 知名作家綠妖、黎戈、蘇枕書,書評人維舟誠意推薦 用文字構築每個人心中抵禦外部龐雜世界的精神鄉土 《拔蒲歌》是一本「還顧望舊鄉」之書,這「還顧」的內容既包含過去,也寫及現今。開篇《兒童的遊戲》,講述兒時鄉下常見的遊戲。其後三輯:「紅藥無人摘」「瓜茄次第陳」「與君同拔蒲」,則別分書寫鄉下花草、南方吃食、少年心事及如今在城鄉兩地的生活。 在鄉村日漸凋敝,城市化進程不斷推進的時代背景下,作者用真誠質朴的文字,為讀者記錄下從過去到現在鄉下的生活。她筆下的「南方」,也正是我們每個人心中用來抵禦外部龐雜世界的精神鄉土。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中國文化
張愛玲的《第一爐香》,終讓愛情里卑微的女性得以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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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由張愛玲的小說《第一爐香》被改編成的電影宣布正式開機,導演是曾憑借《黃金時代》獲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的許鞍華。 早在1997年,許鞍華就曾拍過張愛玲的《半生緣》,主演有黎明、吳倩蓮、梅艷芳、黃磊、葛優,被奉為張愛玲翻拍電影的經典之作。 1997電影《半生緣》劇照 而《第一爐香》的演員陣容同樣強大,包括俞飛鴻、馬思純、張鈞甯、彭於晏、范偉。 以小說情節推測,俞飛鴻、馬思純、張鈞甯三位氣質女星很可能飾演書中的姑、侄、仆三個角色,上演家庭版奪男之爭。 而彭於晏、范偉這兩位新老鮮肉,也很可能會演繹出「渣男」和「痴漢」的感情對決。 或許你沒看過《第一香爐》這篇小說,不知道葛薇龍和喬琪喬的故事,但一定聽過出自這篇小說的一句經典愛情語錄:「我愛你,關你什麼事。」 書封 從當初文學作品中的「我愛你,關你什麼事」,到如今在短視頻平台上瘋傳的「反正愛誰都沒結果,倒不如見一個愛一個」,我們的愛情觀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1.薇龍的愛情買賣 簡而言之,這篇小說講述的是一個渣男禍害了一家女人的故事,從薇龍的姑媽梁太太,到兩個年輕的女下人睇睇和倪兒,最後終被薇龍以極其卑微的姿態收服。 而梁太太作為見證他們愛情誕生的「中間商」,里里外外賺了不少「差價」。 張曼玉、吳啟華版電影《第一爐香》 薇龍本是一名學生來自上海在香港求學的學生,因為爸媽要回上海,她的學業尚未完成,於是便瞞着爸爸來投靠姑媽。 她姑媽當年嫁給香港一位梁姓富商做姨太太,梁姓富商死後,留給她一大筆遺產,致使她每天過着貴族式的生活,身邊的男人如流水一般,小財主、富家子弟、學生應有盡有。 因為嫁人「做小」,薇龍的爸爸早已不再和她來往,薇龍也只在照片里見過她。這次初入「大觀園」免不了被她一頓奚落,薇龍打了一次退堂鼓,好在又回了頭,被收留了下來。 當時的香港屬於英國殖民地,行的是英國規矩,社交在上流社會十分盛行。薇龍住進來後,梁太太開始帶着她出席各類社交場合,似乎把她當成了自己撩漢的「誘餌」,但對追求薇龍的男人卻嚴格把關。 實在遇到窮追不舍的男人,梁太太便將其「截胡」,深明大義地把對方收入自己的石榴裙下。薇龍見多了姑媽的這種行為,倒也不介意。 等到薇龍好不容易看上一個男學生,卻又被她搶了去,施展各種暗示性眼神和動作告知薇龍——此「獵物」已歸我所有,你去別處看看吧,最後還把曾玩弄過她的喬琪喬推給薇龍。 「喬琪喬就這麼突然闖進薇龍的生活,讓薇龍逐漸把死守的寂寞放任了。」 電影《第一爐香》 圖01 喬琪喬是個有名無實富二代,因為媽媽作為姨太太並不受寵,導致他在家里沒什麼地位,更加沒錢。整日游手好閒,勾三搭四,人生的終極目標就是娶個富婆。 薇龍一開始並不喜歡他,卻被他的花言巧語蠱惑,她所到之處必然會有他在。 當梁太太欲要將薇龍「獻給「她的老情人——小財主司徒協時,這讓薇龍害怕極了,潛意識里開始妥協對喬琪喬的感情掙扎。 也許相比司徒協這個「痴漢」,喬琪喬是個尚能讓她感到些許安全的男人。 兩人很快在一起了,一番風花雪月後,喬琪喬依然不忘「渣」心,早前女下人睇睇已被他禍害過,現在又對倪兒動手動腳,結果卻被薇龍撞見了。 「薇龍仿佛看到喬琪喬的酒館對她打了烊,子彈在她心頭上了膛」。 傷心欲絕她想要回上海,為了留住她,梁太太不惜對喬琪喬威逼利誘,慫恿他去道歉。 電影《第一爐香》 圖02 第二天喬琪喬接二連三的給薇龍打電話,川流不息地送花,薇龍哪招架得住這些,繼續向他們俯首稱臣。 她知道喬琪喬不結婚是因為沒錢,為了能與他結婚,她滋生出對金錢的渴望,努力向姑媽學習社交才能,一度成績斐然。最終她成功與喬琪喬訂了婚,而梁太太在當中也得到了不少好處。 正如張愛玲筆下描述:「從此以後,薇龍就等於賣給了梁太太和喬琪喬,整日忙着,不是替喬琪喬弄錢,就是替梁太太弄人。」 2.這一爐香,燃盡了薇龍卑微的命運 小說開篇,張愛玲如此寫道:「請您尋出家傳的霉綠斑斕銅香爐,點上一爐沉香屑,聽我說完一支戰前香港的故事,您這一爐沉香屑點完了,我的故事也該說完了。」 電影《第一爐香》 圖03 單從字面理解,張愛玲似乎在表達,本故事用一爐香的時間即可講完。同樣是上海作家,半個世紀後,17歲的韓寒以一塊布沉入杯底的時間,寫出了被認為是驚世之作的《杯中窺人》。 或許二者並無對比性,韓寒的《杯中窺人》寓意更為深刻,布、水、杯三個實物各具備意象,且都融入進了文章中。而《第一爐香》中的「香」,只在開頭和結尾出現,僅僅是讓時間形成了一個閉環。 如果非想解釋出什麼深意,那就是這爐香燃盡了薇龍在愛情里卑微的命運。 薇龍如此解釋自己為什麼那樣卑微的愛着喬琪喬:「最初是因為他的吸引力,後來完全為了他不愛我的緣故。」 喬琪喬對她說過很多溫柔的話,「但愛她的話從來不說,愛她的事從來不做」,後來還讓她頭頂「綠色」。 電影《第一爐香》圖04 但她固執地以為,至少那天晚上他是愛她的,讓她有一種新的安全,新的力量,新的自由。正是這些,足夠讓她義無反顧。 她曾評價她姑媽:「女人真可憐,男人給了她幾分顏色看,就歡喜成這個樣子。」而她又何嘗不是呢! 喬琪喬無論放在任何年代,都會被認為是徹頭徹尾的渣男,但就是這麼個渣男,卻對自己有這非常清醒的認識。 當薇龍問他關於婚姻的意見時,他答:「我是不預備結婚的,即使有結婚的能力,我也不配,我五十歲以前,不能做一個令人滿意的丈夫。」 緊接着,其渣男本質徹底暴露:「薇龍,我不能答應你結婚,也不能答應愛你,我只能答應你快樂。」這樣的話,堪稱渣男語錄範本。 但喬琪喬倒也渣的真誠,他們訂婚之後,喬琪喬明確對薇龍說,「總有一天你不得不承認我是一個多麼可鄙的一個人,甚至你會為此殺了我。」 薇龍一開始也覺得,以結婚為目的愛情是耍流氓,「等於把雲裝進壇子里」。可盡管她知道所有道理,依然無法控制自己在愛情里沉淪,並開始把婚姻視為愛情最終的保障。 電影《第一爐香》圖05 為了讓她單方面的意願得以成立,為了說服仍然猶豫不決的喬琪喬,她最終拿出必殺技,將自己的愛情觀吐露出來:「我愛你,關你什麼事。」 至此,張愛玲在結尾寫道:「薇龍的這一爐香,也很快燒完了。」 3.我愛你,到底關不關你的事? 首先得承認一點,當我們談論愛情時,必須是在文藝作品和社會現狀的基礎上,否則都是空談。 愛情只能是一個個現象,無法總結出一個萬能公式,或一套萬能理論。 此前,人們會遵循從各類文藝作品中流傳出來的能夠引起共鳴的愛情言論,隨着現代社會傳播渠道和傳播速度的增加,網絡上誕生的愛情言論也能被廣泛引用,並代表着當代年輕人的一種愛情觀。 它們有些是積極的,有些是消極的,卻能達到相互牽制的作用。對作家而言,哪怕是同一個作家,也寫過幾乎相悖的愛情言論。 如果認為葛薇龍的愛情觀就是絕對正確的,張愛玲本人都不會同意。在《傾城之戀》里,她就正視過自己的矯情:「有些傻話,不但是要背着人說,還得背着自己,讓自己聽見了也怪難為情的。譬如說,我愛你,我一輩子都愛你。」 但我們只能就事論事,不能否認葛薇龍的愛情,不然就陷入虛無主義了。 既然如此,那麼我愛你,到底關不關你的事呢? 電影《第一爐香》圖06 假設真不關你的事,那我為什麼要愛你?完全可以去愛別人啊。葛薇龍只知道「不關你的事」,卻不知道為什麼「不關你的事」,無法解釋自己的這種行為。 而到了現代,我們可以從張韶涵《遺失的美好》里找到答案——有的人不知道他哪里好,但就是誰也替代不了。在這種力量的牽制下,「我愛你,不關你的事」倒也變得名正言順了。 顯然,現代女性是不會上這個當的,她們因遵守這句話而跌了無數個跟頭後,終於幡然醒悟,沒有誰是替代不了的。想要尋找其他出路,只能讓愛情觀繼續迭代演繹。 再看另一種假設——關你的事,關你的事你卻不願付出,怎麼辦呢?那麼我也只能消極對待,於是終於誕生出一種更為現代的愛情觀——反正愛誰都沒結果,倒不如見一個愛一個。 這是現代社會喪文化催生出來的一種愛情觀,而且正是以女性口吻說出來的,有了這句話作為支撐,現代女性在愛情里總算挺直了腰杆,徹底擺脫了葛薇龍式的卑微命運。 電影《第一爐香》圖07 可以看出,從「我愛你,關你什麼事」,到「反正愛誰都沒結果,倒不如見一個愛一個」,二者想要達到的目的是相同的,態度卻完全不一樣。 前者表現出女性的苦大仇深,忍辱負重,後者追求自我,佛系灑脫。再加上她們以「大波浪」反抗「離子燙」,無疑代表着現代女性愛情觀的解放。 如今,「我愛你,關你什麼事」似乎已經沒人再提起,也不再重要,張愛玲當初以這句話反諷男性群體的軟弱、花心、不負責,卻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時至今日女性終於意識到,想要真正解決問題,還是得從自身出發。 往後餘生,愛他媽誰誰誰。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八尺八尺

讀他的詩,讓我們像斯芬克斯一樣,直到我們忘記自己是誰

我打量自己卻什麼都沒發現。 我對於感覺是如此的着迷, 如果從自己接受的感受之中 分散注意,就等於失去了自己。 我呼吸的空氣,飲的這酒 屬於我賴以存在的方式本身: 我從來沒弄清如何才能反抗 我製造的這些倒霉的感受。 我也從來沒有完全搞清楚 我是否真能感我所感,我是否 如我所見的,一模一樣的我? 我感到的我是那個真我嗎? 即使對感覺,我也是一個無神論者。 甚至不知那感覺着的人是不是我。 我開始明白我自己 我開始明白我自己。我不存在。 我是我想成為的那個人和別人把我塑造成的那個人之間 的裂縫。 或半個裂縫,因為還有生活…… 這就是我。沒有了…… 關燈,閉戶,把走廊里的拖鞋聲隔絕。 讓我一個人待在屋里,和我自己巨大的平靜待在一起。 這是一個冒牌的宇宙。 佩索阿 · 十四行詩選 在這個「冒牌的宇宙」里,葡萄牙詩人、作家費爾南多·佩索阿一直渴望巨大的平靜。這句詩仿佛是一句讖語,印證着詩人孤獨而平靜的一生。他生前經歷簡單,默默無聞,死後才聲名大振,被一些評論家認為是「歐洲現代主義的核心人物」「傑出的經典作家」「最為動人的最能深化人們心靈的寫作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佩索阿是屬於那種把不能實現的生活變成了偉大的夢想的書寫者,或者說創造者,他讓我們懂得「生活充滿着悖論,如同玫瑰美麗但卻充滿荊棘」,讓我們看到一顆真誠、博大而又敏感、疲憊並且矛盾叢生的心靈,正是這顆心靈,帶領我們穿過日常生活的平庸和乏味,擁抱渴望已久的通透與澄澈。 岡波斯:佩索阿的狂野面具 林頤 「永遠當一個會計就是我的命運。」費爾南多·佩索阿感嘆:「而詩歌和文學純粹是在我頭上停落一時的蝴蝶,僅僅是用它們的非凡美麗來襯托我自己的荒謬可笑。」 現實生活無聊沉悶,佩索阿並不甘心於這樣的命運。在葡語里,「佩索阿」的意思,既是「個人」也是「面具」。也許受到名字的啟發,「讓我們像斯芬克斯一樣,直到我們忘記自己是誰,盡管這樣做不真實」。佩索阿在寫作時用了很多異名,為每個異名者編造獨特身世、獨立人格和寫作風格。人數多達七十餘位,各居其位,相互結交,書信往來,暢談歡笑。 佩索阿詩歌手稿 除了佩索阿自己之外,這個特別的「朋友圈」有三位明星:浪漫主義天才詩人卡埃羅、未來派詩人岡波斯和新古典主義者雷伊斯。在眾多的面具詩人里,岡波斯的情感表達最狂野最直接,《想象一朵未來的玫瑰》就是岡波斯的代表詩選。另外,這部詩選附錄了以岡波斯署名的隨筆《回憶我的導師卡埃羅》以及以佩索阿署名的短篇小說《無政府主義銀行家》。在佩索阿的設計里,卡埃羅是太陽一樣的存在,其他人都圍繞在他周圍,可惜卡埃羅像許多浪漫主義天才詩人那樣在26歲時就英年早逝了,岡波斯熱愛卡埃羅,他哀悼他,情真意切,「在靈魂中清晰地看到他」,佩索阿是拙笨的,而岡波斯勇於展現內心的感受。 翻開《想象一朵未來的玫瑰》,宛如看見里斯本一座灰褐色的辦公大樓里,某個卑微的無名小職員利用他餘暇的些許時間,埋頭紙堆,寫下救贖自我的詩句。 「我在甲板椅子上閉上眼睛,/命運如一座懸崖,矗立於我的靈魂。」岡波斯早年求學蘇格蘭,後來成為造船工程師,大部分時間環游世界,走南闖北,漂泊不定,這是孤寂沉悶的會計師佩索阿不可能擁有卻渴慕的生活,「我的全部渴望它,/就像渴望別的」。 岡波斯代替佩索阿去往遠方,去嘗試,去冒險。佩索阿是封閉的,而岡波斯是敞開的,毫不掩飾的,激情澎湃的。岡波斯沉溺感官的享樂:「尋求東方往東的東」。他放縱不羈,熱烈奔放,他替他呼喊:「見鬼吧生活,連同對它必需的忍受!」 在文學批評經典《西方正典》里,哈羅德·布羅姆盛贊岡波斯創作的《頌歌》和長達三十頁的《海之詠》,詩人以狂飆激越的風格致敬惠特曼。盡管本部詩選皆為短章,沒有收錄這兩首名作,那些船舶、碼頭、浪濤、海員生活的歌詠,洋溢着海洋的氣息,依然有《草葉集》的影像。另外的詩篇,街道、路燈、咖啡館,特別是這首《我們在里斯本鬧市區偶遇,他走向我》,仿佛本雅明的都市思考,也仿佛波德萊爾在巴黎街頭與老婦邂逅的場景。 佩索阿有些像卡夫卡,性格孤僻,寡言內向,遭遇也相似,孤獨終老,大部分作品都是後來發現的遺稿,逝世後才獲得了肯定和贊美,餘波裊裊。有人說,在佩索阿的世界里,每一個面具後面,只有更多的面具,除了文本,還是文本!正如詩人自己所說:「我將靈魂分割成許多碎片/和許多人物。」每一塊碎片都能折射分裂的自我,互相補充互相對抗,互相拆解互相交融,最後的組合略大於宇宙。有人說佩索阿是一個創造了奇跡的詩人,早在結構主義和後現代主義流行之前,佩索阿已經以他特立獨行的方式宣示了「作者已死」,他拒絕把作者束縛在固定的模式里,寫作獲得了客觀性,意義得以流動變化,不同視角都能產生新的詮釋,他穿透了那最困惑的問題——什麼是我。 比起文學理論的理性分析,我更願意把佩索阿視作一個普通人,像我們一樣每天謀生亦謀愛,因此虛構一個世界,創造一些對話者,一點點怯弱,一點點勇氣。「是的,是我,我自己,我變成的樣子,/某種自身的附屬品,給自己准備的備用零件,/我真實情感的不規則外包裝——/我是我,在我之中,我是自己。」岡波斯,或者說佩索阿,早就寫下了答案。 《想象一朵未來的玫瑰:佩索阿詩選》 費爾南多·佩索阿/著,楊鐵軍/譯 中信出版集團2019年5月版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抬頭看滿天星,卻掛念某一道彩虹

「看見彩虹了嗎?兒子。」「什麼彩虹?沒有。」 不死心。又問老公:「你下午看見彩虹了嗎?」他一臉懵逼的看着我。 然而,在我的心里,「6.19」是一個出現奇跡的日子。那天下午4:30到6:30是一段奇幻時刻。 4:30分。「彩虹!」朋友圈有人抬頭看天,第一時間發布了彩虹出現的消息。辦公室里的我們沖出去看。「在哪?在哪?」感覺心在怦怦地跳,那種心動仿佛是第一次約會。 東北方的天空,有一道顏色有點開始淡化的七彩之橋,連接着樓房和鳳凰榕,我們只能看見它的一角。雖然不是很鮮明,但我們依然久久地凝視它。雨下了這麼多天,終於看見今年的第一道彩虹,那種莫名的歡喜無限地放大着,充盈着心湖,並且抑制不住地往外溢出。 「你見過幾次彩虹?」 「兩次。」「三次。」旁邊孩子們在議論着。他們也流連着,眼睛里的光澤熠熠生輝。 「那,還有一道!看,那里——」忽然有人驚喜地叫起來。順着他抬起的手指望過去,那兩朵白雲的旁邊,一彎彩虹隱隱約約地若隱若現着。你睜大眼睛的時候,它就出現了,但一會兒,你眼花的時候,它就消失了。後面發現的這道彩虹正好凌駕在前一道彩虹的上面,雙虹同時出現。讓人忍不住互相祝賀,這是一個好兆頭啊!哈,哈,雙喜臨門了! 幾分鍾後,再次經過走廊,竟然發現那兩道彩虹出現過的地方,此刻又橫亘着一道色彩鮮明,美輪美奐的彩虹!每一種顏色都鮮嫩欲滴,每一條彩帶都鮮明如畫。比剛才看見的更完整、跨度更大,幾乎橫亘了半個天空。 大人們都不看了,只剩孩子們。他們依然在熱烈地凝視着,似乎飢餓時望着美味的食物。剛才在上課的孩子們,這會兒下課了。對於他們來說,美景已接近尾聲,但還好,大自然並未虧待他們,他們看見了。雖然只剩短暫的幾分鍾,但是只要真的注目凝視,真的靜靜地仰望過它,這幅美景必然會久藏他們的心間。 「你為什麼不去看彩虹呢?」辦公室里竟然還有一個一動不動的人。很詫異。 「我很生氣!」因為生氣而不去看彩虹嗎? 我看見朋友圈的感嘆:世界如此美麗,我卻如此暴躁! 或許當我們越生氣、越煩躁、越郁悶的時候,更應該想想那湛藍的天空、白雲如絮、一道美麗的彩虹橋上,你的心兒正長出小小的翅膀,向那彩虹飛過去,在那彩虹里徜徉……這難道不是令人心醉的時刻? 奇跡還沒有結束。當我們吃晚飯的時候,天邊開始鋪出一條紅彤彤的大道。這是絢爛的火燒雲!跑到樓頂一看,紅色的雲海旁邊,正在隆起一座紫藍色的山巒。那座山的山峰慢慢暈染蒸騰,變成紫蘭色的海,像巨獸似的,漸漸吞噬了那紅燦燦的晚霞。整個天空都變成紫藍色的時候,天色就暗了。 最近有些鬱郁。太多紛亂繁雜的事務壓得人喘不過氣。然而大自然展示如此輝煌壯美的景色,難道不是為了治癒人類心靈的創傷嗎?天空尚且時時詭譎變幻,何況渺小的我們,這卑微普通的人生。我不禁想,當你顧不上抬頭去看彩虹和晚霞時,你失去的不僅僅是它們,你也失去了你自己。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一些政治哲學家認為,關於文明的論點是對真實政治問題的分心

一些政治哲學家認為,關於文明的論點是對真實政治問題的分心

從特朗普總統的辱罵和淫穢語言,到他的政府成員在餐館大喊或被拒絕服務的事件,最近對美國政治的報道異常集中在文明主題上。2013年,哲學家Christopher F. Zurn 探討了我們應該如何認真對待政治中的文明問題。 Zurn在特朗普當選前三年寫作,考慮到了一系列不同的不文明行為。2009年,國會議員在一次演講中向奧巴馬總統大喊「你撒謊」。更為戲劇性的是,在2011年,美國代表加布里埃爾·吉福茲(Gabrielle Giffords)在她的名字出現在政治家的「目標名單」之後不久被槍殺,他們的地區以十字准線為標志。 Zurn利用柴油卡爾霍恩的作品,一位分析個人領域文明的哲學家,寫道,文明總是與基於特定時間和地點的社會習俗規則聯系在一起 - 但遵循這些規則傳達了「平等的尊重」普遍欠所有人作為道德代理人。「 適當政治言論的標準通常基於精英規范。 關於文明的另一種觀點來自約翰羅爾斯,他認為 - 鑒於我們為政治帶來的各種道德學說 公民政治話語意味着將我們的政治論據置於我們信仰重疊的領域。否則,Zurn寫道,我們的論點只能說服那些與我們分享我們特定宗教或哲學背景的人。 其他人認為,關於文明的爭論會分散真實的政治問題。如果政治本質上是具有反對的,不可談判的基本原則的軍隊的戰場,那些要求文明的人要麼要求「溫和的共識和平淡的一致」,要麼玩世不恭地使用民間話語作為對抗其對手的大棒。根據Zurn的說法,在某些情況下,在政治中表現出民間行為的社會壓力可能會扼殺異議,或「從策略上用來分散對動產奴隸制或種族隔離的深刻種族不公正」。 ​Zurn還指出,適當政治言論的標準通常基於精英規范,因此很容易解僱使用不同溝通方式的邊緣群體成員。在20世紀80年代,「文明討論」的修辭有助於將關於性取向和LGBTQ人權的談話排除在政治舞台之外。 最終,Zurn得出結論,文明必須與其他政治美德保持平衡。「我會更擔心的是,如果不知何故我被迫選擇,那麼對一些公民的投票權的系統性否認比我對v罵和詆毀競選活動的前景更加擔憂,」他寫道。他還指出,簡單地講一些民事問題無法解決導致華盛頓陷入僵局的政治體制中的結構性問題,或解決價值觀的根本差異。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微信了麼哈哈

媽閣是座城,能走出的都是贏家

影片《媽閣是座城》海報 媽閣是座城,能走出的都是贏家 文 | 李 然 來源 |《新民晚報》副刊 「戒賭我戒掉了,但你我戒不掉……」 ——史奇瀾 媽閣是座城,同世上絕大多城無異:白晝與夜晚在此交錯、道別,男人和女人在此廝殺、繁衍,社會與經濟在此跌宕、發展。如果說這座城真有不同,則在於它的基因。令媽閣生生不息的既非農耕文明亦非科技進步與藝術之光,而是失控的欲望。在此基因的強大掌控下,財富、才情、智商、智慧無論經過怎樣的排列組合,都難逃撕裂、變異與殆盡。所以說,能走出這座城的都是贏家。 媽閣城是詭異的,它的反常在於城之興盛與城中人之幸福永遠對立,「城興則人衰,人興必城亡」才是存在法則。人有欲望媽閣城才會蘇醒,欲望的失控速度主宰着它的發展速度與繁盛程度。可即便如此,這座城還是熱鬧着、興旺着,這說明有更多的人流連着、失控着。 《媽閣是座城》以媽閣為講述背景,以賭為線索,以一個女疊碼仔和三個豪賭徒為敘事載體。這是一個關於情與恨、賭與輸的故事,也是一個關於人性與賭性的故事,更是透晰媽閣城原罪的故事。這些故事都講着一個結局:城外的人可以輕松進來,但城里的人往往難逃出去。 神秘的媽閣城被判定以多重用途:用以解憂、用以解壓、用以發財、用以獵奇。對梅曉鷗而言,媽閣城是用以報復的,而報復的方式就是以賭懲賭。疊碼仔負責給賭場貴賓廳拉客戶做掮客,「協助他們一個個築起債台」,這個身份仿佛能夠助推她的報復事半功倍。梅曉鷗與媽閣城的緣分除了報復的動因,傳承的基因也不容小覷。早在五代以前,祖爺爺梅大榕即以幾十年賭涯嘗盡「三更做乞丐、五更做老財,橫渡太平洋的航程幾千海里……經歷了幾十種人生與幾十種家境」的刺激,並以輸光衣物後縱身投海令賭途極致完整。這種基因在梅曉鷗的體內一直藏匿着,直到被嗜賭成性的戀人盧晉桐一次次辜負,直至他第二次將手指斷然切下的一瞬,梅曉鷗的賭性與仇恨被徹底激活了。 梅曉鷗的報復實則掀起的是自己和自己的賭局,在這場賭博中,她是賭客,更是籌碼本身。自己為自己充當籌碼,註定沒有輸贏只有折磨與消耗,最好的結局是見好即收。梅曉鷗選擇以賭懲賭,基於對盧晉桐恨未盡、愛難了,所以她一方面選擇進入賭途重蹈他的人生以消解恨意,另一方面選擇疊碼仔這一身份去奴役和掌控同盧晉桐一樣的男人們以揮霍未了之愛。 白百何飾演女主梅曉鷗 如果賭博只是一個數字,梅曉鷗似乎已經成功了。她將史奇瀾、段凱文等盧晉桐們帶進賭場,看着他們晝夜廝殺,用他們的彈盡糧絕實現了自己的寶馬、別墅、職場地位與報復的快感。然而,但凡將「梅曉鷗本人即籌碼」算入賭本,報復的意義與成效就變得難以計算。因為報復,她損失了光陰,媽閣的早晨總與她交錯;損失了親情,兒子與她的表面相敬難掩內心相遠;損失了自信,時常感受着自己正如名字里的那隻「鷗」,「是下三濫餵肥的」;最致命的是損失了底氣,因為她的報復中闖入了愛,她對賭徒盧晉桐的愛還沒有揮霍徹底,又添加了對賭徒史奇瀾的愛,愛讓她對報復有了忌憚和膽怯。 媽閣這座城非人類與社會的必然需要,更非進階產物,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場賭博。賭有人貪婪、有人僥幸、有人好奇、有人失控,有這些人,這座城就有了生命。 從一個子沒有到小一百萬,再到一個子沒有,「他不是沮喪,而是自豪……他的敗局是贏者的敗局」——這是史奇瀾的賭性;「他已經兩天不吃不睡,新陳代謝接近停滯,但他心里寫好的那個數目不可更改」——這是段凱文的賭性;「他第二次把那根帶着一道環形疤痕的中指放在桌沿上,舉起刀……」——這是盧晉桐的賭性。 賭性是媽閣城的原罪,它以對人的毀滅力實現着對城的推動力。史奇瀾來此一游,便從「鼎盛時期,有十多家工廠,光是收集的全世界名貴硬木就富可敵國」 的藝術家淪為「比赤貧線還要貧窮一億幾千萬的窮光蛋」;段凱文到此走上一遭,也從「一年掙幾個億,北京三環內幾個樓盤已經入住、五環外幾個樓盤正開盤的大開發商」墮落到「混進了貴賓廳去出老千」;還有盧晉桐和梅大榕,他們的貢獻是一根手指與一條生命。梅曉鷗無奈感悟「兒子可以一所無成,只要這雙手不去捻弄紙牌,就是一生大成」。 媽閣這座城非行政與地緣意義的澳門,而是一座賭性勃發的心城。賭性是城里的居住證,離城的時刻是人性獲勝的時候。人們不想永居此處,卻渴望滿載而歸,人性與賭性時刻較量。 只因在媽閣城,連人性似乎都能夠用數字衡量。面對史奇瀾的1300萬欠債與對史奇瀾的情感,梅曉鷗選擇了愛——「老史徹底戒賭,她梅曉鷗完全銷債」;面對段凱文對3000萬賭債的失信,她依然選擇信任,並相繼以200萬和60萬實施救贖;面對同行的「抽水」,她輕輕松松就給對方加上一成。即使無法與疊碼仔的職業屬性劃清界限,人性在梅曉鷗身上仍穩居上風。 人性與賭性的較量在史奇瀾的身上太勢均力敵、仇極反親,以至於人性都要依賴賭性表達。「『欠你這麼多年,我心里像爛了個洞,時間越長洞越大,現在總算填平了。』……」——然而,史奇瀾彌補虧欠梅曉鷗的950萬也正是靠吸引表弟賭博騙得的950萬。真正可以為其人性加分的,是他以服用損失最敏銳創作狀態的三味藥為代價,「僅僅因為他想讓曉鷗得到一個好人,一個可以共同在陽台上喝喝茶,聊聊天,海邊散散步,一同下下小館子的正常男人。」這個期限是兩年。 不管以怎樣的代價,梅曉鷗和史奇瀾終究主動從城里走出,「主動」的姿態標志着人性的獲勝。段凱文則因為出老千而被這座城拒之門外,「被動」使他仍舊無法抹去賭徒的烙印,並且是個賭品不良的賭徒。 有關梅曉鷗們的故事似乎講完了,更多和他們一樣的故事還在這座城里不眠不休地重復着、演進着:梅曉鷗的跟班阿專歷經幾年歷練之後也成了一名疊碼仔,當初那個曾經贏了八萬元的計量局局長已然成為賭徒龐副市長……盧晉桐、段凱文與史奇瀾,在梅曉鷗的心里,他們的名字本該叫做愛情、財富與才華,只因為進了這座城,「體臭、口臭、腦油、失常的消化功能和內分泌」是他們蒸發的相同氣息,「押注、接牌、翻拍」是他們上演機械動作的相同殘骸——此時的他們與梅大榕相遇了,他們殊途同歸、不分彼此,都叫賭徒。 推薦閱讀 《媽閣是座城》首度涉足讀者耳熟不能詳的題材 描寫女疊碼仔和三個賭徒的故事 梅曉鷗——顛覆王葡萄、多鶴和馮婉喻等女性形象 為嚴歌苓迄今最具爭議的小說人物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周聞道 川蜀閬中,天心理直

魁星樓,翰天宮,翰儀宮、古戲台、天上宮,珠聯璧合,攘星祭鬥,匏禳聚福。閬中古城的風水坐標體系如此奇妙,地理四科中的龍、砂、穴、水,這里都天賜人合占齊了,幾近完美。古城所有的出發,無論是近處的繁衍還是遠處的進擊,就都有了方向,有了根和魂。 天心理直 |周聞道 不是要解讀《泄天機·全局入式歌》中的深奧隱喻,或窺探天心十道的玄機;也不是要品鑒張飛廟里那個「剛強直理」的匾額,追憶一代豪傑的英名。走進閬中,是想走進這方天顧神眷之地,不為文韜,為的是感受天造人合的天心理直。 是的,感受天心理直。 我一直對心充滿敬畏。心是生命發育出的第一個因子,自始至終伴隨着生命過程;心也是接收外界信息、並形成同步善惡判斷、繼而做出相應意識調整的理直謀士。或者說,心,是引領人獲得並提升生命成色的珍貴恩師。因此對人而言,心是一種力量,一個靈魂,一個生命的主宰。 怎能不充滿敬意:閬中的心,是天心;閬中的直,是理直。天心理直,僅僅這四個字,就可以悟一輩子。 晚春,節令還行走在李白的「雲想衣裳花想容」里。我到閬中時,天氣與我所處的成都平原顯然是兩樣。太陽艷艷的,暖暖的,柔柔的,貼心地照在地上身上。天空透明而高遠,仿佛一眼就可以看見天的全部秘密。不無羨慕,閬中春早。 我不知道閬中的溫暖是否與天心有關,但我相信它一定與太陽有關,而太陽卻與天心有關。站在奎星樓和中天樓觀看閬中,雖然兩樓都與「文運」有關,不同與相同都那麼明顯。不同的是氣象,相同的是天心。 據說,閬中最早的中天樓是清嘉慶年間,從鰲山上的奎星閣遷建的,旨在保其天心。後來毀於時亂。現在的中天樓是2006年恢復重建的。由於秉承了「修舊如舊」理念,樓看上去仍很古,透射出一種古老的氣息,完全看不出新建的樣子。 到中天樓已是晚飯後。響應夜幕的召喚,各色華燈重新裝點了古城,也裝點了古樓。城朦朧,樓朦朧,扭曲了許多真實。由於中天樓並不比古城一些建築高出多少,包括口口相傳的「天心十道,氣勢奪人」,或古詩詞中的「泠然躡級御長風,境判仙凡到半空」,都淹沒在一片朦朧里,難以從現實中找到影子。能看見的只是三層飛檐,四通樓門,甚至能通多遠,想象的距離仍局限於傳說里,不好舉目。或者說,能看見的只是中天樓粗糙的外形,而不是神采,不是天心。我甚至對這地這樓產生懷疑,懷疑所謂天心之說,是不是一種官宣美詞。 倒是不經意的一個抬頭,讓我發現了意外的驚喜。是奎星樓。 我先並不知道是奎星樓,有一種天上宮闕的感覺。一棟輝煌的瓊樓玉宇,佇立在遠處的天空。線條的連接並不完整,有的隱入天幕,有的遁入山頂。斷斷續續的燈光游離成星,星串成鏈,勾勒出樓的形,上尖下圓,恰似一顆凌空的心。 奎星,魁星,文曲星。第二天,當登上鰲山,登臨奎星樓時,我的整個感覺是,仿佛一個約定埋了很深很深,突然地降臨。 在我的天心意識里,有李淳風和袁天罡。他們的《推背圖》,更是充滿神秘、神奇、神聖。流連在《推背圖》前,我猜想着一張張神秘的圖、神奇的文字背後的人道天心。我讀不透那些神秘的圖,也理解不透那些簡潔的文字和權威批註。唯一可欣慰的是可以悟:面對那些圖和象,以手捂心,閉目靜思。然後,循着李淳風和袁天罡的心路,一象一象,從甲子到癸亥,游歷天地乾坤。所謂天心,當就是遵循自然法則,天道昭昭,得之泰然,失之不惜。 從甲子到癸亥,象,只是一個輪回,而不是終結。 真是大幸,能來到閬中。 我懷疑,眼前的景象,就是奎星的物化呈現。就在鰲山之巔,奎星樓前。石山,桃花,小徑,綠水,都是凝固的,似雕塑,卻又充滿生命的動感。因了那霧。不,是仙氣。氳氤的,虛幻的,靈動的,不是飄渺在仙國里,而是它的飄渺,把奎星樓變成了一方仙境。突然,一隻不龜不蟾的怪獸,從飄渺中冒出,直視我們。見我發懵,同行解釋是鰲,獨占鰲頭的鰲,奎星樓的重要象徵。許多地方的旅遊文宣都難免有溢美之詞,我相信,在這里,除了影像與感覺一切文字都顯得蒼白,包括「登臨環望,雲山四合,碧流行舟,波光照影」。 奎星樓就在前面,穿過一片飄渺就是。不知是否與天心有關,與許多名山不同,鰲山不是僧占,而是文占。文化的文,文明的文。奎星樓就是一個標志。據說,這樓氣接蟠龍,檐飛傘蓋、窗望玉台,是閬中古城山川龍虎交會及陰陽合和之地。不知是奎星樓點化了這方風水,還是這方風水靈脈所鍾,含英咀華,造化了人。史料是僵硬的,史實卻是堅實的。自從有奎星樓建成以來,閬中便文風鼎盛,尚文好學蔚成風氣,享有「蜀之人物,惟閬為盛,科名之盛,甲於天下」的美譽。有了奎星,有了文,閬中就交上了文昌之運。 就在此時,在奎星樓上,又一個意外讓我驚喜無比——我發現了天心十道。不是局部的,而是全景式的,形神兼具。 准確地說,先發現的是閬中古城全景。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置身於昨夜的天上宮闕、瓊樓玉宇。此刻,我正借天眼之勢,鳥瞰閬中古城。就是一個碩大的心,閬中的心。那心鮮活,靈氣,兀立在碧綠環繞的波光漣漪之間,經太陽一照,四周流光溢彩。那是嘉陵江。山,水,城完美融合,構成了一派奇異風景。 當然,這還只是表面的。真正的神奇,在中天樓。似鬥,支天立地。是為天心。這一切,在昨夜的朦朧交錯中被全部遮蔽。幸好有今天,也許是天意。站在奎星樓看中天樓,才真正得其神。那神,就是一種由地理人文奇特結構形成的局。 一切就在眼前。中天樓一樓兀立,直向天庭,十字為心;雙柵子街、北街、西街和武廟街四街為箭,直直的,剛毅的,八方進發,直指四野。街樓相擁,構成了一種格局,一種統攝山水,整合四方,天心理直的格局。古城西街的張飛廟與學道街的貢院,一武一文,同攜理直。魁星樓,翰天宮,翰儀宮、古戲台、天上宮,珠聯璧合,攘星祭鬥,匏禳聚福。閬中古城的風水坐標體系如此奇妙,地理四科中的龍、砂、穴、水,這里都天賜人合占齊了,幾近完美。古城所有的出發,無論是近處的繁衍還是遠處的進擊,就都有了方向,有了根和魂。 許多玄奧之事,似乎豁然開朗。 奎星為魂,天心為道,合而天心理直。 閬中,我來遲了。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文西 我寫作的素材、語言,到思想,都是關於故鄉 | 新銳出發

文西 湘西是我寫作的精神原點 《西湖》2019年第四期新銳文西,有一點特別。特別在,她的采訪回復如此簡短,與當下許多年輕寫作者特別願意闡釋小說理論、內核、技法大相徑庭。她像自己所陳述的「我不是特別喜歡表達內心,多做,少說」那樣,吝嗇言說。大約她將所有想表達的,都貫注在文學本身。 文西最早被人知曉的身份,是詩人。長詩《湘西紀》獲首屆「揚子江年度青年詩人獎」、首屆「華語青年作家獎」,在這首可算作她寫作和精神源頭的長詩中,她寫道:「把那些糾結放到風里讓它們四海為家/但不放棄自己的身體,還要帶走/鞋子與鐵器,帶走湘西的全部叮囑」。「湘西的全部叮囑」也被她同樣藏在小說中。 湘西的神秘和獨特,陌生的、異質性的、牴牾性的東西,在文西小說的人物身上露出端倪。她小說中的人物都置身在非常現實的景觀中,但他們卻與小說故事本身有一種「間離」感,人物內心的分裂、緊張,甚至對峙,都如評論家楊慶祥所概括的文西本人那樣,「迷狂、混亂和清晰」,這是具有溫婉、詩意和血性、野性、粗獷兩面性的湘西所賦予她的。 《西湖》上的三個短篇《被風席捲的城市》《契約》《完成一場行為藝術》,都在人物內心與外部世界的勾連中展開。無論是在都市漂泊、對自我實現無能為力的房產中介,回到家鄉任教、生命軌跡回到原點的師范畢業生,還是對在生活庸常里臆想了一場行為藝術的家庭主婦,都是在外部世界的擠壓里極其內傾的人物。內心情緒與外在世界的撕扯,壓抑又歇斯底里的狀態,構成了小說的張力。 專 訪 Q 《西湖》上三個短篇,其實隱隱都在講同一個問題:個人的內心與外在世界的關系,並且這種關系更為內傾、撕裂,個人的情緒也多為陰郁、極致的。這跟你對外部世界的看法應該是相關的。 文西:這三個短篇是之前寫的,因為之前也有寫詩,可能內心情緒比較陰郁,當時也並沒有現在成熟,或者說,我內心最深處是陰郁的,便把這種情緒帶入了小說中。 Q 一個重要的地方在於,你小說的現實感。你的小說基本上都有非常現實的景觀,盡管經過了不同的變形,但這種現實感卻非常清晰,在於細節。尤其是《契約》這篇,師范生的生命軌跡,她的沉陷、掙脫,在具體細節中與敘述中真實可感,但很奇妙的是,這其中又有着明白的變異、變形。 文西:小說要貼近現實生活,說它變形變異,只不過是轉為小說表達而已,沒有那麼玄乎,我自己都不知道,也沒有感受到這些變異。 Q 很容易涉及到的一個問題是:地域。如你在創作談標題「湘西的幻想與貼近生活」所示的那樣,湘西在你的寫作里至關重要。你的長詩《湘西紀》里,其實是對這個地域及其中的你的生命與精神的一種剖析。當將其放置在小說中時,它如何作用於你的小說創作? 文西:這個話題我最喜歡了,我最喜歡談我的故鄉,我的故鄉湘西是我的精神支柱、創作核心,我以後所有的小說創作都會是關於故鄉。寫的素材,語言,到思想,所有,都是關於故鄉,故鄉的所有,一切,就是我的一切。我不用去寫全世界,我的故鄉很小,只是一個小地域,它也很大,就像寫人,不用寫全人類,寫好一個人就行。 Q 楊慶祥對你的小說提出了一個問題:你的小說有一種「間離」效果,人物似乎和故事有一種疏離感,因為讓小說有一種特別的裝置感。我和他有同樣的問題:這是有意進行的嗎? 文西:這和第二個問題一樣,疏離感,裝置感,我都沒有去想過,寫小說不用帶着技巧去寫,就像讀書時做閱讀理解題,出的題目作者本身從沒想過。有個經典題目:魯迅為什麼寫: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魯迅自己也沒想過為什麼這樣寫,就是寫了。 Q 你說現在看來這三個小說又不太滿意了,因為幾乎完全「虛構」。我想「虛構」不是問題,對於小說家而言,「能虛構」是一個重要的技能,問題是如何虛構。你說,「虛構也要有根」,能不能理解為這是你以後小說寫作的一個傾向? 文西:是的,虛構也要有根,是我以後寫小說的一個傾向。我希望自己的小說面貌,就是一看,就知道這是文西寫的,而且別人寫不出來。就像沈從文,福克納,庫切那樣的,他們是我最喜歡的作家。 Q 你原來是以詩歌為人所熟悉的。語感和語言,這是一個詩人的自覺,當你轉向小說後,它們在你的小說里是什麼樣的? 文西:語感和語言,就是自己獨有的,辨識度很高的語言表達,你一看,就知道這是沈從文的語言,一看,也知道這是福克納的語言。我小說的語言一看看得出來,簡單,有靈氣,有詩意,帶着童話的美感,又朴實。說到底,就是個人辨識度而已。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中國文化

蘇童 我的鄉村,我的街道

蘇童,作為「南方寫作」的代表人物,故鄉的生活是他重要的寫作背景和創作對象,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對南方的詩意想象和獨特解構。現實中的故土家園,已經慢慢積淀成為一種心理記憶,存在於蘇童的意識深處,隱喻着人的精神寄託和追求。故鄉是一個永恆的命題,在蘇童看來,故鄉不一定是美好的,有時甚至會給我們帶來傷痛,但它是我們不可割裂的一部分。 本文分享5月13日作家蘇童在呂梁文學季進行的演講「我的鄉村,我的街道」。 我的鄉村,我的街道 這是我第一次來山西。我覺得中國所有的省份我幾乎都去過,特別奇怪沒有來過山西,所以這次到山西很高興。 因為這個場地我看着特別親切,剛才我在跟賈樟柯導演聊天,他給我介紹這曾是個水泥廠,我說我從小是在水泥廠里長大的,所以對於水泥廠的建築格局太了解了。 我一直說,我為呂梁文學季題的詞「鄉村是我們每個人的故鄉」,是一句非常簡單的話,同時也是一句真心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已經把呂梁、汾陽、賈家莊變成了文學的故鄉,也變成了我們大家的故鄉,所以這是一次回鄉之旅。 那麼關於鄉村,關於故鄉,我說一說我自己的個人生活經歷。我算是一個城里人,大家查我履歷,知道我是蘇州人,我從小生長的那個城市,一個小橋流水的城市,也是一個彎彎曲曲的城市。小巷子里頭兩人碰到了,一個人必須要像壁虎一樣貼在牆上,另外一個人才能夠走過。我從小在這樣的城市里長大。但我從小生長的那條街道又有點特別,蘇州城有6個城門,我們家是在北邊城門外的一條街上,那個城門叫齊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那個齊字。我出生在一條叫齊門外的街道上。 這是條特殊的街道,我從我們家往南邊走大概800米,就會走過以前的護城河,護城河上有一個吊橋,在我很小的時候,隱隱約約覺得它是木質的吊橋,等到我記事的時候,木質的橋拆了,變成水泥橋。穿過護城河走過那座吊橋,就是所謂的老市區的范圍了。大家都知道,以前的古城都是這樣的格局,一條護城河圍着,城門進去是真正的老市區,所以我從小覺得自己是很邊緣的,邊緣的原因還在於什麼地方呢?我剛才說過從我家往南走800米,我認為就抵達了真正的城市,但從我家往北走,差不多也是800米的樣子我就看到菜地,會聞到田野里的氣味。 所以我說我的街道、我的鄉村,是對於我來說,童年的記憶是一個往南一個往北。往南就是蘇州城,往北就是鄉村。我寫過一個文章叫做《800米故鄉》,城市在這一側,郊區在那一側,我在中間。所以一方面我算城市人,但是鄉村從來離我們不遠。我們60後回憶這個生活,大家可能有一個共同的感受,那時候的鄉村,跟今天的鄉村已經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我再給大家講一個關於鄉音的故事。 我們家兄弟姐妹都出生在蘇州,但我父母來自於江蘇省的中部,長江中的一個島,叫揚中。我小的時候填籍貫,必須要填揚中。對我的故鄉,我小時候沒有過任何好感,而是充滿了尷尬。 因為上海人瞧不起蘇北人,受這個影響,蘇州人同樣的瞧不起蘇北人。我父母都講蘇州話。但有一次,我姐非常生氣地回家,說隔壁鄰居的孩子在嘲笑我們家,這個孩子說:「你們知道嗎?他們家是蘇北人,不是蘇州人。」因為我們家那幾天來了揚中的親戚,這些親戚說揚中口音,我父母當然要用揚中的鄉音跟他們交談,這個聲音在我們蘇州那條街道是非常刺耳的,每個人聽見,每個人都看一眼,他們家不是蘇州人嗎?怎麼是蘇北人呢?蘇北這個問題又帶來一個問題,我剛才說了,我父母的故鄉既不是蘇北,也不是蘇南,大家知道蘇北蘇南是以長江為界的,我們家是長江中間的一個島,但那里人說話口音卻偏蘇北。這讓我很痛苦,我姐姐更痛苦。它給我留下一個陰影,我小的時候特別害怕揚中親戚來我們家。因為他們一來,我們家是蘇北人的這個秘密又要暴露了。 我說這個事,是想說因為我們的某種歧視,甚至是對口音的歧視,造成我們對故鄉的態度,造成故鄉甚至有時候是會給你留下一種痛的。「故鄉」這個詞,既美好又沉重,它帶給你的很多傷痛,是需要我們慢慢梳理的。 另外,我們在說到故鄉時,因為我們的理性,我們對待故鄉的態度,我覺得幾百年來都是這樣,我們都是在抒情當中嘆息,在贊美中批判。魯迅先生是一個最好的代表,大家現在回想魯迅先生所有的作品,他寫到他的紹興故鄉,一方面覺得是完全抒情的,是贊美的,但是總覺得是在批判,批判所有的文化當中僵死的、沉悶的那個部分。 因為這也很簡單,故鄉是一個世界的縮影,是一個世界的活體解剖組織,因為每個人,大家想起故鄉,其實是想起這個世界給我們提供的最初的那個輪廓。無論是我們寫作,我們寫小說,利用的都是這個輪廓,這個輪廓是故鄉生活提供給你的。其它藝術,無論是繪畫,無論是電影都一樣,都在利用故鄉這個最初的、最堅實的給你提供的現實輪廓,然後你再把這個世界的縮影擴大、變化,變成你想告訴別人世界是什麼樣的?人是什麼樣的? 蘇童在人文社 今天這個時代,可以說人人皆遊子。但我覺得已經跟我們古人所說的遊子不太一樣了。古人也都是遊子,大多數都是有所成就必須離開故鄉。但是古人的夢想通常都是四個字,就是有朝一日衣錦還鄉。這是以前人們遷徙之後一個通常的法則。但是今天這個時代有點不一樣了。今天這個時代人人都在遷徙,很多人並不知道哪里最合適我,但是很少有人說故鄉最合適我,所以他要離開,離開的目的很明確,離開故鄉,但是他要去哪里?其實並不清楚。就是想要去到遠方,更遠的地方,這個地方離故鄉有可能是幾百公里,有可能是漂洋過海幾千公里。 我看前幾天有人在談論「鄉愁」這個詞,我覺得在這個時代「鄉愁」這個詞變得越來越輕,變得越來越虛弱。很多人在談論鄉愁的時候,它不是在談論生活,是在談論書本,在談論詩歌。很多在外面生活的人,心里已經沒有這麼一塊閒適的地方可以擱得下鄉愁。 因為很多人想着的是我要成功,我去遠方的路,越走越遠,越走越高,所以有多少人是想到回故鄉呢?所以在今天有一個事實,可能大家都心里有數,就是今天的故鄉基本上不是用來回歸的,今天的故鄉對於大家來說,是用來懷念的。 你多長時間回一次老家?很多人都說:我年年清明回呀。很多城市的人,回老家是清明掃墓。故鄉對他來說是他跟親人血肉之間的最後一點聯系,用祭奠的方式去維系和故鄉的關系。 但我覺得這一次呂梁文學季它真不一樣。我並不是說贊美的話,我剛才說了這是大家共同回鄉,這次回鄉不是為了回來祭奠亡靈的,我們是來創造生靈的。我們用我們每個人的聲音,想讓所謂寂寞的鄉村再生機勃勃起來。所以這一次回鄉不一樣,我成為這一支回鄉隊的一員,感到非常榮幸。 -End- 文字來源:山西晚報 編輯:朱奕臻 蘇童 蘇童,中國當代著名作家,現為北京師范大學特聘教授。主要代表作有:中篇小說《罌粟之家》《妻妾成群》等,長篇小說《米》《菩薩蠻》《我的帝王生涯》《城北地帶》《黃雀記》等。曾獲第三屆英仕曼亞洲文學獎,第八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傑出作家獎,第五屆魯迅文學獎,第五屆汪曾祺文學獎,第九屆茅盾文學獎。多部作品被翻譯成英、法、德、意等各多種語言。 《黃雀記》| 人民文學出版社 為了保持遺照的「新鮮」,祖父年年都要拍遺照。某天,少年保潤替祖父取遺照,從相館拿錯了照片,他看到了一張憤怒的少女的臉。他不知道是誰,卻記住了這樣一張臉,保潤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與這張臉不期而遇。作者蘇童在這部小說中,以溫婉、沉實、內斂的耐心,從容敘述了一個時代生活的惶惑、脆弱和逼仄。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年少只知黛玉苦,中年方懂寶玉情

說到《紅樓夢》中最讓人喜歡的人物,很多人腦海中立馬就會浮現出這幾位人物: 葬花的黛玉、圓滑的寶釵、潑辣的鳳姐,還有活靈活現的劉姥姥。 但只有白先勇以小說家的藝術敏感,擦去經典的蒙塵之處,道出《紅樓夢》中最讓他喜歡的人物,是寶玉。 在他的眼里,賈寶玉是背負着「情」的十字架出走的佛陀。 「七情六慾」是人之本能,正因有「情」,才讓紅塵中的我們,會因得到而喜悅,會因失去而痛苦,會因離別而悲傷,會因重逢而感動。 「情」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全都藏在這個《紅樓夢》「多情」的男一號身上。 兒女情 「情」這個字很奇怪,它只屬於中國人,英文是翻譯不過來的。 不是love,也不是passion,更不是desire,它像一道光譜,涵蓋了人世間一切情感。 作家白先勇也曾說: 「我在加州大學給沒有中文背景的外國學生講《紅樓夢》,講到『情』字,怎麼也講不清楚。」 作為華文世界最優秀的小說家之一,白先勇先生從小學開始看《紅樓夢》,一直到八十歲,每十年就會重新讀一次。 1965年,白先勇在美國加州大學開始教《紅樓夢》的導讀課,這一教就是29年。 「《紅樓夢》當時在西方文學界評價很高,但不是那麼普及。 可能因為文化阻隔,不太好懂。」 一學期下來,學生們似懂非懂,尤其覺得賈寶玉這個人物太難理解了。 「這個男孩又痴又傻,怎麼可以見一個愛一個? 怎麼可以同時喜歡那麼多女孩子?」 這種「痴傻」是外國人不能理解的,因為寶玉這個人物,既不是偉人也不是英雄,仿佛只糾結在兒女情長中。 白先勇無奈地說到: 「我小時候也看不懂《紅樓夢》,整天看他們三角戀。」 有了一定人生閱歷後才明白,其實賈寶玉是作者靈魂的化身,更代替作者表達着人世間的「情」。 黛玉是情的化身,是典型的浪漫主義者,所以寶玉和黛玉之間的感情是純潔的。 寶釵則是理性派,要擔大任,所以寶玉挨打了,她不會和黛玉一樣把眼睛哭得腫成桃子,而是理性地帶了藥丸給寶玉療傷。 林黛玉就像是出世的賈寶玉:高潔、傲岸、出塵。 薛寶釵則像是入世的賈寶玉:才高八鬥、圓滑世故、老成持重。 《正本清源說紅樓》里說: 寶玉是下凡的靈石,在人間要以他的大悲之情,去普度那些「痴男怨女」。 也因此,寶玉對黛玉和寶釵的情感不同,也更復雜,是作者對不同情感做出的不同選擇。 父子情 白先勇說: 「寶玉和賈政這對父子,總有衝突,大家都對賈政打寶玉印象深刻,但後來兩人還是和解了。」 《紅樓夢》中這樣寫到: 「抬頭忽見船頭上微微的雪影里面一個人,光着頭,赤着腳; 身上披着一領大紅猩猩氈的鬥篷,向賈政倒身下拜。」 像是看到了兒子出現,賈政不顧路滑,追上去時,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曠野…… 天大的矛盾都抵不過一個「情」字,父子二人最終還是和解了。 白先勇認為《紅樓夢》是「天下第一書」,更能理解體會賈寶玉的「情」; 他自稱「我這輩子沒離開過賈寶玉」,因為他有着和賈寶玉相似的經歷。 1937年出生的白先勇是白崇禧的第八個孩子,他的童年和《紅樓夢》中的大觀園里的生活有點像,家里也有上百號人口,父親總是極少回家。 1944年,戰火四燃,母親帶着八十多口家眷逃難,一路上親人離散,猝不及防的生離死別,讓白先勇的性格變得悲憫。 輾轉流離到父親身邊時,又被診斷為肺癆,被迫與家人隔離。 盡管四年後,他的病好了,這段經歷也使他的性格變得敏感多愁。 而這正讓他對賈寶玉的「情」體會得透徹。 有一年聖誕節,白先勇在密歇根湖邊,看着湖上煙雲浩瀚,四周景色凋零,他腦海里恍惚間起了一陣異動; 想起《紅樓夢》中寶玉出家,向父親告別時的場景,茫茫一片雪中,光頭赤腳,倒身下拜,不言不語,似喜似悲。 白先勇思緒萬千,像與寶玉發生了靈魂碰撞,頓時愁從中來。 而對於和父親白崇禧的關系,在他的作品《奼紫嫣紅開遍》中有這樣一幕: 1963年1月份,在台灣松山機場,白崇禧送兒子白先勇出國。 白先勇回頭看這位戎馬一生的將軍,也開始逐漸理解他的父親。 余秋雨曾說,白先勇出國時跟父親的那次告別,像是完成了某種交接。 就像賈寶玉和賈政的那場離別,看似是一場離別,其實是父子之間感情隔閡的一種化解。 痴「情」一生 在解釋賈寶玉為何是「情種」的化身時,白先勇這樣說到: 「我覺得那個紅鬥篷是一個情的十字架,他背着人世間所有的情走的。 別忘了《紅樓夢》也還有個名字叫《情僧錄》,情僧其實指的就是賈寶玉。」 寶玉出家時,穿着紅色的鬥篷,紅代表紅塵,也代表情感,更是《紅樓夢》中的紅,他把這些沉重的「情」,都背在了身上。 賈寶玉前生是一塊在「青埂峰」下的靈石,青埂諧音「情根」,情一生根,拔都拔不掉。 在第五回中,警幻仙子對賈寶玉說: 「如爾則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輩推之為意淫。」 就是在表達寶玉對女性極端的膜拜和欣賞,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發自內心的關愛。 比如,晴雯撕了寶玉的扇子,寶玉在一旁說撕得好; 寶玉會向寶釵撒嬌,求看她胳膊上的香串子; 寶玉會要枕黛玉的枕頭,面對面地說話。 沒有讀透《紅樓夢》前,我們通常以為寶玉是第一「渣男」,典型的「中央空調」。 事實上,寶玉對每個女孩的情愫是不一樣的,對黛玉是愛,對寶釵是慕,對湘雲是友,對晴雯是親,對襲人是依,對妙玉是敬,對鳳姐是服,對可卿是惜。 對這些情,白先勇說: 「其實曹雪芹寫的是一部佛陀傳,是寫悉達多太子的傳記。 他愛這麼多人,心地那麼慈悲,他和悉達多太多很像,享盡榮華,看破了生老病死再出家。」 我們在年輕的時候都想入世,追求青史留名; 到了中年受了挫折,想學道家出世; 到了晚年,看開了一切,開始學佛。 經歷世事,我們才能看懂寶玉身上的雅俗共存,既有道家、佛家的深刻思想,也絕不失一個普通人的男歡女愛,爭風吃醋。 果真是少年只知黛玉苦,中年方懂寶玉情。 ▽ 寶玉的「情」,濃縮了我們在滾滾紅塵中一世的掙扎。 問世間情為何物,千百年來,從沒有常人能做到清心寡慾。 也正是有「直教人生死相許」的這份「情」,才讓我們對生活抱有幻想,給了我們接受平凡的勇氣,抵禦苦難的毅力,讓我們在保護愛的人時,擁有最堅強的力量。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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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溫經典】師說

師說 唐代:韓愈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遠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眾人,其下聖人也亦遠矣,而恥學於師。是故聖益聖,愚益愚。聖人之所以為聖,愚人之所以為愚,其皆出於此乎?愛其子,擇師而教之;於其身也,則恥師焉,惑矣。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非吾所謂傳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焉,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雲者,則群聚而笑之。問之,則曰:「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諛。」嗚呼!師道之不復可知矣。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歟!        聖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萇弘、師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藝經傳皆通習之,不拘於時,學於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師說以貽之。 譯文:</strong古代求學的人一定有老師。老師,是(可以)依靠來傳授道理、教授學業、解答疑難問題的。人不是生下來就懂得道理的,誰能沒有疑惑?(有了)疑惑,如果不跟從老師(學習),那些成為疑難問題的,就最終不能理解了。生在我前面,他懂得道理本來就早於我,我(應該)跟從(他)把他當作老師;生在我後面,(如果)他懂得的道理也早於我,我(也應該)跟從(他)把他當作老師。我(是向他)學習道理啊,哪管他的生年比我早還是比我晚呢?因此,無論地位高低貴賤,無論年紀大小,道理存在的地方,就是老師存在的地方。        唉,(古代)從師(學習)的風尚不流傳已經很久了,想要人沒有疑惑難啊!古代的聖人,他們超出一般人很遠,尚且跟從老師而請教;現在的一般人,他們(的才智)低於聖人很遠,卻以向老師學習為恥。因此聖人就更加聖明,愚人就更加愚昧。聖人之所以能成為聖人,愚人之所以能成為愚人,大概都出於這吧?(人們)愛他們的孩子,就選擇老師來教他,(但是)對於他自己呢,卻以跟從老師(學習)為可恥,真是糊塗啊!那些孩子們的老師,是教他們讀書,(幫助他們)學習斷句的,不是我所說的能傳授那些道理,解答那些疑難問題的。(一方面)不通曉句讀,(另一方面)不能解決疑惑,有的(句讀)向老師學習,有的(疑惑)卻不向老師學習;小的方面倒要學習,大的方面反而放棄(不學),我沒看出那種人是明智的。巫醫樂師和各種工匠這些人,不以互相學習為恥。士大夫這類人,(聽到)稱「老師」稱「弟子」的,就成群聚在一起譏笑人家。問他們(為什麼譏笑),就說:「他和他年齡差不多,道德學問也差不多,(以)地位低(的人為師),就覺得羞恥,(以)官職高(的人為師),就近乎諂媚了。」唉!(古代那種)跟從老師學習的風尚不能恢復,(從這些話里就)可以明白了。巫醫樂師和各種工匠這些人,君子們不屑一提,現在他們的見識竟反而趕不上(這些人),真是令人奇怪啊!        聖人沒有固定的老師。孔子曾以郯子、萇弘、師襄、老聃為師。郯子這些人,他們的賢能都比不上孔子。孔子說:「幾個人一起走,(其中)一定有(可以當)我的老師(的人)。」因此學生不一定不如老師,老師不一定比學生賢能,聽到的道理有早有晚,學問技藝各有專長,如此罷了。        李家的孩子蟠,年齡十七,喜歡古文,六經的經文和傳文都普遍地學習了,不受時俗的拘束,向我學習。我贊許他能夠遵行古人(從師)的途徑,寫這篇《師說》來贈送他。 注釋:學者:求學的人。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老師,是用來傳授道理、交給學業、解釋疑難問題的人。所以,用來……的。道,指儒家之道。受,通「授」,傳授。業,泛指古代經、史、諸子之學及古文寫作。惑,疑難問題人非生而知之者:人不是生下來就懂得道理。之,指知識和道理。《論語·季氏》:「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之;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知,懂得。其為惑也:他所存在的疑惑。生乎吾前:即生乎吾前者。乎:相當於「於」,與下文「先乎吾」的「乎」相同。聞:聽見,引申為知道,懂得。從而師之:跟從(他),拜他為老師。師,意動用法,以……為師。從師,跟從老師學習。吾師道也:我(是向他)學習道理。師,用做動詞。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哪里去考慮他的年齡比我大還是小呢?庸,發語詞,難道。知,了解、知道。之,取獨。是故:因此,所以。無:無論、不分。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意思說哪里有道存在,哪里就有我的老師存在。師道:從師的傳統。即上文所說的「古之學者必有師」。出人:超出於眾人之上。猶且:尚且。眾人:普通人,一般人。下:不如,名作動。恥學於師:以向老師學習為恥。恥,以……為恥是故聖益聖,愚益愚:因此聖人更加聖明,愚人更加愚昧。益,更加、越發。於其身:對於他自己。身,自身、自己。惑矣:(真是)糊塗啊!彼童子之師:那些教小孩子的(啟蒙)老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dòu):教給他書,(幫助他)學習其中的文句。之,指童子。習,使……學習。其,指書。句讀,也叫句逗,古人指文辭休止和停頓處。文辭意盡處為句,語意未盡而須停頓處為讀(逗)。古代書籍上沒有標點,老師教學童讀書時要進行句讀(逗)的教學。句讀之不知:不知斷句風逗。與下文「惑之不解」結構相同。之,提賓標志。或師焉,或不焉:有的(指「句讀之不知」這樣的小事)從師,有的(指「惑之不解」這樣的大事)不從師。不,通「否」。小學而大遺:學了小的(指「句讀之不知」)卻丟了大的(指「惑之不解」)。遺,丟棄,放棄。巫醫:古時巫、醫不分,指以看病和降神祈禱為職業的人。百工:各種手藝。相師:拜別人為師。族:類。曰師曰弟子雲者:說起老師、弟子的時候。年相若:年歲相近。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諛:以地位低的人為師就感到羞恥,以高官為師就近乎諂媚。足,可,夠得上。盛,高大。諛,諂媚。復:恢復。君子:即上文的「士大夫之族」。不齒:不屑與之同列,即看不起。或作「鄙之」。乃:竟,竟然。其可怪也歟:難道值得奇怪嗎。其,難道,表反問。歟,語氣詞,表感嘆。聖人無常師:聖人沒有固定的老師。常,固定的。郯(tán)子:春秋時郯國(今山東省郯城縣境)的國君,相傳孔子曾向他請教官職。萇(cháng)弘:東周敬王時候的大夫,相傳孔子曾向他請教古樂。師襄:春秋時魯國的樂官,名襄,相傳孔子曾向他學琴。老聃(dān):即老子,姓李名耳,春秋時楚國人,思想家,道家學派創始人。相傳孔子曾向他學習周禮。聃是老子的字。之徒:這類。三人行,則必有我師:三人同行,其中必定有我的老師。《論語·述而》原話:「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不必:不一定。術業有專攻:在業務上各有自己的專門研究。攻,學習、研究。李氏子蟠(pán):李家的孩子名蟠。李蟠,韓愈的弟子,唐德宗貞元十九年(803年)進士。六藝經傳(zhuàn)皆通習之:六藝的經文和傳文都普遍的學習了。六藝,指六經,即《詩》《書》《禮》《樂》《易》《春秋》六部儒家經典。《樂》已失傳,此為古說。經,兩漢及其以前的散文。傳,古稱解釋經文的著作為傳。通,普遍。不拘於時:指不受當時以求師為恥的不良風氣的束縛。時,時俗,指當時士大夫中恥於從師的不良風氣。於,被。余嘉其能行古道:贊許他能遵行古人從師學習的風尚。嘉:贊許,嘉獎。貽:贈送,贈予。 來自古詩文網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青陽書院

納蘭容若6首詞,唱盡人世悲歡,美到極致

他是清朝最為風流倜儻的文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王國維稱其:「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但是他卻情根深種,一生為愛所困。 他是康熙朝最為聲名顯赫的貴公子,五花馬、千金裘,唾手可得,卻一片冰心,不屑弄權仕途,最後輕輕揮一揮衣袖,於凡塵俗世中悄然落幕。 他,就是納蘭容若。 他的一生所愛,就在這6首詞中,唱盡人世悲歡,美到極致。 《木蘭花》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有人說,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艷的人,否則這一生都會因為念念不忘而孤獨。 TA一轉身就帶走了你整個青春,你說不出TA哪里好,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太驚艷的人,一旦過早遇見了,要麼餘生都是TA,要麼餘生都是回憶的痛。 十五歲前,納蘭容若度過了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兩小無嫌猜,竹馬繞青梅,他和表妹惠兒初識愛情的滋味,但是隨即也陷入了痛苦。 封建家庭,男女之間的愛情,最是不堪一擊。 表妹被父親安排入宮,做了皇帝的妃子。 他自己一生的愛都被這個女子帶走了,帶進了紅牆深處,帶走了朝朝暮暮,帶去了來生今世。 金庸在《白馬嘯西風》中有一段關於初戀的描寫: 「江南有楊柳、桃花,有燕子、金魚…… 漢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儻瀟灑的少年…… 但李文秀很固執: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 人生若只如初見。真美,也真傷。 與你初見,便驚艷了一生,此後再好,都是過客。 《畫堂春》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納蘭容若身為一等御前侍衛,與皇帝朝夕相伴。 紫禁城很小,小到他和她的距離,有時只剩一道低矮的圍牆。 紫禁城也很大,大到咫尺之間,卻是海角天涯。 明明是相約共度一生一世的兩個人,命運卻偏偏安排他們相思相望,而又不能相親相愛。 藍橋相遇並不是難事,難的是即使有不死的靈藥,也不能像嫦娥那樣飛入月宮與她相會。 如果能像牛郎織女一樣,渡過天河雙雙團聚,日子再貧苦他也心甘情願。 可惜他們再也不能相見,無論是生是死。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愛你愛到痴迷,卻不能說我愛你……」 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欠。 在最美好的時間,最喜歡的人不在身邊,如果人生能夠重新來一次,我寧願沒有最初的相遇。 《夢江南》 昏鴉盡,小立恨因誰? 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 原來,絕望是有顏色的。 曾經生活中的五彩斑斕只因為你在,一旦你離去,我的世界只剩下灰白。 作為豪門貴族,加之文采風流,納蘭容若身邊並不缺少女人。 父親特地為他挑選了一位大家閨秀,兩廣總督盧興祖之女盧蕊。 她長得極美,性子也極溫柔。 納蘭容若看書看得很晚,她夜半醒來不見枕邊人,常會悄悄起床,為他掖被增碳。 納蘭容若尚武,衣裝難免有破損之時,心靈手巧的她便熬夜在破損處繡上一朵木蘭花。 娶妻若此,夫復何求? 只可惜,他與她相遇的太晚——他已為了青梅竹馬而又今生無緣的表妹惠兒受了最重的情傷。 只可嘆,他與她相遇的太早——他一生中第一次遭遇了愛情的不如意還沒來得及恢復,沒有準備好再去接納下一段深情無悔。 人這一生,出場順序很重要。有時候不是不愛,而是不再期待。 《清平樂》 風鬟雨鬢,偏是來無准。 倦倚玉蘭看月暈,容易語低香近。 軟風吹遍窗紗,心期便隔天涯。 從此傷春傷別,黃昏只對梨花。 人這一輩子,遇見對你好的人,並沒有那麼難。 但遇見始終待你如初的人,卻太不容易。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心中漸漸有了盧蕊的身影。 也許是那一天的清晨,她照例起床為他更衣,低頭系扣的時候,他沒有再和她說「謝謝」。 也許是某一日的中午,她再一次地為他的碗里添上喜愛的佳餚,他吃得乾乾淨淨。 也許是那一日的晚上,他將身邊的她挽進自己的懷中,輕嗅着她的發香,靜靜地憑欄望月…… 無論納蘭容若有多麼冷漠,盧蕊始終小心呵護,用一顆火熱的心,溫暖着另一個冰封的靈魂。 終於,納蘭容若漸漸接受了她,並且兩人准備迎接屬於他們的新生命。 但是,還沒等到彼此溫存,納蘭容若的心再次沉入冰谷。 盧蕊難產而死。 他欠盧蕊的太多,他本以為可以用自己的後半生去償還,但是命運偏偏不給他改過的機會。 有些事,錯過了,就是永遠;有些人,一轉身,就是一輩子。 在愛情里,也許最傷人的不是錯過,而是再也無法彌補的過錯。 《南鄉子》 淚咽卻無聲,只向從前悔薄情。 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 妻子去世之後,納蘭容若經常暗自落淚。 人人都說他才高八鬥,書畫雙絕。 但是提起筆,想要為妻子畫一幅畫像,但每動一筆,心就宛如刀割,他竟然怎麼也描摹不出她眉眼間的溫柔。 他陪伴在她的身邊實在太少,即使有朝夕相處的時光,也總是她對自己噓寒問暖,而他好像很少關心她那張笑盈盈的面龐下到底受了多少傷。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我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三個字:我愛你。 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大話西遊》中的這段台詞,很多人都能倒背如流。 但是任憑時光流轉,人間始終流傳着痴男怨女的遺憾。 生老病死,離別之苦。 人總是,美好在身邊時不珍惜,失去了之後才追悔莫及。 《浣溪沙》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 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盧蕊去後,納蘭容若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有時候,只是一場小小的感冒,都會病上很久很久。 皇帝讓御醫來看,但是都看不出個所以然。 他的病不在肉體,在心間。 他太想她了: 他喜歡深夜讀書,她貼心送來糕點和熱茶。 他喜歡細雨霏霏,她匆匆幫他撐起雨傘。 他喜歡寫詩作畫,她默默素手研磨紅袖添香…… 「飯吃飽了嗎?」 「天冷了記得加衣啊。」 「早安、午安、晚安。」 以前總以為這些小事太過尋常,彼此的日子會很長很長,有更多的浪漫。 但是驀然回首,才驚覺:平凡,是人生唯一的答案。 人世間的個中情味,永遠只有在經歷後才明白: 嘗遍酸甜苦辣,才更懂得相知相守的可貴; 歷盡滄海桑田,才更珍惜相依相偎的平淡。 ▽ 康熙十四年(1685年)暮春,31歲的納蘭容若一病不起,七日後溘然長逝。 納蘭容若把自己的一生,全都寫進了《飲水詞》。 他這一輩子只願得一人白首,卻天不遂願。 時光悠悠,承載着太多的悲歡離合。 歲月無情,將我們的光陰付諸東流。 勸君惜取眼前人,莫要辜負這唯一的人生。 💗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中國文化
評析劉慈欣的科幻小說微紀元:比流浪地球更大的世界觀、社會觀

評析劉慈欣的科幻小說微紀元 比流浪地球更大的世界觀、社會觀

劉慈欣的中篇科幻小說《流浪地球》因為拍成電影而得名,這篇小說的科幻點與太陽有關的,其內容比電影還要豐富很多。 劉慈欣與太陽相關的科幻小說還有另外一篇,那就是短篇科幻小說《微紀元》,雖然篇幅比《流浪地球》要短,但是其中的內容非常豐富。 《微紀元》與《流浪地球》是可以相比的,其中一個顯著的差別就是,《微紀元》當中有着完整的世界觀、社會觀。 作為一個短篇小說,《微紀元》收錄在《十億分之一文明》里面,屬於當中一個比較重要的部分。 從下面這個地方《十億分之一文明》,可以閱讀《微紀元》這篇短篇小說,大約是全書的最後一個部分,也算是壓軸的地方。 比較《微紀元》與《流浪地球》的篇幅 這兩篇小說,都是劉慈欣比較前期的作品,寫作的時間也比較接近。 《流浪地球》寫於2000年,大約是2萬3千字,屬於中篇科幻小說。 《微紀元》寫於2001年,大約是1萬4千字,屬於短篇科幻小說。 從篇幅上來看,《微紀元》雖然不長,但它表達的內容卻不少。 比較《微紀元》與《流浪地球》的寫作手法 在寫作手法上,劉慈欣在寫作《微紀元》的時候,開始進入了描述世界為主,刻畫人物為輔。正是這種寫作手法,讓一些短篇的科幻小說描述了規模宏大的世界。 《流浪地球》可謂是《微紀元》的前輩,在人物刻畫上面更加傳統,主要的人物也多:男主(電影叫劉啟)、加代子、男主父親(電影叫劉培強)、男主母親、黎星(小星老師)、靈兒、阿東…… 《微紀元》這篇小說的人物描寫較少,大約只有主角和微人地球女領袖兩個人物。取而代之的,它對於世界、社會人文的描述非常多。正因如此,它能在較少的篇幅里面,描述比《流浪地球》更大的世界觀。 注意,《流浪地球》小說中的內容比電影要多很多,電影也對部分內容做了擴展。建議閱讀《流浪地球》的原著,如下所示 比較《微紀元》與《流浪地球》的科學點 《流浪地球》和《微紀元》有一個類似的科學點,那就是關於太陽的,在前者里面太陽發生氦閃,後者里面太陽發生短暫的能量閃爍。它們對於地球都是毀滅性的。 兩篇小說體現了人類應對的太陽災難不同方式:《流浪地球》是帶着地球走;《微紀元》則是將人類縮小。 從目前的科學角度來看,二者的難度更很大,從腦洞的角度來說,顯然後者更大。 比較《微紀元》與《流浪地球》的社會人文 在人文社會方面,二者都有着非常大的格局,其主題就是:挽救人類。這是關乎人類與人類社會命運的事情。 《流浪地球》的社會人文其實是比較貼地氣的,描述末世當中的眾生相:地球派和飛船派之爭、寧可速死、對愛情的冷漠、叛軍,一切都是從現有人類社會可以推導出的。 《微紀元》則是描述一個全新的社會——微人社會,這里面的人很快樂,即便憂傷,也容易恢復。這一切其實與他們的物質基礎有關,他們需要的資源的確很少。 《微紀元》對於微人世界是從側面進行的,但是涉及到了微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這相當是在很少的小說篇幅當中,構建了一個全新的社會。 《微紀元》的容量是短篇小說極限 《微紀元》與《流浪地球》都有着劉慈欣小說「高密度」的特點,就是利用較小的篇幅,來描述很多的內容。 《流浪地球》有2.3萬字,只能算一個「比較短的中篇」,而其實際的容量,基本上是一個長篇的內容。甚至其他的科幻小說作家表示,《流浪地球》應當是「30萬字」的長篇。 《微紀元》只有1.4萬字,屬於短篇小說,但是其容量之大,比《流浪地球》有過之無不及,它對於微人世界是一個完整的世界觀。作為一篇短篇小說《微紀元》可以說達到了容量的極限,這里面指的不是情節和人物多,而是所交代的內容多,世界觀完整。 在劉慈欣的各個短篇小說中,《微紀元》的內容豐富程度也是數一數二的,正因如此,很多人誤認為它也是一個中篇。 《微紀元》的文學上意義 《微紀元》對於科幻小說的意義在於:人物在科幻小說中就是一個符號。這是作者用劉慈欣自己的話。按照傳統文學的角度,這樣甚至是大逆不道的。 從文學的角度來說,刻畫世界、社會為主,淡化任務,的確是一種另闢蹊徑的手段,這種方式在《微紀元》中是成功的。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小龍看城市
婉容真的像《電視劇》和《電影》里所說的那樣有女兒嗎?

婉容真的像《電視劇》和《電影》里所說的那樣有女兒嗎?

為何婉容在最後逃難離別時說,她的一輩子里,最別扭最難過的是:第一件事是文繡,另一件事就是她的裁縫李春芳,生離死別的時候,婉容為什麼從來不提她有女兒之事? 末代皇后婉容有一個裁縫,婉容叫他「春兒」,一直到偽滿國滅亡溥儀和婉容走後,「春兒」這個名字就失去了意義,在外面人們都叫他「老李」或直接叫他「李春芳」。李春芳16歲就被應征入紫禁城做御用裁縫,李春芳專門負責給淑妃文繡和皇后婉容做衣服。李春芳從紫禁城再到天津最後到了東北偽滿國,他一直陪着婉容,一直到偽滿國徹底滅亡的那天。李春芳親身見證了偽滿皇宮的興起和沒落,李春芳的故事彌補了歷史細節的不足,幫我們後人還原了一個真實的婉容。李春芳2002年去世,100歲壽終正寢。 李春芳老人 以下內容都是出自於2005年出版的《末代皇后的裁縫》書籍,此書作者是得到李春芳本人及他的家人同意後方可出書的,有當事人的親口陳述,相對來說比較真實可靠。以下是從書中抄寫出來的婉容逃亡前的內容:【1945年8月8日,蘇聯對日本宣戰,整個帝宮一下子亂成一團,人們進進出出精神慌亂,遠處傳來劇烈的爆炸聲,天上時不時有飛機掠過,空襲警報像鬼哭狼嚎一樣。春兒看見溥儀被爆炸聲嚇得臉色煞白,渾身顫抖不止。春兒這時才發現是侍衛大李把他拉進了防空洞,李侍衛對春兒說:「宮內府的雜役們早就跑光了,他們就像一群土匪似的,看見什麼值錢就拿什麼。那些廚師把宮里舉辦國宴的餐具都哪跑了,那些餐具都是純銀的價值連城。」 在幾聲爆炸響過之後,春兒冒着爆炸後嗆人濃煙,來到婉容的寢宮。這里一片混亂,太監和侍女們正在忙着收拾東西,婉容端坐在椅子上,看見春兒婉容的精神為之一振,她向春兒招手。春兒走到她的面前跪在地上向婉容請安。婉容說:「我又該走了,這回你不用再跟着我了」婉容的聲音極低仿佛一縷游絲。春兒說:「娘娘,用得着奴才的時候就給奴才捎個信兒來。」婉容說:「不必了你已經為我准備好了。」婉容說:「你還記得那年夏天,我叫你做的那件朝褂嗎?」春兒說:「怎麼不記得那件朝褂做了整整一年。對襯、無袖、片金鑲衣邊,石青緞衣表上繡五彩雲金龍紋,前後身立龍各二條,下幅八寶立水。」婉容說:「對,就是那件朝褂,將來我就要穿着它去見列祖列宗。」 年輕時的婉容皇后 婉容說:「當年在天津你被日本人關進了監獄,按理說我應該為你說句話,可我沒說,叫你吃了苦,你記着女人終歸是女人。」婉容的話里沒有道歉的意思,但分明就是在請求春兒的原諒。春兒說:「那是因為奴才的過錯,不關娘娘的事。」婉容緩慢地說:「我這一輩子只有兩件事叫我心里別扭:一件是為了文繡,另一件就是為了你。你的事說開了我的心也痛快了,文繡的事叫我怎麼說,我們倆是一根藤上的兩個苦瓜。她走對了,那是她的福分。」婉容的話是在懺悔,她好像已經預感到了等着她的是什麼結局了。這時幾個荷槍實彈的日本兵跑來,大聲催促她們趕快到院子里上車。太監和侍女們攙扶着婉容出了寢宮,帝宮的院子里停着幾輛汽車,春兒一直把婉容送到門外,看着她上了汽車。婉容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她的目光是那樣的淒涼,她的面容憔悴不堪。溥儀的車隊剛剛開出「帝宮」,幾個關東軍的日本兵手舉火把點燃了「建國神廟」,熊熊大火卷着濃煙沖上天空。】 人們不是說婉容晚年瘋了失去理智了嗎?怎麼她的裁縫李春芳回憶卻說,婉容清醒得很,還可以跟他正常談話呢?其實不管《末代皇后的裁縫》里說大李侍衛是忠臣,而且溥儀的《我的前本生》里也說李侍衛是忠臣。有的人說:「婉容通姦生女嬰之事,當初被溥儀刪節掉了,因此在新版的《我的前半生》里回復了刪除掉的內容,讓婉容通姦的所有情節從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這到底是有些人惡作劇呢?還是還原真實的歷史,在明眼人里都有一把尺。溥儀能刪掉婉容與侍衛通姦生孩子、那一頁字,請問他能刪掉《我的前半生》所有有關李侍衛和婉容的故事嗎?溥儀能刪掉別人日記里的李侍衛和婉容嗎?既然溥儀故意隱瞞婉容通姦生女嬰之事,在後面就應該說李侍衛是個壞透頂的叛徒才對,說成「叛徒」既可以泄憤同時也可以隱瞞婉容的醜事。為什麼溥儀在監獄里還說李侍衛是總效忠他的人?這不是相互矛盾嗎?我們後人的目的是為了解密歷史真相,而不是為了爭一口氣在抬槓。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百態生活看世界

第25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揭曉,《大江大河》成最大贏家

6月14日晚,第25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綻放」頒獎典禮在上海舉行,《大江大河》獲得最佳中國電視劇獎,總共摘取5項大獎,成為今年最大贏家。倪大紅憑借在《都挺好》中飾演蘇大強,獲得最佳男主角獎;蔣雯麗憑借在《正陽門下小女人》中飾演徐慧真,獲得最佳女主角獎;郭京飛憑借在《都挺好》中飾演蘇明成,獲得最佳男配角獎;童瑤憑借在《大江大河》中飾演宋運萍,獲得最佳女配角獎。 第25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 完整獲獎名單 最佳中國電視劇: 《大江大河》 最佳女主角: 蔣雯麗《正陽門下小女人》 最佳男主角: 倪大紅《都挺好》 最佳導演: 孔笙、黃偉《大江大河》 最佳編劇(原創): 高滿堂 李洲《愛情的邊疆》 最佳編劇(改編): 唐堯、袁克平《大江大河》 最佳男配角: 郭京飛《都挺好》 最佳女配角: 童瑤《大江大河》 最佳攝影: 李希《天盛長歌》 最佳美術: 邵昌勇《大江大河》 國際傳播獎: 《雞毛飛上天》《小別離》 最佳動畫片: 《佐格》(英國) 最佳動畫劇本: 《工作細胞》(日本) 最佳系列紀錄片: 《人間世 第二季》(中國) 最佳紀錄片: 《君眠夢時我成長》(波蘭) 最佳電視綜藝節目: 《上新了·故宮》《聲入人心》 最佳海外劇(長): 《推定有罪》(西班牙) 最佳海外劇(短): 《從海底出擊》(德國) 大江大河:時代的縮影與共情 >>>齊偉|文 《大江大河》 三位弄潮之子的人生歷程再現了改革開放時代從工、農到商的變革與發展,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運,這一代人無時無刻都在浪潮中攥緊自己的拳頭,擊退迎面而來的潮水,正如宋運輝所說「不盡狂瀾走滄海,一拳天與壓潮頭」。 在普通觀眾審美文化經驗日益豐富、影視文化產品日益多元的語境下,奉獻一部現象級主旋律獻禮劇之難,可想而知。令人鼓舞的是,2018年我們穿過了宮闈內爭,迎來了《大江大河》這部大格局之作。正如原著作者阿耐所說,「我有幸生活在一個前所未有的變革時代」,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際遇與命運,我們站在新時代語境下回望《大江大河》里的每一位人物,他們身上體現的何嘗不是我們時代的縮影。技術改革者宋運輝、農村改革者雷東寶、個體戶小楊巡,這三位時代的「弄潮兒」無時無刻都在用他們的小角色演繹大時代。在三副時代弄潮兒的面孔之下,展現的不僅是站在時代潮頭,矢志不移,砥礪前行的逐夢人的故事,更是現代人所應有的精神風貌。 出身不好的宋運輝從開始就告訴自己「人生不能走錯半步」,為了能夠爭取上大學的機會,在烈日下背誦100遍《人民日報》社論,也正是他的倔強、執着使得李主任產生了共情去翻看政策,使得他有了上大學的機會。宋運輝身上矢志不移、認真專注的學習精神促使他從大學生進入金州化工廠,從一線工人到技術員、到車間主任、出口科科長、副處長的高層管理者。劇中,宋運輝的人生經歷了不同階段,第一階段的他大學四年堅持讀《人民日報》,堅持對政策的解讀、研判、分析思考,正是這一優質的習慣成就了他嚴謹、清晰的思考能力,使得他在第二階段能夠將自己的理論付諸實踐。 「糙漢子」大哥雷東寶帶領全村人民致富的過程離不開宋運輝的指點,也正是在小雷家的建築隊實踐中,驗證了宋運輝「書屋里」的理論知識。第三階段的宋運輝進入金州化工廠,可謂「野蠻生長」的重要時期,從一線工人干到副處長,成為眾人口中「累不死的鐵人」,在宋運輝這一弄潮兒的面孔下展現的是「腳踏實地」、「韌草不折」到「實用主義」、「凌厲本色」的先行者風貌,他的成長一步步顯現,由書生氣到凌厲的領導者的轉變,是過去、現在乃至未來的時代之子應有的精神面貌。 相比腳踏實地行走的「工人角色」宋運輝,復員軍人雷東寶身上體現的更多是「激情」與「草莽」,復員回鄉的他帶領全村人致富,一路搞承包責任制、建築隊、磚廠、賣兔毛、成立預製品廠、萬人養豬廠、電線廠,雖然過程中也揭露了些許村民的「劣根人性」,但更多呈現的是雷東寶「粗糲狂放」的男性氣質。在社會變革與時代發展中,雷東寶作為小雷家大隊的領路人,緊跟時代改革的潮流,走在政策的前列,帶領村民一起「改革」、「開放」的精神令人敬佩。從雷東寶身上,我們可以看到一往無前的拼搏,雖然這一人物身上有過於激進、眼界格局的限制,但他身上的「莽勁」,恰如其分的使他成為了時代的弄潮兒。 不同於前兩者的「工」與「農」,小楊巡所代表的是弄潮中的個體戶商人,從賣饅頭、到東北闖盪,再到賣電線、女朋友離開、買下電線市場,我們可以稱之為「小楊巡,大潛能」,在弱小的身形與面孔下,更多的是他圓滑機智、應變自如、絕處逢生的精神。三副弄潮兒的面孔中,小楊巡是最為精明,有經濟頭腦的人,正是他不甘於一直賣饅頭的心氣才有了小楊巡的成功,他敢拼敢闖的勁頭也是時代男性應有的風貌。作為第三男主角,他戲份雖不多,定位也不同,但楊巡作為政策變革的受益者,頗具商業頭腦,靠着巧嘴與聰明開拓出自己的商業道路,成為成功的「個體戶」,成為改革時代的新興個體經濟的先行者。 不論是農村改革者雷東寶,緊跟時代變革潮流的先行者宋運輝,抑或是政策變革的受益者楊巡,這三位弄潮之子的人生歷程再現了改革開放時代從工、農到商的變革與發展。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運,這一代人無時無刻都在浪潮中攥緊自己的拳頭,擊退迎面而來的潮水,正如宋運輝所說「不盡狂瀾走滄海,一拳天與壓潮頭」。 這部獻禮劇能夠成為2018年的翹楚,有一重要的原因在於其時代的縮影與共情。之所以說其是時代的縮影,不僅在於弄潮三子的故事,還在於該劇精彩細致的表現力。上世紀70年代的扁擔挑包裹,80年代的柳條箱,他們在弄潮中走過大江大河,實現自己的理想與家國的夢想;紙飛機不僅代表了宋運輝砥礪前行的夢想,也代表了每個人心底渴望「飛翔」的夢想;諸如宋運萍、水書記、徐縣長與虞山卿等不同的人物設置都具有一定的功能指涉,這些人與物都是變革大潮中你、我、他的縮影,是社會的縮影,是時代的縮影。 而說到該劇的共情功能,首先是「50後」、「60後」的情感共鳴。不論是宋運輝的政審受阻,還是小雷家村光棍兒們說不上媳婦兒的尷尬,抑或是個體戶小楊巡在夾縫中成長,這些既是劇中的虛構情節,也是父輩們在改革開放中的真實的人生經驗。換句話說,《大江大河》為我們全景呈現了發生在新時期的一系列重大事件,更將這一系列重大事件落實在了一個個父輩們感同身受的人物身上。而對於「子一代」更年輕的觀眾而言,他們不是改革開放的親歷者和參與者,而更多的是改革開放的受惠者。他們成長於中國跨越式發展的時代,與父輩們「摸着石頭過河」般地爭取文化自信相比,文化自信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而《大江大河》之所以能夠引發子一代們的熱烈討論,恰恰在於這部電視劇細致入微地為他們的這份文化自信做了一個精神溯源和情感註解。 文學報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那天晚上,爸爸終究是沒有打我

繪畫/長谷川隆 1999年夏,我中考結束,准備去上高中。這之前我轉到隔壁鄉一所中學復讀,是第二次參加中考,所想考中的目標,是縣城的重點高中。只有考上這所高中,才有上大學的希望,而那時我的估分比它歷年的錄取分數高不了多少,因此心里非常憂愁,在分數出來之前,每天都擔憂着。天卻一直下雨,人出不得門,每天在屋子里坐着,心里更覺煩悶。偶爾雨停的時候,我會爬上家里兩層樓的平頂上看一看四處。田畈里稻禾碧綠,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籠罩着一層水霧,沉重的積雨雲停留在遠處青藍的山頂上,呈現巨大的灰藍。雨時時又下起來,村里人偶爾來門口說話,講幾句電視里看來的新聞,長江邊好些地方在發大水,雨要是再不停,我們這里過兩天怕是也要發水了! 我的憂愁還有別的來自,即是班上我所喜歡的男生,自從放假後就再也沒有他的音信了。鄉下學生住得分散,相互間離幾十里路遠也很正常,而那時安裝了電話的人家還是極少數,一個村子里最多有一兩家。我們家因為爸爸愛好面子,裝了一部電話,但那個男生家沒有。因此在考試前,我們就約好等成績出來後第二天,他會和班上另一個同學一起到我家來找我和妹妹玩。終於等到成績出來那天,一大早班主任給我們打電話,告訴我們我和妹妹都考上了重點高中,兩個考了一模一樣多的分數!我們心里的快樂不必贅言,總之我便開始一心一意等着第二天他們來找我們玩。到了第二天半上午,人卻還沒有影子,我在家門外等着,時不時到村口去一趟,是沒有來,還是不曉得地方,走過了呢?還是出了什麼事?沒有來怎麼不到人家借個電話打給我呢? 心不在焉吃了中飯,下午爸爸媽媽出門去,家里只有我和妹妹。這一天下斷續的小雨,我又等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要到那個男生家里去看一看。他的家在哪個方向,我是知道的,在學校時每個周末我們回家,有時會擠上一輛公交車,他總是在澄橋的馬路邊下車,走進那里一條兩邊竹林遮蔽的土路。只是那條土路通到什麼地方,在哪里又是他的家,我就不知道了。翻開畢業紀念冊里他寫的那頁,家庭地址上寫着「澄橋村瓦屋組 20號」,我暗暗記在心里,然後跟妹妹說,我想到他家去看一下,看看他們為什麼沒有來。 於是我撐着一把傘,獨自走上去找他家的路。沿着連結田畈間各處村子的大路,走過山咀村,走過李家村,穿過一片沒有人家的田畈,再走完一段長長的土路,終於到了平時他下車的澄橋路口。這條土路所在的地方我們稱為「湖南街」,大概是很多年前曾有湖南人遷徙到這里聚居。雨暫住了,竹林遮蓋下的土路走起來暗暗的,高處的竹葉尖上凝着雨水,隔一小會,就有一滴輕輕地「嗒」一下滴下來。我猶豫不決又有點害怕地往前走着,仿佛走了很久之後,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還是沒有碰到一個人。路的兩邊偶爾有人家,然而一直隔着一道長着雜木的深溝和成片竹林,且都背對着土路。在這樣潮濕的雨天,穿過林子,把鞋子全沾上泥巴,衣服也全都打濕,繞到人家門口去看或者問,要那樣做實在是太沒有勇氣了。 這時候背後傳來有人走路的聲音,我回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中年男人,正從後面超過我走上來。我停下來,等他走得近了,便鼓起勇氣問:「伯伯,你曉得澄橋的瓦屋在哪嗎?」 他停下來,說:「瓦屋?這一塊就是瓦屋,你要到哪家去?」 「我到我同學家去玩,但不曉得他家到底在哪——你曉得秦寶峰家在哪嗎?」 「沒聽講過,你曉得他爸爸的名字嗎?」 「……不曉得,只曉得姓秦。」 「那到哪去找哦,這一大塊全部都是姓秦的人家!」 然後他就恢復了很快的步子,超過我往前走了。 我只好又接着往前走了一段,感覺自己在這條土路上已走了很深很深、很久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走過了他家,竹林間的路卻好像還沒有盡頭的時候,只是一味地朝更深幽的地方延伸下去。就在我沮喪地准備回頭時,忽然聽見旁邊竹林里有女人喊: 「小姑娘,小姑娘,你是那個找姓秦的人家的吧?他家就在這哎!」 旁邊有其他人說話的聲音。我從前面一條小路繞進竹林,走到那棟刷着白色石灰的樓房旁邊。紛擾了一會,終於明白原來是先前那個男人經過時幫我問了一下,正好問到了同學的嬸嬸,她就住在他家隔壁,因此在屋邊候我經過。這時候她已經把他奶奶叫了過來,後者正站在坡下另一戶門口的場基上,招呼我下去。於是我穿過坡上一片菜園,帶着兩腳厚厚的黃泥跳了下去。 同學卻不在家。他奶奶說,和他妹妹一起去他三姑姑家了。我心里不免失望,原來卻不是生病,而是去了自己姑姑家。又覺得不好意思,便要回去。然而眼前的奶奶卻太客氣了,一再地要我留下來等一會,說他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晚上就留在這吃晚飯。這原是鄉下待客的常道,我想着見到他就可以問清為什麼他沒有去,猶豫了一下,就答應留下來等一會。她把我帶到樓上他妹妹的房間,讓我到床上躺一會歇一下,然後就走出去了。 在床沿上端坐了一會,到底走了很久的路,很快我便覺得疲倦,於是將上半身俯臥到床上,想稍稍閉一閉眼睛。過了一會,聽見門開的聲響,大概是他奶奶又進來了,我不好意思立刻坐起來,索性繼續裝睡着了,只聽見她把一個窸窣作響的東西放在我手邊,又走了出去。等她下去後,我坐起來看,原來是一小袋剪好了口子的麥片,大概是給我吃的。那時候麥片在鄉下還是很稀罕的東西,逢年過節時晚輩買兩袋送給長輩,是很拿得出手的禮品。我吃過一兩回,都是用水沖了喝,像這樣干吃的倒沒有過。剪開的麥片聞起來香噴噴的,我想,就吃一口看看味道是什麼樣的,倒了一小口在嘴巴里,結果就把那一袋都吃完了。 又等了很久,中間我兩次說要走,都被他奶奶強留下來。黃昏時候,同學終於和他妹妹一起回來了,看見我在他家里,大吃一驚,轉而歡喜,要我留下來吃飯,晚上就在他家住,明天再回。我問他為什麼今天沒有去我家,他說,本來另一個同學應該昨天晚上到他家來住,今天好跟他一起去的,但是他沒有來,所以今天他也不好意思一個人到我家去了。 「那怎麼不到有電話的人家借一下電話打給我呢?害我等你們好久,還以為你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有電話的那家人家在河對面,這兩天發水,過不去了。」 這時候我也知道已經回不去,天色太晚,我一個人不敢再走二三十里路回家,倘若要他送我,送到家已是夜里,又不能讓他在我家留宿,勢必還要讓他再走二三十里路回來。 「別擔心,你妹妹肯定跟你爸媽講你到我家來玩了!」 於是我留下來一起吃晚飯。家里大人只有爺爺奶奶,他父母到城市里打工去了。他用湖南話和爺爺奶奶說話,我聽了十分驚訝,之前從未聽他講過自己家是從湖南遷過來的。他在那時個子已經很高,性格十分爽快。他的妹妹比他小三歲,個子也很高,微微有一點胖,也很可愛。吃飯時他先是起身去端了第二碗飯,一邊說:「唉,今朝沒什麼胃口,就吃兩碗飯。」過了一會,他妹妹也起來去端飯,說:「今朝我也沒什麼胃口,也就吃兩碗飯。」我心里覺得好笑,胃口不好還要吃兩碗飯,那胃口好的時候要吃幾碗啊! 晚上我就和他妹妹一起睡。一夜大雨,起來雨住了,雲壓得低低的,空氣中到處是潮濕的水汽。長日無事,我們幾個一起坐在房間里說話。我和他妹妹靠在床上,他坐在我們對面,拿起桌上一張已經沒用了的卷子,捲成一個圓筒,貼在眼睛上,一隻眼睛睜一隻眼睛閉着,這樣對我們看着。過了一會,又把圓筒拉成一個長長的喇叭形,然後輕輕地用它一下一下打我的手背。 「你再在我家多玩一天吧!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我昨晚到家都那麼晚了,也沒玩一小下!明朝吃過中飯我就送你家去!」 我猶豫不決起來。其實是很想多待一天的,只是怕爸爸媽媽生氣,回去要討罵。這時他妹妹和奶奶也在一邊勸了起來,我想了想說: 「那你下午帶我到你們村子里有電話的人家打個電話吧,我要跟我爸爸媽媽講一下,怕他們着急。」 他答應了下來,到了下午,卻說昨天就去看過了,河過不去的。 我不肯放棄,於是他帶我穿過門前幾條被雨水浸得黐滑的田埂,走到田畈間一條河邊,指給我看:「你看,我講過了吧,河里水漲滿了,人根本過不去的。」 這時河水幾乎已與岸邊齊平,翻滾着向前流去,泛出隱隱的黑藍。 「是真過不去啊。」 「當然是真過不去,要是能過得去我肯定會帶你過去的。」 「要不我還是下午就回去吧,我出來兩天了沒打電話回去,我爸媽會擔心的。」 「不要回去——就多玩半天了,明朝就回去了。我家妹妹也喜歡你,想跟你多玩一會。你走的時候你家妹妹曉得,她肯定跟他們講了你是到同學家去玩了,他們不會擔心的。」 這一番猶豫最後又是情感戰勝了理智,加上之前我已經答應了多留一天,這會兒要走便覺得不好意思,於是仍留了下來。然而心里終究難安,到後竟覺得悶悶地起來。又過了一晚,到了第二天,我幾乎是急着立刻要回去了,卻還是被押着吃過了中飯才走。同學送我到澄橋的路口,這段路這回再走,卻不覺得特別遙遠了,感覺並沒有走太久,就已經到了路口。大概第一次走時,那種惴惴不安的尋找過程,大大延伸了我對這段路有多長的心理感覺吧。 在路口和他告別,一路快走着回去。想到回去挨罵是不可避免,說不定還要討打,心里就很惙惙,然而也只能把步子走得更快一點,好到家的時間能早一點兒,也許受罰的程度就輕一些。終於到家時已是下午三四點,媽媽在灶屋里准備燒飯,看見我回來,驀地又驚又喜道: 「你總算曉得回來了!你爸爸以為你丟了,出去找你去了!你等他晚上回來收拾你吧!」 妹妹在堂屋里,看見我回來,趕緊把我拉過去。我這才知道原來第一天晚上我沒回來時,爸爸問妹妹我去了哪里,妹妹果不其然說我大概是到同學家去了,然而怕被爸爸知道我喜歡那個男生的事,也不知道他家的地址,於是說了另外那個說要來的同學所在的村子,因為那里還有我關系最要好的一個女同學。爸爸恐怕我走了河邊的路,這樣發大水的日子,會被河水沖走,第二天便去那里找我,然而那村子在遙遠的山里面,離我們家總有五六十里路遠,妹妹又只知道一個村名,並不清楚具體的大隊,因此他沒找到就回來了。這天一大早爸爸又重新出發去那里找我,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妹妹說:「你還是趕緊到樓上房間里躲一會吧!我覺得爸爸回來肯定要打你!」 於是我趕緊上樓去,害怕等爸爸回來時在他面前礙眼。過了一會,妹妹又拿一個蘋果上來給我,說:「我覺得晚上爸爸肯定會罰你不許吃飯,你還是先偷偷吃個蘋果墊下肚子吧!」 沒過多久,爸爸回來了。我從樓上的窗戶邊往下看,看見他手上捏着一把長柄傘,很疲憊地走着,夕陽照在他身上,把他照得黃黃的。媽媽也已經看見了他,站在灶屋邊喊:「家來着!家來着!沒事了!」 他頓時振奮起來,大步走到門前,問:「啊?回來啦?在哪兒?」 媽媽說:「在樓上躲着哩。」 我以為他要上來打我,或是喝令我下去,然而都沒有,只是靜靜地沒有聲音。過了幾天以後,我才知道,爸爸那天找遍了我在那個村子的幾個同學,得到的都是我沒有到他們家去玩的答案,以為我必定是在去的路上被水淹了。回來路上經過一個水塘,看見水塘里一隻紅涼鞋,以為那是我的鞋子,撈了好久,也沒有人的影子,最後只好失魂落魄地回來。那天晚上,爸爸終究是沒有打我,也沒有不許我吃晚飯,甚至都沒有問一聲我到底去了哪兒——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只有我提心吊膽地在愧疚中勉強吃過了晚飯。 選自《拔蒲歌》,人民文學出版社 豆瓣人氣作者、家鄉的自然書寫者沈書枝全新散文集 知名作家綠妖、黎戈、蘇枕書,書評人維舟誠意推薦 用文字構築每個人心中抵禦外部龐雜世界的精神鄉土 《拔蒲歌》是一本「還顧望舊鄉」之書,這「還顧」的內容既包含過去,也寫及現今。開篇《兒童的遊戲》,講述兒時鄉下常見的遊戲。其後三輯:「紅藥無人摘」「瓜茄次第陳」「與君同拔蒲」,則別分書寫鄉下花草、南方吃食、少年心事及如今在城鄉兩地的生活。 在鄉村日漸凋敝,城市化進程不斷推進的時代背景下,作者用真誠質朴的文字,為讀者記錄下從過去到現在鄉下的生活。她筆下的「南方」,也正是我們每個人心中用來抵禦外部龐雜世界的精神鄉土。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中國文化

讀不懂這位作家的小說?沒關系,頒獎給他時,其實諾獎委員會都有些困擾

K· 克洛德·西蒙 筆下流動的一切皆是畫 貳 假裝是一個標題 假裝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副標題 諾貝爾文學獎的獲獎作家中,法國作家克洛德·西蒙肯定不是最暢銷的一位,也不是最具有世界范圍影響的一位。盡管諾獎授獎辭認為他「在對人類生存狀況的描寫中,將詩人、畫家的豐富想象和他對時間作用的深刻理解融為一體」,但讀者的眼睛和大腦並不買賬——對許多讀者來說,閱讀這位諾獎作家、法國新小說派代表人物的作品是痛苦的:他的筆下充滿了畫面的流動感,對於畫面的抒寫甚至擠占和取代了應有的情節張力,讓小說的故事性一再縮減。 對於他的寫作,《紐約時報》的評價可謂尖酸: 「克洛德·西蒙的《導體》極其令人困惑、沮喪,但也很可能是一部相當值得一讀的小說——如果可以稱之為小說的話。」 這也為諾獎委員會製造了難題——如何在簡短的授獎辭里清晰闡述他的寫作意義?最後,1985年的諾獎授獎儀式上,念授獎辭的拉爾斯·吉倫斯坦不得不妥協: 要能夠理解您的小說特色,必須是能同時既是畫家又是詩人那樣地工作。在如此短促的有限的時間中,我不得不局限於做另一種工作:那就是匯報——而且做得相當抽象和簡略。要是我能好歹達到表示出您的作品在一個讀者身上喚起的崇高的敬意,那我就心滿意足了。 換句話來說,如果把他的作品當作一幅畫作來讀,也許你才能更投入,以及更理解他到底講述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就像上面說的,進入克洛德·西蒙式「造境」的前提是懂得欣賞繪畫,要「能同時既是畫家又是詩人那樣地工作」。只有找到了適合的鑰匙,才能開鎖並真正進入到西蒙筆下光怪陸離的文學世界中。 與浩瀚晦澀的寫作相比,克洛德·西蒙更令人關注的是他一生曲折的經歷—— 西蒙的一生經歷傳奇,他自小就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中:他頂着因病逝世的哥哥的名字出生,他的父母甚至沒有給他申報新戶籍。1914年8月27日,西蒙十個月大的時候,他的父親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戰死沙場,父親的逝世給他母親帶來了致命的打擊。戰後,她曾數年執着地帶着兒子到一戰戰場遺址尋找丈夫的屍骸,最終積郁成疾,在西蒙12歲的時候撒手人寰。失去雙親的小西蒙繼續到巴黎求學,假期則回到舅舅、舅媽三個家庭中,在他們的愛與憐憫中度過了自己的少年時期。成年後,西蒙從母親那邊繼承了一份小額遺產,開始獨自生活和學習。 這位中學時曾在學校獲得過繪畫第一的青年,曾立志成為一名畫家,為此,他曾到英國短期學習,後來還跟隨安德烈·洛特學習立體派繪畫,同時,他開始接觸超現實主義文學並廣泛閱讀普魯斯特、卡夫卡、喬伊斯、福克納和康拉德的作品以及一些哲學類的書籍。再往後,他到法國騎兵團服了兵役。1936年西班牙內戰爆發後,西蒙滿懷革命熱情,跑到西班牙幫助共和軍和無政府主義者與佛朗哥的軍隊作戰。後來,他還到印度和東歐各國以及其它國家游歷。很快,二戰爆發了,像是命運的捉弄,西蒙在自己父親的忌日那天應征入伍,跟隨父親的步伐走上戰場,參加了默茲河戰役。但他所在的騎兵團在弗蘭德公路戰敗後幾乎全軍覆沒,他則頭部受傷被德軍俘虜了。五個月後,他竟奇跡般地成功逃離俘虜營,命運多舛的他作為戰爭的親歷者幸運地活了下來。後來,他返回法國參加地下抵抗運動,直至法國解放。 正如西蒙所說,他與古老歐洲的大部分居民一樣,經歷了動盪的歲月。當和平來臨,西蒙回到故鄉,一邊種植葡萄,一邊寫小說,在苦行僧般的持續創作中找尋作為九死一生的倖存者那贖罪般的心靈慰藉。從1945年發表處女作《作弊者》到2001年推出《有軌電車》,50餘年間他先後發表了20餘部作品,成為20世紀下半葉法國最重要的作家之一:1960年,他的小說《弗蘭德公路》獲得了《快報》圖書獎;七年後,長篇小說《歷史》也獲得了美第奇文學獎;1985年,他又憑借小說《農事詩》,成為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唯一一位「新小說」作家。2006年和2013年,法國著名的「七星文庫」叢書先後推出西蒙篇第一卷和第二卷,標志着西蒙在法國文學史上的重要地位進一步得到了確立,西蒙無愧為法國新小說派的「主要柱石」。 節選自《三折畫》譯者序 譯者:樊詠梅 (蘇州大學法語系教師,南京大學法語系博士) 對於自己的寫作,克洛德·西蒙也曾以別種方式進行解釋。比如在其作品《四次講座》(作於1980年到1993年之間的四次講座的收錄)中,他闡述了從事寫作這一特殊的工作,它就跟他不斷挑戰的一種文學理論,一種哲學思想同樣細致。他的每一次「談話」(他自己這樣定義)都變成了下一次的基本材料,就仿佛作家自己在不停地精心提煉着他眼中始終未完成的一個話語主題。四次講座更可被視為從四個對象出發:追尋逝去的時光、記憶、詩意和寫作。在它們之間,眾多的回聲或反復的參照構成合唱,讓人們相當清楚地聽到彼此的聲音。 克洛德·西蒙 很久以來,人們就把描寫看成是虛構作品的一個次要成分,甚至次要到被認為只是簡單地具有裝飾性的、無用的,甚至還是令人膩煩的功能,既然它中斷了攜帶或負載意義的情節的進展,而在傳統讀者的眼中,唯有情節才是重要的。 從《弗蘭德公路》《農事詩》到《大酒店》《植物園》《刺槐樹》《導體》等作品的陸續出版,中國讀者對於克洛德·西蒙的名字並不陌生,但正如他在全世界的聲譽大過實際作品的被接受度,不少讀者對於他的了解,停留在對於「新小說」整體觀念的了解上。但對克洛德·西蒙的接受始終很緩慢。近期,南京大學出版社「守望者」工作室推出了西蒙另一部小說《三折畫》的中文譯本,這本書1973年由法國子夜出版社出版發行,是西蒙第三創作階段的作品,對於認識西蒙是一個更為獨特的文本。 「三折畫」原指畫在三折畫屏上,展示聖人的多種生活片段、聖經故事和傳說的多重片段的畫作,這種畫整體包含三幅畫作,中間一幅畫作是主體,兩旁的兩幅可以折疊在中間的主體之上。小說《三折畫》以繪畫藝術手法「三折畫」為標題,結構上分為彼此獨立又相互關聯的三部分,作品的三個主要場景直接與三位畫家息息相關。 《三折畫》描繪了三幅場景:杜布菲的田園圖為背景、法國中部一個村莊里發生的故事;德爾沃的居住地、北方一座小城市的工業郊區的故事;培根所住的地中海為背景,南部天藍海岸一家豪華賓館里的故事……在這幅三折畫中,克洛德·西蒙展開三個平常的社會新聞故事,又將整體進行剪切、分割、分離和重新組合,拼貼成一部具有整體結構的作品。這種整體的和諧統一正是克洛德·西蒙作品不可思議之處。 所以,即使沒法完全「浸入」他的寫作理念,試着像看畫一樣在腦海中重構他所試圖展現的一切,其實也是別有一番趣味的閱讀體驗—— 「 不完滿是問題,但它從某種意義上說,卻是我試圖要做的:一種描畫。寫作只能延續地、憑着某種次序再現事物。 -作品節選- 《三折畫》 克洛德·西蒙/著 樊詠梅、張新木/譯 南京大學出版社2019年4月版 明信片上展示着一個瞭望台,上面栽植了一些棕櫚樹,整齊地排列在碧藍大海邊的湛藍天空下。一道長長的海邊懸崖鑲着浮華的裝飾,正面泛着刺眼的白色,依偎着海灣的曲線微微內傾。異域的灌木和一叢叢美人蕉掩映在棕櫚樹間,在照片近景中形成一個花束。美人蕉的花朵被染上一種紅色和刺眼的橙色。身着淡裝的人們在分隔廣場和海灘的堤壩上來來往往。不同顏色的着色與每個物體的輪廓並不完全相稱,以至於棕櫚樹那生冷的碧綠溢流到天空的湛藍中,披巾和陽傘的淡紫咬合着地面的赭紅和海洋的深藍。 明信片放在廚房餐桌的一角,餐桌上面鋪着黃、紅、粉紅相間的方格防水桌布,桌布上有好幾處切痕,是砧板或菜刀滑落所致。散開的切口邊向上翹起,露出栗色的網狀線。一隻剝了皮的兔子的粉紅身體,橫躺在厚邊彩釉的盤子里,就在明信片的不遠處。血淋淋的頭越過盤子的邊緣,耷拉在防水桌布上。廚房的門朝向一個與廚房齊平的院子,地面覆蓋着碎石,院子將這幢房子和另一座平行的樓房分隔開來。院子的一頭被一個雙門柵欄封閉了起來。另一處開口通向一個果園,里面種着幾棵李子樹。可以聽到近處蓄水渠矮牆上水的晃動聲,還有閘門連縫處水的滲漏聲。更為細弱更為沉悶的流水聲來自遠處的一個小瀑布。 gif圖片來自《至愛梵高》截圖 果園一直延伸到小河邊,河流從那里拐向農舍群。過了河灣不遠的地方,河水被水渠截流了一部分,那水渠穿過一座石橋的第一個橋孔,而石橋的第二個橋孔在矮牆下方跨越了閃閃發光的河水,河水自由而快速地在一個個島狀地帶間流動,這些地方長着叢叢淡綠泛藍的柳樹和寬葉植物,呈喇叭口漏鬥狀。石橋旁矗立着一座教堂,與道路隔着一個小土台,土台上長着四棵老胡桃樹。那個大瀑布位於農舍群上游約一公里的地方,農舍群只有三十來幢房子。從農舍群出來後,道路通向瀑布腳下的一家鋸木廠。在到達鋸木廠之前,道路形成了一個分叉,其中左邊的分叉經過谷倉附近,隨後通向山谷的上方。 在谷倉那兒,人們可以看到鍾樓。在瀑布的腳下,也能看到鍾樓,但看不到谷倉。在瀑布的上方,既可以看到鍾樓,也可以看到谷倉的頂部。鍾樓呈方形,由灰色石頭壘成,頂部由平瓦築成金字塔形。金字塔的屋脊上包着鋅皮板,上面的銹跡呈現出一種金黃色。大瀑布的聲音在山谷的陡峭斜坡和岩石間不斷回盪。 躺在瀑布上方的草場里,人們可以看見伸向天空的禾木和傘形花,微風時而搖曳着它們的枝丫:禾木的樹枝更為柔軟,會微微彎腰,而傘形花則呆板地搖來晃去。從這個角度看,傘形花比鍾樓還大。實際上,人們不能同時看到傘形花和鍾樓。如果聚焦傘形花,遠處的鍾樓便顯得模模糊糊,猶如一個灰色的長方形,向上拉伸,頂着一個同樣模模糊糊的淡紫色三角形。某些時辰,太陽照在生銹的鋅皮板屋脊上閃閃發光。傘形花的花枝上覆蓋着一層白色的細密絨毛,在逆光中給傘形花勾勒出一個明亮的光暈。纖細的花柄呈傘骨形展開,支撐着花兒的花托,而細密的絨毛自行拉長,相互連接、相互混合,似乎形成了一團雪狀的霧氣。 谷倉建在斜坡的草場上,底座是石頭壘成的,牆壁由許多垂直的木板搭成,木板間的縫隙有大有小。底座在上游一邊恰好與地面相接。細微的泥土滑坡或者雨水沖刷,在木板牆根部隨處堆積起一些泥土,上面長滿了一叢叢野草。如果聚焦鍾樓,傘形花的莖葉和花朵這回又變成模糊物活動起來,輕輕地搖擺着,勾畫出一個個銳角三角形,其不確定的各邊時而重合,時而分開。在瀑布的腳下矗立着鋸木廠的廠房,鋸木廠通過一條小小的分水渠,截流了一部分河水。鋸木廠的碩大房頂與鍾樓的房頂一樣,也呈淡紫色,屋脊上也包着銹成金黃色的鋅皮。人們可以聞到剛剛被鋸開的木板和鋸木屑的味道。在鋸木廠和教堂之間,小河並沒有碰到太大的坡度,清澈的河水在凝灰岩和鵝卵石形成的栗黃色河床上勻速流淌着。 谷倉的南面貼滿了顏色鮮艷的海報,一層一層,最舊的那些海報邊角已經捲起,或已經被撕破,或因惡劣天氣而褪色。最新的一張尺寸很大,展示的是一個馬戲團的演出場地,腳蹬鋥亮皮靴的馴獸師手持一根鞭子,正在表演馴獸節目。海報有一圈黃色的邊,邊上點綴着一顆顆紅星。在濕氣和高溫的交替作用下,谷倉板壁發生膨脹和收縮,以致重疊的海報層裂開了幾個口子。其中一個比較大,看起來似乎是有人故意弄大的。瀑布的下面被沖刷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水池,像一個環形臉盆。池邊清澈的水讓人可以看到凝灰岩的赭紅色池底。隨着深度的增加,池水起先變成綠色,然後變成一種洗衣劑的藍色,藍色漸漸加深,到了水池中央差不多已變成黑色。在半明半暗的谷倉中,眼睛貼在扒開的木板縫上,想要看清外面的物體,那還是需要點時間的。 覆蓋山谷腰間的樹林邊緣是成排的榛子樹和千金榆這類矮小灌木。樹林的邊緣沿着草場的斜坡蜿蜒向前,勾畫出幾條曲線、幾個海灣和海角,其中一個海角差不多一直延伸到谷倉後面。一片濃密的榛樹林像一個島嶼,突出於森林植被的前部,沿着廣告板壁幾米開外的地方向前延伸。一輛老式摩托車橫躺在榛樹林的腳下,掩映在低矮圓形且有凹凸花紋的樹葉間,輕輕吹來的微風不時地撫動着這些樹葉。摩托車的擋泥板、腳撐、排氣管,甚至塗成黑色的油箱,還有油箱上稍稍褪色的金色紋路,即未受到任何摩擦的部位,都積滿了一層淺黃的灰塵,油污濺到的地方甚至變成了深栗色,在鏈齒輪上形成一層油泥。從谷倉所在的地方,可以清晰地聽到瀑布那不間斷的強勁聲音在灰色岩石的峭壁上回響,這些峭壁時隱時現於樹林的濃密樹葉之間,就在山谷間樹木環繞着的陡峭山坡上。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蕭朝貴與楊秀清之間的「權力遊戲」|短史記

圖:本文選自劉晨所著《蕭朝貴與太平天國早期史》(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已獲授權 蕭朝貴憑借天兄的神奇力量和個人的聰慧謀略,一步步逼近最高權力核心。在他的主導下,與洪秀全、楊秀清、馮雲山等共同完成了金田起義前後上帝會和太平天國宗教、政治權力格局的構建,而蕭朝貴與楊秀清的關系在這一權力網絡中尤為重要。 …… 《天情道理書》記載: 「迨庚戌四月間,東王一旦忽又口啞耳聾,耳孔出膿,眼內流水,苦楚殆甚;一則因代弟妹贖病之勞,二則乃天父默中使成,以試我們兄弟姊妹心腸,真否認實天父天兄真道也」,「及至金田團營,時維十月初一日,天父大顯權能,使東王忽然復開金口,耳聰目明,心靈性敏,掌理天國軍務,乃天下弟妹」。① 長期以來,學界據此認為,楊秀清在金田團營的關鍵時刻詐病樹威,居於幕後指揮,由蕭朝貴發號施令,統籌全局。 蕭朝貴在這段時期表現確實活躍,可以說是真正執掌上帝會權柄者,然而楊秀清詐病則未必是真,《天情道理書》所記也不盡屬實。 第一,楊秀清選擇庚戌年四月詐病不合時宜。當時,上帝會面臨的緊張形勢不容忽視。大黃江巡檢黃基率兵搜捕陳亞貴,途經鵬隘山時勒索錢財,揚言道,「奴輩拜上帝會謀不軌,行將屠之」,會眾130人在金田韋昌輝家集眾自衛,官府勒令解散。接着,「陳玉書舉家回上灣,道新墟為巡檢勇截留其妾」,會眾「憤而復聚」,上帝會和官府的衝突一觸即發。② 廣東信宜局勢尤為嚴重,凌十八在大寮勸人敬拜上帝,有眾數百人,引起地方官府的注意。四月,知縣宮步宵下令「飭查凌十八等,並諭悔悟免究」;③附近士紳聯名具稟,要求官府出兵鎮壓。在這種緊張局勢下,主持全局的蕭朝貴並未採取任何明智果斷的措施,而是要求會眾耐心等待,「待妖對妖相殺盡憊,然後天父及天兄自然有聖旨分發做事也」。④ 接下來上帝會和地方武裝的矛盾日益加劇,鬥爭不斷升級,是年六七月上帝會發布團營令,會內事務十分繁忙,亟須統一的領導核心,而蕭朝貴在此前的三月至六月上旬保持沉默。楊秀清和蕭朝貴同為上帝會的實際領導人,兩人不會同時放下領導工作。 據《天兄聖旨》記載,庚戌年三月初四至六月十九日,其間天兄僅於四月二十二日下凡一次,天兄的沉默可能與上文論述的「瘡毒」有關。蕭朝貴能在金田團營前夕的關鍵時刻沉默,也可佐證楊秀清此時並未患病,而是依舊在幕前指揮。如此殘酷緊張的鬥爭形勢是不允許楊秀清蓄意選擇在四月詐病的。 圖:蕭朝貴塑像 第二,《天情道理書》關於楊秀清患病時間的記載是誇大的。按照《天情道理書》的說法,楊秀清在庚戌年四月至十月初一日長達半年的時間里幾乎病廢。但是,庚戌年七月二十一日天兄在金田下凡傳令: 「秀全,今天使蒙得恩回洪化山,直路到胡以晃家,喚胡以晃到來也。又使一人到平在山,喚秀清到來也。」 楊秀清此時還能到金田開會,說明他尚能行動,並非病重不能起身。 八月初一日,天兄復下凡,對洪秀全說:「妖魔又作怪,要差秀清、朝貴二人戰妖也。」接着蕭朝貴上演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妖魔之戲。遵照天兄之命,楊秀清也應隨即表演。⑤可見,四月至八月初一日,楊秀清還沒有病重到失去行動能力,甚至還可以「戰妖」。《天情道理書》為宣揚天父神威,刻意神化楊秀清,誇大了楊秀清病情延續的時間。 第三,楊秀清病重有人證。八月二十日,賴培英、張維昆等奉洪秀全之命前往鵬隘山看望楊秀清後向天兄稟奏:「秀清兄今年身體十分苦楚」,「求天兄化醒清兄,心內靈通,使他能知識,聞小弟們說話也」。⑥這段話表明賴培英等人已探望過楊秀清,楊秀清此時「十分苦楚」,而且並不清醒,確實病得不輕。 結合以上論述,楊秀清病情加重當在八月。根據《天兄聖旨》,整個庚戌年,天兄在八月下凡的次數是最多的,也可佐證楊秀清在八月病情加重,權力已經集中到蕭朝貴手中。 楊秀清患病的時間,《太平天國起義記》記載:「在會中,彼(楊秀清)忽生啞病,兩月內不能言語。」⑦洪仁玕在自述中也說:「東王能代人贖病,至耳聾流水,口啞流涎,二月余之久。」⑧二者都記楊秀清生病的時間是兩個月。另據《天情道理書》,楊秀清完全康復是在十月。 楊秀清完全康復必然給會眾留有很深刻的印象,而且《天情道理書》明確指出「及至金田團營,時維十月初一日」,記錄時間精確,並且與金田團營聯系起來。結合上述楊秀清八月病情加重的論證,《太平天國起義記》和《干王洪仁玕自述》關於楊秀清生病兩個月的記載,各種史料相互參正,《天情道理書》所記楊秀清於十月完全康復的日期應當無誤。因此,楊秀清真正患病的時間是八月和九月。 圖:「庚戌年天兄下凡次數」統計表 結合「庚戌年天兄下凡次數」統計表與《天兄聖旨》的記載,自庚戌年六月底天兄接見洪秀全家人,開始十分頻繁地下凡理事,蕭朝貴也開始了自己的首輔生涯。但楊秀清患病是在八月至九月,蕭朝貴在六月底就開始主政了,很可能是因為楊秀清此時雖然還沒有病倒,但已「寢不安枕,食不甘味,不辭勞瘁,艱苦備嘗」⑨,身體狀況不佳,被迫逐漸退居二線。 九月楊秀清尚未病癒,蕭朝貴代天兄下凡的次數卻驟減,究其原因,一是此時金田團營正在穩步進行;二是楊秀清身體可能已經開始恢復,蕭朝貴預感到最終要交還權力而產生悲觀情緒,繼而趨於沉默。但庚戌年九月,天兄分別於初十日、十五日、二十五日下凡,前後時間相隔比較均勻,而且天兄仍然繼續處理會內重要事務並下令「現不可扯旗」。從這幾點看,九月仍是蕭朝貴主政期,權力還在蕭朝貴手中。 另外,八九月正值金田團營、起事立國的關鍵時刻,楊秀清此時詐病不但不能樹威,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喪失權力。所以,學界長期持有的「楊秀清詐病樹威,楊秀清、蕭朝貴聯合掌權」的論斷值得商榷。 楊秀清病重期間,蕭朝貴開始代理「首輔」之職,執掌上帝會的教務、教權,這也是他超越楊秀清的一次大好時機,蕭、楊爭鬥的暗流隨之涌現。 蕭朝貴主政期間,為打擊、控制楊秀清採取了三種手段。 一是直接命令。道光三十年八月初一日,蕭朝貴在平南鵬化山約楊秀清戰妖完畢,不以「天兄」之命而是自己直接對其下令:「四哥,爾先回去。小弟現停幾日,制服這處妖魔先,然後歸也。」⑩楊秀清奉天兄之命由鵬隘山至鵬化山戰妖,然後又奉蕭朝貴之命先行返回,可見蕭朝貴已經能夠直接命令、指揮楊秀清的行動。 二是詆毀中傷。楊秀清病重期間,上帝會內「未識皇上帝之聖心,皆私議東王幾成病廢,以致有不知尊敬東王,反為褻瀆東王」⑪,楊秀清聲名大損。在當時楊秀清病重、洪秀全和馮雲山「避吉」的情況下,這種輿論導向最有可能是蕭朝貴所為,而這種輿論也只有在「天兄」默許下才有存在的空間。 三是孤立壓制。八月二十日,楊秀清病重期間,韋昌輝奉洪秀全之命欲接楊去花洲養病,天兄立即拒絕,接着「韋正又求天兄差清兄去金田安福,又求入藍廠安福」,蕭朝貴總以「不去得」「總不去得」「總不妨」等話拒不放人。⑫很明顯,蕭朝貴拒絕楊秀清脫離自己的主要原因是為了孤立和控制楊秀清,杜絕楊秀清與洪秀全、馮雲山及地方實力派聯合,同時確保金田作為上帝會大本營和指揮中樞的地位,韋昌輝卻未諳其意,在此問題上未能與蕭朝貴配合默契。 圖:太平天國時期所鑄銅錢 蕭朝貴在拒絕放人後,預感到自己的首輔地位並不穩固,而手中的權力或許遲早要交還給還在病中的楊秀清。道光三十年八月二十二日,他代天兄傳言給韋昌輝: 「韋正,千祈要扶實爾三星兄江山。朕今在高天,要理天下萬郭事。這今各處團方也,有事情,爾要時時靈變,肚里要翻翻轉。每事總要遵條命做事,切不可過當人家。每事理道總要高張過人。自然高天有天眼看顧得到,總不妨。高做事,高擔當。爾要和順兄弟,倘有不遵條命者,他不能飛走得朕高人手腳下過。朕這今倘或三兩月下一回也不定。有事爾同爾妹夫商量理酌,切不好畀人看小爾三星兄江山。朕所吩咐說話,爾切要記緊。有朕在高天看顧,總不妨。」⑬ 在蕭朝貴對韋昌輝的千叮嚀萬囑咐中,我們不難看出他對權力的留戀,而他能夠倚賴的主要還是韋昌輝。蕭朝貴的預感或許是對的,楊秀清在一個月後復出,天兄在天父復出後的三四個月只好保持緘默。據《天兄聖旨》,天兄在庚戌年九月僅下凡三次,從十月到次年正月底的近四個月,僅十一月初旬下凡一次。 楊秀清在金田團營即將完成的重要時刻病癒登場,對他來說是再立天父權能和自己威嚴的良機。 楊秀清復出後,「有神附體傳言,比別人為多。每次代天父上帝傳言時,嚴厲肅穆,責人罪惡,常指個人而宣傳其醜行」⑭,「每有所言即應驗」⑮。楊秀清是要通過天父的頻繁出現,消弭蕭朝貴執政時期給他帶來的一系列負面影響。 道光三十年十月初一日,金田團營尚未完成。陸川、博白、花洲、信宜等地的大批會眾尚在途中。所以天兄在九月十五日仍然強調:「千祈秘密,不可出名先,現不可扯旗,恐好多兄弟不得團圓矣。」⑯蕭朝貴直到九月還是堅持暫不起事的保守態度。十月初一日,楊秀清復出,否定蕭朝貴的保守政策,果斷採取迎接會眾的措施,不惜與清軍交火,大張旗鼓地准備起事。十月十八日,楊秀清派隊伍至大洋墟迎接前來金田團營的陸川上帝會賴九所部,與清軍激戰,賴九部順利從上游渡潯江,抵達金田。⑰ 十一月二十二日,楊秀清又派蒙得恩帶人前往花洲,二十四日在思旺圩大敗潯州協副將李殿元部,斬殺秦川巡檢張鏞,迎接洪秀全、馮雲山返回金田,花洲上帝會眾也到達金田,這就是著名的「迎主之戰」。⑱洪秀全、馮雲山在八月曾有與楊秀清會面的努力,但終因蕭朝貴的阻攔未能成行。這次三人終於相見,地點不是在花洲而是在金田。洪、楊、馮的再次會面,點燃了金田起義的火種,也標志着蕭朝貴代理首輔時期的結束。 據《天兄聖旨》,金田起義立國後,天兄與蕭朝貴復出,在太平天國的神壇和政壇上又開始發揮一定的作用,但這種勢頭已大不如前。直至永安封王,各王「俱受東王節制」⑲,楊、蕭地位發生根本性變化,才正式宣告「天兄」超越「天父」嘗試的失敗。 蕭朝貴與楊秀清,起身微末,窮困潦倒。《天情道理書》記載,蕭朝貴「僻處山隅,自耕而食,自蠶而衣,其境之逆,遇之嗇,難以枚舉」,楊秀清則「生長深山之中,五歲失怙,九歲失恃,零丁孤苦,困厄難堪」⑳。二人有着同樣艱辛悲慘的人生經歷,都對現實壓迫產生不滿。 他們比鄰而居,在鵬隘山種山燒炭,結為摯友,終因不堪欺凌,毀家紓難,同拜上帝,洪秀全及太平天國的軍民都給予他們極高的評價。也正是由於二人志同道合,精誠合作,金田起義的號角才能順利吹響,太平軍才能從貧瘠荒蕪的紫荊山一路高歌猛進,攻破六朝古都南京。連他們的敵人也清楚,「夫首逆數人起自草莽結盟,寢食必俱,情同骨肉,且有事聚商於一室,得計便行。機警迅速,故能成燎原之勢」。㉑ 但是,「天兄」代言人蕭朝貴與「天父」代言人楊秀清之間並非純粹的同盟、摯友,兩人在合作共事的背後,隱藏着鮮為人知的矛盾和危機。在太平天國的萌芽期,「天兄」曾通過攬權、培植私黨、代理首輔,試圖創造超越「天父」權威的神話。 在金田團營的關鍵時刻,蕭朝貴還利用直接命令、詆毀中傷、孤立壓制等手段欲使病重的楊秀清脫離上帝會的權力核心,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但「天兄」(蕭朝貴)與「天父」(楊秀清)之間的關系也不能簡單地視為對手、仇敵,兩者微妙的政治、宗教關系,以及太平天國生存的主客觀環境,決定了「天兄」排擠「天父」,甚至意圖取而代之,都僅是太平天國萌芽時期一股涌動的奪權暗潮。 所以需要注意的是,蕭、楊關系是一個復雜的矛盾體。蕭、楊之間的關系並不存在先合作後分歧的時間邏輯,而是在合作中夾雜分歧和矛盾,但仍在矛盾中需要和堅守着合作,合作是主流,矛盾和超越是暗流。 綜合前文與其他史實可見,蕭朝貴超越楊秀清嘗試的失敗有它的必然性。 蕭朝貴之所以能通過宗教手段和平超越馮雲山,很大程度上受益於他所倚賴的地方實力派,而馮雲山所依靠的僅是一幫手中沒有實權的小知識分子。楊秀清不同,他既有神的身份,又有自己能夠調遣的地方實力,他能去貴縣發號施令的例子便證明楊秀清已確立了在上帝會和太平天國的核心領導地位。所以,蕭朝貴很難通過和平手段取代楊秀清的權力。 後來楊秀清與洪秀全、韋昌輝之間的矛盾長達六七年,最終只能通過「天京事變」的血腥一幕解決。對韋昌輝來說,只有殺掉楊秀清,才能取代他的權力。但是對蕭朝貴來說,主客觀環境都不允許蕭、楊之間使用暴力,這就決定了蕭朝貴奪權的必然失敗。 第一,維護天父權威和楊秀清的地位,符合洪秀全「天父之子」的利益。蕭、楊之間的爭鬥可以是暗流,可以悄無聲息地進行,洪秀全、馮雲山可以默認天兄的權力超越天父,但在當時太平天國初創之時決不允許暴力奪權的存在。 第二,楊、蕭之間存在合作的需要。即使蕭朝貴暴力奪權成功,也只能是兩敗俱傷,蕭朝貴很有可能被上帝會內其他實力派消滅。這一點,蕭朝貴自須正視。 第三,當時上帝會面臨的緊張局勢決定楊、蕭之間必須「合作」。只有天父、天兄共有的神秘力量,才能維系上帝會「八面煷起,起不復息」的動力。㉒ 圖:長沙勞動廣場「蕭朝貴陣亡處」(真實性存疑) 蕭朝貴與楊秀清之間的矛盾,歸根結底,是利益的衝突與權力的角逐。這是一股暫時不能超越地表而噴發出來的暗流,被較為成功地限定在合作的表象之下。但是,蕭、楊之間的較量,也有可能發生裂變。 可歷史的締造常得自偶然,當蕭朝貴可以有機會再次觸及最高權力的時候,咸豐元年十月十八日永安城外發生水竇村之戰,他身受重傷、生死未卜;十月二十五日永安封王,其政治生涯告一段落。 ①《天情道理書》,《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太平天國》,第366~367頁。 ②《潯州府志》,《太平天國革命時期廣西農民起義資料》上,第132~133頁。 ③梁安甸等《信宜縣志》卷8,《茂名文史》第6輯(《凌十八資料專輯》),廣東人民出版社,1987,第81頁。 ④王慶成編注《天父天兄聖旨》,第45~46頁。 ⑤王慶成編注《天父天兄聖旨》,第57~58、66頁。 ⑥王慶成編注《天父天兄聖旨》,第74頁。 ⑦〔瑞典〕韓山文:《太平天國起義記》,簡又文譯,《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太平天國》(6),第866頁。 ⑧《干王洪仁玕自述》,羅爾綱、王慶成主編《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續編·太平天國》(2),第409~410頁。 ⑨《天情道理書》,《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太平天國》(1),第366頁。 ⑩王慶成編注《天父天兄聖旨》,第66頁。 ⑪《天情道理書》,《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太平天國》(1),第367頁。 ⑫王慶成編注《天父天兄聖旨》,第74頁。 ⑬王慶成編注《天父天兄聖旨》,第75頁。 ⑭〔瑞典〕韓山文:《太平天國起義記》,簡又文譯,《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太平天國》(1),第866頁。 ⑮《干王洪仁玕自述》,羅爾綱、王慶成主編《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續編·太平天國》(2),第410頁。 ⑯王慶成編注《天父天兄聖旨》,第77頁。 ⑰參見《鄭祖琛等奏鬱林等股前往金田並張必祿病故折》(道光三十年十一月十三日),《太平天國文獻史料集》,第72頁。 ⑱參見《勞崇光等奏進攻金田失利伊克坦布等戰死折》(道光三十年十二月初八日),《太平天國文獻史料集》,第79~80頁。 ⑲《永安封五王詔》,《太平天國文書匯編》,第35頁。 ⑳《天情道理書》,《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太平天國》(1),第370、371頁。 ㉑張德堅:《賊情匯纂》,《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太平天國》(3),第172頁。 ㉒王慶成編注《天父天兄聖旨》,第76頁。 作者簡介 劉晨,1986年生,山東濱州人。歷史學博士。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助理研究員,「博雅」博士後。主要從事中國近現代史領域的教學與研究。著有《蕭朝貴研究》《太平天國社會史》等,在《近代史研究》《清史研究》《檔案學研究》等學術刊物上發表論文30餘篇。 本書簡介 本書引用可靠的資料論證了在太平天國早期歷史上存在一個「蕭朝貴時代」,太平天國得以迎來定鼎金陵的輝煌。而與此同時,肇端於蕭朝貴時期的太平天國權力鬥爭和權力結構的異動也埋下了「天國」隕落的伏筆。本書附列的六篇研究習作,是作者近年來對蕭朝貴和太平天國早期史研究的後續推進。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微信搜狗歷史

惠特曼誕辰200周年,為什麼成年人愛讀童書,《權游》之後的奇幻小說

月末月初, 我們將縱覽近一個月內全球文學期刊聚焦的話題, 遴選其中有趣、新穎、觀點介紹給大家。 最近一個月,全球文學界發生了許多熱點話題: 詩人惠特曼誕辰200周年,他如何影響後來的文學寫作? 在全球童書銷售市場,成年人閱讀比例正在攀升,原因在哪? 英國文學期刊《格蘭塔》成立40年,關注青年寫作力量它是絕佳「勞模」; ...... 文學就像一棵參天大樹,有無數落葉沉積樹根,也在催生着新葉涌動而出。 《新聞日》 惠特曼誕辰200周年 1819年5月31日,沃爾特·惠特曼出生於紐約長島。4歲時,惠特曼隨家人遷至紐約布魯克林。以《草葉集》為代表作的惠特曼,一直被視為美國文壇最偉大的詩人之一,其使用日常語言寫詩的手法,也讓他被稱為自由詩之父。從D.H.勞倫斯、聶魯達到20世紀60年代的嬉皮士風潮,惠特曼的作品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文藝作品和社會運動。在惠特曼誕辰200周年之際,紐約市政府發起為期一周的國際惠特曼周活動,其中包括一系列在曼哈頓、布魯克林和長島舉辦的研討會、講座、旅行計劃和演出,人們也會在布魯克林朗讀惠特曼的經典詩作《輪渡布魯克林》。 《電報》 為什麼成年人愛讀童書 在新作《為什麼你應該讀童書》(WhyYouShouldReadChildren'sBooks,EvenThoughYouAreSoOldandWise)中,牛津大學學者凱瑟琳·倫德爾指出,兒童文學為成年人提供了對事物的獨特見解,讓成人可以重溫正義、愛、冒險和幸福。倫德爾著有數部獲獎童書,但每當提到自己的童書作家身份,她總會面對學者的不屑。作為讀着《哈利·波特》長大的一代,倫德爾希望成人能夠找回最初認識自己時的感覺。據調查,很多成人仍然會偷偷閱讀兒童小說,承認閱讀童書時的體驗也與兒童完全不同。三年來,成人購買紙質版和有聲書版童書的比例大幅提升。2018年英國售出的兒童小說中,有三分之一是成人買來給自己閱讀的。 《衛報》 《權力的遊戲》完結後,還有哪些奇幻小說 《權力的遊戲》完結後,奇幻小說的熱度依然持續。喬治·R.R.馬丁的《權力的遊戲》讓許多人第一次接觸到奇幻小說,而在彼得·傑克遜將托爾金的《指環王》改編為電影後,很少有作品能像《權力的遊戲》一樣引起奇幻小說的全球性熱度。幾家流媒體巨頭已經覺察到商機,開始大量收購奇幻小說的版權,希望復制《權力的遊戲》獲得成功。據悉,亞馬遜即將改編著名奇幻作家羅伯特·喬丹的《時光之輪》,也會把托爾金的其他中土故事搬上屏幕。此外,一批新銳作者也在重新定義奇幻小說,奇幻作者不再僅限於白人男性。《衛報》推薦了6位奇幻作者和他們的作品,其中包括被喬治·馬丁盛贊的羅賓·霍布、星雲獎得主娜奧米·諾維克等。 《格蘭塔》 《格蘭塔》四十年 1889年,《格蘭塔》創刊於劍橋大學,是劍橋大學的學生刊物。1970年,《格蘭塔》因資金原因停刊。1979年,兩位劍橋大學的美國留學生接手《格蘭塔》,重新推出以「新寫作」為口號的《格蘭塔》,旨在打破沉悶的英國文壇。四十年來,《格蘭塔》已經成為最具影響力的文學期刊之一,其推出的英美年輕作家,也在日後成為無法被繞過的名字。在四十周年紀念之際,《格蘭塔》推出特輯,精選了一批代表着「《格蘭塔》精神」的作品,其中包括許多讀者還不夠熟悉的聲音,也囊括了小說、回憶錄、游記等體裁。這些作品既代表了《格蘭塔》的過去,也闡釋了《格蘭塔》目前的編輯品味。此外,在回顧過去四十年的作品時,編輯部發現,直到1994年,《格蘭塔》上才開始出現女性作者的作品。 《自然》 亞歷山大·馮·洪堡傳記繪本出版 出生於1769年的德國科學家亞歷山大·馮·洪堡被視作近代地理的主要創建人。他曾發現一千多種物種,提出等溫線、等壓線的概念,並影響了美國總統傑斐遜、南美革命先鋒玻利瓦爾的政治決策。在文學作品中也可以看到洪堡的身影,他的名字在歌德的詩作和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中多次出現,梭羅的《瓦爾登湖》和達爾文的《物種起源》也都和他有關。他激勵了幾代作家、思想家和革命者。在洪堡誕辰250周年之際,洪堡傳記《創造自然》的作者安德里亞·沃爾夫推出繪本《洪堡歷險記》(TheAdventuresofAlexandervonHumboldt)。在這部非虛構圖畫作品中,讀者可以看到洪堡對拉丁美洲長達五年的探索。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中國文化

行旅世界打開的視野,不及站在它書山之半 | 譯林出版社30周年

5月底,譯林出版社給自己舉辦了一場生日會,講座、展覽、觀影,豐富無比,30周年的生日邀請到了李敬澤、高興、孫甘露等許多讀者熟悉的作家和評論家到場。他們的回憶與講述,其實都在圍繞一個話題: 文學,如何讓我們與世界相連? ■ 活動現場 譯林出版社 圖 30年來,像譯林出版社這樣致力於引進推薦國外優質文學的出版社與出版人,不斷打開讀者對文學世界的視野,並讓中國文學逐漸了解自身與世界文學之間的關聯與呼應。 這讓我們變得更為多元和包容,如李敬澤如說,「我們依然保持着對世界的好奇心。我們一直保持了充分的世界視野。」 身處上海的孫甘露回憶自己閱讀外國文學作品的經歷,感慨「修改了對於世界的認知,也讓我認識到在我們日常經驗之外,還有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而高興則傳遞了愛情與閱讀之間的關聯,那時和女生約會,如果能背誦一些外國文學名段會非常有助形象提升,那時談起文學,就是今天的約會BGM(背景音樂)。 閱讀帶來的幸福之餘,一個出版社30年的堅持和甄選同樣令人感動。當今天一些出版人偶爾抱怨市場環境不景氣、出版艱難時,再回看譯林的故事,或許能重新思考出版帶給自己的意義。 文學,如何讓我們與世界相連? 文 /傅小平 《世界文學》雜誌主編、翻譯家高興在日前於上海幸福集薈舉行的「譯林出版社30周年社慶開幕酒會」上,講了一個多年前經歷的,與該社有關的酒醉的故事。有一回,他應邀去離新疆喀納斯很近的一個非常安靜的小城布爾津。接待他們一行的紀委主任興致勃勃地和他談起文學,尤其是他的老本行外國文學。談到後來,他發現這位紀委主任談的卡爾維諾、王爾德、海明威等很多外國作家的書,都是譯林出版社出版的。「一個地方領導在忙碌的工作之餘,還能孜孜不倦地讀譯林出版社的書,這讓我無比感動。雖然那時我剛出了一場交通事故,還在療傷之中,醫生特意叮囑絕對不能碰酒,但我覺得應該用酒來對譯林的這位讀者致敬。那晚我基本上是喝醉了,我本身就不勝酒力,但事後回想,我覺得為譯林醉了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 李敬澤與高興 雖然未必有多少讀者為譯林出版社的書酒醉過,但着實有不少讀者為其深深地陶醉過。評論家李敬澤也是其中一位。去年或是前年,他收拾裝滿各種書籍的紙箱子時,看到其中有一沓《尼羅河上的慘案》。「這不是一本書,而是從雜誌上拆下來又訂起的一沓。我真是想不出來它是怎麼來的了,我希望我不是從別人的,或圖書館里的《譯林》創刊號上拆下來,然後據為己有的。但從這個例子也可見,譯林出版社,包括它的前身《譯林》雜誌曾經怎樣有力地塑造了我們對於文學的觀念和視角。而且在我的理解里,中國現代文學是世界文學的一部分,世界文學則是內在的中國現代文學。在這個意義上,譯林出版社出版的書,不僅是卡爾維諾,也包括阿瑟·黑利《錢商》那樣的小說,都為我們打開了寬闊的視野,也讓我們對於文學的理解更為寬闊。」 ■展覽現場 在時代的變遷中,我們對於文學的認識不斷變化,不斷擴展 事實上,如李敬澤在講話中談及,譯林出版社的前身就是創辦於1979年的《譯林》雜誌編輯部。創刊號也正因為刊登同名影片正在熱映的《尼羅河上的慘案》銷售火爆,但幾個月後,該雜誌就遭遇了一次挫折。時任中國社科院外國文學研究所所長馮至,於1980年4月7日給分管領導寫了一封長信,對江蘇出版《尼羅河上的慘案》《錢商》《醫生》《珍妮的肖像》和浙江出版《飄》這樣的歐美通俗文學,提出嚴厲批評。信中說:「希望出版界不要趨『時』媚『世』。」時任江蘇新聞出版局局長高斯表態,介紹西方健康的通俗文學沒有錯。加上當時趨於開放的社會形勢,《譯林》遭遇的這次挫折,總算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 《譯林》雜誌創刊號刊發的《尼羅河上的慘案》曾引發爭議,卻也說明,在時代的變遷中,我們對於文學的認識在不斷變化。 在李敬澤看來,馮至寫那封信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那一代人承襲了『五四』新文學的傳統,這個傳統既接續西方主流的文學,又確立了以啟蒙和救亡為主旨的中國現代文學脈絡。有這樣的對照,他真的不會認為,像阿加莎·克里斯蒂《尼羅河上的慘案》那樣的小說,應該是中國文學的正道。好在老先生生了一個氣,也沒有把《譯林》給消滅掉,這同樣是幸運的。」以李敬澤的看法,當馮至生氣的時候,年輕人卻如飢似渴地閱讀,這本身就說明,在時代的變遷中,我們對於文學的認識,包括我們對於世界的認識,是在不斷變化,不斷擴展的。 ■「經典譯林」系列約請眾多翻譯大家譯介世界文學名著,人們通過看譯林小說消除與全世界的文化時差。 十年後,譯林出版社成立。用該社社長顧愛彬的話說,三十年彈指一揮間,該社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從一間雜誌編輯部成長為一家擁有立體出版格局的品牌出版社。回望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中國加入世界版權公約組織。該社率先規范版權引進,引進了一批外國流行小說佳作,比如《沉默的羔羊》《荊棘鳥》等。在那個美劇、日劇尚未流行的年代,人們通過看譯林小說消除與全世界的文化時差。該社還約請到楊苡、許淵沖、郭宏安等一批譯壇名家,推出「世界文學名著·古典系列」,也就是今天的「經典譯林」。誠如上海人民出版社社長王為松所言,正是《譯林》以及譯林出版社這樣的雜誌和出版社,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他們那一代人對世界文學的認識。 「我們是通過文字來了解這個世界的,我們大多數人英文沒那麼好,也很可能不懂法文、德文、意大利文,好在我們有王道乾、呂同六、馮至、高興、唐月梅等一批翻譯家,把整個世界的場景帶到了我們面前。他們是這個場景里的領銜主演。在他們背後,還有一個製片人或總導演,決定着整個劇情的走向,譯林出版社的領導以及編輯就起到了這樣關鍵性的作用。」 在追讀外國文學四十年後,我們有了足夠的自信 譯林出版社為讀者提供了打開世界的一種方式。而對於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成長起來的一代人而言,文學或者說像由譯林出版社等出版的外國文學作品,誠如李敬澤在題為「文學,如何讓我們與世界相連?」的講座中所言,不只是他們與世界的聯系或者打開世界的一種方式,還很有可能是唯一的方式。他回憶說,小時候住所樓上有個小姐姐搬家後,給他留了一箱子書,其中有一本是《吹牛大王歷險記》,講一個叫閔希豪森的德國男爵吹噓他在世界上的歷險經歷。 「這本書給我的教育是什麼呢?不僅教育我人是可以吹牛的,只要牛皮不破。更重要的是,語言是可以創造現實的。世界不僅僅是我們眼睛看到的樣子,在語言和講述中,我們也可以創造出一個東西來,而且還可以這麼有趣,這對我來說是特別重要的。甚至可以說,我後來搞文學,主要也是中了這本書的毒。」 ■ 譯林30周年出版的重要作品以及特別致敬的10本書 文學也整個地改變了高興的人生軌跡。高興表示,在他成長的那個相對單調灰暗的年代,哪怕一點點文學的詩意,都會通過各種縫隙滲透出來,影響到他那一代人的人生。「我小時候沒有什麼書可讀。那時候,少有的幾部外國電影,也是以露天電影的形式呈現在我們面前,而露天電影對我們來說是文學的一種類型。比如說,我最初看到的東歐電影《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里邊哪怕是游擊隊員的接頭暗號,我都看成是最初的詩歌,而且是和英雄主義、浪漫主義緊緊結合在一起的詩歌。我後來學羅馬尼亞語,也和一部羅馬尼亞彩色故事片有關。在這部電影里,我第一次看到一個女孩,她穿着泳衣在沙灘上奔跑。這一點在現在看來極為尋常,但對當時的我們絕對構成革命性的沖擊。我由此想到,世界原來還可以是那樣的,個體和個體原來可以如此不同。實際上,電影也好,文學也好,都喚醒了我們個體的覺醒。對長期處於集體主義氛圍中的我們來說,這一點尤為重要。」高興因為學的小語種,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選擇,而且他一度在外交部當上了高級外交官,但最終還是因為受文學之「毒」太深,回到了文學這條路上。 作家孫甘露走上文學之路,似乎要順當一些。相比而言,他在那個年代里也多一些外國文學的閱讀經驗。讓他印象深刻的有海涅的《歌謠集》,雪萊的詩集以及傳記。在比較普及的蘇俄文學方面,他也讀了《青年近衛軍》《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以及托爾斯泰和車爾尼雪夫斯基的作品。 「當然,我們讀到的都不是嶄新的書,有很多都是沒有封面或沒有封底的,而且因為被很多人翻閱,書頁像棉花一樣軟。盡管如此,多了閱讀外國文學的維度,對於當時的我們理解自身,應該說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即便是在上海,我能看到的世界,也是一個比較窄的世界,閱讀外國文學作品,讓我修改了對於世界的認知,也讓我認識到在我們日常經驗之外,還有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僅僅是過去三十來年的時間,我們已經能夠讀到足夠豐富的外國文學作品,換言之,如李敬澤所說,世界文學於我們而言,已是平常不過的事,對於很多受人關注的新書,像村上春樹的書出版不到半年、一年,就已在中國推出中譯本。與此同時,在追讀外國文學四十年後,就像李敬澤說的那樣,我們在心態上也有了足夠的自信。 「前些日子,我和高興一塊參加一個我們中國辦的評外國文學作品的獎,從我的心態上講,我就沒把這些外國作家當成大師,反而覺得這個實在不怎麼樣,那個也沒什麼了不起,也就抱着這樣平淡的態度。但即便這樣,我們也依然保持着對世界的好奇心,反倒是一些外國人固步自封,不願意理解世界,其中也包括中國,基本上只有少數專業的讀者會讀外國文學作品。相比而言,我們一直保持了充分的世界視野,這一點很重要。」 而等到無論外國文學,還是中國文學都足夠豐富後,隨着社會的轉型,文學反而變得日常了。如今回想上世紀八十年代文學在大眾心目中的那種神聖感,高興頓覺恍如隔世。「那時候,我們會自然而然想到和女生約會時,拿一本書。我們不會因此有任何做作的感覺,而且當你這樣出現在女生面前的時候,你的形象一下子會提升很多,所以我有很多男同學在見女生之前都會做功課,拚命地背誦匈牙利詩人裴多菲《我願意是急流》那樣的詩。這樣的詩會很自然地出現在像《人到中年》這樣的電影里。當電影放映到關鍵時刻,詩歌的聲音就會在我們耳畔響起來。」 中國文學在世界文學的背景下,獲得自己的意義 雖然如此,文學,包括外國文學,在李敬澤看來,於我們依然是非常重要的。「我們不妨想想,已經走過快一百年的新文學是怎麼來的?它一個很重要的參照系,就是外國文學、世界文學,也就是說,中國文學是在世界文學的背景下,獲得自己的意義的。」 也是在這個意義上,外國文學依然是我們打開世界的一種極為重要的方式。譯林出版社也一直在引進翻譯外國文學作品的路上穩步前進。但與此同時,譯林的文學板塊近年來也正在走出舒適區,向原創文學出版進發。從格非的《望春風》起步,之後該社相繼推出余華、遲子建、劉亮程、阿乙等人的重要作品。而在文學之外,人文社科也是譯林出版的重要板塊。在學術領域,譯林品牌叢書「人文與社會譯叢」從1999年至今已出版了將近140種。大眾社科出版物也頗具亮點,以《倫敦傳》為開端,隨後推出的一系列世界歷史名城傳記贏得了良好的市場口碑。 ■ 譯林品牌叢書「人文與社會譯叢」從1999年至今已出版了將近140種。 最近這十年,譯林出版社還從牛津大學出版社引進了「牛津通識讀本」系列,至今已出版80餘種,還有兩百種的出版計劃。該系列延請學術大家,用生動精練的方式向普通讀者講述一門知識的核心內容,包括:文學、哲學、歷史、數學、化學、音樂、戲劇……這套書甚至已經成為很多年輕人大學選專業的指南。 誠然,譯林出版社為期兩天的主題活動,都是圍繞其出版的書籍來做的。讀者在展覽中也看到了許多珍貴的名家手稿、信件、題詞以及1979年《譯林》的創刊號等資料。就像《中華讀書報》副總編輯王洪波說的那樣,該社在中國出版版圖、文化版圖上有它獨特的重要性,這正是它為廣大讀者特別看重的原因所在。「希望譯林出版社繼續以精準、專業的眼光遴選優秀的世界作品,把好的思想介紹給讀者,進一步助力國人打開世界、走向世界。」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中國文化

無邊絲語,輕如風細如雨

點上方綠標即可收聽主播朗讀音頻 一草一花皆是情,情多何以寄,望山望水,垂雲煙樹碧遙山闊,漸遠漸深黛色山光把往事隔斷,無邊絲語輕如風細如雨,越過山涯水岸尋無舊際,輾轉回到了心底。 乘一葉小舟涉過淺淺時光,風滿夜樓的闌干外燈火點點,照亮的路不再有歸途的人,風起了雨下了,飄落的花瓣送走了一段年華。 樓外青山百花香,無限春光好,奈何光陰漸行漸遠。翠綠苒苒的六月,陽光明媚,偶爾也會忽來一場灑珍珠似的雨,被打濕的花兒略顯幾分狼狽。 看卷縮在葉下的花兒,頓生幾絲憐憫。世間人情冷暖,有感動也有悲涼,想在時光里要得更多失落也就更多。幾處風景幾處人生路,當清風浮動過眉間的喜怒,望着山川草木,唯有無言勝有言,改變不了時光帶走的一切,也不能強求誰為誰而駐足停留。 如果有送不出去的情收不回的愛,那就放逐它山林里與春花秋月為伴。從此,陌上花開蝴蝶飛,孑然一身不戀紅塵煙火,閒看雲淡清風不染纖塵,一醉笑過處處芳涯,回首,天長地久水遠山高,獨留香花素影照流年。 明月石水流落山溪,一枝一葉拂過歲月波瀾,不老山光水色,不言不語目送匆匆行客,浮沉紅塵路化風作弦,彈過滄海桑田,把世間愛恨飛花片片吹散,飄落於荒涼又重生的路途。 留一曲天高路遠再難逢的舊曲。春榮秋枯對人當歌,顰眉逐笑朝花夕拾,風颳起,吹亂了年華,點染了江山草木萬卷風光。山無棱天地合,只留給春花秋月,塵土飛揚策馬天涯,往昔的愛戀已在車水馬龍的喧囂中迷了途,沾滿了塵灰隨風無蹤。 山遙水闊,望不見相逢時最初的模樣,人生幾十載,不過想在浩渺無涯的時光邊上,與你朝夕相伴,看綠水晴光瀲灩千里。但時光終究埋沒了過往,封存的記憶里濤聲依舊。 讀過月落烏啼千年的風霜,卻讀不過轉身後一簾花開的嫵媚。時光有情又無情,幽幽怨怨,春江花月夜又給誰寫下了詩章,付諸東流的每一樣,靜默無言棲息在綠林山涯中。 空悠悠薄雲煙樹,四季輪回把歲月寫成滄桑,山重疊翠把走過的路打成包裹寄給了風寄給了雨,唯圖寄不到當初的主人。當風翻開包裹里一頁頁記憶,幽居心口的絲語如海浪翻湧而來,抹平了隱隱相念的舊痕又添了念念不忘的新痕。 只有在寧靜的夜,那些寄不出的話,如繁星,點綴了一條沒有歸途的路,也如風,跋涉千山萬水,看世間繁花落盡,最後在耳際邊私語。人生旅程,更多時候是一身蓑衣在風雨里行,當風塵把流年的辛酸刻畫在滿臉時,再回首,願它宛如在萬花中翩躚的彩蝶,不負曾經深深淺淺走過的路。 窗外疏風月朗,獨酌半盞微涼夜色,誰與我同敬漸行漸遠流年。已是塵埃落定的光陰,多年的期待如一縷薄風吹過春的邊緣,繁花錦繡擺渡海海人生,在渡向萬家通明的路上,願與所盼的不再是擦肩而過的剎那芳華。山遙水闊草長鶯飛,遙遠的不是餘下的路與時光,而是不再有交集的人和事。 一場霏霏雨,朦朧幾重關山,掩映深深連天草木,回首,人事非非已惘然如夢。春回不識舊時人,空自感慨流年暗換。香粉墜零深鎖幽幽愁怨,暮至時節芳損隨波流,怎怪春風無情不留住芳蕊。 鎖春心,歸山去。蓑衣片帆,渡紅塵煙雨路,歸去,不帶一瓣桃紅梨白。此去,素心提月,倚樓聽風,伴春江花月夜,消去眉間半苦。若一曲相思下樓月,留一席空地讓其棲息,靜心如水不驚不擾,任其與花夜入夢同眠。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時光煮雨,等待一場春暖花開

點上方綠標即可收聽主播朗讀音頻 雨,對於我們南邊的人是經常能看到的。我們能看到各種各樣的雨水,有毛毛的細雨;有沙沙的小雨;有嘩啦啦的中雨;有一泄如注的大雨…… 下毛毛雨時,那時的雨是最溫柔的。走在路上,你可以撐起一把雨傘,也可以不打雨傘,雨滴輕飄飄的飄落在頭發上衣服上,落在頭發上時還是一個小小的雨滴狀,不會打濕頭發也不會浸濕衣裳。輕輕甩甩頭發,輕輕拍幾下衣服,那些小雨滴便都掉落下來了。 下沙沙的小雨時,此時的雨是斯文的。打起一把油紙傘走在路上,油紙傘上的雨滴乖巧的一滴一滴的滴落下來,路上也不會太泥濘。 這樣的小雨不會把兩邊的花草樹木打殘或者打歪,倒是給這些花花草草增添了些許靚麗。一滴一滴的小水滴掛在花朵上,一滴一滴的小水珠留在葉子那尖尖的邊上,煞是好看。 下嘩啦啦的中雨時,此時的雨是忠厚的。他會給大地上的花草樹木灌溉個夠,讓那些花草樹木喝水喝個夠。 他把樹木上的塵埃沖刷干淨,也把條條小路沖刷干淨。匯成的小溪流注入小河,大江,大海。雨水停了之後,那些花草樹木變得更鮮亮了,街道房子小路變得更干淨了。 下一泄如注的大雨時,那時雨是豪爽的。只要你走在路上,他一定會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不管你是撐着雨傘還是穿着雨衣,在路上走沒多久便會全身濕漉漉的。雨水很快匯成一條小溪流向你沖刷過來。此時的雨水是乾脆利落的,打得樹木斷了枝,打得小草斷了腰,打得花兒也殘了。 還有很多很多種雨。雨是有很多種的,就跟我們人一樣,有各種各樣的人,亦有各種各樣的雨。看雨如看人,你看不透雨;人,也是看不透的。 沒有說哪些雨是的好的或者壞的,雨可以灌溉莊稼,雨變成洪水後亦可以淹沒莊稼。人亦是如此,在商場中角逐時,爾虞我詐,但是在天災面前,伸出援助之手,一起凝成一股繩一起對抗天災。 以平常心看待我們所見的雨,亦以平常心看待我們所見到的人。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當「天才」編劇撞上「鬼才」導演,顛覆想象的《偽君子》橫空出世

莫里哀(1622-1673),法國作家 提到莫里哀,人們總是先想到《無病呻吟》《偽君子》《慳吝人》等傑作。其實,除了作家的身份,這位戲劇天才同時也是演員、戲劇活動家,他還創建了古典主義喜劇和法國芭蕾舞喜劇。他的作品從17世紀流傳至今,無數次被搬上舞台,被重新解讀和演繹,經久不衰。其中,《偽君子》不僅是戲劇史上的巔峰之作,同時也開啟了莫里哀以手中之筆批判社會現實問題、反封建反宗教統治的全盛時期。 《偽君子》講述了偽裝聖潔的教會騙子答爾丟夫混進富商奧爾貢家中,企圖勾引其妻子,奪取其家財,最後真相敗露,答爾丟夫鋃鐺入獄,奧爾貢幡然醒悟,一家人皆大歡喜的故事。 作為世界戲劇史上的經典之作,《偽君子》已經重新編排多次,但當它遇到立陶宛鬼才國寶級導演奧斯卡·科索諾瓦斯,卻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化學反應。奧斯卡導演用他別具一格的美學理念和腦洞大開的藝術表現手法,為《偽君子》注入了全新的、更具時代意義的靈魂和氣質。 今年7月,《偽君子》作為第八屆林兆華戲劇邀請展劇目,將首度亮相北京。無論你此前是否看過《偽君子》,相信奧斯卡導演的版本,一定會帶給你耳目一新的體驗。 用現代視角重新解讀莫里哀的喜劇經典 一般我們說起偽君子答爾丟夫,會認為他假扮成一個虔誠的宗教聖人,在莫里哀的時代,他們信奉的是教會,帶着很濃的當時時代的特色,而現在,《偽君子》的故事是不是還有現實意義呢?事實上,拋開宗教本身,其實答爾丟夫本身帶着一個「信仰」的標簽,這種「信仰」在莫里哀時代是教會;在蘇聯時代是政黨;而現在可能是民眾追隨的財富象徵:銀行、政治等等。 《偽君子》劇照 攝影/D.Matvejev 在導演看來,偽君子答爾丟夫是現代社會的「英雄人物」。他是一個完美的不道德的墨守成規者、社會攀登者和實用主義者,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當然,在這部劇中,他並沒有假裝成一個虔誠的教徒。恰恰相反,他是一位出色的公共關系專家,他深知沒有比道德更好的工具,為他冷嘲熱諷地利用來蒙騙容易上當的傻瓜。對他來說,虛偽和謊言只不過是塑造形象的工具,而他以犧牲他人為代價獲得財富的能力,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他比別人更強大和優越的證明。 《偽君子》劇照 攝影/D.Matvejev 作為道德戲劇、政治諷刺劇、社會滑稽戲的集大成者,莫里哀在《偽君子》中期望摘下宗教的假面具。而奧斯卡·科索諾瓦斯則希望抨擊我們當代被金錢、政治標語、作秀、墮落所腐壞的資本主義社會。 立陶宛鬼才國寶級導演親自操刀 導演奧斯卡·科索諾瓦斯1969 年出生於維爾紐斯,1993 年畢業於立陶宛音樂戲劇學院導演專業,學生時期便開始在立陶宛國家話劇院擔任導演,他的戲劇語言獨樹一幟。1999 年,30歲的科索諾瓦斯成立OKT劇院,後被命名為維爾紐斯城市劇院。 作為國際各大藝術節的寵兒,從上個世紀90年代,奧斯卡·科索諾瓦斯執導的劇目就開始被世界上最重要的戲劇節之一阿維尼翁戲劇節邀約,《偽君子》是他第七部受邀參加阿維尼翁戲劇節的作品。在中國,他的作品同樣受到歡迎,《哈姆雷特》被評價為「零差評神作」,《海鷗》更成為烏鎮戲劇節爆款劇目,創下開票一小時內3場全部售罄的記錄。 奧斯卡認為《偽君子》入選阿維尼翁的原因是因為對該劇本的全新詮釋。「阿維尼翁藝術節的選戲的標準一直是創新、關注當下和品質。通常莫里哀的《偽君子》是通過宗教的角度進行詮釋。 答爾丟夫總是壞人,而奧爾貢總是好人。在我的這部作品中,他們都是資本主義社會的政治家。對他們來說,道德只是公關。社交網絡成為他們決鬥的舞台。當然,在法國,莫里哀的劇目經常被上演,但《偽君子》是阿維尼翁的一位難得的訪客,因為很難找到詮釋這出戲的新方法。法國人理解並欣賞它。 」 《偽君子》劇照 攝影/D.Matvejev 導演將「我是偽君子」定義為一種病症,它由資本主義政治背景引發,在社會大眾中廣泛傳播。因此,偽君子的概念並不僅僅體現在答爾丟夫嘲笑奧爾貢的時候,還存在於演出本身的形式里,當演員直接傳達給觀眾的時候。由維斯塔·格拉斯塔設計的綠色的迷宮圈創造出一種環繞式的戲劇氛圍,讓導演以及演員的想法很好地融入了這部劇中。 把「凡爾賽花園」搬上舞台 以寬敞的綠色的迷宮作為舞台設計,是《偽君子》的一大亮點。這一設計從凡爾賽宮花園得到靈感,象徵着奧爾貢的精神失常,他讓答爾丟夫成為他意識的主導。 《偽君子》劇照 攝影/D.Matvejev 迷宮般的植物也代表着現代資產階級錯綜復雜的內部關系,舞台上的真假是非讓人分不清這是在劇院還是在現實。這部莫里哀的戲劇表面上一幕社交鬧劇,但也包含了政治諷刺的意味,導演奧斯卡·科索諾瓦斯毫不容情地嘲諷了為金錢名利而操縱宣傳的腐敗的資本主義社會現象。台前幕後,我們原本的真實在受到注視的情況下往往會被擊打、被收斂。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汪曾祺 充滿人情味的家庭,首先要做到「沒大沒小」

父親,要盡量保持一點童心 這是我父親的一句名言。 父親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他是畫家,會刻圖章,畫寫意花卉。圖章初宗浙派,中年後治漢印。他會擺弄各種樂器,彈琵琶,拉胡琴,笙簫管笛,無一不通。 他認為樂器中最難的其實是胡琴,看起來簡單,只有兩根弦,但是變化很多,兩手都要有功夫。 他拉的是老派胡琴,弓子硬,松香滴得很厚――現在拉胡琴的松香都只滴了薄薄的一層。他的胡琴音色剛亮。胡琴碼子都是他自己刻的,他認為買來的不中使。 他養蟋蟀,養金鈴子。他養過花,他養的一盆素心蘭在我母親病故那年死了,從此他就不再養花。我母親死後,他親手給她做了幾箱子冥衣――我們那里有燒冥衣的風俗。 按照母親生前的喜好,選購了各種花素色紙做衣料,單夾皮棉,四時不缺。他做的皮衣能分得出小麥穗、羊羔,灰鼠、狐肷。 父親是個很隨和的人,我很少見他發過脾氣,對待子女,從無疾言厲色。他愛孩子,喜歡孩子,愛跟孩子玩,帶着孩子玩。我的姑媽稱他為「孩子頭」。 春天,不到清明,他領一群孩子到麥田里放風箏。放的是他自己糊的蜈蚣(我們那里叫「百腳」),是用染了色的絹糊的。 放風箏的線是胡琴的老弦。老弦結實而輕,這樣風箏可筆直的飛上去,沒有「肚兒」。用胡琴弦放風箏,我還未見過第二人。 清明節前,小麥還沒有「起身」,是不怕踐踏的,而且越踏越長得旺。孩子們在屋里悶了一冬天,在春天的田野里奔跑跳躍,身心都極其暢快。 他用鑽石刀把玻璃裁成不同形狀的小塊,再一塊一塊逗攏,接縫處用膠水粘牢,做成小橋、小亭子、八角玲瓏水晶球。 橋、亭、球是中空的,里面養了金鈴子。從外面可以看到金鈴子在里面自在爬行,振翅鳴叫。他會做各種燈。 用淺綠透明的「魚鱗紙」扎了一隻紡織娘,栩栩如生。用西洋紅染了色,上深下淺,通草做花瓣,做了一個重瓣荷花燈,真是美極了。 用小西瓜(這是拉秧的小瓜,因其小,不中吃,叫做「打瓜」或「篤瓜」)上開小口挖淨瓜瓤,在瓜皮上雕鏤出極細的花紋,做成西瓜燈。 我們在這些燈里點了蠟燭,穿街過巷,鄰居的孩子都跟過來看,非常羨慕。 父親對我的學業是關心的,但不強求。 我小時候,國文成績一直是全班第一。我的作文,時得佳評,他就拿出去到處給人看。我的數學不好,他也不責怪,只要能及格,就行了。 他畫畫,我小時也喜歡畫畫, 但他從不指點我。他畫畫時,我在旁邊看,其餘時間由我自己亂翻畫譜,瞎抹。 我對寫意花卉那時還不太會欣賞,只是畫一些鮮艷的大桃子,或者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瀑布。 我小時字寫得不錯,他倒是給我出過一點主意。在我寫過一陣「圭峰碑」和「多寶塔」以後,他建議我寫寫「張猛龍」。這建議是很好的,到現在我寫的字還有「張猛龍」的影響。 我初中時愛唱戲,唱青衣,我的嗓子很好,高亮甜潤。在家里,他拉胡琴,我唱。我的同學有幾個能唱戲的,學校開同樂會,他應我的邀請,到學校去伴奏。幾個同學都只是清唱。 有一個姓費的同學借到一頂紗帽,一件藍官衣,扮起來唱「硃砂井」,但是沒有配角,沒有衙役,沒有犯人,只是一個趙廉,搖着馬鞭在台上走了兩圈,唱了一段「郡塢縣在馬上心神不定」便完事下場。 父親那麼大的人陪着幾個孩子玩了一下午,還挺高興。我十七歲初戀,暑假里,在家寫情書,他在一旁瞎出主意。 我十幾歲就學會了抽煙喝酒。他喝酒,給我也倒一杯。抽煙,一次抽出兩根,他一根我一根。他還總是先給我點上火。 我們的這種關系,他人或以為怪。父親說:「我們是多年父子成兄弟。」 我和兒子的關系也是不錯的。我戴了「右派分子」的帽子下放張家口農村勞動,他那時還未從幼兒園剛畢業,剛剛學會漢語拼音,用漢語拼音給我寫了第一封信。我也只好趕緊學會漢語拼音,好給他寫回信。 六七十年代,我被送進「牛棚」。偶爾回家,孩子們對我還是很親熱。我的老伴告誡他們「你們要和爸爸『劃清界限』」,兒子反問母親:「那你怎麼還給他打酒?」 只有一件事,兩代之間,曾有分歧。 他下放山西忻縣「插隊落戶」。按規定,春節可以回京探親。我們等着他回來。不料他同時帶回了一個同學。他這個同學的父親是一位正受林彪迫害,搞得人囚家破的空軍將領。 這個同學在北京已經沒有家,按照大隊的規定是不能回北京的,但是這孩子很想回北京,在一夥同學的秘密幫助下,我的兒子就偷偷地把他帶回來了。 他連「臨時戶口」也不能上,是個「黑人」,我們留他在家住,等於「窩藏」了他。 公安局隨時可以來查戶口,街道辦事處的大媽也可能舉報。當時人人自危,自顧不暇,兒子惹了這麼一個麻煩,使我們非常為難。 我和老伴把他叫到我們的臥室,對他的冒失行為表示很不滿,我責備他:「怎麼事前也不和我們商量一下!」 我的兒子哭了,哭得很委屈,很傷心。我們當時立刻明白了:他是對的,我們是錯的。我們這種怕擔干係的思想是庸俗的。我們對兒子和同學之間的義氣缺乏理解,對他的感情不夠尊重。 他的同學在我們家一直住了四十多天,才離去。 對兒子的幾次戀愛,我採取的態度是「聞而不問」。了解,但不干涉。 我的孩子有時叫我「爸」,有時叫我「老頭子」!連我的孫女也跟着叫。我的親家母說這孩子「沒大沒小」。 我覺得一個現代化的、充滿人情味的家庭,首先必須做到「沒大沒小」。父母叫人敬畏,兒女「筆管條直」,最沒有意思。 兒女是屬於他們自己的。他們的現在,和他們的未來,都應由他們自己來設計。 一個想用自己理想的模式塑造自己的孩子的父親是愚蠢的,而且,可惡! 另外作為一個父親,應該盡量保持一點童心。 汪曾祺先生之子汪朗先生推薦《汪曾祺散文全編》 選自《汪曾祺散文全編》,人民文學出版社2019年5月出版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文化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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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 若你看不慣的事物變少,證明你在進步

一個人難免會對周圍的一些事物看不慣。 <span當看不慣別人的時候,我們在想什麼?其實無非就是把自己的思想或者標準強加給別人,認為自己是怎樣看待事物,別人也應該用這個標準來看待事物。 <span殊不知每個人的家庭背景、教育背景、成長環境都大相徑庭,這使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和看待世界的不同眼光。 <span除了大是大非的事情,其實並無好壞之分,只是習慣之別。 <span對一件事情,大家有不同看法,有時候無所謂對錯,因為每個人的判斷都是依據自己心中的尺子,而每個人心中的尺子不一樣,得出的結論自然也不一樣。   <span古人有這樣一個傳說故事:   <span孔子帶着弟子週遊列國的時候,有一天,孔子暫住一處院落休息,子貢在院門口閒坐,這時遠處走來一個身着綠衣的人。 <span那人問子貢:「你是誰啊?」 子貢回答:「我是孔丘先生的學生。」 <span「那你一定懂很多東西嘍?我請教你一個問題吧,你知道一年中有幾個季節嗎?」綠衣人問道。 子貢一聽,綠衣人居然問了一個這麼簡單的問題,便有些不屑地答道:「自然是四個季節,這是常識啊。」 <p「不對,是三個季節。」綠衣人搖搖頭,認真地說。 <p「不對,是四個季節。」子貢很驚訝。 <p於是兩個人爭執不下,從早晨一直到中午,聲音越來越高。 <p孔子聽到門口有爭吵聲,就走了出來。二人就讓孔子來評判。 <p孔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綠衣人,對子貢說:「你錯了,一年確實只有三個季節。」 <p這樣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子貢一臉不解地看看老師,欲言又止。 <p綠衣人非常高興,滿意地走了。 <p心有不甘的子貢終於忍不住問孔子:「老師啊,一年分明有四個季節,您怎麼說是三個呢?」 <p孔子笑着說:「你沒看到那人通身的綠衣嗎?他分明是蚱蜢所變。蚱蜢春生秋死,一生只經三季,從沒見過冬天。在他的知識系統里,一年就是三季,你和他講道理,怎麼可能說得通呢?你又何苦枉費口舌呢?」 <p子貢聽後,點頭不止。       莊子說:「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無物不可。」 意思是說萬物都有其存在價值和存在根據,沒有什麼不可以存在,沒有什麼沒有價值。 所以世間善惡美醜,從道的觀點來看是可以相通為一而存在的。 莊子講過一個「朝三暮四」的寓言故事: 有個人養了些猴子。 他跟猴子們說:「給你們早上吃三個栗子,晚上吃四個栗子,好不好啊?」猴子們很生氣,都不同意。 養猴的人就改口說:「那給你們早上吃四個,晚上吃三個,好不好啊?」猴子們就很高興了。 莊子的這個寓言表面上說的是猴子,其實用來說明人性,對事物的不同看法就像「朝三暮四」與「朝四暮三」一樣,本質上沒有不同,只是反映了同一事物的不同側面。 因此有一句話說,智者沒有看不慣的事。當你看不慣的事物變少,你的智慧就在增加。 若忌恨他人的過失,就是「自己往自己的心上扔石頭」;若看不慣他人,就是「自己往自己眼睛里揉沙子」。  難受的不是別人,而恰恰是自己! 莊子說:「聖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鈞,是之謂兩行。」 聖人把是與非混同起來,優游自得地生活在自然而又均衡的境界里,這就叫物與我各得其所、自行發展。 這便是悠然自得的物我平衡。 莊子又說:「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 莊子告誡人們,不要站在任何角度,任何時間,任何空間看待問題,混同萬物,與道同游。 虛空能包容一切,所以廣大無邊、圓融自在;大地能承載一切,所以生機勃勃、氣象萬千。 如果一個人的心胸能夠像虛空一樣包容萬物,這個人怎麼會有煩惱呢?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清則無友。 一個人生活在世界上,不必隨意就對別人的行為、言語看不慣,即便是自己的親人,也不要強求。 陷在看不慣別人的泥潭里,只能讓我們蒙蔽雙眼。掙脫開雜念的束縛,試着用包容的心態去面對周圍的事物。 當你看不慣的事物越來越少,也就證明你在逐漸進步。 —《END》—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心宜善

知道歷史上真正存在過的四大盜墓門派嗎?

摘要   隨着影視作品中關於盜墓題材的各種挖掘,讓人們對盜墓這樣的黑暗技術也越來越好奇。哪麼你知道盜墓有門派之分嗎?不同的門派盜墓技術又有什麼不同呢? 1 摸金派 <p摸金派出自三國時期曹操設置的摸金校尉。史書記載:「操又特置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為了擴充軍備,曹操組織專人負責挖掘墳墓,搜羅財物。 <p和其他門派喜歡團體行動不同,摸金派大都是單打獨鬥,除非困難極大,才會逐漸五人以下的盜墓團隊。 <p摸金派主要有這樣幾個規矩:其一,雞叫之後就不再摸金;其二,進入墓室後在東南角點一隻蠟燭。蠟燭熄滅,就意味着「鬼吹燈」。一旦蠟燭熄滅,必須立即撤退。其三,秉持做事留有餘地的原則,進入墳墓只能拿走一兩件東西;正宗門徒會佩戴摸金符。 2 發丘派 <p發丘派的起源比摸金派稍晚,他們主要也是依靠風水和星象之學確定墳墓方位,但是在技術上比摸金派要差一些。 <p發丘派在行事作風上有獨特的風格。比如一般以當鋪掌櫃或者古董商人的身份作為掩飾;注重合作,行事穩妥,利用團隊的力量和周密的計劃行動;一般不出手,一旦出手,必然是重大項目;最重要的地方。 <p據說正宗發丘派都會有祖傳的一枚銅印,上面刻有「百無禁忌」字樣,此銅印具有神秘的力量,往往可以克制諸邪。 <p據說,因為發丘派和清朝合作,被眾人鄙夷,最後流落海外。 3 搬山派 <p搬山派的歷史很早,或許比摸金派還要早。所謂搬山派,和摸金、發丘最大的不同,就是以強力取勝,往往以「開喇叭」的方式進行盜墓,打通墓葬使其通風,從而降低進入墳墓後的風險。但是,這種做法會對墓葬有着極大的破壞。因此,這種方式為其他幾個門派所不齒。 <p另外,由於不懂得什麼風水、星象學說,搬山派專攻爆破技術,以彌補不足。於是,搬山派也就成為盜墓賊中的爆破專家。對於古代墓葬來說,搬山派造成的危害最大。 <p搬山派的另一個優勢,是精通武術以及一些機關陣法。在實戰當中,相比其他門派,搬山派對付殭屍、怪獸的能力較強。 4 卸嶺派 <p聽說,卸嶺派的先人從前得到仙人教授大力法門,三國呂布即是其門徒之一。呂布從前幫助董卓盜墓,使得一手美麗的方天畫戟也和他是卸嶺派弟子有關。 <p卸嶺派對風水和機關陣法都有必定了解,不過,他們最大的特點是鼻子格外活絡。他們將鐵釺插入地下,憑仗帶出的土壤氣味,就可以對地低墳墓中的狀況做出對比精確的判別。 <p聽說,歷史上的卸嶺派弟子從前企圖發掘成吉思汗陵墓,以損壞其風水,推倒元朝的殘暴控制。因而,全部元朝年代,官軍想盡辦法殲滅卸嶺派。因而,卸嶺派在那個年代就逐步淡出華夏,或許遠走西域,或許下南洋避禍。 現在你知道盜墓門派之分了,不同的門派盜墓技術也有所不同了吧!歡迎留言評論。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心宜善

南宋抗金將領劉琦為什麼被稱為「蟲王」?他為什麼沒有岳飛出名?

  人物檔案 姓名:劉錡 別名:信叔 民族:漢族 所處時代:宋朝 家鄉:甘肅天水 籍貫:秦州成紀 出生日期:1098年 逝世日期:1162年 職業:將領 主要成就:伐夏抗金、順昌之戰 劉琦是南宋時期著名的抗金將領,獲取了順昌之戰的勝利。這位勇猛的將軍,後來被封神,更被民間百姓稱為「蟲王」。 這里的「蟲」,指的是民間臭名昭著的蝗蟲。第一次出現這種說法,是出自於清代著名學者袁枚。袁枚說:「蟲魚皆是八蠟神所管理,只需向劉猛將軍處燒香求禱,便可無恙。」劉琦在傳說中是滅蝗保穡之神,而且是受到政府冊封的神祇。 《靈泉筆記》言:「宋景定四年,旱蝗,上敕劉錡為揚威侯天曹猛將之神。敕雲」飛蝗入境,漸食嘉禾,賴爾神靈,剪滅無余。「蝗遂殄滅。」之所以會出現這個稱號,甚至還是被朝廷親自冊封,是因為劉琦曾經滅蝗蟲有功。 劉琦獲得順昌之戰的勝利之後,不僅沒有得到官府的獎勵。因為主和派執掌大權的原因,劉琦被秦檜等人打壓,被排擠到地方為官。在任地方官員之時,恰好遇到百年不遇的蝗災。劉琦千方百計的滅掉蝗蟲,保衛百姓的糧食財產,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績。 《恰庵雜錄》記載道:淮南、淮東、浙西制置使劉錡驅蝗有功,宋理宗敕封他「揚威侯暨天曹猛將之神」。劉錡將軍廟有一對聯道:「臥虎保岩疆,狂寇不教匹馬還。驅蝗成稔(ren)歲,將軍合號百蟲來。」 所以劉琦才有了「蟲王」這個稱號,並世代受到後人敬仰,享受百姓進攻的煙火。 劉琦是抗金名將,與岳飛一樣抗擊金軍有功,都戰勝國金軍金兀術。但是相比於岳飛在後世的眾所周知,劉琦可以說是默默無名。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差異,是因為中國自古就有一種悲壯情懷。劉琦在聲名最盛的時候掛印隱居,最後病逝。自然比不上岳飛被人誣陷,慘烈死亡更加令人痛心惋惜。 因為這樣,所以岳飛的事跡被時人傳揚,寫進小說傳記和評書之中。傳播程度的差異,使得後世人對岳飛的熟知和劉琦的漠然就能說的過去了。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心宜善

唐玄宗親自為兒子穿黃袍加尊號,為何還被趕入太極宮孤獨憤恨辭世?

唐玄宗李隆基開創了唐朝盛世,然而晚年政治昏庸,重用李林甫、楊國忠等奸佞之人主政,重用安祿山卻導致安史之亂,使得唐朝由盛變衰。安史之亂最後由唐玄宗第三子李亨即唐肅宗及玄宗孫李豫領導加以平定。 就在唐軍收復長安之時,唐肅宗派使者奉表入蜀請太上皇玄宗回京,但是玄宗並沒有馬上回京,其原因倒是頗具戲劇性。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當收復長安的消息傳到鳳翔時,肅宗派人將大臣李泌從長安召回鳳翔,告知已派使者迎接太上皇,並願再退回東宮為太子。 李泌問此表可以追回嗎?肅宗說已經出發多日,恐怕來不及了。李泌說,如此則太上皇必不歸也。肅宗問為何?李泌回答說:「理勢自然。」意思是太上皇必然會心生疑慮,如何敢返回長安呢?肅宗又問如何挽回?李泌告訴他重新起草一表,只寫明長安收復,群臣表賀,希望太上皇返回京師,以便盡孝道之意即可。於是肅宗命李泌重新起草,然後又派使者入蜀奉迎太上皇。 果然不久,前一個使者回來說,太上皇請留給他劍南一道以自奉,不願回京。後一使者返回後,報告說太上皇得表,仿徨不食,不打算歸還,等收到後表及群臣賀表後,始轉憂為喜,並且下浩確定歸京之期。這種現象的產生,都是玄宗父子多年互相猜忌的結果,並非一朝一夕之因。 至德二載(757)十月二十三日,太上皇自成都動身返京,十二月三日到達咸陽,次日進入了長安城。 肅宗雖然在奉迎太上皇返京這件事上表現出了積極的態度,但並不表示他對其不存戒心。當太上皇一行到達鳳翔時,跟隨護衛的禁軍尚有六百餘人,被全部繳械,改由肅宗派來的三千精銳騎兵保護。至此,玄宗便成了沒有一兵一卒的孤家寡人,處於任人宰割的地位。關於此事,(資治通鑒》卷220記載說:「上皇命悉以甲兵輸郡庫。」可是《高力士外傳》卻記載說:「被賊臣李輔國詔取隨駕甲仗」,太上皇無可奈何地說:「臨至王城,何用此物。」這個主意也許是李輔國出的,但是既稱「詔」,可見是經過肅宗同意的,《資治通鑒》不過是為肅宗避諱而已。 太上皇到達咸陽時,肅宗親自到咸陽迎接,並脫去皇帝穿的黃袍,穿上了紫袍,捧住太上皇足,痛哭不已。太上皇親自取來黃袍為肅宗穿上,肅宗推辭,太上皇說:「天數、人心皆歸於汝,使聯得保養余齒,汝之孝也!」(《資治通鑒》卷220)言下之意是你收復了長安,並且使我得以在長安安享晚年。肅宗這才換上了黃袍。當然這一切並非出自肅宗真心,不過故作姿態而已。 自咸陽向長安進發時,肅宗親自為太上皇牽馬,太上皇上馬後,又親自牽馬行走數步,太上皇制止,這才乘馬作前導。肅宗做戲,玄宗也會做戲,他對左右說:「我當皇帝五十年,沒有感到地位尊貴,今天做了皇帝的父親,才真正感到尊貴了!」左右皆呼萬歲。太上皇入長安後,在人群熱烈的歡迎聲中,先來到大明宮含元殿慰撫百官,然後到長樂殿向其祖先神位謝罪。結束了這一切儀式後,才回到了久違的興慶宮,就在這里定居下來了。 為了緩和父子的關系,太上皇給肅宗加尊號為「光天文武大聖孝感皇帝」,肅宗固辭不受「大聖」之號。過了十幾天,到了乾元元年(758)正月戊寅,太上皇到宣政殿,再次給肅宗加以尊號,肅宗這才接受了先前確定的這個尊號。不久,肅宗也給其父加了一個尊號,稱之為「太上至道聖皇天帝」。 太上皇也照樣推辭一番,然後才欣然接受。對於這對父子的這種行為,胡三省批評說:「寇逆未平。九廟未復,而父子之間迭加徽稱,此何為者也!」(《資治通鑒》卷220胡三省注)其實他們這樣做除了對外表示父子之間關系和睦外,還有一個用意,就是為了使肅宗的即位更加具有合法性。經過這些活動後,肅宗再也不用擔心有人質疑他即位的合法性,堂堂正正當起他的皇帝了。 太上皇回到長安,重新又住進興慶宮,難免想起以往的生活情景,對楊貴妃思念不已。有一個樂工名叫賀懷智,對太上皇說:早年,玄宗命其演奏琵琶,貴妃也在旁邊。忽然一陣風吹來,把貴妃的領巾吹落到他的頭巾上。因為貴妃的領巾上有「瑞龍香」的香氣,賀懷智回去仍然覺得香氣襲人,就把自己的頭巾拿下來,藏於錦囊之中,至今仍存。於是就把這條頭巾拿來獻給太上皇。太上皇見到此物,就聞到一股香氣,不由得掉下了眼淚,說:「這是瑞龍香啊!」他從此香想到了楊貴妃,香氣猶存,而人已亡故,不禁泣下沽襟。 有一天夜里,太上皇登上勤政樓,憑欄觀望,思緒綿綿,他想起了興慶宮往事舊人,尤其是那些梨園弟子,他們總還有人在吧。遂命高力士於次日尋找,果然找到了一個梨園舊人。於是太上皇、高力士及楊貴妃的原侍者紅桃等人,在月夜登上勤政樓,命梨園舊人演唱了一首《涼州詞》,太上皇親自吹笛伴奏。曲罷,眾人皆垂淚不止。 在返回長安的初期,太上皇除了在興慶宮居住外,到了冬季仍如以前一樣,到華清宮避寒。只是以往去時乘馬,如今改為乘步輦了。當地父老得知太上皇駕到,紛紛出來迎接,並問他為何不乘馬了?回答說:「吾已老矣,如何還能騎馬!」父老們聽了,無不悲泣傷感。此時的唐玄宗年己七十四歲,加上歷經動亂,顯得蒼老了許多。 在華清宮期間,太上皇還召見了女伶謝阿蠻。此人是新豐(今陝西臨潼新豐鎮)人,以善舞《凌波曲》而著稱。以往她與楊貴妃關系密切,故常出入宮中。玄宗幸蜀後,她也回到了新豐老家。此次太上皇重新來到華清宮,謝阿蠻也前來獻舞,使年老的玄宗看後感慨不已。舞罷,謝阿蠻拿出了當年楊貴妃所賜的「金粟裝臂環」,太上皇看後,不由得老淚縱橫,左右也莫不嗚咽。 為了寄託哀思,太上皇命著名樂師張野狐演奏了玄宗為懷思楊貴妃而創作的《雨霖鈴》曲。曲奏未半,太上皇已是垂泣不止,左右之人無不傷感,悲嘆。唐人崔道融後來創作了一首詩,記述了玄宗在幸蜀途中思念楊貴妃的情景。 太上皇此次入住華清宮是他人生的最後一次,他於同年十一月回到長安興慶宮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來到這里了。 在這一時期太上皇與肅宗的關系維持着比較和睦的氣氛。乾元元年(758)八月五日,是太上皇的生日,當時在金明門樓舉行了盛大的宴會,百官皆來祝賀。玄宗在十月幸華清宮時,肅宗親自送到了浦上。次月返回長安時,肅宗又到灞上迎接。肅宗還向太上皇進獻過燒煉石英的金灶,說是用以燒煉藥物,以延年益壽。 然而好景不長,他們父子之間因一件事情意見不同而漸生嫌隙,這件事便是如何改葬楊貴妃的問題。 太上皇思念楊貴妃不已,便想到要用隆重的禮儀重新改葬,為她修築一座宏大的墳墓。據《新唐書·楊貴妃傳》載:太上皇自蜀還京,「道過其所,使祭之,且詔改葬」。但是《舊唐書·楊貴妃傳》卻載:「上皇自蜀還,令中使祭奠,詔令改葬。」不管兩書怎麼記載,有一點是相同的,即太上皇都曾下過改葬楊貴妃的命令。此事卻遭到禮部侍郎李揆的反對。 此人是在乾元元年(758)任禮部侍郎,乾元二年三月升任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其既然是以禮部侍郎的身份反對改葬楊貴妃,說明玄宗提出改葬之事當在乾元元年,而不是太上皇返京路過貴妃墓時。李撰反對的理由是:「龍武將士誅國忠,以其負國兆亂。今改葬故妃,恐將士疑懼,葬禮未可行。」(《舊唐書·楊貴妃傳》)就是說如果改葬貴妃,就等於否定了龍武將士誅殺楊氏兄妹的合理性,也就等於否定了肅宗參與的馬嵬事變,這是肅宗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的。但是此事肅宗又不便公開出面反對,於是才有李揆出面之事的發生。從李揆反對此事後不久就升任宰相一事,也可以看出肅宗在此事上的態度。 太上皇在無法公開地舉行改葬禮儀的情況下,只好密派宦官到馬嵬驛改葬貴妃。掘開墳墓後,只見紫褥包裹的遺體已經腐壞,然香囊猶存。遂用棺槨裝好遺體,另行埋葬,將香囊帶回,交給了太上皇。太上皇睹物思人,潸然淚下。於是命畫工王文郁畫了一張楊貴妃像,掛在別殿,朝夕與太上皇相處。 改葬之事雖然過去了,但是在玄宗、肅宗父子心中卻從此留下了陰影,使得剛剛緩和的關系又出現了裂痕。 從乾元二年(759)以來,太上皇便很少公開露面了,這和他與肅宗的關系發生變化有着直接的關系。 太上皇住在興慶宮,肅宗住在大明宮,兩宮之間有夾城相通,肅宗不時通過夾城往興慶宮向太上皇問起居。當時在太上皇身邊侍衛的有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內侍監高力士。肅宗又命玉真公主、如仙媛、內侍王承恩、魏悅及梨園弟子「常娛侍左右」。興慶宮與大明宮的位置不同,處在諸坊之間,太上皇又經常登臨長慶樓向外觀望。長慶樓靠近大道,往來的百姓望見太上皇均拜呼萬歲,太上皇也經常命人在樓下置酒食,賜給過往父老。 他的這些舉動引起了肅宗的極大不滿,認為有收買人心之嫌。不僅如此,太上皇還曾召將軍郭英又等人上樓賜宴。劍南道派到京師的奏事官也曾拜見過太上皇,太上皇命玉真公主、如仙媛作為主人招待他們。這種情況便使得肅宗及其親信難以容忍了,須知郭英又乃羽林大將軍,掌管禁軍,太上皇與郭英又走得太近,不能不引起肅宗的高度警惕。果然,次年郭英又便被調離禁軍。外任陝州刺史、陝西節度、潼關防禦等使。 為了防止此類事件的再度發生,李輔國認為唯一的辦法便是將太上皇搬離興慶宮,與外人隔離,使他沒有條件再接觸外臣。 其實太上皇此時年已七十六歲,不可能有什麼政治野心,至於陳玄禮與高力士等人,也沒有條件組成新的政治集團,因此李輔國的這種憂慮完全是多餘的,而肅宗卻因為其當太子時的種種事故,對其父仍然心存疑慮,在這種心理狀態下,是很容易聽進這些論調的。 其實肅宗也是默許李輔國的行動的,這一點連太上皇也看得很清楚,所謂「吾兒為輔國所惑,不得終孝矣」一句,說明太上皇並沒有把李輔國此舉看成是矯敕行為,而認為是經過肅宗同意的,只是為李輔國所迷惑而已。 如果說調走了興慶宮的馬匹只是幽禁太上皇的第一步的話,第二步便是強迫其移宮了。果然,在這年七月,李輔國矯稱肅宗之旨,迎接太上皇游西內太極宮。行至睿武門,李輔國率領禁軍五百騎拔刀攔道,奏曰:「皇帝以興慶宮湫隘,迎上皇遷居大內。」原本說游幸,卻變成了遷居,顯然是事先計劃好的一個陰謀。 太上皇見到這種場面,大驚,幾乎從馬上摔落下來。幸虧高力士出面,大喝道:「李輔國不得無禮!」並令其下馬,兩人共同牽太上皇馬,送入太極宮甘露殿。從此,太上皇便居住在這里了。 其實李輔國也沒有膽量敢公然弒太上皇,他只是欲以軍事力量脅迫太上皇遷居而已。太上皇移居太極宮後,從此便不能與外人接觸,實際上等於被軟禁起來了。太上皇是一個富有政治經驗的人,他知道此時不是發牢騷的時候,反而自我安慰地說:「興慶宮,吾之王地,吾數以讓皇帝,皇帝不受。今日之徙,亦吾志也。」(《資治通鑒》卷221)這也是一種自我解嘲的說法。 有意思的是,在逼迫太上皇移居太極宮的當天,李輔國便率領禁軍諸將到大明宮見肅宗,「素服」請罪。肅宗非但沒有責怪,反而安慰說:「南宮(興慶宮)、西內(太極宮),亦復何殊!卿等恐小人熒惑,防微杜漸,以安社稷,何所懼也!」((資治通鑒)卷221)可見將太上皇遷到太極宮也是符合肅宗心意的,於是才有了這樣一番話。對於唐肅宗的這種態度,清代學者王夫之批評說:「父幾死於宦豎之手,猶曰功在社稷,晨昏之語將誰欺乎!」(《讀通鑒論》卷23《唐肅宗》) 在太上皇移居太極宮的第九天,唐肅宗頒布制書,以高力士潛通逆黨的罪名將他流放到巫州。陳玄禮被強令致仕,也離開了太上皇身邊。侍奉太上皇的另外兩個宦官王承恩和魏悅分別流放到播州(今貴州遵義)、溱州(今重慶萬盛區東南青羊鎮)。原來侍奉太上皇的宮女全部被換,另選一百多名宮女頂替,負責打掃殿宇庭院。又派太上皇的兩個女兒—萬安公主與咸宜公主,服侍飲膳。 太上皇自遷入太極宮以來,就再未走出宮門一步,過着與世隔絕的高級囚徒般的生活。不要說與朝臣有何往來,即使至親骨肉也很難見到。刑部尚書顏真卿率領百官上表請求向太上皇問起居,也遭到了排擠與打擊,被貶到蓬州任長史。 肅宗不能善待自己的父親,也引起了一些人對他的不滿,甚至有人借機對他進行譏諷。上元二年(761)五月五日,正逢端午節,肅宗接見山人李唐,當時肅宗正抱着自己的幼女,對李唐說:「聯念之,卿勿怪也。」李唐回答說:「太上皇思見陛下,計亦如陛下之念公主也。」一句話說得肅宗泫然泣下,但卻因畏懼張皇后,不敢到太極宮看望太上皇。 可見此時的玄宗是多麼的淒慘。直到這一年冬至,肅宗才赴太極宮見了自己父親一次。這是太上皇自移居太極宮以來肅宗第一次面見自己的父親,也是最後一次父子見面。至於他們見面時的情景,史書缺載,不得而知,對於太上皇來說,一定是感慨萬千的。 據陳鴻的《長恨歌傳》載,太上皇自遷入太極宮後,思念楊貴妃不已,後來詩人白居易名篇《長恨歌》中, 其中寫道: 臨邛道士鴻都客,能以精誠致魂魄。為感君王輾轉思,遂教方士殷勤覓。 排空馭氣奔如電,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金闕西廂叩玉扇,轉教小玉報雙成。 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里夢魂驚。 這些詩句都是千百年來膾炙人口的名篇,流傳甚廣,中外皆知。問題是有人把神話傳說當作史實,引申出楊貴妃並未死亡,而是逃亡到海外,甚至明確說逃往日本,實在是荒唐的事。不過對於這種引申如果能夠正確地對待,將其看成是人們美好的願望和對楊貴妃不幸遭遇的深深同情,也未嘗不可;如果將其視為真實的歷史,則大謬也。還有一點需要說明,即唐玄宗是否有可能召方士為楊貴妃招魂?他自遷居太極宮以來,與外人不得相見,因此召見方士之舉也是不可能的。 太上皇李隆基對他晚年被幽禁的生活大概是沒有想到的,因此對其打擊之大也是可以想見的。加之對楊貴妃的日夜思念,遂使他很快就衰老了,身體狀況每況愈下,《資治通鑒》卷221記載說:「上皇日以不擇,因不茹葷,辟穀,浸以成疾。」 所謂「辟穀」,乃是指道士們的一種修煉方法,即不食五穀。不過此時此地的太上皇還有什麼心情修煉不老之術,而是一種發泄不滿的絕食行為,以求速死。此時的太上皇已是七十八歲的老人了,如何經得起這種折騰,他很快便病倒了,終於在寶應元年(762)四月死在了太極宮神龍殿。 有人懷疑唐玄宗死於李輔國的謀害,這種說法沒有多少依據,李輔國也沒有必要冒風險謀害一個病危的太上皇,因此唐玄宗死於疾病應該是沒有疑問的。只是他死時恐怕不會非常安詳,而應是在思念與憤恨之中辭世的,這對於一個開創唐朝盛世的皇帝來說,應該是一個極大的悲哀。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心宜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