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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蘇魯神話譯文丨《攖之書》譯本

作者:F·C·亞當斯 譯者:密大宣傳員 原文發布於E. P. Berglund創辦的網絡期刊Nightscapes第9期(1998年9月) (由於這種偏門作品沒有相關圖片就拿Nightscapes那一期的圖來當頭圖和封面圖了) 譯者前言:有空翻譯了幾個可能也不會有其他人翻譯的偏門小短篇,發出來給大夥看看,沒准這種題材的作品能給准備參加這次的徵文的人提供一些靈感。《攖之書》譯本(Translations from the Book of Yng)是這個短篇系列的名字,共五篇。因為單篇實在是太短了,所以乾脆把其他四篇放一起發了。 正文 骸骨神殿 原名:The Temple of Bones (以下是最近發現的《攖之書》的逐句翻譯。括號內的單詞是對那些由於磨損而從阿拉伯卷軸中消失的單詞的補充,或是對那些沒有字面英語等效詞的單詞的補充。包含前三節經文的羊皮卷碎片在卷軸被發現時已經遺失了——F.C.A) 第九章 4……在沙漠之中,幾乎是一片綠洲,偉大哈斯塔的(門徒)建造了他們的崇拜之城,他們將其命名為伊克爾。5它確實是美麗和孤獨的瑰寶,是一座有著許多寺廟的城,(居民)只有哈斯塔的祭司。6在那里,他們平靜的居住和敬拜,直到瑪拉-卡毀滅前的第三十四年。 7在這時,一群名為波伊、數量如同旋風的沙粒般的遊牧民族(強盜)橫掃沙漠,劫掠並摧毀了路上的一切。8他們成百上千的沖入伊克爾,幾乎殺死了哈斯塔的所有門徒,只有少數人逃入了沙漠。9這座城被移為平地,侵略者在廢墟上建立了他們的營地。10這群毀滅者在綠洲的邊緣挖了一個(坑),將哈斯塔子民的屍體放入其中。 11那天晚上在沙漠中,(難民們)揪著自己的頭發,悲痛欲絕的哭泣。12大祭司科爾巴懇求偉大的哈斯塔為他們復仇,他說到:13「星之主,我們懇求您,為我們的兄弟和對您聖城的(褻瀆)復仇。」 14哈斯塔的回應是(無數)翅膀的聲音,在沙漠之上,一個強大的獸群遮住了月亮的表面。15哈斯塔召喚了佐凱,那是一群蝠翼星之眷族,他們對肉和血的渴望是無法消除的。 (譯註:這里雖然叫星之眷族,實際上應該是拜亞基之類的哈斯塔眷族) 16從賽科拉,黑暗之星而來,他們(飛)到地球,俯沖進伊克爾的廢墟,去毀滅那些毀滅者。17從哈斯塔的城中傳來恐怖和痛苦的哀嚎,淹沒在(亡命之徒的)鮮血中。18他們的馬崩潰了,在沙地上瘋狂亂奔,沒有給它們的主人留下任何逃亡的機會。 19太陽升起時,天空(再次)被佐凱遮蔽而變暗,它們離開了它們的宴會地點,20但沒有猛禽降落在伊克爾(上),因為波伊人沒有剩下一絲血或肉。21在征服者干淨的白骨旁,只有破爛的絲綢和來自刀劍和盔甲的扭曲金屬碎片。 22伊克爾到處散落著屍骨,從城門到城另一邊的哈斯塔最大神殿的(廢墟)。 23倖存的祭司們回到城中,收集波伊人盔甲和武器的殘骸。24他們把這些東西扔(進)坑里陪伴著他們的弟兄,相信沙漠的風會掩蓋墳墓。25但他們保留了波伊人的骨頭,用灰泥將它們粘合在一起,並用它們,重建了哈斯塔的神殿。26牆壁由胳膊骨和腿骨建成,地板上鑲嵌著手指關節,屋頂由肋骨蓋成。27他們用骷髏做(檐口)環繞著神殿的屋頂,這是他們的神的憤怒以及他迅速而可怕的復仇的空洞見證。 喚靈者之債 原名:The Debt of the Summoner (以下是最近發現的《攖之書》的阿拉伯卷軸逐句翻譯。括號內的單詞是對那些原稿中丟失的單詞的補充,或是對那些沒有字面英語等效詞的單詞的補充。——F.C.A) 第十七章 1在科爾拜城,有一個名叫迪亞爾薩的(暴虐)君主,以其可怖的懲罰而聞名。2在他統治時期的第十五年,他的王後,納菲蒂,(誣告)巫師阿爾肯用愛情藥水引誘她,而事實上,阿爾肯拒絕了她(多情的)求愛。 3迪亞爾薩將阿爾肯(帶到)他面前,切斷了阿爾肯的男性器官,這樣他將再也不能嘗到女性的愛,並(切斷)了阿爾肯的雙手,這樣他將再也不能混合他的藥材了。 4如果迪亞爾薩割斷了阿爾肯的舌頭就算做得更好了,因為有了舌頭,巫師就進行了最可怕的報復。5他(決定)念出咒語,喚出巴格哈塔,手與臉皆為火焰者,來執行他的命令,他很清楚他的生命將在交易中被(剝奪)。 6阿爾肯大步走進迪亞爾薩的正殿,殘忍的國王和他狡猾的王後坐在他們的皇位上。 7「那麼,閹人,」迪亞爾薩說,「你是來召回你丟失的部分嗎,為什麼不施一個咒語把它們找回來呢?」 8阿爾肯說話了:「我將說的話不是說給人聽的,暴君。」9說著,阿爾肯朗誦起可怕的禱文,隨著大理石地板的起伏和冒泡,正殿發出橙色的光芒,接著地板融化了,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洞。 10巴格哈塔從這個洞中升起。他的外表是如此可怕,以至於對邪惡和恐懼(習以為常)的阿爾肯都(在他面前)畏縮不前。11他形似人類,但更加高大,手和臉都是活火焰。 12巴格哈塔之音如同混沌之鍾:「汝願為何,喚靈者?」 13阿爾肯用沉穩的聲音說到:「向邪惡的(君主)和他撒謊的妻子復仇。」 14巴格哈塔抬起熾熱的手,火焰騰空而出,吞沒了高台,吞沒了尖叫的國王和王後 15其溫度如此之高,使得金和鉑金融成液體從台上流淌成溪流,16衛兵的銅矛在他們枯乾的手中融化了。 17隨後,巴格哈塔轉向巫師:「現,喚靈者之債,阿爾肯。」 18阿爾肯(大步向前)不懼熾熱的神。19阿爾肯聽天由命,以至於他的屍首和肉被烈火燒盡也不曾叫喊。 伊格哈塔所受之罰 原名:The Punishment of Igharta (在《死靈之書》中莎布·尼古拉斯被稱為「孕育萬千子孫的山羊」,事實上,根據古代著作提供的證據,他的子嗣是繁多的。他的一個後代,名為伊格哈塔,出現在最近發現的《攖之書》第二十六章第14-35節經文構成的短文中。他的故事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具有神話學意義,換句話說,它提供了古典神話故事和舊日支配者傳說之間的聯系。括號內的單詞要麼是在原始阿拉伯卷軸中被刪除的單詞的補充,要麼是對那些沒有字面英語等效詞的單詞的補充。——F.C.A) 第二十六章 14在基納斯特拉*摧毀瑪拉-卡後的第二年,拉丁,莎布·尼古拉斯的妃子,為莎布尼古拉斯生下了一個孩子。孩子名叫伊格哈塔,在出生時就帶有血脈的特徵。15他的(腰部)以上是人形,但以下則有著公山羊般的毛茸茸的、(彎曲的)腿和丁香蹄。 16伊格哈塔繼承了他母親的(白皙)面容,但他的脾性繼承自他父親。 17在他的心中燃燒著貪得無厭的欲望之火。 18一天,伊格哈塔經過基-阿爾科城時,來到了不可言說者哈斯塔的神殿,在神殿門口看到了美麗的女祭司尼亞爾蒂。19一看到她,他的慾火就燃燒起來,他在心中(下決定)要得到她。 20那天,其他的女祭司都去希克托斯河洗澡,只留下尼亞爾蒂一個人。21莎布·尼古拉斯之子穿上哈斯塔門徒的長袍來喬裝自己以裝作是來做禮拜。 22一進去,他就(脫下)衣服並襲擊了尼亞爾蒂,在祭壇底下侵犯了她。 23為了讓她封口,伊格哈塔勒死了她,然後逃離了哈斯塔的(神殿)。 24當其他女祭司回來時,她們發現了尼亞爾蒂(被蹂躪的)屍體,因此哭著捶擊胸膛。25她們各揪下一把自己的頭發,砍下自己右手的一根手指。她們將這些東西投入祭祀之火中,祈求正義。 26在她們血肉燃起的煙霧中,出現了偉大哈斯塔本尊(令人敬畏的)面容。27他大怒的吼叫著斥責著那個膽敢玷污他的神殿和女祭司的愚人,他那可怕的聲音使神殿的柱子隨之顫抖。 28不可言說者說:「既犯此聖地者以蛇之狡猾潛入以泄其慾火,29則以蛇為其(記),直至其死之日。」 30躲在森林里的伊格哈塔長袍皺褶之下有一種奇怪的顫動,他把袍子扔到一邊,發現他的下體器官不見了,31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毒蛇。 32因此,伊格哈塔再也不能出現在人前,以免他被認出並受罰。33相反,他自己(躲藏)在森林里,惡毒的將復仇施加於獨自行走在森林中的少女身上,34強迫她們與他長著尖牙的器官進行痛苦的交配。 35他的私生子組成的(受污)種族被後人稱為薩提爾。 *顯然是一座火山,在2:21中直譯為「火焰之山」——F.C.A 亞格的羊毛 原名:The Fleece of Yaggar (眾所周知,世界上的大部分傳統神話僅僅是基於舊日支配者及他們統治地球之日的傳說和故事的寓言。因此不應對最近發現的《攖之書》第三十六章第1-27節經文所記載的金羊毛傳說的真正原型感到驚訝。以下對該段文字的直譯。括號內的單詞是在原始阿拉伯卷軸中被刪去的單詞的補充,或是對那些沒有字面英語等效詞的單詞的補充。——F.C.A) 第三十六章 1……化身為山達爾,金發女祭司卡希拉的丈夫,2通過他的欺騙和詭計,莎布·尼古拉斯與卡希拉(同床),並讓她懷上了一個兒子,3在阿爾加塔毀滅*的同一年,她生下了一隻有著金羊毛的公羊。 4亞格是他的名字,多年來,他一直是莎布·尼古拉斯的巫師兼祭司基米特的使魔。5但基米特在他自己的城中有樹敵,那些人嫉妒他的地位,他們密謀在他(寄居)於亞格的軀體時謀殺他,因為在他自然的形態時,基米特對人類的器具免疫。 6這兩個死靈法師,名叫洛塔和阿肯,等待著金羊出現在基米特施加了許多法術和魔法的花園中。當他出現時,兩名刺客一同用浸毒飛鏢襲擊亞格,他死了。7洛塔和阿肯隨後從公羊身上刮下金羊毛,帶著它,(他們逃往)基奧爾皇帝的宮廷,在那里用羊毛交換了重要的職位。 8幾天後,洛塔和阿肯驚訝的看到基米特以自己的身體走近基奧爾的王座。9基米特像基奧爾懇求說:「吾皇,吾主莎布·尼古拉斯命吾(請)君還所持吾主子之金毛,並懲殺吾主之子者。」 10基奧爾回答說:「我不知道什麼莎布·尼古拉斯,我的東西永遠(屬於)我。」11基奧爾及其新任的顧問們所不知的是,是莎布·尼古拉斯本尊化形為基米特來提出這一請求。12他說:「若此為汝之答,基奧爾,吾辭去。」 13一年過去了,基奧爾和他的(隨從們)變得自滿。「對於一個不為自己的兒子或祭司採取任何行動的神,我們有什麼好害怕的?」他們說。 14但對舊日支配者來說,一年就如同樹葉從枝頭落到地上一樣。15莎布·尼古拉斯不曾忘記創傷,也不曾忘記恥辱。 16在豺狼節的慶祝活動中,基奧爾穿著金羊毛織成的長袍登場,17他的兩個親信執政官洛塔和阿肯也帶著金羊毛織成的束帶。基奧爾宣布慶典開始。 18就在那時,北方的天空被紫羅蘭色的光芒照亮,遠處傳來了巨大的翅膀撲騰聲,19因為莎布·尼古拉斯從北方冰冷的荒原中召喚出了一個存在,他被稱為復仇者,混沌之眷,阿撒托斯之子**,沙塔戈拉。 20以皮革般的翅膀,混沌之眷飛過宮殿大門,立於基奧爾的王座之前,他(醜陋的)紫色面容因惡魔般的喜悅而扭曲。21城中的人尖叫著逃離,留下基奧爾、洛塔、和阿肯獨自面對(惡魔)。 22復仇者用他長著蹼的腳大步走到高台前,三人被嚇得僵硬了。23沙塔戈拉的觸手猛地伸出來抓住他們,像抱小孩一樣把他們舉起來。 24他從他們身上扯下亞格的羊毛織成的衣服,把他們像玩偶一樣扔到正殿的大理石柱子上,(砸出)他們的腦袋,砸碎他們的身體。 25阿撒托斯之子隨即展開翅膀,帶著金羊毛飛入深夜。26亞格的羊毛再也沒有出現過,因為它掛在沙塔戈拉那位於地球邊緣的殿堂中。27沒有人敢靠近它,因為復仇者從不睡覺。 *可能是指那座城在征服者伊爾統治時期被扎戈拉毀滅這一事件。——F.A.C **《攖之書》指出沙塔戈拉「從阿撒托斯自己的腸中完全長成」。(14:8) END 來源:機核

克蘇魯神話作品譯文丨《攖之書》譯本:米沙迦之子

原名: The Son of Misharga 作者: F·C·亞當斯 譯者:密大宣傳員 原文發布於E. P. Berglund創辦的網絡期刊Nightscapes第9期(1998年9月) (由於這種偏門作品沒有相關圖片就拿Nightscapes那一期的圖來當頭圖和封面圖了) 譯者前言:有空翻譯了幾個可能也不會有其他人翻譯的偏門小短篇,發出來給大夥看看,沒准這種題材的作品能給准備參加這次的徵文的人提供一些靈感。《攖之書》譯本( Translations from the Book of Yng)是這個短篇系列的名字,共五篇。 正文 (以下是最近發現的《攖之書》的逐句翻譯。括號內的單詞是對那些由於磨損而從阿拉伯卷軸中消失的單詞的補充,或是對那些沒有字面英語等效詞的單詞的補充。——F.C.A) 第八章 1在塞利克斯淪陷於征服者伊爾前的第二十三年,在那座伐魯西亞城中出現了一位塞特的高級女祭司,一位(名叫)米沙迦的蛇女。2在那片土地上塞特已被背棄多年。3他的信仰在莎布·尼古拉斯的存在面前衰弱了,伐魯西亞人懷著敬畏和驚奇的心情(接受了)後者。 4塞特賦予米沙迦許多魔法力量,當莎布·尼古拉斯的存在遠離塞利克斯時,她在一團煙霧和巨大的閃電中出現在蛇人面前。 5「一群蠢貨!」她說到,「偉大的神塞特已經對那些他以自己的形象(塑造)卻背棄了他的樣貌而轉向喜愛一個異界生物的形象的人們感到憤怒!6聽聽我,米沙迦的話,塞特選擇了我作為他的代言人;要知道他所揀選的是我,他揀選我生下孩子來作為他的祭司兼國王,也揀選我來恢復他真正的崇拜。」 7但塞利克斯的人民嘲笑米沙迦,她因此被觸怒了,並使用了塞特賦予她的力量。8在城中央立著一根巨大的柱子,那是獻給莎布·尼古拉斯的,其上刻著他與他許多兒子的相貌。9塞特的女祭司用一支燃燒的箭擊中了柱子,柱子倒向了下方的人群,殺死了許多人。 10塞利克斯的居民產生了恐懼,因而(背棄了)莎布·尼古拉斯轉而重新崇拜塞特。11米沙迦本人被視為神靈,享有全城居民的奢侈品和恩惠。 12回城後,莎布·尼古拉斯發現他的聖殿空無一人。13祭壇上的祭祀之火已燃成灰燼。14天之門沒有擺放著供物。15在他所有的祭司中,只有少數被揀選者留下了。16他們為塞利克斯人(祈求)憐憫,將責任歸咎於塞特的女祭司,在當天晚上她就將選擇自己的伴侶來生下一個註定要以塞特的名義統治伐魯西亞的孩子。 17就在那時,莎布·尼古拉斯做好了決定:對女性虛榮心的輕蔑鞭撻將比最殘酷的懲罰更重。18因此他斷定米沙迦自己的眼睛將會導致她的滅亡。 19當天晚上,在塞特神殿的庭院中,米沙迦吩咐人把城中所有的男性都帶到她的面前,以便她選擇最合適的人來讓她生下孩子。20當她的目光在候選人中掃過時,她發現自己的目光一次又一次的回到一個人身上。21一個如此英俊的男性,她最終無法(移開)她的目光。這就是她所選中的人。 22這個蛇人名叫伊什馬克。23他(面部)的紋路證明他有著蛇人中最高貴的血統,這一血統在許多世代前來自於父神塞特。24同一天晚上,米沙迦和伊什馬克在塞特的祭壇上完成了他們的結婚誓言,並且(不久後),傳遍塞利克斯的消息稱米沙迦懷上了塞特的祭司兼國王。 26時間過的很快,人們為神所命定的誕生做了很多准備。26這一奇觀將在塞特本尊的聖壇上、在聚眾的崇拜者面前舉行,以便所有人都能見證一個新時代的(開端)。 27米沙迦開始了她的分娩陣痛,在塞特的祭司們禱告和焚香之時她躺在祭壇的石頭上大口喘氣。28塞特的門徒急切的沖進神殿,想要看到這一預言中的事件。29伊什馬克站在她身旁等候,他的任務也很崇高。 30米沙迦大叫一聲,遠處的祭司們喊道:「成了!為我們命中註定的統治者歡呼!」31但當他們圍上來注視著新生兒時,他們的呼聲逐漸減弱至與祭壇旁邊的石頭一般的(沉默)。 32米沙迦高呼著,伊什馬克奪過他們的後代,高舉著讓所有人看到。 33「的確如此!」伊什馬克喊道,「塞特的形象!」 34孩子與蛇相似,但只是從腰到尾尖的部分,因為他的上半身和頭部都與山羊相似。 35伊什馬克不再站在塞利克斯人面前。36相反,人們在顯露真身的莎布·尼古拉斯面前畏縮不前。37「吾,莎布·尼古拉斯,將以待米沙迦污子之法,待此城,取首而棄塞特於後。」 38塞利克斯人中出現了摧毀塞特的女祭司和她的兒子的呼聲,但莎布·尼古拉斯命令他們放過祭司母子。39「不如這樣,」他說,「栓母子於一處,使游丘墟,令所記莎布·尼古拉斯力強於塞特。」 40同一時刻,塞利克斯人推倒了塞特神殿的柱子,再次回歸到侍奉他們(真正)的主人。 41米沙迦被趕出城外,她的兒子與她一起,42但出於對他的兒子將要遭受的(虐待)的憐憫,莎布·尼古拉斯賦予了他火焰般的氣息來作為保護。 43米沙迦很快就因飢餓、乾渴和羞恥而死,但她的子嗣卻世世代代為人所畏懼,也就是傳說中的龍山羊奇-美拉。 END 來源:機核

借克蘇魯神話細品《艾爾登法環》的世界構架與設定

引言 在越來越多的玩家通關了結局,苦苦期盼DLC的日子里,揣摩討論《艾爾登法環》究竟講了一個什麼故事成了最有意思的事情。目前很常見且有趣的世界觀分析,通常重點討論了凱爾特神話,基督教文化,北歐神話甚至希臘神話中能解釋黃金樹、三位一體、破碎戰爭等等遊戲設定的背景知識。 然而宮崎英高的作品向來深受克蘇魯神話(Cthulhu Mythos)的影響。比起《血源詛咒》,《艾爾登法環》與克蘇魯世界觀的聯系簡直太隱晦了,隱晦到讓人幾乎忽略了這方面的敘事。本文通過提煉出克蘇魯文化體系中讓人聯想到《艾爾登法環》的人物、地點、和故事,希望能提供一個較新穎的,讓我們思考和品位這部大作的思路。 我會依據英文版《克蘇魯百科全書》和克蘇魯神話體系下以洛夫克拉夫特(H. P. Lovecraft)為首的幾位作者的著作中提取知識點,然後將這些知識點對應到《艾爾登法環》中讓我有既視感的設定。專有名詞我盡量參考中文版書目里的翻譯。如果是我手邊沒有中文版的作品,我會按照英文的原意直接翻譯。 起初我只是出於興趣在日記里隨便整理這些資料,然而我慢慢發現,有些關聯點似乎為解答《艾爾登法環》中讓我困惑的問題提供了一絲線索。比如無上意志為什麼用流星送來了艾爾登之獸?比如癲火結局真的讓交界地走向最糟糕最混亂最絕望的世道嗎?比如為什麼星星的流轉有重大的意義?比如瑪莉卡和無上意志到底有什麼過節,前者如此抗拒後者如此神秘?問題自然還有很多很多。 這篇文的主旨便是從克蘇魯神話里探尋一些《艾爾登法環》的靈感來源和設定基礎,提供一些信息,而非推理論證。我也會提供一些我的猜想,提出更多可供探討、有待考據的話題。 在逐條分析之前,我還想說明幾點。 克蘇魯神話也對更古早的西方神化與宗教進行了參考和再創作,因此克蘇魯角度的分析與援引其他神話的分析未必衝突,反而有可能互補。克蘇魯神話流傳至今,不同作者的解讀,敘事風格,世界觀觀點也分了流派並仍是炙手可熱的爭論話題。本文不必探討流派的爭論,因為不管是什麼觀點,在克蘇魯體系下的小說和文論中,在它的百科全書中,所有的文字都有可能被宮崎英高團隊參考到。任何可參考的點,也都有可能成為靈感的來源,對吧? 一、舊日支配者(Great Old Ones) 在《萊戈拉斯巡官的故事》中,洛夫克拉夫特對舊日支配者作了如下描述: 更多的描述這里不再贅述。但僅僅兩段,就能讓我想到不少與《艾爾登法環》相關的設定,由此開拓思路,了解無上意志。 A. 無上意志的形態:遊戲中的無上意志也許類似於舊日支配者,非血肉之軀,但有由物質構成的形體。他們不止一個,且是遠古的天外來物。最偉大的舊日支配者,就是克蘇魯(The Great Cthulhu)。他們可以藉由彗星或流星穿梭在宇宙各地。 B. 無上意志的同類:無上意志的英文是Greater Will。遊戲在描述其他外神時,比如腐敗之神,真實之母,用詞是Outer God(外神)。在克蘇魯體系中,外神和舊日支配者很難區分開。有一種說法是,外神是舊日支配者中可以擬人化象徵宇宙原力的強大存在,比如混沌,孕育力等。但多數時候,舊日支配者和外神可以作為同一種存在來理解。由此聯想,無上意志和遊戲中諸位外神,可能都比較符合舊日支配者整體的特點。 C. 目前的狀態:類似於沉睡的舊日支配者,無上意志與其他外神可能存在於交界地和宇宙各處。比如深埋與地下或海洋中,漂浮在宇宙中。他們可能在沉睡,直到星辰再次正確地排列運行,他們才會蘇醒。即使蘇醒了,還要藉由外在的力量(比如祭司)來釋放他們的軀體,否則就只能通過心靈感應(telepathy)在同類之間或跟外界交流。 D. 與人類的關系和溝通:舊日支配者要通過少數感應力強的人類向其他生命傳達他們的旨意。遊戲中,無上意志通過雙指和解指老嫗與褪色者交流。大賜福里的解指老嫗恩雅向我們講述了很多關於無上意志和交界地歷史的事情。她有永恆生命 (見「護符皮袋」),久到可以等待雙指與無上意志跨越千萬個日月的溝通,然後繼續解指。在選擇詢問燒樹的選項後,褪色者會聽到恩雅這樣說:「等到溝通結束,指頭大人會再出言引導你們。……只是這可能要等上數千、數萬個日子吶。我是無妨,但你們等不得吧?」 不同的外神與人交流的媒介也不同。雙指服務於無上意志,而另一位外神則用雙鳥作為使者(見「雙鳥鳶形盾」),雙鳥是死之鳥的母親。此外,「蒙格溫聖矛」也是可以和外神交流的工具,對應的外神是真實之母。 E.看待世間萬物的邏輯:舊日支配者會毀掉宇宙,以便之後創造更好的新生。從這個角度來說,癲火結局對居住在交界地的人看似是毀滅,可能反而更符合外神的根本邏輯。 F. 群星的運轉:遊戲中一直讓我不解的一點是,為什麼星星、流星會被反復提到。比如拉塔恩封印了星星的命運(見「碎星的傳說」),無上意志將蘊含著艾爾登之獸的黃金流星送到交界地(見「艾爾登流星」),卡利亞王室和菈妮的命運被星星牽動(見瑟濂對話),觀星者試圖從群星中解讀命運(見觀星者套裝),甚至連可愛的水母妹妹也是呼喚姐姐,說約定好了14歲就一起觀星(見靈魂水母庫菈菈到達觀星廢墟後的劇情對話)。 退一步來說,群星的運轉,觀星,和無上意志以及諸多外神到底有什麼關系?結合舊日支配者的描述,便會有豁然開朗之感。洛夫克拉夫特的全集中多次提到,當群星的位置不正確,舊日支配者便失去生命,但他們是不死的。當群星再次正確排列,他們便會復活。 簡言之,星星的轉動與外神的生存狀態息息相關。雖然他們沉眠時也知曉萬物,無時無刻不在思考。但如果他們復活清醒,那自然就能更便利地操作世間的一切。此外另有記載,在流星撞擊這個世界之前,舊日支配者對這片大地的影響微乎其微。以此不難推斷,艾爾登之獸的存在和對交界地的影響力何其關鍵。艾爾登之獸化為了法環,那麼破壞法環,就是削弱和干擾艾爾登之獸和無上意志對交界地的影響。 請注意,從克蘇魯體系出發,這里只能明確說明星星的運轉是遊戲設定中聯系大局的關鍵一環,它對於菈妮和無上意志都至關重要。可以確定的是,如果星星不運轉,菈妮的命運就是鎖定的,而沒有相關命運的人,無法使用獵殺指頭刀(見菈妮支線劇情和「獵殺指頭刀」描述),但有更多具體的問題仍需探討。我們並不知道,在遊戲中,不同的外神所需要的群星排列是不是相同,也不知道在拉塔恩封印群星的時候,那種排列對無上意志和其他外神來說是正確的還是不利的。換言之,拉塔恩封印群星的時候,無上意志和其他外神是沉眠著還是清醒著? 我傾向於認為拉塔恩封印的群星處在對無上意志有利的位置,是讓無上意志保持蘇醒狀態的。年輕時的拉塔恩學會並精通了重力魔法,在感激白王老師的同時也表示可以挑戰群星了(見「碎星」)。這很可能也是在卡利亞王室和黃金王朝由於聯姻而仍然交好,和平共處的年代。我們也知道,拉塔恩為有像父親拉達岡一樣的紅發自豪,並且崇拜葛孚雷(見拉塔恩的防具描述),所以他做些有利於黃金王朝背後勢力的事情並不意外。更何況,還可以聯想,此事說不定正是拉達岡親自授意呢? 並且,在遊戲的中後期,雙指直立之後,解指恩雅也表示一時聽不到無上意志的旨意。雙指需要更久的時間來跟無上意志聯絡。我猜想這個時候的無上意志可能因為星辰的變動已經再次入眠了。無論如何,封印群星這件事背後,大約是有盤根錯節的理由的。 二、古神Elder Gods,也譯作舊神。其他英文名稱還有 Great Ones,甚至 God of the Earth 古神的描述在克蘇魯體系各個作者流派中非常不統一。總的來說,古神在很久以前創造了舊日支配者,很有可能舊日支配者是他們的仆從。後來舊日支配者反叛了,兩者之間發生了戰爭。但是古神獲得勝利,並將舊日支配者封印了起來。雖然有觀點認為,古神代表善,舊日支配者代表惡。但多數作者都不贊同這個觀點。比較統一的基礎設定是,古神和舊日支配者相互對抗。 至於兩者之間為何爆發了戰爭呢?在約瑟夫·普爾弗(Joseph S....

san值警告盤點遊戲中的克蘇魯元素 觸手控狂喜

聊到克蘇魯,我總會記得英國恐怖小說家阿爾傑農·布萊克伍德曾經的一句感言: 可以想像,像是這樣強大的力量或存在可能仍有殘存……是從極端久遠的時代殘存下來的遺物……或許,那些用外形與模樣所表達的理念早在高等人類崛起之前就已經消失了……僅僅有詩歌與傳說捕捉到了一些飄盪著的、有關他們模樣的記憶,並將他們稱作神、怪物以及各式各樣神話里的存在…… 我覺得這段話很好地歸納了「什麼是克蘇魯」:未知、不可名狀、不可描述以及對於人類的冷漠態度。對於未知的恐懼在於,我們是否應該繼續探索未知和是否能承受知曉真相後難以預料的可怕後果,究竟哪個選擇更加可怕。並且在克蘇魯的世界觀中,大部分神都對人類抱有惡意,對眾神的好奇都會演化成知曉的越多也會越接近失控,最後演變成死亡都是奢求的狀態。 簡述完克蘇魯的設定,讓我們把目光聚焦於遊戲,近些年來,克蘇魯文化早已不是僅限於coc跑團的小圈子產物,各大遊戲廠商面對日益興起的克系文化都拋出了自己的橄欖枝,那麼具體的表現又如何呢,下面筆者將挑選十款遊戲進行簡述,從多個方面分析克蘇魯元素在遊戲中的應用,排名不分先後。 NO.1《上古卷軸》The Elder Scrolls 上古卷軸的上古卷軸到底是什麼?上古卷軸(Elder Scrolls)是遊戲世界里面最強大的預言工具,是帝國的終極珍寶,里麵包含一切已經發生和會發生的事件。 簡單來說,上古卷軸是貫穿整個奈恩世界的神器,據說看了卷軸的人,可以博古通今,知曉未來,因為對神器的嚮往吸引古往今來不知多少人尋找,卻從未有人閱讀過。 上文提到的暴雪可能只致敬了個外貌,但B社卻通過這個簡單設定把克蘇魯元素的特點抓住了,知曉的越多越恐怖,同時上古卷軸里有一個叫赫麥尤斯 莫拉的魔神,它全知全能,知曉一切,這也可以對照尤格索托斯,兩者擁有相同的定義。 赫麥尤斯 莫拉 魔神?你來村子里殺個雞試試,你敢來奧,鞋子都給你踹開線了! 雞神 NO.2《輻射3》Fallout 3、《輻射4》Fallout 4 提到輻射,就不得不提到經典的小說《敦威治恐怖事件》。輻射3中有一個叫做敦威治大樓的建築物,進入後玩家會產生幻覺,炫光以及觸發眾多神秘事件,通過探索大樓搜索到的信息,會證明表面占據大樓的鑽探公司只是這家公司的虛假表面,敦威治公司高層實際上全是信仰尤格索托斯的邪教徒,整個公司都是邪教建立的據點,通過舉辦邪神祭祀來取悅邪神,或許更多邪神的知識。 輻射4中也有名為敦威治鑽井公司的地名,同樣的這里也是邪教的祭祀場之一,進去之後也是神秘事件頻發,能看見很多恐怖儀式的幻象,例如活人祭祀,在這里你會獲得一把活人祭祀用小刀,同時在關卡最後找到的信息,也證明這里也是邪教的祭祀場,在此地鑽井的目的就是為了挖掘此地掩埋的邪神宮殿。 筆者對於輻射4的印象:輻射的背景,英克雷以及仿生人的隱藏含義統統不知道,只知道玩家化身馬桶王殺盡一切有血條的和無盡裝載mod之路 NO.3《血源詛咒》Bloodborne 聊了半天,終於到宮崎老賊了,血源中靈視的設定為,看到的越多就會變得越瘋狂,直觀上就是boss戰越困難。看過上文的大家都知道這是對克蘇魯元素又一致敬。同樣血源dlc漁村的周圍環境「鄉土人情」都是對《印斯茅斯的陰霾》的漁村完美復刻。 在boss的設定上,老賊也借鑒了不少,例如米·戈和阿米戈達拉,洛夫克拉夫特在書中描述米·戈:「故事里所描述的都是些粉紅色的東西,足有五英尺長。那如甲殼類生物一般的軀體上長著數對巨大的、仿佛是背鰭或膜翼一般的器官,以及數組節肢。而在原本應該是頭部的位置上,卻長著一顆結構復雜的橢球體,這橢球體上覆蓋著大量短小的觸須…有時它們會使用所有的節肢爬行,而有時卻僅僅使用最後一對足行走。」可以看出與遊戲中的阿米戈達拉十分相似。 米·戈 阿米戈達拉 包括最終boss月神欺詐獵人、誘惑人類,並以使人類陷入恐怖與絕望到精神失常為其最高的喜悅,它的原型可能為奈亞拉托提普,因為兩者的日常做派可以說是兄弟倆一模一樣。 月神 奈亞拉托提普 血源故事本身的設定說是克系故事其實也不過分,一幫子人追求禁忌的知識而探索眾神長眠之地,沉溺於外神之血最終導致了瘟疫毀滅了亞楠,主角也被困於永恆的夢境之中。不過遊戲結局之一擊敗月神確實少了一些克味,畢竟在克系故事里,惡神永遠都是不可戰勝的。 不過就像有些玩家說的,相同的故事也可以換個角度,主角得了重病來到鎮上,和人偶、師姐、宇宙美少女、月神小姐姐,以及一眾野獸先輩共同譜寫的戀愛故事。 NO.4暴雪旗下的古神 首先是克蘇恩(C'Thun),其原型為克蘇魯神話中的舊日支配者克蘇魯(Cthulhu),但實際上它在造型上更加接近於庫蘇恩(K'thun)。尤格薩隆(Yogg-Saron)和猶格·索托斯(Yog-Sothoth),艾澤拉斯大陸(Azeroth)和阿撒托斯(Azathoth)都在讀音和拼寫上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克蘇恩 克蘇魯 庫蘇恩 猶格·索托斯 尤格薩隆 如果說上述列舉還只是形似以及讀音,那麼深淵滑行者無面者的最後一員索苟斯則徹底致敬了克蘇魯的外貌描寫,人類身體搭配章魚腦袋附加滿臉的觸手就屬於完全的copy了。 克蘇魯 索苟斯 ​同時,魚人這一種族形態(自行腦補魚人出場音效),也是全面致敬洛夫克拉夫特經典小說《印斯茅斯的陰霾》深潛者的設定,類人身體搭配魚頭有腮,種族以灰綠色為主,同時也處於整個世界觀的下層種族。 暴雪中的魚人設定 深潛者 NO.5爐石《上古之神的低語》卡牌包 援引隨著卡牌包一起發出的官方信息 黑暗中的低語:據傳,強大的上古之神在地下和海底沉睡了無數個世紀,沒有任何一個凡人能夠抗拒上古之神的低語。旅店里的歡聲笑語,勝利高歌和啤酒杯碰撞的聲音就像是怎麼也關不  掉的鬧鍾,說不定上古之神就是被這些嘈雜聲給吵醒的…… 不論是何緣由,總之這些叫不出名字來的恐怖觸手怪物已經蘇醒,它們那恐怖的腐化氣息從深淵中噴薄而出!不過不必擔心,至少現在(暫時)我們還是安全的。在上古之神統御艾澤拉斯的所有活物之前,讓我們再喝上兩杯吧!現在上古之神已經蘇醒(還伸了個懶腰,用各種觸手把身上許許多多的眼睛都揉了一遍,並吃了頓豐盛的營養早餐),它們打算把自己的邪惡力量注入爐石卡牌,送到凡人的手中! 這段話和《克蘇魯的呼喚》中:當群星歸位之時,拉萊耶將從海底升起,偉大的克蘇魯將會蘇醒一一對應。同時,當時隨卡包上線的宣傳片中,也明確提到了古神擁有改變心智,能將生物腐化的能力,這也與克蘇魯神話中眾神對窺探知識者的負面反饋一致。 介紹到這,筆者想起當初被克蘇恩宇宙術支配的恐怖…… NO.6《暗黑地牢》Darkest Dungeon® 遊戲類型類似於coc跑團,將克蘇魯元素、可怖眷族與rouglike完美結合。正如克系中充滿了未知恐怖和不可名狀的怪異一樣,遊戲中會接觸到攻擊精神層面的敵人,如果開局不能速殺敵人將會帶來巨幅減益效果甚至幾回合後玩家角色直接瘋掉陣亡。 操控單位在多種多樣的殘酷戰鬥下,san值逐漸低落引發的負面效果以及最後精神崩潰,失去理智陷入瘋狂的設定都與克系相符合。(時至今日筆者寫下這些文字,腦海中仍然不斷回想高血壓畫面    本作操控的傭兵可以360度無死角讓筆者高血壓,包括但不限於…… NO.7《海岸》The shore 故事發生在一個充滿恐怖的荒島上。這個故事以洛夫克拉夫特的系列作品為基礎。玩家們作為一位尋找失蹤女兒的父親,在荒島上會遇到可視化的小說怪物,同時解決令人費解的難題。努力拯救女兒生命的同時也在揭開隱藏在自己心智深處的秘密。 遊戲本身體量不大,全長大概三小時的遊玩時間,但枯燥的解密以及筆者在遊玩途中經常遇到的掉幀攻擊(笑),讓本作不是很被玩家群體接受,但筆者看來這部作品卻將恐怖遊戲的特性與「人們最渴望看到」的洛氏原著內容想結合。大家都很想看到「具體」的洛夫克拉夫特筆下的外星神明,天天說法理解神明,無法看到神明,這讓想了解的人們煩悶,而這部遊戲讓玩家通過第一人稱身臨其境的目睹惡神顯現在眼前,不僅滿足人們的獵奇心理,也極大強化了洛氏原著中所描寫的場景與形象。 同時遊戲本身也確實適合作為給朋友安利與啟蒙入門的洛氏衍生作品。(如果忽視遊戲遊玩時長以及枯燥解密的話 NO.8《沉沒之城》The Sinking City 遊戲本身就是依靠《印斯茅斯的陰霾》而創作的,講述主角因為一次意外,所搭乘的獨眼巨人號沉沒,被救起後,記憶混論,總能看到不可描述的幻覺環繞自身,但主角本身確信那都是真實經歷,藉此獲得了思維之眼(回溯時間的能力),但隨著能力的使用意識逐漸混亂,就像命中註定一樣前往奧克蒙特這座城市。 隨著調查深入,發現原來幻覺的源頭是被封印在奧克蒙特深海神殿「賽貢納」的克蘇魯之女克希拉導致的。作為被選中的人,主角決定不惜生命探索事情的真相,但通過挖掘真相產生的三個結局,正如克蘇魯神話宗旨一樣,皆是悲情結局。 筆者在遊玩這部作品的時候,除了感覺後期重復度高略顯枯燥外,都是正面的反饋,遊戲對於海濱城市的塑造、眷族npc的描寫以及背景的設定,都是原汁原味,可以說在保持遊戲性的基礎上對原著小說做了最大的還原,值得大家反復體驗遊玩。 NO.9《泰拉瑞亞》Terraria 泰拉瑞亞中的克系元素可以說是十分直白,包括官方曾經聲明月球領主與克蘇魯是兄弟相稱,又比如boss名字克蘇魯之眼、克蘇魯之腦,以及肉山,孵化血腥地形等。 克蘇魯之眼 克蘇魯之腦 肉山 名字上的元素先放下不表,我們先引言一段洛夫克拉夫特在《超越萬古》中的話: 「我所瞥見的那個從巨型地穴中的敞開活門下滲湧上來的是一個不可思議而又畸形丑惡的龐然大物……我或許可以稱它碩大無朋——生有觸須——長鼻——章魚樣的眼睛——半不定形的——柔軟——部分生有鱗片部分滿是皺紋——啊!任何我所說出的任何東西甚至都不足以暗示那個在黑暗混沌與無盡夜幕中誕下的禁忌子嗣所展現出的、令人嫌惡、污穢不潔、極其浩瀚無盡、非人類可以想像的恐怖、憎恨與邪惡。」話語中的畫面與肉山樣貌相結合,是不是一模一樣,所以筆者有把握肉山的真身和原型是克蘇魯的大兒子加塔諾托亞。 其次擊敗肉山後血腥與腐化地形設定同樣也可能來源於《來自群星的色彩》一文,在洛夫克拉夫特的筆下,星之彩隨著隕石墜落躲藏在水井的深處,並吸取周圍生命體的養分,在星之彩發育成熟後,會帶走周圍這片土地的所有養分以及色彩,留下一片永遠無法耕種的荒土,與血腥腐化地形隨著時間會不斷增生感染地表樹植並擴大感染范圍的設定不謀而合。 作為一款老牌遊戲,泰拉瑞亞通過玩家群體群策群力開發mod一直保持著鮮活的生命力,筆者也希望能在泰拉瑞亞里玩到集合所有克系元素的怪物,一邊基建一邊與古神不斷廝殺,希望那一天早些到來! NO.10《愛的吸盤:初次約會》sucker for love—first date 重量級的來了!!!雖然說了排名不分先後,但看了前面九部作品,是不是深深感覺到了克系元素氛圍的恐怖之處,如果大家身處克系世界筆者還是建議大家當個傻子活得更久遠一些,不過眾多遊戲廠商塑造克系苦難的同時,也有另闢蹊徑的存在。 DreadXP是獨立恐怖遊戲《Dread X》系列的發行商。作為恐怖遊戲發行商,發行一些克蘇魯題材遊戲也沒問題吧。但是於21年末發售的《Sucker for Love: First Date》是一部克蘇魯題材的「浪漫」視覺小說和約會模擬遊戲,玩家將在其中通過調用儀式來追求您夢想中的女性,遊戲中有三個迷人的「少女」角色,均以克蘇魯神話中的舊日支配者以及外神為原型,分別是克蘇魯、哈斯塔和奈亞拉托提普。 在克系世界中被外神、古神蹂躪到崩潰的玩家可以考慮遊玩此遊戲反向支配放鬆精神,畢竟誰不喜歡和吸盤嘴對嘴近距離接觸呢。筆者的精神多半在查詢資料的過程中,被腐蝕到了屬於是,笑 來源:遊俠網

一篇來自東方的架空世界創世指南

前 言 大IP和元宇宙一直是這段時間所繞不開的熱點話題,窺其本質,兩者所引申出來的依然是怎麼講好一個「世界觀」的核心命題。一個對的世界觀不僅可以被視作國家軟實力的體現,還能在輸出文化帶動相關產業鏈的同時,成為「抵禦」外來文化對本土影響力的前哨。 然而架空世界作為一切元素的基底,文化輸送的語言,卻是一直不被人所重視的。 時至今日,網文出海占據了文化輸出的半壁江山,但其中所傳遞的價值觀和元素符號依然相對稀少,與之相比,美劇與日漫則在同一時間大量向外界輸送著包含各自國家的文化元素,即便是韓流與寶萊塢,也不乏自身的文化輸出。至少現如今的中國,尚未曾真正擁有一個成熟的,能夠作為底材的,輸出本土文化的架空世界觀。 本文是一篇大型架空世界的創世指南,希望能夠為打算構建大型架空世界的創作者,給予一點思維層面的拓展與底層邏輯上的建議。因為思想是決定一個世界偉大的基石。 目 錄 【架空世界的十個要素】 擁有自己的符號半成品、框架性宇宙化、多元化、橋梁化基於文化自圓其說化繁為簡開辟新的思維方向獨特的核心設定新世界的土壤與之匹配的名字 【架空世界的相關元素】 世界觀基調世界觀底蘊世界觀埠要 素 -符號- 所謂符號,那是一種向心力。 在架空世界的領域里,它等同於我們常說的私域流量或是個人IP。好比為人熟知的中土世界,它的符號是里面的各個種族,每當人們談起精靈與矮人,難免就繞不過托老為中土世界所構築的種族文化壁壘。兩者在一定意義上既向人們宣告著中土世界的存在性,也同時向人們標榜著自身所攜帶的文化氣息。 同理的,《克蘇魯神話》文學體系的符號就是克蘇魯,克蘇魯的存在即克蘇魯神話的本身,這三個字只指向一個東西,那就是《克蘇魯神話》。 這就是符號,是獨屬於一個架空世界的文化旗幟、文化壁壘,可以作為一個大型的、成體系的架空世界觀標的物的東西。 一個能夠輸出本土文化的架空世界觀,其必然擁有屬於自己的符號。 -半框架- 什麼是半成品?框架性? 半成品指的是具有彈性和修繕能力的設定,框架性指的是它具有出圈的屬性。先舉個例子,前段時間很火的網文《詭秘之主》,它的世界觀就融入了克蘇魯和SCP基金會的相關設定,而這部分設定正是《克蘇魯神話》和某基金會中具有彈性和出圈的那部分屬性。 一個超脫了自身文化母體(架空世界)的,具有文化出圈屬性的框架。 具有半框架屬性的東西很多,好比DND的人物卡。 之所以在這里強調這個半框架,是希望創作者能夠懂得『加工』自己所創造的架空世界,剝離其中的設定,使其成為一個標準模型。對內可以擁有縱向創作的空間,沿用到自己的各個作品之中;對外讓設定可以出圈,擁有跨作品延伸的輻射能力。 看一組最簡單的半框架工程——城市設計。 如圖所見,很多遊戲、動漫都普遍採用類似的城市模型作為參照。這個簡單的模型,可以讓我們對即將要展開冒險的城市有了一個視覺上的直觀了解——架空一個城市,讓它出現在自己的作品中,甚至出現在其他作者的作品中。框架瞭然,文化清晰,主體明確,普適性強,不帶有善惡辨識性元素(最好)。 DND人物卡和日漫城市設定就帶有這種半框架屬性,但是半框架卻還可以是很多東西。比如中土世界的種族文化,SCP基金會的收容參照、遊戲王的卡片機制、戰鎚40K的宗教信仰,克蘇魯神話的不可名狀等等。 重要的是,懂得剝離這份特殊性。最終讓半框架出圈,使其成為一種具有遺傳性、變異性和選擇性的文化基因,模因。 但半框架與模因是不同的,後者是一種具有文化模仿性的基因,前者則是具有出圈屬性的框架。一個嵌入了世界觀文化母體中,但同時又能夠出圈的框架,半框架。 總結: 給一樣事物定型,但卻不給它定性,留有出圈創作的餘地,成為超越作品本身的設定。 這就是半框架。 -多線性宇宙- 很多作家與讀者或許都有這麼個疑問,就是許多現有的世界觀都存在一個歷史線容錯性較差的問題。 即:這個世界觀只有一條時間線,在這條時間線記憶體在著原創的元設定,二創的作家無法繞開原創的故事進行創作,同時又無法對現有的時間線進行更改,從而引發的創作困難或對世界觀問題的深度探討。 要如何規避這個問題?那就得在創世的初期引入多線性宇宙這個概念。 為什麼不是平行宇宙?什麼是多線性宇宙? 平行宇宙在更多的理解范疇,指的是同一個時間地點所產生的不同事件。好比同一個地點同一個時間: 滅霸在此時打了一個響指。滅霸在此時什麼也沒有做。 ——在一個「時間點」上產生的兩種或多種截然不同的時間進程。而多線性宇宙,則是在同一個規則體系內所產生的不同歷史脈絡。 DND世界觀下的《被遺忘的國度》。DND世界觀下的《龍槍》。 ——基於同一個「標準」打造的世界。 單線性與多線性的區別? 單線性宇宙——神創造了一塊大陸,然後這里發生了什麼什麼。多線性宇宙——神每天都做著許多不一樣的夢,不同的夢里講述著不同的故事。 上面這個多線性宇宙的例子很簡單,但卻很直觀的闡釋了多線性宇宙的優勢,就是基於同一個系統內的不同故事脈絡。那麼,半框架與多線性宇宙的區別是什麼? 前者制定宏觀(面孔),後者制定宇觀(宇宙)。 宏觀制定的框架多是文明的姿態——DND屬性表、某基金會文檔等。 宇觀制定的框架多是世界的強度——世界起源、神的維度等。 後者的多線性必須基於1符號或2半框架上,否則也不具備識別度——若沒有一定的識別度,怎麼說服別人這一百篇故事都基於同一個世界系統框架下? 有此基礎之後,我們開始對多線性宇宙進行構接,即「宇宙的橋梁化」,把相同框架底下的宇宙打通,讓故事具有互通性——漫威、DC就是這麼做的。 當然,創作者也可以選擇讓世界觀下的故事內容不做互通,但這里我是指在框架的設定上,讓世界觀存在互通的可行性。 世界觀宇宙化:神每天都做著許多不一樣的夢。世界觀多元化:不同的夢里講述著不同的故事。世界觀橋梁化:往日的夢境交匯在今夜的夢里。 ——至此,不同故事的世界觀相互銜接了。 以上是最簡單的世界觀宇宙化、多元化、橋梁化的方式。 *對於世界觀的宇宙化、多元化和橋梁化,推薦閱讀十一維空間的科普文章,理解宇宙維度的構成,《東道引擎》內也附帶有我所寫的十一維空間的科普文。 -文化- 世界上有一門語言叫做「世界語」,它是由精通多國語言的猶太人柴門霍夫在印歐語系基礎上發明的。世界語簡單易學,優點不少,即便是現在的聯合國內部依然有人使用,每年的7月26日更是世界語的節日。 可為何如此優秀的一種語言,在聯合國的推廣之下卻依然無法在各國得到普及?要知道這可是聯合國為了提高貧困國家識字率,對外推廣以求語言大一統的世界語,它為何無疾而終了呢? 原因其實並不復雜——因為它沒有文化。 世界上任何一種語言的誕生,必然與其文化有著很深的淵源,存在著一個歷史進程。可唯獨世界語沒有。所以,你懂的,設定並創造一個架空世界,若想要成功,它必須有一個立足點,好比依附現有的文化母體,中國元素。 PS:很佩服知乎上那位希頂語的創造者,他的堅持值得稱贊。 -邏輯- 邏輯的重要性無需多言,讀者可以因為一個點的邏輯不成立,從而對一部作品無感。更不用說那些放在某平台上求點評了的小說了,邏輯問題那是見光死的存在。 而在我看來,架空世界的邏輯構建更像是一門設計藝術,一種思維美學,環環相扣精細非凡。它源自創作者骨子里對完美的追求,躍然紙上,字里行間都是自身創作理念和堅定信仰切實的貫徹。越是大型的架空世界,在邏輯上就越是不能出現紕漏的。 -簡化- 一個龐大體量的架空世界,其必然在方方面面都有著獨屬於自己的文化和設定。但對於讀者而言,在深入一個世界觀之前,也僅僅只有少部分人可能對這個世界有著一探究竟的興趣。 所以這里首先就涉及到一個問題,即:文化壁壘的高度問題。簡單地說,就是深入了解一個世界觀所花費的時間比。 要知道絕大多數的設定(文本)其本身所攜帶的信息量很小,但是文字量卻很大。 在不失世界觀文化和基調的前提下,將不必要的信息簡化甚至是刪減,這可以為讀者快速踏足一個架空世界提供便利。 其次,也是本文的核心,簡化的最終目的並不是為求構建簡單模型,而是通過簡單模型為後續的再創作、多人創作提供便捷和良好的創作環境(這是關鍵)——將設定分級,核心的東西留下,外圍的內容可以單獨去收錄。 是的,那些冗雜的文化設定你就丟到一旁去吧,把真正屬於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律留下。 -新的思維方向- 我也將其稱為:超越性。字面上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帶給人一種新的思考方式、創作方向。 中土的種族所帶來的多層面創作就不多說了,一個比較有特色的例子,類策略遊戲《魔法門英雄無敵系列》。它是各類型遊戲作品之中,少數擁有自己特定遊戲風格且廣受好評的系列作品。 《魔法門英雄無敵系列》將策略戰棋與種族元素相結合,另闢蹊徑地開辟了一條多種族在虛構的大陸上展開陣營爭霸的類型遊戲。由於其鮮明的元素和獨特的玩法,讓其擁有了龐大的粉絲群體,並依舊在現如今林立的策略戰棋遊戲領域有著一席之地。 除此以外,DND的無信者之牆,《獵天使魔女》的鞋槍,《獵魔人》的意外律也屬於此類。 DND的無信者之牆: 龍與地下城是一個高魔且存在著眾神的世界,生物見證並信奉諸神,在人死去之後會有神的使者將其帶往神的世界,而沒有信仰的人會被拿去糊在牆上。《獵天使魔女》的鞋槍: 每個人都知道手槍和高跟鞋,但唯獨《獵天使魔女》將其結合在了一起,通過魔女那能夠幻化成衣物的長發,扣動鞋跟的扳機,從而開創性的呈現出了鞋槍格鬥的戰鬥風格。獵魔人的意外律: 若拯救了一個人的性命,可以按照意外律向被救者所要報酬,獲得一個被拯救的人已經擁有的但他還不知道的東西。好比買了彩票並中獎,但被救人不知道自己中獎,當他被救並答應以意外律支付報酬後,這筆財富就歸屬救人者所有。 在故事中,意外律更多的是被救者回到家中發現自己老婆誕下了孩子,以這位『意外之子』作為報酬。 通過以上的例子不難發現,諸如此類設定的結構並不復雜,都是使用舊有的元素進行升級,由此開辟了一個全新的思維方向。而新的思維方向其目的,旨在教導創作者使用舊有的元素,搭建新的舞台。 懂得對舊有體系進行合理的「升級」,開創一個特定的「流派」,不失為一種設定上的超越。 -核心設定- 任何一個世界觀都不存在無法被抄襲的設定,只存在設定被抄襲的成本。 一個合格的大型架空世界,其必然有著自己獨特的核心屬性,中土的種族,SCP基金會的收容,克蘇魯的眾神體系,DND的規則書,東方Project的幻想鄉……而在這里,就不得不提及一個曾在國內有過輝煌時刻的世界觀:十華錄。 十華錄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它的設定簡單地說,是在某個未知的世界里存在一塊華人的故土,那里有著十個國家,十華國。十華國的君主可由天定,凡人只要在黃樹前令其開花,說明其具有君主屬性。 其世界觀核心設定可分三段,即: 天帝傳夢指定各國君主,君主在神樹前神樹開花。華人故土。十華國。 這是一套屬於十華錄這個架空世界的『標準牌』。在我看來,它也是國內唯一擁有自己符號的架空世界觀。這個世界觀曾經挺火的,還被葫蘆世界(卒),一個架空群創的軟體APP給收錄成為了主題世界。 僅從世界觀的角度出發,它的「一鍵三連」設定別人不是不能抄襲,但是抄一個沒有「內個味」,都抄了後期體量越大,抄襲的成本就越高。更何況,現如今的著作權法還規定了「符合作品特徵的其他智力成果」也是被納入保護范疇中的,所以十華錄的設定在一定程度上等同於抄不來,至少不是換皮這個層面可以做到的。 但十華錄這個世界觀的弊端也很明顯。 一個世界觀連君主都是指定的,具備了仁義禮智信等特徵,那麼也就是說這片土地不會發生戰爭,同時君主的兒子不是太子,君主犯錯天降正義,凡人成仙也受到制約……所以,十華國等同於一個烏托邦,只有凡人可以犯錯,能者都必須成仁。 不可否認的是,十華錄這個架空世界具有辨識度,擁有自己的標準牌,這是一個存在即抹殺其它打著「華人故土」類型世界觀的架空世界。因為它的先發性和標準性,足以使其它同類的世界觀被打上「盜版」的標簽。 而這,正是標準的力量。 那麼,回過頭來,通過《十華錄》我們可以看出它的核心設定其實並不復雜,只是設定的組合問題。 所以,不要覺得做一個核心很難,不難嘛?確實難,其實說來說去只是一個門檻問題。要麼永遠徘徊在門外,一旦踏入就將是個嶄新的天地。 -新世界的土壤- 創世如同在紙上畫一顆世界樹。世界樹的樹干代表著創世之初的幻想和動力,它也決定了這個架空世界的題材方向,是奇幻、科幻或其它類型。 樹干左邊的葉子是這個世界的時間線、編年史;樹干右邊的葉子是這個世界的國家、文化、科技。此二片葉子,都是最基本的東西,難度不高,創作者勾勒出來兩片葉子外形差距不大。 然後是第三片葉子,樹幹上面的葉子,它代表著這個架空世界的創世神話、力量體系。 由此,摩擦加劇,衝突升級,創作者畫出來的這第三片葉子,跟前兩片葉子的外形有了實質上的不同。 然而,許多人都會在此停歇,駐足於此,為自己世界樹上的三片葉子上色,並從中獲得多巴胺,獲得愉悅,沉迷於自我的顱內幻想。但是,同樣是架空世界,卻很少有人會想過,自己的架空世界,與世界頂級的架空世界之間,到底缺少了什麼。 是的,那正是世界樹的第四片葉子,生長在樹干下方的葉子。可能有人會疑惑,哪有樹的葉子會長在樹乾的下方,生長在土里。我們的世界的確沒有,但是架空就是在創造世界。而這世界樹的第四片葉子,是希望創作者摒棄陳舊的思維和傳統的觀念,去開創一個全新的世界。 現實世界有的,架空世界也有,現實世界沒有的,架空世界還是有。 不要局限在固有的意識形態、社會形態內,這片葉子才是架空世界觀立足的根基,一個獨一無二世界誕生的伊始。這片葉子將改變創作者的世界,顛覆作品的世界觀。所以,這第四片葉子,它的名字叫做——新世界的土壤。 -與之匹配的名字- 名不正則言不順,古人一直是這麼教導我們的。名字對於一個超大型架空世界的意義自是不用多說。 取名字能有多難?或許有部分人會嗤之以鼻,當然也不排除這其中存在一些天賦異稟的人。 眾多的名字中,大到創作者的筆名,架空世界觀的名字,故事的書名,小到城市、人物、技能、物品等等的名稱都通常都是需要經過創作者思考的。而這其中要以書名與架空世界觀的名字為最,筆名則看個人。 對我個人而言,我覺得取名字不難,難在取一個合適的名字,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給予合適的名字。 好比我所創造的架空世界——東道神話。其核心設定是這個世界存在於光芒中,一切為光,光為一切。由於光芒初升於東方,道文化始於東方,世界觀名為:東道。東道神話世界。 這就是東道神話名稱的由來。書名《東道·拂曉之龍》,對應的是東道神話世界三個創世神之一的燭龍。 名字猶如符號,它所包含的向心力一直是被人所忽視的。So,托老規定中土世界的半獸人(Orc),必須依照音譯翻譯為『奧克』就是這麼來的~ 元 素 -世界觀基調- 什麼是世界觀基調?它是世界觀的氛圍和底色。這個氛圍底色決定了不同人群對它第一印象的不同觀感。 兩幅宣傳畫傳遞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遊戲風格。前者的世界觀是有著宗教色彩作為主旋律的角色射擊,後者的世界觀則是以中世紀背景作為底色的角色扮演。 而我們的鄰國也有著一個美少女彈幕射擊遊戲——東方Project。 如果說大IP和元宇宙的核心是世界觀,那麼世界觀的核心可以說是它的基調了。 可能有人會問,十大要素之中並沒有基調,作為三大元素的基調為何又是核心呢? 因為對於真正合格的世界觀而言,最好是不對其進行定調的。 好比我們現實中的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專注的領域,同時每個國家也都發生著不同的事件,我們的真實世界並未被定調,戰爭也好,和平也罷,都是有可能存在的,它們中的某一類隨時可能成為我們接下來生活的主旋律。 而架空世界,好比剛剛的戰鎚40K,是一款與宗教信仰有關的角色射擊,它的基調就是科幻戰爭,是鮮血與炮火,喜歡的人都喜歡,不喜歡的人可能不會看第二眼。 我從不否認擁有固定基調的世界觀可以獲得更好的沉浸感,遊戲體驗感,但理想的世界觀理論上是可以在不同的主題下改變自身的基調的。 -世界觀底蘊- 好的世界觀要兼顧宏與微。 雖然本文看似一再否決那些與核心要素無關的東西,卻也不得不承認內容生態才是世界觀繁茂的根本元素。那麼在核心框架與文化內容之間,有什麼設定是可以長篇大論,值得大書特書,不應該刪除簡化的? 毫無疑問,它非世界起源莫屬。 為什麼這麼說,這與另一個問題有關——每個創作者可能會有疑問,什麼樣的世界觀是宏大的?無數的宇宙位面?橫跨南北的大陸?各色的國度?繁多的宗教?林立的種族?特殊的文化…… 刨除作者的自身筆力,純粹的看待架空世界的設定,你會發現,除去世界起源的設定外,沒有一條設定會『天然的』讓人覺得這個世界是宏大的。 當然,世界起源是一種通俗的說辭,可以看做是大型架空世界觀的特有要素,而小一些的架空世界通常以『故事背景』來描述自身的世界觀。 兩者實際上是有區別的。 因為起源文化無疑是世界觀的上層建築,而故事背景卻不一定會觸及源頭。為了最大且最高效的利用世界觀的生態鏈,起源文化無疑是比故事背景更優的選擇。 別忘了本文是大型架空世界觀的創世指南,不是常見的個人架空世界設定指南。 起源文化可以說是整個世界觀的綜述總評,生態的縮影,格局的統籌,歷史進程的歸檔,一個看一眼就知道有這個世界觀有多少量能的東西,絕不僅僅只是幾段話可以概括,又或者是無關緊要的設定堆疊。 它很考驗創作者的知識儲備和腦洞大小,後續一切的故事,它們都將圍繞著起源文化展開,是世界觀思想的延續,是文化的沉澱,決定著世界觀故事的厚重感。 -世界觀埠- 可能很多人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詞匯。 字面上的意思其實不難理解,就是為架空世界留有更新設定的餘地,讓它在時間上獲得成長,兼容更多的類型生態。 假若世界觀是有壽命的(新鮮感),那麼世界觀埠可以算作一個續命篇。 別看它聽起來有點高大上,其實做法卻一點也不難(做的隱蔽且高大上就有點困難),就是為世界埋下一顆或多顆的歷史進程炸彈而已。在需要的時間,引爆它,從而進入一個全新的篇章,或許還能順帶開啟星際大航海。 但是力度要掌控好。 好比上面提到的架空世界十華錄,世界觀團隊發展到了後面還出現了分裂,出現了兩個不同的歷史進程,一個終結於混亂,一個終結於統一,然後無論是創世者還是作者讀者,淦上了……而之所以將世界觀埠歸於三大元素,這是因為對於大型架空世界而言,生態的持續性和設定的擴容性其實是非常有必要的。 越早注意到,就越容易在核心中進行構建。 文末總結: 擁有自己的符號,文化壁壘設定可以出圈的框架應是多故事線宇宙基於一個文化母體合理的邏輯性構建簡單模型,為再創作提供便利對舊設定升級,獲得超越性打造標準牌摒棄陳舊的思維,給予新世界土壤名正言順 這個世界存在著兩種力量,分別是利劍和思想,利劍或許可以勝過一時,但思想能夠勝過一世。一個人的高度取決於他的思想,一個國家的高度也取決於它的思想,世界觀也是一樣。 本文來自專注做百年世界觀的公眾號:東道神話 圖片大多源於網絡,若有侵權請聯系刪除,謝謝! 來源:機核

克蘇魯神話的神秘學來源:補遺

洛夫克拉夫特在神秘學史上也扮演了至關重要的位置。他上承多種魔法傳統,包括死靈法術、魔典的虛構,乃至於原始巫術。又影響了大量現代神秘學思潮——許多在黑暗的反文化社群中活動的魔法師和神秘學家都將他的作品作為他們的實踐材料。 在機核詳盡的考據文章《活人祭獻、巫魔朝拜:你所知道的克蘇魯,其實源自於這些真實宗教》中,作者已經分析過了諸多克蘇魯的神秘學來源。珠玉在前,本文將著重於補遺工作,介紹一些克蘇魯神話的其他來源。 HPL 與 HPB:洛夫克拉夫特對神智學的吸收 對神智學陌生的讀者可以參照機核已有的神智學筆記。 在給克拉克·阿什頓·史密斯寫信時,洛夫克拉夫特自陳 洛夫克拉夫特在寫給威利斯·康諾弗的信中更坦率: 但洛夫克拉夫特對神智學的熟悉似乎有些有限。 在給史密斯的第二封信中,他提到了幾個新的神智學神話,並哀嘆自己對它們的來源一無所知: 他後來大致也猜到了,這些傳說是由神智學家提出的,或用洛夫克拉夫特的話說「他們編造出了這些傳統」。洛夫克拉夫特深刻理解了布拉瓦茨基夫人的告誡:「可以把它們當成童話故事讀。」我們後文會著重談這一點。 後來,他明確地把這幾個設定寫入了《阿隆佐·泰普爾的日記》: 事實上,《德基安之書》被初次提及是在布拉瓦茨基夫人《秘密教義》的第一卷。根據學者G.G.索倫在其著作《猶太教神秘主義主流》中考據,此書其實就是阿拉姆語卡巴拉文本《隱秘之書》(Sifra Di-Tseniutha)。布拉瓦茨基把它音譯成「Sifra Dzeniuta」,可能從此得出德基安這一名號。 香巴拉也出現在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說里,這個概念也是由布拉瓦茨基夫人經過魔改引入西方的。根據西藏傳說,香巴拉是一個隱藏的的王國,周圍環繞著一圈不可逾越的山峰。它由一群維護佛教文化和教義的哲人王統治,以防外界完全陷入戰爭和唯物主義的泥潭。香巴拉經常在藏傳佛教傳說中被視為心靈追求的象徵,那些不夠格的人永遠無法找到通往香巴拉的路。對他們來說,這座城市將保持隱形,因為他們的惡業將造成幻覺,阻礙他們的認知。這就是那個「心靈力牆」設定的來源。 金星之主也不例外,甚至《穿越銀匙之門》中的火焰迷霧之子也是神智學概念。神智學的基本宇宙學說是,普遍的歷史可以分為無限系列的活動期(manvantaras),由休眠期(pralayas)分隔開。在每個活動期的開始,象徵著原始火的存在本身(梵天)開始將自己分割為各個生命。其中第一批是七個太陽神,也被稱為「火焰迷霧之子」。神智學家斯科特-埃利奧特發展了這一概念,他認為古老的地球上存在著沒有知覺的類人生物,更先進的金星人用精神占據了它們的肉體,從而引導了人類的進化。這與偉大種族伊斯的設定非常相近,我們可以對比《超越時間之影》的原文: 另一個主題「巨大的文明遺跡」也是從此而來。布拉瓦茨基夫人稱「獨眼巨人般巨大的廢墟和岩石是巨人的見證…這些石頭大多是最後的亞特蘭蒂斯人的遺物。」斯科特-埃利奧特把亞特蘭蒂斯改成了利穆里亞,「他們學會了建造偉大的城市。這些城市獨眼巨人般的建築,與該種族巨大的身體相對應。」我們很容易從洛夫克拉夫特的文本中找到類似的文段,《超越萬古》、《克蘇魯的呼喚》、《瘋狂山脈》,甚至《夢尋秘境卡達斯》。洛夫克拉夫特用的詞也一直是「獨眼巨人般的建築」。 甚至神智學本身也經常被洛氏小說提及,但是洛夫克拉夫特一般把它當作一個貶義用語,其含義隱隱約約地暗示了一個古老的危險真理。在其小說中,神智學家就像玩弄核彈的兒童,用太少的知識和過分的樂觀理解恐怖的宇宙真理。 太空船是個洛夫克拉夫特新引入的要素,雖然他也參考了查爾斯·福特的作品,但終歸也沒有太跳脫出神智學,甚至預示了未來許多後神智學的神秘學家的方向。我在探討 UFO 宗教的文章中詳細論述了 UFO 宗教是怎樣把太空船和外星人引入神智學的。挑一個方面來講,關於考古的金字塔,史前電池等等,人們認為它們過於超出自己的時代。因此出現了所謂「古代太空人假說」——認為這些遺跡是高等的文明存在的痕跡。洛夫克拉夫特也廣泛使用了這些發現,外星智慧先於人類並留下痕跡是他的幾個故事的核心,最著名的即是《瘋狂山脈》中的古城與各種人造物,此外還有《大袞》中的雕像、《超越時間之影》中的澳大利亞怪石、《彼方的挑戰》中的粘土碎片,等等。 那本如夢般的魔典:無盡的虛構與互指涉 眾所周知,洛夫克拉夫特喜歡創造傳統,他提倡使用語料庫來創造「新的人工神話」。洛夫克拉夫特最著名的創造之一就是他所虛構的多本魔典,而其中最重要的當屬《死靈之書》。在洛夫克拉夫特的設定中,這本書由阿拉伯狂人阿卜杜·阿爾哈茲萊德撰寫。他實踐了前文反復暗示的告誡,即:要使虛構和故事成立,就必須「以最大的謹慎和逼真來塑造一個真實的騙局」。這也是為什麼從洛夫克拉夫特在世一直到現在,一直有人相信或故意相信《死靈之書》是一本真實存在的書,或是有各種20世紀的魔法師以各種方式實踐《死靈之書》的魔法,它已經從虛構中侵入了現實,用今天的話說,「書籍的生命不在於其個人內容,而在於它們所編織的更大的互文網絡參考和引用。」 洛夫克拉夫特本人為《死靈之書》編纂了一套偽史——950年,它由奧多魯斯·弗列塔斯(Theodorus Philetas)秘密翻譯成希臘語,其副本被教會尋找並銷毀,只留下少數殘留。1228年,它又被奧勒·沃姆(Olaus Wormius)翻譯成拉丁語,後來又被文藝復興魔法師約翰·迪伊翻譯成未出版的零碎英文版。雖然它很快被教皇格里高利九世禁止,但它的一個版本在 15 世紀在德國印刷,另一個版本可能在兩個世紀後在西班牙印刷。1500 年至 1550 年間在義大利印刷了希臘語版本。後者的最後一個副本於 1692 年在塞勒姆被發現並燒毀。這部歷史又由洛夫克拉夫特的繼任者繼續細化,構成了一個復雜的相互指涉系統,或者用網絡時代的話語,一種基於《死靈之書》的同人文化。 首先,洛夫克拉夫特並不是在恐怖小說里虛構魔典的第一人,在此之前,威廉·霍普·霍奇森發明了《西格桑手稿》,羅伯特·E·霍華德發明了《無名祭祀書》,而克拉克·阿什頓·史密斯發明了《伊波恩之書》。洛夫克拉夫特高度尊重霍奇森,並與後兩者均有交情,他定然吸取了他們的做法。 洛夫克拉夫特對魔典的知識實際上較為匱乏,他不知道當年摩西六七書在美國工人階層間的大流行,也未必知道《Picatrix》。這一點存疑,很多人考證《Picatrix》是《死靈之書》的原型,甚至有人認為洛夫克拉夫特的平等魔法觀是建立於《Picatrix》之上的,這種魔法觀忽視魔法師本人的意志強弱修煉,而主張所有魔法是等效的,例如一個人當天學會的魔法可以驅散猶格·索托斯。 更有說服力的說法是,他狂熱地喜愛《一千零一夜》和哥特小說《瓦提克》,《死靈之書》的阿拉伯背景顯然主要是受這兩本書的啟發。洛夫克拉夫特對神秘手稿的興趣,也可能受到當年公眾對《伏尼契手稿》的興趣和爭議的影響。 回到發明傳統本身。為一本或虛構或真實的書,或者為一個虛構組織溯源一部漫長的偽史的作法,在神秘學史上屬實屢見不鮮。甚至神秘學的譜系與刻意為之的虛構緊密相關。舉一個最具代表性的例子,1614 年,德意志圖林根地區出現了一本小冊子,自稱存在一個過去的秘密結社「玫瑰十字會」,由虛構人物 C.R.創立。小冊子出版時,這個組織很可能根本不存在,而它激發起了人們對神秘學的熱潮,許多讀者紛紛請求加入,而真正的玫瑰十字會團體爆發式增長。對此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參考《一套「同人誌」,扯出大話題:薔薇十字的傳說》 就像《玫瑰十字會宣言》或布拉瓦茨基的《德基安之書》一樣,《死靈之書》也是這種從虛空中出現,而慢慢化作現實的虛構物。與洛夫克拉夫特同時代也有類似的現象,例如加德納的《影子之書》導致了威卡的創立。 當然,建構自己的傳統和起源神話,不僅是神秘學家的專利。甚至科學和主流政治也常常參與這種建構過程,因為正是通過這個過程產生了關於合法性、權威和權力的敘事。宗教史學家奧拉夫·哈默(Olav Hammer)認為,神秘學者格外依賴這種構建神話的行為,他們用古老的歷史來佐證自己的真實性,這甚至可以被稱作一種修辭實踐,通過縫合各種被拒絕和邊緣化的知識元素,從各種文化的歷史中汲取靈感。「古老知識」的重構和融合,標志著神秘學是創新過程的結果。進一步說,話語「在談論歷史時,總是位於歷史中」。 當代神秘學話語與其前輩相比,其差異在於它們刻意與虛構文本建立起了復雜的關系。 洛夫克拉夫特曾在信中寫到「如果死靈之書的傳說繼續發展,人們最終會相信它。」但最終,他認為,「我反對嚴肅的惡作劇,因為它們真的會混淆和阻礙真正的民間傳說研究人員。每次聽到有人花寶貴的時間在公共圖書館查找《死靈之書》時,我都會感到非常內疚。」一種對真實與虛構區分的良知最終還是困住了洛夫克拉夫特,但他的後繼者顯然不這麼想。在現代魔法中,宣揚《死靈之書》真實性或實用性的魔法師層出不窮(各種左手路徑魔法,從泰勒瑪、提豐神殿、撒旦教到混沌魔法都深受這種觀念的影響)。這一關於魔典與虛構的觀念也影響了流行文化(《密教模擬器》?)以及反文化哲學思想(控制論文化研究所的「超信」概念)。筆者之後會專門撰文探討洛夫克拉夫特的神秘學與虛構觀念對後世神秘學、反文化潮流的影響。 資料來源 HPL and...

吉考斯工業「Fear the Unknown」x 核市奇譚 克蘇魯系列再次上新!

舊神低語:新年快樂,歡迎光臨吉考斯工業 近期「機核鋪」正開展雙旦禮遇活動,專區滿 3 件直接 8 折!新年超值優惠別錯過~ 「機核鋪」今日上架 2 款「Fear the Unknown」克蘇魯系列單品——滿背提花針織開衫、親膚色織雙面圍巾。 值得一提的是,這兩款單品的圖案源自「核市奇譚」的《克蘇魯神話》系列電子有聲書中封面插畫。因此這兩款單品除了「吉考斯工業」織標的同時,也有「核市奇譚」的織標喲~雙廚狂喜吧! 「Fear the Unknown」滿背提花針織開衫 尺碼:M/L/XL 原價:549 元 / 上新 9 折:494.1 元 活動3件8折到手價:439.2 元 毛衣開衫絕對是必不可少的冬日單品,線與線之間的交織,仿佛克蘇魯故事中理不清的謎團……把「Fear the Unknown」穿在身上也是一種對舊神的敬畏吧。 毛衣圖案源自核市奇譚出品有聲書《克蘇魯神話》系列封面,並由機核御用插畫師傅翀哥創作。 領口細膩精緻的「Fear the Unknown」暗紅色刺繡文字黑灰玳瑁紋理扣子,低調有質感前身織片是 拉萊耶之主 那令人生畏的觸須,黑影般的輪廓從前中向身後延伸身後的圖案十分震撼,7...

譯介丨克蘇魯神話《被絞死的男人之謎》(下)

上篇 地下倫敦是由一系列廢棄的下水道、地鐵線、管道、隧道、涵洞和溝渠構成的迷宮,一個由雜亂無序的廢棄建築組成的地下網絡,一層疊一層,從中世紀覆蓋到現代。它是如此荒涼深邃,以至於任何地圖都無法描述它的全貌。它像地獄一樣陰晦,濃稠粘膩的毒液在河流粘滑的腸道中穿行,盤繞著污濁的瘴氣。 下來之後,福爾摩斯立刻撕了些破布做成火炬,並讓華生也如法炮製,然後他們盡可能小心地前進,謹慎地沿著濕淋淋的古老磚牆向西蹚過污水。他們的目光所及之處,每樣東西的表面都凝結著一層令人作嘔的殘渣。股股有毒的氣體撲到他們臉上;老鼠們的悉索聲圍繞著他們;上方街道的聲音在黑暗中轟鳴。華生再次對這種愚勇的行為表示反對,警告威爾病 、肝炎、黑死病的危害。「這些裸露的火焰,」他憂心忡忡地說,「也是一種很危險的選擇。要是這里有沼氣的話,結果會怎樣?」 「這是我們必須把握住的機會,」福爾摩斯答道,再次查看地圖,此時他們正在接近一個十字路口,「如果在這里右轉,我相信我們會進入皮卡迪里線。」 「福爾摩斯!」華生爭論道,「這太危險了!如果上面突然排水的話,這些地方都會被淹沒的!」 福爾摩斯抬頭看著他,「華生……我很清楚我們究竟在冒多麼巨大的風險。相信我,如果不是因為別無選擇,我絕不會使我自己,更別提還有我最好的朋友,陷入任何危險之中。」 「但是,福爾摩斯——」 「華生,我不能強迫你陪我一起來。如果你想返回地面通知雷斯垂德,那就去吧。你是在為了高尚的目標而行動。但我必須繼續。」 他的臉上掛著最肅穆的表情,能讓頑石都明白他已下定決心。最終,華生搖了搖頭。「作為你最親近的朋友,我絕不會丟下你。」他露出一個勇敢的微笑。 福爾摩斯也笑了,緊緊抓住朋友的肩膀。「這個迷宮看起來令人發怵,但喬布森的地圖並不是那麼難以跟蹤。他自己一定走過這條路很多次,才能在死囚室里憑借記憶把它畫下來。如果他能做到,我有理由假設我們也能做到同樣的事。」 他們又跋涉了十五分鍾,時而右轉時而左轉,時而穿過檢修孔和通風口,它們上面的世界遠比下方瞭然。隨著時間流逝,濃烈的鐵銹味和腐臭味逐漸變得可以忍受,但倫敦地下的黑色深坑中的視覺恐怖沒有絲毫減輕。被屠宰場拋棄的浮沫與殘渣到處都是,把毒水變得更加冷膩惡心。 「我懷疑他們投到飲用水里的任何毒藥都不會比這些東西更糟,」涉水進入一個低矮的朝遙遠的西北方而去的卵形通道時,華生評論說,「你提到的那個地方在哪里來著,印斯茅斯?我從來沒聽說過……上帝啊,當心!」 隨著爬行動物的噝噝聲和巨爪的兇猛撲擊,有什麼東西從他們前方深不見底的黑暗中爬了出來。 「福爾摩斯!」華生大叫道,他自己的胸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沒能站住。 火炬從他的手里掉下去熄滅了。但在那之前,它照亮了一塊十至二十英尺長的皮革狀的東西。那是一條嗖嗖地來回甩動的巨大尾巴,和一顆面目猙獰的蜥蜴狀的頭,口中布滿匕首般的尖牙。 福爾摩斯也後退了一步,但他保持住了平衡,將火炬舉在身前。搖動的焰尾照亮了兩只極其醜陋的可怕眼睛,也照亮了一條結實的鐵鏈。鐵鏈的一頭接在牆上,另一頭接在套在猛獸脖子上的大鐵環上。華生氣喘吁吁地重新站起來,將手伸進外套口袋里去拿左輪手槍。 「我建議你別這麼做,」福爾摩斯建議道,「除非你想剝奪雷斯垂德警督下個月的升職機會。」 已經瞄準了目標的華生將槍放了下來。「你……你認為這是那頭從動物園里消失的動物?」 「我很確定,」福爾摩斯說,「除非倫敦下水道里有一大群嗷嗷待哺的鱷魚,不過我想這不太可能。」 他稍微靠近以看得更清楚些。華生跟了上去。這頭猛獸現在被他們看得清清楚楚。這是一頭盤踞著的龐然大物,腥臭的髒水只能沒過它身體的一半。它將通道堵得嚴嚴實實,坐在那里,張著血盆大口,盡它所能露出挑釁與威脅的姿態……在火炬的光照下,兩人看到拴著它的鐵鏈只有兩到三英尺長,此時已被繃成直線。這意味著這頭野蠻的凶獸能夠阻斷通往隧道的通路,卻恰好無法轉身追逐那些已經通過的人。 「費心弄來這樣一條看門狗的傢伙一定非常注重個人隱私。」福爾摩斯說。 「它沒有把我們兩個都殺了真是奇跡,」華生說,「我們剛才幾乎就站在它頭上。」 「是的。實際上,爬行動物從陽光獲取熱量,」福爾摩斯抬頭看著低矮的管道上壁,「這個生物已經好幾天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我們很幸運,它現在動作非常遲緩。」 「但如果嘗試通過的話,它還是能把我們撕成碎片。」 「是的,華生。」 「你認為會有另一條路嗎?」 「如果有兩條路,除非另一條非常隱蔽,否則只堵上其中一條是不合邏輯的。」 華生又舉起了左輪手槍。「也就是說,我們別無選擇。」 「你在印度的時候殺過很多鱷魚?」 「並沒有。」 「意料之中,」福爾摩斯把左輪手槍壓了下去,「我想這樣的小型武器最多隻能讓這生物受輕傷而已。換句話來說,這把槍能做的只是把我們真正的敵人嚇跑。這些下水道的結構能將回聲放大很多倍。」 華生不情願地把韋伯利手槍收了起來。 「無論如何,總該有第二條路的,」福爾摩斯說,「我相信我們戴高帽的朋友沒辦法從這頭野獸的爪下溜過去。讓我們倒回去一點。」 他們往回走了幾碼,直到福爾摩斯用火光照亮了彎曲的天花板上的一個格門。格門最多有兩英尺長,一英尺寬。福爾摩斯對它進行了非常仔細的檢查。 「這是一根溢流管。」 「另一頭連著哪里?」 「沃爾布魯克河 ,我猜。」 「沃爾布魯克?」華生大吃一驚,「已經好幾個世紀沒人見過那條河了。」 「一趟發現之旅。」福爾摩斯答道。 他將修長的手指伸過格柵,實驗性地拉了一下,格門立刻就松動了。「如我所料,」他說,「近期有人強行打開過它。」本來封著格門的門閂明顯已經壞掉了……在厚厚的銹層下,它鋸齒狀的邊緣閃爍著全新的鋼鐵斷面的光。「這很可能意味著我們能夠不受阻礙地穿過去。」 「看著不像,」華生一邊幫福爾摩斯爬上去一邊說,「我可能會被卡住。」 除了華生的抱怨,接下來的時間相對來說比較舒適。連接著沃爾布魯克河的管線非常狹窄,但卻是平滑的圓柱形,而且如福爾摩斯所想,里面是干淨的。盡管有些擁擠,他們也只花了一兩分鍾就爬過了十來英尺,然後跳入泛著白沫的棕色地下河。他們在深及大腿的河水中繼續前進,弓身躲過水面上的扶壁和欄杆,最終進入了一個高大的教堂一樣的拱形房間。洶涌的激流從高處的眾多入口噴涌下來,大量的水緊接著湧入一個陡峭的圓形豎井。 「你認為這是什麼?」華生問。他指著一扇位於乾燥的一邊的矮木門說。 「很可能是一間休息室,」福爾摩斯答道,「清潔人員在那里休息。」他查看了手中的「地圖」。「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根據哈羅德·喬布森,它現在有著完全不同的作用。」 華生越過福爾摩斯的肩膀,再次注視著由紅色墨水畫就的小圈。無論它意味著什麼,他們現在都位於它的正上方。 木門沒鎖。另一側的小前廳中央,可怕的鱷魚守衛正呆在那里。這里還有第二扇門,門旁有三個被深深釘入牆中的鐵鉤,本來可能是用來掛清潔工具的。然而現在,無論如何,那里掛著兩具屍體。 福爾摩斯和華生不安地接近它們。這些屍體如同埃及的木乃伊,幾乎全身都包滿了松垮又骯髒的亞麻繃帶。兩具屍體的左臂都沒被包住。華生檢查了暴露的左臂。兩具屍體的肘部內側都有黑色的刺痕。醫生在毒癮者身上見過相同的傷痕,但這些要更大更少。更加使他震驚的是,兩個案例中,受害者的手指間都出現了蹼一樣的組織。閃亮的堅硬斑點狀占領了屍體的手腕和上臂,讓人不禁聯想到魚類身上的鱗片。困惑不已,華生伸手去解第一具屍體頭上的繃帶。 福爾摩斯阻止了他。「別,」他悄聲說,「里面的東西可能是你現在無法承受的。無論如何,真正的任務還在等待我們。」他指了指旁邊的門。 伴隨著沙粒輕微的摩擦聲,他們用力打開了它,發現門後是一個通往大房間的混凝土斜道,被無數的蠟燭照亮。這里很有可能曾被用作儲藏室——斜坡是為了方便手推車之類的東西設計的——但現在被改造成了一間實驗室。房間里有幾件家具,主要是桌子和櫥櫃,上面擺滿了燒瓶和試管。牆邊分散地堆放著許多打開的紙箱和木箱。福爾摩斯用手肘輕輕推了推華生的肩膀。華生順著他的目光向上看去,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鑄鐵管道,穿過房間的天花板,蛇行於滿是積灰的蜘蛛網的頂棚。鑄鐵管道標志性的鍾拴式接頭和大師級的工程學設計,說明了一件事…… 「這就是脆弱的總水管,」福爾摩斯說,「你覺得大概有多高……十英尺?只需要一架梯子,一把錘子和一把鑿子,就能很容易地鑿開它。」 但是華生注意到了別的東西,令人更震驚的東西。他無言地拽了拽福爾摩斯,示意他看向房間西北角的人影。一開始,在黯淡的光線下,那個站在管道後面的傢伙幾乎完全不能被看見。但現在,隨著逐步適應黑暗,他們能夠清晰地看到他。他還沒注意到他們,似乎正在裝有小輪的矮床旁邊緊張地工作著。床上躺著另一個看著像木乃伊的病人,身上蓋著薄毯。照顧病人的那傢伙已經到了中老年,留著長長的灰鬍子,還帶著眼鏡。 「福爾摩斯……」華生難以置信地說,「福爾摩斯,那是蘭利教授。老天啊!……他應該已經被燒成渣了!」 「有人被燒成渣了,」福爾摩斯回答說,「但顯然不是蘭利。」 蘭利——如果真的是他——灰頭土臉,鬍子拉碴,襯衫上滿是灰塵。他滿臉憔悴,面如土色,明顯缺乏睡眠。他正在操作一個手泵。手泵的一頭通過橡膠管連在深植於病人胳膊上的針頭上,另一頭則連接著旁邊矮桌上由活塞、細管、玻璃罐組成的復雜裝置。手泵每壓一下,一股粘稠的血流就流入最高處的罐子。低處的幾個罐子已經裝滿了。在裝置的最底層,一股透明物質正滴入長頸瓶。 「他在抽血,」華生說,「但是抽到哪去?這看起來是個蒸餾裝置。」 福爾摩斯摸了摸下巴。「他在從血液中提取某種東西。某種精華,很有可能……」 「真不錯,福爾摩斯。」一個典型的美國聲音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 兩個人立刻轉身,發現斜道已經被堵住了,不止是羅漢普頓,還有那個戴圓頂高帽的粗野傢伙,以及假辦事員伯傑思。伯傑思把加特林機槍從支架上拆了下來,抱在臂彎里,直直地指著他們;彈帶垂在他的胳膊上。 華生伸手去拿左輪手槍,但羅漢普頓大喊一聲:「想都別想,醫生!」他拍了拍機關槍的槍口。「你是個前軍人,你知道這武器能做到什麼。」 「以上帝的名義,羅漢普頓!」華生叫道,「你到底在做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 「勾當,醫生?你真是武斷。」 「武斷?你在榨乾人們的最後一滴血!」 羅漢普頓露出一個幾乎可以稱得上嘲諷的笑容,走過兩個闖入者,走下斜道進入實驗室。戴圓頂高帽的人跟了上去。伯傑思走在後面,用槍指著福爾摩斯和華生,讓他們走在自己前面。 「這些人……如果你非要這麼稱呼的話,」美國人說,「是志願者。他們自願將自己的生命獻給更偉大的事業。」他看向房間另一邊,蘭利教授正從長頸瓶和試管後面看著這里的情況。「繼續工作,蘭利!」 「但是如果他們看見了的話……」教授申辯道。 「特倫特!」羅漢普頓尖利地說,「幫教授回憶一下他為什麼必須服從我們。」 戴圓頂高帽的男人走進實驗室,拉開另一邊的凹室的門簾。簾子另一邊是一幅慘淡的光景。一台手術台頂在凹室的牆上,上面綁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她穿著睡衣,頭發纏結。她懇求地看著福爾摩斯和華生,但因嘴里塞著東西無法說話。很顯然,這就是蘿拉,蘭利教授的女兒。 她的正前方是一個打開的瓶子,里面塞滿了柔軟的綠色植物。羅漢普頓走過去,從牆上拿起一件橡膠圍裙,還有一副沉重的長手套,把全部裝備穿戴整齊。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將戴著手套的手伸到瓶子里。 「你看見了嗎,福爾摩斯?」他說,手中抓著一把植物。「這是魔鬼礁的苔蘚,非常罕見,只生長在新英格蘭海岸上的一處特殊位置。別問我為什麼,這里的科學家不是我……」 福爾摩斯仔細看著它。這些植物仿佛在呼喚他心中原始的恐懼。「它們有毒?」 「哦,比那個糟糕得多,」羅漢普頓答道,著迷般看著手中的苔蘚,「但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你已經親眼看見過結果了。」 「倫道夫·戴克。」福爾摩斯說。 美國人張開手,扭動手指,確保每一絲苔蘚都被放了回去。「一點也不錯。戴克是我們鏈條上唯一薄弱的一環。不可避免地,他看見了我們手頭事務的一部分。而他是什麼人呢?一個普通的車夫,一個惡棍,一個酒鬼……可能一有機會摸到酒瓶就會把這件事說出去。我們絕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福爾摩斯……所以我們給那些酒瓶里加了點料。」 「我很慶幸我們沒品嘗你的雪莉酒。」偵探說。 羅漢普頓笑了。「是的……你的直覺非常敏銳。然而,苔蘚起效很慢。盡管我們確定戴克被感染了,他仍然可能有時間泄露秘密。」 「所以你派了一個手下去解決他?」 「沒錯。」 福爾摩斯瞥了一眼旁邊叫特倫特的人。「他的效率不是很高。」 羅漢普頓開始脫下手套。「我恐怕這是沒辦法的事。當你只能臨時招募,只能以關於金錢和權力的模糊承諾作為報酬……能招到任何街頭垃圾以外的東西都該謝天謝地了。哈羅德·喬布森就是一個例子。他和另外幾個人成功策劃了蘭利教授和他女兒的綁架案,在燃燒的房子里把他們換成了兩個從街上綁架來的喝醉的流浪漢……但這之後他就被抓住了。」美國人裝模做樣地搖了搖頭。 「我假設,你很清楚,」福爾摩斯說,「正是喬布森指引我們來到這里的?」 羅漢普頓做了一個意義不明的手勢,好像這無關緊要。「他的遺言不難猜到。我想他一直以為自己會被救出去,直到最後一天。就在那時,他的目標從獲救變成了復仇。」羅漢普頓冷酷地哼了一聲,「就好像我這個位置上的人會有時間和意願去救下用過即棄的傻子們一樣。」 與此同時,華生一直盯著小輪床上包滿繃帶的東西。直到此刻,蘭利仍然在泵出它的血。從無力地垂下的胳膊能夠看出,這個病人也已經死了。「這些所謂的志願者?」他厭惡地說,「他們是誰?」 羅漢普頓脫下圍裙。他回到實驗室,拍掉衣服上的磚灰。「他們的名字無關緊要。簡單來說……他們是從我的鎮民中被選中的。」 「印斯茅斯。」福爾摩斯說。 頭一次,美國人看起來非常驚訝。「你知道它?」 「只是一些故事,」偵探回答說,「關於印斯茅斯的血脈如何在五十多年前逐漸腐化……還有當地人如何從那之後逐漸墮落。」 「墮落?」如果朱利安·羅漢普頓蒼白、僵硬的五官能夠露出暴怒的表情,它們一定會這樣做。「其他人會願意稱之為進化。成為更高級的生命形式。」 「如果這種生命形式真的這麼高級,」福爾摩斯問,「那你為什麼要躲在蠟制的面具後面?」 一片死寂。華生迷惑地看著面前的兩個人,然後他的視線停在了羅漢普頓身上。美國人突然把手彎成爪狀,猛力撕扯起自己的臉。他近乎歇斯底里地扯下了臉上精心製作的偽裝,露出一層泛著灰色光澤的青藍色的肉。更恐怖的是,這張臉上還點綴著鱗片和類魚的脊線。他的嘴唇有著橡膠般的質感,沒有鼻子。兩頰之下,鰓蓋與鰓線清晰可見。 華生簡直不能自己眼前的一切。「我的……天吶!」 羅漢普頓揀下臉上最後的碎片,又摘下了金色的假發。「看呀,華生醫生,這就是印斯茅斯容貌!當奧貝德·馬什從南海返回我們之中時,他帶來了遠在新生之上的東西。他與一個在各個方面都更高級的種族通婚了。血脈被完全混合之後,印斯茅斯成為了新文明的搖籃。隨著世代交替,我們鎮子里的本地人逐漸轉化,明白了宇宙……明白了深潛者,還有他們的文化,科學和信仰,以及我們註定成為他們中一員的命運。很快,我就會加入他們海浪下豐富的種群。而我不會是獨自一人!」 福爾摩斯看上去仍然平心靜氣。他走到最近的桌子,審視著桌上的眾多化學藥品。羅漢普頓的手下緊張地看著他。 「你在製造一種桿菌 ,我猜?」他說著舉起一個敞開的廣口瓶,饒有興致地看著瓶壁邊緣結出的一圈乾燥的結晶。他嗅了嗅,聞到了苦味酸的味道,就和他想的一樣。 「把它放下,福爾摩斯先生。」羅漢普頓厲聲說。 福爾摩斯轉過去看著他。「從自己族人的體液里蒸餾出一種傳染性的毒藥……這就是你在做的嗎?」 「是的,你知道,」直到現在,羅漢普頓都忍不住自誇,「我在分離我種族的基因核心。當然了,這要感謝蘭利教授在生物化學方面的天才。」 華生盯著頭上的管道。福爾摩斯說過,只需要一架梯子、一把錘子、一把鑿子就能破壞它。「……而你想把它投到倫敦的飲用水里?」 「忠實的華生終於明白了,」羅漢普頓說,他覺得這件事是如此好笑,以至於都沒注意到福爾摩斯還沒有放下那個苦味酸瓶子。 「這……這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華生結結巴巴地說。 怪物一樣的東西笑了,笑容如今又大又寬。「當然不是人類會做的事。但告訴我,這又有什麼關系呢?人類達成過把種族轉化為更高級形式的偉業嗎?」 「轉化人類?」福爾摩斯譏諷道,他用餘光看到桌上生銹的鐵盤已經近在咫尺。 「別急著笑,福爾摩斯,」羅漢普頓反駁說,「艷麗而污穢的倫敦仍然是世界貿易的中心。只要她陷落了,剩下的也一樣。」 「真是場偉大的征服,」福爾摩斯說,伸手去拿放著酸瓶的鐵盤,「全都從地下的臭水溝開始,只靠幾瓶藥品……」 蘭利教授忽然意識到偵探想做什麼,立刻鑽到了桌子底下。 「福爾摩斯!」羅漢普頓警告道。 「……和靈感的閃光!」 苦味酸晶體碰到裸露的鐵質的瞬間,一場大爆炸發生了。 伴隨著耀眼的閃光和巨大的爆鳴,玻璃四下飛濺,陰濕的實驗室里濃煙滾滾。羅漢普頓和他的手下們痛苦地捂住眼睛。福爾摩斯被爆炸的沖力推倒了,但他立刻爬起來,用盡全力掀翻冒煙的桌子殘骸,將它砸向蒸餾裝置。蒸餾裝置被撞到地上,摔成碎片,濺出一大片鮮血。 與此同時,華生抓住機會,抽出口袋里的左輪手槍。憑借軍人的直覺,他首先轉向操作加特林機槍的伯傑思,瞄準目標,開槍射擊。槍聲在深處的房間里隆隆回盪,子彈筆直地飛了出去,打中這個惡棍的左肩,打得他蹣跚著倒到凹室中,致命的武器掉在了地上。華生又不假思索地對正伸手去拿鐵棍的特倫特開了兩槍。第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咽喉,第二顆子彈擊中了他的胸口。他一聲不吭地倒下了。 但這已經是能在爆炸爭取到的時間里能做的全部了……羅漢普頓飛奔過來,撿起加特林機槍,大聲咆哮著將槍管對准被炸傷的福爾摩斯,沖他的太陽穴打了一拳。福爾摩斯倒了下去。他注意到,左邊十碼處,半蹲著的華生正舉起左輪手槍瞄準他。 「放下武器,醫生!」混血種咆哮著,用加特林機槍指著福爾摩斯,「放下武器……不然你的朋友就會死!」 華生明白自己別無選擇。他只剩下三顆子彈,對抗的卻是加特林機槍的數打子彈。「別開槍。」他說。他放開了韋伯利手槍,盡可能輕地將武器放在了近處的地板上。 羅漢普頓退後幾碼,轉身觀察這片狼藉。他的目光飛快地從特倫特的屍體和呻吟著的半昏迷的教授身上掃過,在看到破碎的蒸餾裝置時沉下臉來。「該死的傢伙,但你還沒贏呢!」 福爾摩斯仍然昏昏沉沉,但已經抬起了頭。華生看到他的臉上有幾處燒傷和無數細小的割傷。自己看起來應該也是這樣。 「你覺得我不能重建這一切?」羅漢普頓吼道,再次掃視四周。「這只需要幾天,而你們兩個該死的愛管閒事的傢伙活不到那時候了!」 他瞄準福爾摩斯即將開火,但就在這時,什麼東西突然使他分了心……那是一聲模糊的嚎叫。他們三人都看向凹室,在那里,被綁著的蘿拉·蘭利昏了過去,但她不是他們的目標。是伯傑思……所謂的辦事員,如今已經變成了夢魘中浮現的怪異。 之前,華生擊中他時,他踉蹌地退入凹室之中,正好碰到了魔鬼礁的苔蘚。他嘗試穩住身體,卻疏忽地滑進了苔蘚之中,手與雙手先進去了。現在,他迂緩地回來了……身上到處抽出濃密的枝條和海葵的復葉。一股咸濕的海邊洞窟的惡臭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回去,伯傑思!」羅漢普頓喊道,「別碰我!滾回去!」 伯傑思可能沒聽見,但更有可能是故意不去聽……他盲目地朝著他所知的唯一一個可能能夠救他的人摸索過去。 「伯傑思!」羅漢普頓尖叫著迅速後退,手中揮動著加特林機槍,「伯傑思,別靠近我!」 咆哮的武器傾出子彈,火舌與煙霧從槍管中猛射出來。打手幾乎被打成兩半,每半身體都噴出鮮紅的血柱。他猛地退回去,手臂無法控制地亂揮,直到碰到高牆,順著它緩緩滑下去,在身後的磚牆上拖出一道沾滿血污的紅痕……羅漢普頓沒有停手,他開火、開火,沒有注意到福爾摩斯已經站了起來,從夾克中抽出了一片刀刃。 那曾是特倫特的刀。偵探鄙視所有武器,這件武器某種意義上來說讓他非常厭惡……然而,此刻有一項必須完成的使命。他將刀刃完全展開,就在這時,混血種轉過身面對他。刀刃刺入美國人的左上臂。羅漢普頓大叫一聲,抽動起來。加特林機槍垂到膝間。 華生把握住機會,撿起了自己的左輪手槍。 「不,華生!」羅漢普頓尖叫道,「我要把你們兩個都殺了,我發誓!」但這一次他聽起來沒那麼信誓旦旦了。 他無法行動的左臂垂在身旁,流著血。他掙扎著端住武器,試圖瞄準目標。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向後退去,退回滿是碎片的房間,穿過門,走到斜道上。 「你們還是沒贏,」他聲音沙啞地說。他靠在門上,反手打開門,「我們會在選育過程中清除你們的!」然後他又開火了。 福爾摩斯立刻躲到倒下的桌子後面。華生躲到磚牆後面。冰雹般的子彈到處亂射,幾顆跳彈幾乎要擊中羅漢普頓自己。暴怒,但明白自己別無選擇,他轉身逃入下水道。 「來吧,華生!」福爾摩斯說著追了上去。 「你還好吧,老伙計?」華生問著,急忙沖上斜道。 「好得不能再好了。但是小心……羅漢普頓朋友正在為他的種族發動戰爭。他不會束手就擒的。」 美國人的蹤跡很容易跟蹤。即使是在昏暗的下水道里,牆上和腥臭的漩渦中的血液仍然非常顯眼。盡管蹤跡七折八彎,但福爾摩斯和華生再次看見他時,他沒有逃得太遠。他轉身開槍。在排水系統的狹窄空間里,狂怒的齊射更加致命,兩人只能被迫躲在廢水中。 「該死!」華生詛咒道,「這個骯髒的傢伙……不過他無法阻擋我們太長時間,子彈一定快用完了。」 「他不需要阻擋我們很長時間,」福爾摩斯說,「這附近有一條通往泰晤士河的下水管。一旦到達那里,他就完全自由了。」 「什麼意思?」 福爾摩斯站起身。「以上帝的名義,華生……羅漢普頓是兩棲動物中的一種,而泰晤士河與大海相連。只要他抵達那里,立刻就能逃到任何人都無法企及的地方。」 華生頓時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性。他爬起來,奮力向前追趕。他們來到一處拐角,子彈再次射在他們腳下。羅漢普頓在前方只有十碼的地方停下了。他身後的牆上有一個缺口,磚塊已經坍塌,里面是下水管狂怒的噴涌。 混血種發出一陣狂笑。「人類完蛋了,福爾摩斯!」他咆哮道。「而倫敦是最先完的!」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毒水翻湧起來。而接下來他們所知的唯一的事,就是一對巨爪猛地抓住了羅漢普頓的腹部。他發出一聲淒厲的尖鳴,又因為鱷魚開始翻滾而立刻停止。翻滾的鱷魚朝福爾摩斯和華生激起道道巨大的波浪,然後撕扯著不幸的獵物,就像撕爛什麼破布製成的東西。 兩人只能呆呆地看著。 仿佛過了好幾分鍾,巨大的爬行動物扯碎了獵物,完全不顧他的尖叫聲和咕嚕聲,把他甩來甩去,在牆上打成松軟的軟漿,然後大嚼特嚼,把微微顫動的厚片狀的獵物吞了下去。猩紅的波浪洶涌不止;獵物的骨頭和軟骨也被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衣服和鞋子也是;沉重的機關槍被兇猛的攻擊扭彎,幾乎也被吃了下去。 殘殺的聲音回盪在下水道里,回音在襲擊本身結束很久之後才平息。 當他終於能動時,華生慢慢地回過神來。「感謝……感謝上帝我沒對那玩意開槍……大概吧。」 福爾摩斯,即便仍像常日里鋼鐵般堅韌,也被眼前的景象撼動了。「是啊,感謝上帝。」他輕聲說。 「不過,你知道,」華生最終補充道,「沒有人會相信我們。我的意思是,不會有任何證據被留下。」 福爾摩斯點點頭。「我不想這麼說,華生……但這是值得的。」 有鱗的野獸潛入污濁的水中,只有棘狀的背和發光的深色眼睛露在水上。它緊緊盯著他們,眼中滿是飢餓的光。 注釋: 威爾病:即鉤端螺旋體病,主要傳染源是鼠類及豬,呈世界性范圍流行。會引起肺出血、黃疸及皮膚、黏膜、內髒出血、腦膜腦炎、腎炎、胃腸道症狀及休克。  沃爾布魯克河:Walbrook,又稱Londinium,從名字就能看出它與倫敦城的歷史淵源。1463年,沃爾布魯克的中下游因一項衛生方面的皇家法案消失了。更多資料可查閱這里。 五十多年前:本故事發生於1897年。《印斯茅斯的陰霾》中,奧貝德·馬什於1846年娶了一個不能見人的妻子(深潛者),這種擇偶觀(姑且這麼稱呼)很快在印斯茅斯流行起來。 桿菌:原文bacillus,確實就是微生物學上的桿菌。1876年科赫證明了炭疽桿菌是炭疽病的病因,並報告了炭疽桿菌的生活史是從桿菌—芽孢—桿菌的循環,1882年出版了有關結核桿菌的經典著作,因此1897年微生物學在英國確實已經比較流行了。但反派貌似在搞把深潛者基因轉入桿菌里的基因工程,有點牛逼。 基因:原文gene。但gene這個詞是1909年由丹麥植物學家威廉·約翰森創造的,此前人們指代遺傳因子時用的應該是pangene(泛生子)這個詞。 補充資料: 苦味酸的詳細介紹與圖片出處:這里 這篇文章提供了苦味酸的合成流程但是強烈建議讀者朋友們不要嘗試 :D 譯者後記 終於終於終於搞完了!這篇小說里的福爾摩斯老陰陽了,大概這就是說話的藝術吧。反派敗於專心嘲笑華生太傻所以沒注意到福爾摩斯在搞事情。 本文的作者Paul Finch是個考據狂魔,加上小說本身沒有插圖,所以我在翻譯時非常迷惑,不過最後的整體效果還算滿意。這篇小說的畫面感很強,各種喜聞樂見的元素大雜燴,比較適合做成遊戲或者拍成電影。文中所有的道具和關鍵信息都出現了至少兩次,我以為回收福爾摩斯拿刀捅人的伏筆已經是極限了,沒想到最後連鱷魚也在作者的計算之中……前文多次強調下水道里回聲很大也是為了最後描寫鱷魚吃人的場景吧,太壞了(褒義)。 說起福爾摩斯&克蘇魯題材的小說,因為題材本身的高難度,很多作者都選擇了劍走偏鋒的寫法,比如大名鼎鼎的《綠字的研究》、我之前翻譯的《蠟中的噩夢》和《老虎!老虎!》,很少有人會挑戰從福爾摩斯和華生的視角展開的故事(凡是這麼寫的小說死得都比較慘,比如核市奇譚批評過的《沙德維爾的暗影》三部曲,但我自己還挺喜歡後兩部的),因為比較罕見所以這次優先選擇本文進行翻譯。寒假要翻譯的應該是劍走偏鋒的《溺死的地理學家》(也有可能是不劍走偏鋒的《皇家血脈案(暫譯)》,看具體情況)。本書目錄我會放在評論區,希望能早日把18個故事都譯完。 以上!感謝閱讀! 來源:機核

譯介丨克蘇魯神話《被絞死的男人之謎》(上)

本文選自《貝克街的陰影》,該書是若干作家共同完成的福爾摩斯與克蘇魯的混合世界觀故事集。尼爾·蓋曼的《綠字的研究》即出自本書。除了我空間內的幾篇譯文,《哭泣的面具》也已有大佬翻譯過。 本文涉及了大量維多利亞時代的地名和不在那個時代就很難想到的線索,考慮到以上原因,譯者自行製作了一些(美術水平極低的)插圖,並對它們進行了折疊處理。若需梳理劇情,讀者可點擊劇透部分展開。 正文:被絞死的男人之謎 written by Paul Finch 福爾摩斯和華生都不想到這里來。 華生打心底里這麼覺得,而且能列出好幾條理由來支持這一觀點。有人可能會爭辯說他們在道義上應該這麼做,某種意義上他們兩個義不容辭——但在哈羅德·喬布森這一特殊案件上,警察們更應該得到這種評價,因為好醫生和他的搭檔完全沒有碰過這起案子。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1897年五月,一個明亮的早上,一封來自哈羅德·喬布森的信件以私人邀請的形式抵達貝克街221B。福爾摩斯本來沒什麼興趣,但喬布森案自有其瘋狂與詭譎之處,這封信則似乎預示著某種危險的徵兆。因此,他們最終還是動身,前往距離貝克街只有一刻鍾馬程的新門監獄 。 *** 喬布森在桌子另一邊沖他們微笑。他有著深邃的五官、蒼白如粉筆的皮膚和一頭蓬鬆的煤黑色頭發,看起來就像飄忽不定的鬼魂。「我知道你們會來的。」他平靜地說。 「您真是位出色的預言家。」福爾摩斯回答道。 喬布森搖搖頭。「我只是比較會看人。我知道大名鼎鼎的夏洛克·福爾摩斯永遠不會拒絕事關國家——實際上是國際——的案件。」 「你在信里說的非常簡略。能不能請你把這件事說得再詳細些?」 「我可以,但我不會這麼做的。」喬布森從褲子口袋里摸出一小塊折著的紙片,將它打開,轉頭尋求看守的允許。兩個看守仔細地檢查了紙片,困惑地聳了聳肩,然後將它放在了桌上。 剛剛拿到它時,福爾摩斯也不明白這究竟是什麼。紙片上有一個用鉛筆畫出的粗略圖案,由許多線條組成;這些線條大多彼此相交,形成一個模糊而復雜的網絡,但沒有任何對稱性可言,亦沒有可供辨認的特徵。多數線條逐漸變細,消失在紙片的右側。中部偏左一點、但不比其他部分更特殊的地方,有人用紅色墨水畫了個小圈。 「這是什麼?」華生問道。 「這就留待福爾摩斯先生查明吧,」喬布森說,「福爾摩斯,我不只是在給你一個機會,更是在給世界一個機會。不過,我什麼都不欠你們的,所以這機會並不容易把握。你最多有兩或三天時間來解開這個謎。」 「如果我沒解開呢?」福爾摩斯問。 喬布森傾身向前,臉上帶著鐮刀般令人冷入骨髓的微笑。「如果你失敗了……你無法想像的災禍就會降臨。我是沒有機會看到那一幕了。但是在這方面,我會說自己才是比較幸運的那一個。」 「我以為,比起憎惡,人類更會想給同胞留下平和作為遺產。」華生說。 「這不是我的遺產,華生醫生,」重罪犯回答道,「別以為殺了我,你們就能安心過小日子了。」他看了一眼灰色磚牆上的掛鍾,距離九點還有五分鍾。「實際上正相反。五分鍾後,你們的麻煩才剛要開始。」 福爾摩斯和華生走出房間。伴隨著鐵門發出的厚重聲音,牢房關上了。左邊二十碼處,石灰水粉刷的房間敞著門,里面一個全身衣著如喪服般漆黑的消瘦紳士正在對絞刑用的繩索進行最後的檢查。 「好吧,福爾摩斯……他都說了些什麼?」一個粗啞的聲音說道。 來人是雷斯垂德警督,同行的還有兩名同在追查喬布森案的警探。他的出現讓華生吃了一驚。眾所周知,蘇格蘭場正全員出動,搜尋一條從攝政公園的動物園里消失的雄性巨鱷。這場滑稽而無效的搜查為七部不同的諷刺漫畫提供了素材。看來雷斯垂德終於受夠了這一切,轉回研究喬布森的案子——研究這個殺了五個人的兇手。 福爾摩斯搖搖頭。「唯獨這次,雷斯垂德,我和你一樣困惑。」 「都是些模糊的漫談,」華生補充說,「沒太大意義。」 警督哼了一聲,理了理衣領,似乎要紀念這具有歷史性意義的一刻。「我敢說這傢伙已經瘋了。但這是非常卑鄙的罪行,等待他的命運只有一個。」 「當然,」福爾摩斯說著,大步離去,「沒有任何疑問。」 這是真的。哈羅德·喬布森的罪行確實非常卑鄙。 夜深人靜時,在一種明顯磕了藥的恍惚狀態下——人們認為人類無法在清醒狀態下做出如此邪惡的舉動——他破門進入教授兼化學家阿奇博爾德·蘭利位於拉塞爾廣場上的家中進行盜竊。犯罪過程中,他用撬棍把兩個在一樓房間睡覺的女僕活活打死,然後上樓殘殺了因為聽到聲音剛從床上起來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的管家亨利,把他的頭錘成了一灘黏漿。之後,喬布森來到了教授十九歲的女兒蘿拉的房間,把她從毯子下拽出來,用床頭鈴的拉繩把她捆在椅子上,然後又到蘭利教授的臥室對他做了同樣的事。之後發生的事情並不明確。喬布森很有可能拷問了這兩個可憐的靈魂,想從他們口中問出財物的位置。不管他是否這麼做了,他都在一個小時後空手離開……但在那之前,他在起居室放了把火,大火迅速蔓延到小樓的其它部分,將那兩個仍然被綁著的俘虜燒到不成人形。人們寧願相信蘭利教授和他的女兒在著火前就被殺死了,然而,證據與這種期望正相反。 在回到貝克街的路上,福爾摩斯仔細思考著這一案件的黑暗細節。即使有了警察能提供的全部信息,本案看起來仍然迷霧重重。 「為什麼會有人,」他說,「在犯下一樁最多會被判蹲幾年監獄的偷盜案的過程中,並不出於任何明顯的理由,就使其變得對受害者和他本人來說都更糟呢?」 華生聳聳肩。「為什麼要試圖理解瘋子的想法?這一切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 「恐怕我不能表示贊同。」福爾摩斯沉思了一會兒。「瘋狂的舉動往往有著非常清醒的動機。在這起案件中,我們對喬布森的了解並不多——他來自不錯的家庭,但視自己為失敗者,沉溺於藥物和酒精中——實際上,我們對他的真實動機幾乎一無所知。」 「啊,這麼說雷斯垂德的調查又一次不夠充分。」 福爾摩斯又搖了搖頭。「正相反。在這種情況下,警督已經出色地完成了他的工作。這名重罪犯不到一天就被抓到了,另一起神秘的案件也初露端倪。」 「是的,但是你之前說……」 「啊!」福爾摩斯幾乎要笑了。「我想弗洛伊德分析並不是蘇格蘭場的領域,華生……不過我們可以嘗試將它納入我們的。你認為喬布森有可能加入了什麼異教或邪黨嗎?」 「不好說。」 福爾摩斯沉思著。「狂信徒的心理往往是最難理解的。不過——」他拿出懷表,現在是九點二分,「——這名邪教徒已經用不著我們操心了。」 福爾摩斯把這天剩下的絕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思考這個謎題上。他要麼是在測量線條和做奇怪的計算,要麼就是在實驗台上對紙條和墨水做化學檢測。但沒有得出任何有意義的結論。 「有沒有可能喬布森只是在愚弄你?」華生說,「送給你一個無意義的、不可能解決的問題,以此來折磨你?」 福爾摩斯抽著菸鬥,俯視貝克街。「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和他之間沒有任何聯系。」 「他說的即將降臨的災禍,很有可能只是在製造恐慌……對社會的最後一次復仇。這樣說有道理嗎?」 福爾摩斯考慮著這個說法,搖了搖頭。「這樣的話他不如直接去找報社。他一定知道我是所有人中最不可能把消息散播出去的人。」 「好吧,那我徹底被搞糊塗了。」華生承認說,低頭去看泰晤士報。 「我也一樣。」福爾摩斯從桌上拿起那張紙片,看了最後一眼,然後將它疊好放到夾克口袋里。「或許我們要換個角度來看問題。走吧,讓我們到南華克去。」 「南華克?」 「我在審訊材料上讀到喬布森住在南華克的醃鯡魚街。這可真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 醃鯡魚街沿著泰晤士河被稱為倫敦池的河段鋪展,北部的河段中擠滿船帆、桅杆和繩索,從棉花碼頭一直延伸到新近建成的塔橋。但大英帝國的富麗堂皇完全沒有把光輝照耀到陰暗的街道上。醃鯡魚街向外潑濺著濃郁的油螺、海蝦和臭魚氣味,沿著條條崎嶇的、濕髒蓬亂的窄道,蔓延到布滿麥芽酒小鋪和骯髒的出租房的陰郁的人口稠密區。 在一條老鼠肆虐的小巷,福爾摩斯和華生找到了喬布森的前住所。這是一個破爛的小窩棚,窗子用破布潦草補上,唯一的內室房門大開,門從鉸鏈上掉了下來,有價值的東西早已被一掃而空。 「我不明白,」華生在他們對著漆黑的內室看時說,「喬布森受過教育,他吹噓自己的良好背景。可他是怎麼淪落到這般境地的?」 福爾摩斯抿了抿嘴。「誰知道呢?有時生活的壓力能把人壓垮……他退出了社會。其中可能也有宗教的因素。我聽說過這類事件——苦行僧們深信內心深處讓他們放棄一切的召喚。無論如何,華生,我懷疑這里沒有剩下任何有用的東西。」 他們沿著一條在華生看來像在不斷繞彎的路回去。福爾摩斯在每個路口都朝左轉。幾分鍾後,他們不可避免地回到了起點。 「你意識到我們剛才繞了個大圈了嗎?」華生謹慎地說。 「是的,」福爾摩斯快速地答道,「你認為我們後面的那個伙計意識到了嗎?」 「我們後面的……」 「我希望你別東張西望。」 他們繼續走著,但華生困惑不已。街道靠河的一邊擠滿了各類工人;索具工、挑夫、卸煤工人、駁船夫,全都行色匆匆。他的朋友是怎麼在這麼多人中挑出一個潛在的敵人的? 「是那個鞋上的釘子鬆了的人,」福爾摩斯解釋說,「每當釘子撞在鵝卵石上都會發出微弱的聲音。這聲音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 華生集中精力,終於從碼頭的喧囂中剝離出一陣輕微但規律的敲擊聲。「沒人會原地轉圈,除非他在跟蹤我們?」 「我是這樣認為的。」福爾摩斯說著,突然繞過街角,拽著華生進入一條狹窄的小巷。 他們來到一棟廢棄的小屋前,安靜地等待著。幾秒鍾後,一陣快速的腳步聲傳來。很明顯,這個跟蹤者非常不想讓目標跑掉。松動的釘子仍然在響。腳步聲來到小巷的入口,有些困惑地停下了。腳的主人,一個穿著破舊的西裝三件套、胖頭上戴著髒兮兮的圓頂高帽的如野獸般結實粗野的男人,小心地走了進來。華生將左輪手槍頂在他的後腰上。他立刻僵住了。 「已經夠了,先生。」醫生說。 這個男人迅速伸手去摸口袋,但福爾摩斯警覺地沖他走了過來。「勞駕您把手放在我們能看見的地方。」 「怎麼回事?」男人說,碼頭口音非常重,「你們倆想搶劫我?」 「我們正想問你相同的問題。」華生說。 「也可能不問,」福爾摩斯補充道,「我想,在有這麼多小巷可以選擇的情況下,一個普通的賊不會如此粗心大意跟著潛在受害者穿過眾目睽睽的大街。那麼,說說吧,你是誰?」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歪七扭八的黃牙。「你不會想知道的。」 福爾摩斯看著他,認出這種固執的敵意來自士兵而非將軍。「你和哈羅德·喬布森的是什麼關系?」 這個人臉上閃過一絲緊張。「喬布森?」他說,「老子不知道,老子從來沒聽說過這人。」 「如果你從沒聽說過他,為什麼要發抖呢?」 「老子已經說了,老子從來沒聽說過這人!」這個人咆哮著伸出一隻鐵鉗似的手,把華生的手扭到腹前。醫生大吃一驚,劇烈的疼痛使他蜷起身子。他用全身的力量抓住這人的外套領子,但手中的左輪手槍掉到了地上。福爾摩斯彎腰去撿武器,就在這時,他們的俘虜撕爛了外套,沿著小巷逃走了。 華生想去追他,但福爾摩斯請求他留下緩緩氣。繼續追也沒有意義,他說,無論如何,這伙計可以辯解說他什麼都沒做但他們平白無故地用槍指著他……而且他說的也是實話。華生呻吟一聲,撫著胸口喘著粗氣。「那傢伙顯然是在害怕什麼東西。」他評論道。 福爾摩斯一邊點頭,一邊翻找著外套的口袋。「是的,而且無論那是什麼……他怕它的程度都要超過害怕你可靠的韋伯利手槍。」 他仔細檢查這件衣服,但只找到了一兩件有趣的東西:一把非常危險的刀,刀刃足有六英寸長,像刮面刀一樣鋒利,上著油的鉸鏈能在瞬間打開;一個封麵包著皮革的小筆記本,里面用蜘蛛腿般細長的筆跡寫著兩行字: 華生嚇了一跳。「天吶,怎麼今天無賴都沖著你來了。」 福爾摩斯點點頭。「不過,並不是全沖著我來的。貿易巷的倫道夫·戴克……這名字耳熟嗎?」 華生搖搖頭。「我覺得不。貿易巷在倫敦東區。」 「或許我們應該去看看?」 「老天啊……我還以為這地方已經夠危險了。」 那天下午他們搭出租馬車到了倫敦城,然後穿過隨處可見的貧民窟步行到齊普塞街和白教堂地區。兩人都對這片地區非常熟悉;不到十年前,開膛手傑克的暗影讓這片飢餓而擁擠的地區陷入了歇斯底里的驚恐。臭名昭著的惡跡讓這條滿溢著貧瘠和髒亂的街道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但看起來,這里沒有發生任何變化。街上浮糞四溢,垃圾遍地。歪七扭八的房屋破亂不堪:被煤煙燻黑的棕色出租房,潮濕、慘淡、腐朽,彼此擠靠著尋求支撐。擁擠不堪的居民——遠比這些住所能夠承受的多得多——骨瘦如柴,魚龍混雜,衣著襤褸,一貧如洗,酩酊大醉。 「真是恥辱,」華生輕聲說,「我本以為工人階級住房法案能解決這些問題。」 福爾摩斯搖搖頭。「沒有財力支持,任何想法都是空談,華生。財產稅甚至沒有為解決這里的問題提供最些微的資金。」 為眼前的景象感到悲哀,但仍要集中精力處理手頭的案子,他們繼續向前,在一個小時後進入貿易巷。貿易巷14號是一座又高又窄的小屋,位於一個曾被欄杆圍起來的花園後面。花園如今滿目荊榛、雜草叢生。這間房子低處的窗戶沒有玻璃,而是用木板釘上了。上面的窗戶只能看見鋸齒狀的碎片。 「這里看起來已經被廢棄了。」華生說。 「看起來是這樣,但最近有人進出過。」福爾摩斯回答說。他指出一條從大門通往前門的路徑。小路上沒有石磚,路面上的矮灌木被踩出了一些規律的腳印。一些雜草莖稈的斷口還很新鮮。 他們靠近前門,發現它敞開了幾英寸。福爾摩斯推開門。房間里一片漆黑。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如熔化的魚油或污濁的鹵水,流淌出來。 偵探抬高聲音。「請問倫道夫·戴克先生在家嗎?」 沒有回應。福爾摩斯看了一眼華生,聳聳肩,走了進去。屋內的髒亂程度無法形容:到處堆滿了變質的食物和被拋棄的衣物,家具碎片在地板上撒得到處都是。牆紙被撕成條狀,只剩幾小縷還掛在牆壁上;這里和那里,到處都是粘稠的綠色手印。即便是在最驚險的冒險中,他們也從未經歷過這樣的惡臭。「有人嗎?」華生又問道。仍然沒有人回答。 最後,他們發現好像有什麼東西朝著起居室去了。這里同樣堆滿了纏結的垃圾。華生正要第三次呼喊,但福爾摩斯阻止了他。醫生立刻意識到,他朋友像貓一樣的直覺正嗡嗡作響。緊張的一秒鍾後,附近的什麼地方傳來微弱的拖沓聲。什麼東西被絆倒了。一個咕噥著的、粗野的、野獸般的……一個人影蹣跚著穿過廚房與洗滌室間的門道,走入兩人的視野。 它穿著一件不合身的廉價西裝,接線處已經爆開,海藻般的卷須從破口處鑽了出來。同樣邪惡的東西從人形的手和臉上懸垂下來,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它們不是變裝,而是直接從皮膚上生長出來的。無論這可憐的生物曾經是哪個惡棍,他的頭都已經變成了一大團腫脹的藤壺。在它臉上,章魚般的玻璃質眼球翻動著,周圍包裹著堆疊數層的厚實的爛肉。滿是肉瘤的嘴唇在無底的、魚一樣的嘴上張開著。 福爾摩斯和華生震驚地站著,看著眼前的光景。它試著說話,但只能發出無意義的氣泡聲。意識到自己沒有說話的能力,它發出一聲刺耳的嚎叫,緩慢地向前挪動,伸出畸形的雙手。它幾乎要碰到他們了,就在這時華生緩過神來。 「退後,福爾摩斯,退後!別讓它碰到你!」 兩人向後撤了一步。就在這時,這個怪物好像突然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它雙膝跪地,臉撞在地上,肩膀在掙扎著呼吸時抽動了幾下。然後它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一陣深刻的沉默。最終,福爾摩斯說:「除非我理解錯了,否則這就是倫道夫·戴克先生。」 華生跪在屍體旁邊,戴上手套。即便是在雙手被保護的情況下,他也非常抗拒接觸到它。 「你之前見過類似的情況嗎?」 醫生搖搖頭。「有些真菌感染可能會……但不會這麼嚴重。」 「他死了嗎?」 華生點點頭。「他現在死了。」他向上看著福爾摩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必須徹底搜查這里,」福爾摩斯說,「找到任何能連接戴克和哈羅德·喬布森的線索。」 他們開始搜查小屋,並立刻通過洗滌室的窗戶發現後院被改造成了臨時馬廄,架上了一層薄木板。一匹濕淋淋髒兮兮的瘦馬站在那里,馬蹄周圍布滿糞便和髒稻草。 「戴克是一個運貨的車夫。」華生說。 「而他一定留有記錄,」福爾摩斯回復說,「繼續找。」 很快,華生找到一疊用鬥牛犬牌鐵夾夾住的表格。「收據。」他說。 福爾摩斯走了過來。「找到日期最近的那一張。」 華生翻閱著它們。鉛筆的筆跡非常潦草,只能勉強辨認。「最近的一單生意是四月二十二日,那時他要去『運送羅漢普頓先生的各式物件』……在蒂布特碼頭 。」 「哦,是的……現在我想起來了,」蒂布特碼頭的管理員,一個戴著舊海員帽子的大鬍子壯漢說,「那是個美國伙計,對吧?」 「美國人?」福爾摩斯感興趣地問道。 管理員點點頭,手指輕輕敲擊桌沿。「羅漢普頓先生是獨自來預約的,他有幾個大箱子和三個乘客要載。他們是在四月二十二日的早潮時來的,乘著他們租的私船露西·達克號,來自……」他努力回憶著。「大概是個叫做……印斯茅斯的地方,我猜?這對你們來說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麻薩諸塞的印斯茅斯?」福爾摩斯問。 「不,不,不,」大鬍子搖搖頭,「美國的印斯茅斯。」 「我明白了。你的記憶力非常出色。」 管理員向後靠在凳子上。「那副景象實在是不容易忘掉:三名乘客從頭到腳纏滿了繃帶。我猜羅漢普頓伙計可能是某個領域的醫生,那些是他的病人?」 「很有可能,」福爾摩斯說,「你還有什麼能告訴我們的嗎?」 「如果你能稍微等一下……」碼頭主翻開登記簿,用長著厚指甲的手指滑過長長的列表,「我有他的商務地址。」 伯靈頓市場街是阿爾德蓋特城門出來的一條支路。盡管是交易區的一部分,這里的大多數房產都還沒租出去。只有一個地方已經被人租下,那就是羅漢普頓的茶與生薑公司。這座建築的窗戶被窗簾遮著,門前滿是灰塵。窗格里一片漆黑。 福爾摩斯直接走上前去,但華生把他拽了回來。「我們當真要這樣闖進去?」 福爾摩斯考慮了一下。「喬布森說我們最多有兩或三天。第一天的大部分已經被用掉了,所以我想我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去做這件事。」 「福爾摩斯?」華生說,「一切還好嗎?你看起來非常……焦慮。」 偵探又思索了片刻。極為罕見地,他似乎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如你所知,華生,長期以來,我堅信每件事都有因果……我堅信它們是可以通過科學解釋的,無論情況看起來有多古怪。」 華生點點頭。 福爾摩斯嚴肅地注視著他。「這不意味著不存在對你我來說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領域。」然後他走了進去。 華生感覺更加迷惑,但還是跟著他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非常狹窄的辦公間,黑木牆壁。五月的室外明亮而溫暖,但幾乎沒有陽光能照進來。沒有點燃的蠟燭,沒有跳動的火苗。除了彌散的黑暗,只有一股確切的陰冷和黑暗的氛圍。然而,接待訪客的辦事員伯傑思,看起來非常習慣這種環境。他是一個矮而橫闊的男人,禿頭上只有幾縷從旁邊梳過來的頭發,蒼白而帶著胡茬的臉神氣活現。他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很明顯一條腿比另一條更加強壯。 福爾摩斯做了自我介紹,伸出一隻戴著手套的手。職員握了握它。偵探立刻注意到他的手指。它們非常粗糙,布滿老繭,指甲骯髒破碎。這雙手上什麼污漬都有,唯獨沒有墨水。福爾摩斯同樣注意到,辦公桌上的吸墨紙沒有任何墨水痕跡,打開的帳本上也沒有任何內容。辦事員拖著步子去找老闆時,福爾摩斯注意到了更多細節。他毫不驚訝地發現靠牆的書脊上落了一層灰塵,放著信紙的架子上已經結出了蜘蛛網。 「先生們!」一個有美國口音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們轉過身去,第一次面對朱利安·羅漢普頓。他腳步輕柔地從辦公間的昏暗後部走了出來,身上帶有一種中學運動隊隊長的氣質。他很高,身材健壯,一頭濃密的金發閃閃發亮。乍看之下,他非常英俊,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的臉呈現出一種奇怪的蠟白色,肌肉仿佛光滑的固體。他微笑時似乎只有嘴在動,雙眼則保持呆滯,亮得古怪。 「是羅漢普頓先生嗎?」 「如假包換。而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夏洛克·福爾摩斯?」 「是的。這是我的夥伴,約翰·華生。」 「我很榮幸,」羅漢普頓說,「不過,是什麼有趣的謀殺案把你們帶到這里來的?」 「不是謀殺案,」福爾摩斯說,「……據我們所知還不是。」 「我們在調查——」華生正要說下去,福爾摩斯打斷了他。 「我們在調查一樁盜竊案。我們的客戶最近從美國進口了一批貨物,從蒂布特碼頭到他的家鄉格林威治的運輸過程中,這些貨物丟失了。我聽碼頭管理員說你最近也通過蒂布特碼頭把貨物運到了英國。你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嗎?」 羅漢普頓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據我所知沒有。我不是靠海上跑商維生的,你明白。最近的貨物是一些植物樣品,它們是給我的合夥人准備的。我確信他沒有抱怨過少了東西。」 「我很欣慰。」福爾摩斯說。「不過,這不意味著完全沒有人嘗試過盜竊。和你的貨物一起來到的那些乘客,我猜他們也沒報告過任何不尋常的事情?」 羅漢普頓滿臉疑惑。「乘客?船上沒有任何乘客。就算真的有,他們也和我的業務沒有任何關系。」 「我明白了。」福爾摩斯吸了口氣。「我猜這就是全部了。」他朝門口走去。「謝謝你的幫助。我們就不繼續打擾——」 「請等一下,先生們,」羅漢普頓誠懇地說,「接待聲譽如此良好的客人可不是什麼麻煩。請留下來喝一杯雪莉酒吧。」 「這個嘛,」華生看著烈酒,感覺確實有些口渴…… 「謝謝你,不過不用了,」福爾摩斯非常堅定地插話道,「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把自己弄得暈頭轉向可不行。」 羅漢普頓做出和藹的手勢。「如您所願。祝你們度過愉快的一天。」 「哦,」離開之前,福爾摩斯說道,「還有一件小事。我們能不能和你的合夥人……那個接收貨物的人談談,以確保貨物清單沒有被篡改過?」 「當然了,」羅漢普頓說,「他叫馬什,奧貝德·馬什 。來,讓我給你寫下來。他是個從船長轉行的植物學家……是個有趣的伙計。」 他從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支鋼筆,從辦事員的桌子上撕下一片吸墨紙,飛快地寫下一串地址。將它遞給兩人時,他露出露齒裂嘴的笑容……這股笑容仍然沒有蔓延到他的眼部。「如果有什麼真的丟了,告訴我一聲,好吧?如果有東西少了,你們一定能發現吧。」 「當然了。」福爾摩斯說。 五分鍾後,他們坐上出租馬車,穿過利物浦街。羅漢普頓給他們的紙條上寫著太陽巷二號,兩人都知道那是火車站後面的一條死胡同。 「他的臉真奇怪臉,」路上,華生說,「你有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一次都沒有變過?」 「我還注意到他不怎麼工作。」福爾摩斯答道。 「你怎麼知道的?」 「得了吧,華生。那間辦公室里沒有任何工作的痕跡。而就算那個伯傑思真的是辦事員,這一行對他來說也太不合適了。他的跛行就說明了他更習慣鐵球和鐵鏈,而不是帳本。」 「那奧貝德·馬什呢?」 福爾摩斯摸了摸下巴。「我還不能確定。但朱利安·羅漢普頓先生未免有些太想把他的地址給我們了,你說呢?」 出租馬車車夫困惑地把他們送到火車站的前庭,拿著車費離開了。兩人屏息凝神,聽著巷子里的動靜。太陽巷幾乎只能容一人通過,沿街堆滿了垃圾袋和垃圾箱。巷子被高牆環繞,與火車站相連的巷尾被鐵鎖和鐵鏈牢牢鎖死。小巷之中回盪著火車的呼嘯聲和運行聲,除此之外什麼動靜都沒有。 「一名植物學家會住在這里?」福爾摩斯輕聲說,「我不這麼認為。」 他領華生躲在一個廢舊茶箱的後面。過了一會兒,一輛關著門簾的馬車出現在死胡同的入口。車夫坐在車上一動不動,臉上圍著圍巾。就在這時,門簾飄動了一下,露出了一件危險的物品……那是什麼類似於巨大槍管的東西,但由九或十個、而非只有一個槍口組成,被冷酷的金屬牢牢包裹著。 華生抓住福爾摩斯的手腕。「老天啊,」他耳語道,「我的老天爺啊……那是一挺加特林機槍 !」 「顯然是我們那位冷眼先生和別的天知道什麼東西一起從美國進口來的,」福爾摩斯輕聲說,「我完全不好奇他們為什麼要騙我們走進死胡同。」 「天吶!」華生喘著氣說。他意識到他們的處境究竟是多麼岌岌可危。「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我建議我們先壓低身子躲一會兒。」 兩人盡量貼近地面,等待著。幾分鍾過去了,馬隊變得焦躁不安,時不時用蹄子踢地。車夫本人也疑惑地四處張望。很久之後,一個雙手插兜的人走了過來。福爾摩斯和華生立刻認出他就是那個想在醃鯡魚街跟蹤他們的戴圓頂高帽的人。這很明顯,畢竟他沒有穿外套。他拖著腳走了一會兒,然後走進車廂,靠在附近的牆上。在福爾摩斯看來,這傢伙的姿勢已經出賣了自己……他非常緊張,實際上應該說非常驚慌。 「是的,」偵探咕噥道,「有些事情本該發生,對嗎,我的朋友?好吧……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他冷靜地從夾克里拿出一個警哨,用力吹了三聲。 效果立竿見影。車夫立刻抽打馬隊,毫不猶豫地疾馳而去。馬車在鵝卵石道路上顛簸不停,拐入主教門時晃得幾乎散架了。這幾乎沒給操作機槍的人任何時間去拉開簾子,使戴圓頂高帽的男人被拋下了,暴露在任何可能會經過的人的視線中。驚慌之下,他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 福爾摩斯拍了拍華生的胳膊,他們站起來,追了上去,快速穿過從利物浦街火車站的前庭里湧出的人群。前方不到二十碼處,戴高帽的傢伙停在了一個售票口前,交出一點零錢,然後繼續向前跑。他回頭看了一眼,粗野的臉龐呈現出明顯的紫紅色。就算他看見了福爾摩斯或者華生,他也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撒開雙腿沿樓梯向下跑向站台。 「剛才那個人買的是去哪的票?」華生向售票處的職員問到。 「哪也不去,先生。那是張站台票 ,只要兩便士。」 「來兩張站台票,」福爾摩斯說,遞出四便士。 很快,他們追著那個人跑下台階。在台階底部,他們環顧四周。謝天謝地,他們的目標仍然穿戴著那套引人注目的帽子和襯衫。他正跑下另一段台階。 「他要去地鐵站!」華生驚訝地說。 福爾摩斯沒有回答。一個極其可怕的想法突然竄入他的腦海,他立刻希望自己能把它拋到一邊,但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們追著戴帽子的人來到大都會線的西行線。就在這里,他們在雜亂的人群中失去了他的蹤跡。白天就快結束了,此時正是地鐵站最為繁忙的時候。他們終於擠過這批乘客,再次看見目標。兩人驚訝地看著那傢伙跑到站台盡頭,跳到列車剛剛駛過的鐵路上,消失在升騰的蒸汽屏障之中。 「什麼——」華生說。 「快走!」福爾摩斯說。 他們兩個也跳了下去,沿著鐵軌跑了起來,在隧道中奮力前進。隧道里煙霧彌漫,炙熱難耐,地鐵系統的咆哮聲回盪不止。跑出幾碼後,正當華生想叫停這段將兩人至於生命危險中的追逐時,他們看到左手邊出現了一塊開放區域,一束不清晰的日光照在上面。他們跑到那里,喘著粗氣調查地面。這里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和垃圾。目標的新鮮腳印穿過了這里,停在一道大開的生銹格柵後面。在它下方,一架鐵梯沒入深不見底發黑暗。從下面漫上來的惡心味道簡直超出了人類想像的極限。 華生用手帕捂住鼻子。「你認為他真的下去了?」 福爾摩斯再次沒有回答。華生看著他,發現自己的朋友正緊盯著喬布森給他們的那張紙片。 「福爾摩斯?」 「華生,」偵探最終慢慢說道,「……哈羅德·喬布森誤導了我們。不過程度不深。他給我們留下的不是謎題……他給我們留下了一張地圖。」 「一張地圖?」華生震驚地說。他盯著那張紙看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將視線移到了柵格下面的坑道上。「不是……不是下水道的,對吧?」 福爾摩斯指著紙條上數量繁多的線條,和它們普遍中止在右邊的方式。「這些是巴澤爾傑特在大約三十年前建立的攔截下水道……它們從主下水道中接受污水,而且必然要避開泰晤士河。」提到河的時候,他指了指中間一條較粗的向下凸的曲線,這條曲線現在立刻使人能聯想到泰晤士河在犬島附近的走勢。福爾摩斯又指了指兩條鉛筆畫的線,同樣位於地圖右邊。「這里是阿比·米爾斯泵站……而這里是貝克頓污水處理廠。」 「但這個紅圈是什麼意思呢?」華生問道。 福爾摩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好吧,它在左邊:換句話來說,也就是市中心的西側。如果我猜的沒錯,這條穿過它的線就是給瑟比頓和漢普頓提供飲用水的主管道之一。華生……這個圓圈,無論它指的究竟是哪一條,它所在的位置都位於淨水廠的下游。」 華生感覺有東西爬上了自己的脊背。「喬布森說有災難要發生……上帝啊,這是一場水中投毒的恐怖襲擊嗎?」 福爾摩斯的蒼白皮膚變成塵土般的灰色。 「我們必須得通知雷斯垂德這件事。」華生焦急地說。 福爾摩斯搖了搖頭。「時間不夠了。走吧……我們有地圖。」 他彎下腰以爬下格柵,但華生阻止了他。「看在老天的份上……你想鑽到下水道里去?」 福爾摩斯向上看著他。「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看在天堂的份上……你需要防水長靴,安全燈,還有很多救生索——」 「華生……這可能是你我接手過的最生死攸關的案件,」福爾摩斯看著他的朋友,緩緩說道,「個人安危甚至根本不足以進入方程之中。」 注釋 新門監獄:位於倫敦市新門街和老貝利街的拐角處。該監獄重建於12世紀,在1904年拆毀。 攝政公園:英國倫敦僅次於海德公園的第二大公園,十九世紀初由約翰·納什在這里為攝政王設計建造鄉村別墅。公園於1838年向公眾開放, 開膛手傑克: 1888年於倫敦東區的白教堂一帶以殘忍手法連續殺害至少五名妓女的兇手,至今依然是歐美文化中最惡名昭彰的殺手之一。本文中的開膛手傑克案應當是福爾摩斯解決的。更加詳細的資料可以參考《徘徊在電子遊戲中的開膛手傑克》 工人階級住房法案:1890年頒布,是英國的第一部保障性住房法,該法促使當年倫敦東區開建了世界首個地方政府公共租賃房。 鬥牛犬夾:一種大鐵夾子。1944年被一文具公司注冊為商標,在此之前似乎泛指任何大鐵夾子。 蒂布特碼頭:原文Tibbut』s Wharf,這是譯者唯一一個沒有在1895年的真實倫敦地圖上找到的地點,但應該不是作者杜撰,可能建於1895年與故事發生的1897年之間。譯者在地圖上標記的實際是距離貿易巷較近的金絲雀碼頭。 奧貝德·馬什:雖然我覺得大家應該都知道,但還是解說一下。奧貝德·馬什是洛夫克拉夫特《印斯茅斯的陰霾》中的關鍵人物之一,邪教徒中的楷模。值得指出的是,洛夫克拉夫特原作中,1878年他就死了。作者可能是在通過這一點暗示羅漢普頓一直在扯謊。 加特林機槍:於1861年被發明,於1865年作了相應的改進,於1866年裝備給美國陸軍。 站台票:不乘車的人進入站台時所需購買的票。一般用於去車站送別遠行的親朋好友。 巴澤爾傑特:1849-1882年任倫敦大都市工程局總工程師,於1863年建成倫敦的下水道系統。此前倫敦曾為倫敦 「瘟疫之城」、「死亡之城」(可百度「倫敦大惡臭」),下水道系統建成後,衛生條件有了極大改善。BBC製作的紀錄片《七大工業奇跡》中有一集講述的就算倫敦下水道的故事。 補充資料: 最後再說一句,本文里涉及下水道的專有名詞都是我瞎翻譯的(逃) 來源:機核

克學史話:克蘇魯神話在中國

一:前言 關於「克蘇魯神話」,這一潮流、現象、小眾、流行、亞文化、文學……我們可以排出很多標簽來描述它。它作為一種西方文化進入中國之後,開始了本地的發展和傳播,並且逐漸形成了如今這般紛繁復雜的文化景觀。而如今隨著探討的越來越多元,傳播的面越來越廣,爭議和矛盾也開始逐漸出現。對於克蘇魯神話究竟是什麼、屬於何種形式、如何看待等問題,都已經出現了很多探討。 而在面對這樣龐雜的文化景觀的時候,如果想要試圖從中看清一些什麼,那麼最好的選擇是去追溯其發展歷史。這便是編寫這篇文章的初衷,而且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篇文章也可能是為這一文化的歷史研究,首開了先河。 隨著對於歷史發掘的逐漸深入,很多現有的看法和判斷將會被逐漸顛覆,認知將會被進一步的加深。但是任何成文的歷史文獻,本身都是帶有一定片面的(受制於研究者的個人能力),都不足以覆蓋到全部的真實歷史。故而本篇文章,也帶有拋磚引玉的性質,希望可以有更多的人,一同來幫助補充,和調整,幫助還原出一個更加接近真實的歷史——所以本文後續將有可能會更新版本。(目前是初版的1.0版本) 二:上個世紀(2000年之前) 如果向前追溯,目前可查的最早在中文環境下出現關於「克蘇魯神話」的相關內容,是1979年,一位名叫韓建中的作者在「開封師院學報」上發表的《淺談歐美科學小說》一文,該文對歐美國家的科學小說進行了提綱簡要的介紹。其中將一類叫做「克蘇魯呼」的小說,作為五十年代歐美科學小說主流代表。這段內容只有一段短短的文字,但使得此文成為了目前可考的第一份明確提到克蘇魯神話的文獻。但可惜的是,文章的作者明顯沒有看過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說原著,僅知道一些德雷斯式的設定信息,再加上那個年代獨特的意識形態氛圍的影響,作者武斷地將克蘇魯神話的核心認定為「世界末日善惡大戰」,並將克蘇魯神話的內容描述為「人類與惡魔的聯絡員克蘇魯呼進行搏鬥,最後善揚而惡除」的故事。同時鑒於克蘇魯神話里常常涉及神秘學元素,於是作者便認為克蘇魯神話只不過是「宣揚新宗教」的口舌。 這樣的認知無疑與真正的克蘇魯神話大相逕庭甚至背道而馳。但或許正是因為存在這種錯誤的印象,這篇文章對克蘇魯神話的匆匆一瞥成為了國內七十到八十年代投向克蘇魯的唯一目光。往後的十幾年中,在歐美正處於流行浪潮前沿的克蘇魯神話,在國內幾乎銷聲匿跡。 一直到1997年,才出現了些許的轉機。當年,福建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了著名的「科幻之路」系列小說,此書收錄的眾多具有時代代表性的科幻小說作品中,洛夫克拉夫特的《達貢》赫然在列。書中還附有一篇對洛夫克拉夫特,以及他創造的「奇吐爾伍」(當時的音譯)神話的簡單介紹,與《達貢》正文一同組成了「對神的恐懼」這一章節。雖然從中可以看出,編者對於克蘇魯神話的認識仍然聚焦於其對於神秘學元素的應用上,但這本書第一次對於洛夫克拉夫特以及其作品進行了一個較為客觀的介紹,同時第一次引進了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說譯文,使得國人得以管窺克蘇魯神話的真面目。 這一段時間可以說是「克蘇魯神話」在國內發展的史前時代,對當時國內的整體環境來說,克蘇魯神話的內容過於超前,也過於獵奇,故而幾乎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一面。而與此同時,克蘇魯神話則開始在日本與歐洲等地大規模的傳播起來,以文學牽頭,逐漸形成傳播體系和規模。比如日本在1988年-1993年期間,漫畫作者矢野健太郎就連載了他的克蘇魯題材漫畫《邪神傳說》(不知當時中國港台等地區是否有中譯引入)。 就以傳播形式的方面來說,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對比。可以說克蘇魯神話的傳播在中國和世界上其他地區之間,是有著很大的差別的。從克蘇魯神話出現於世一直到2000年之前的這段時間,是形成國內外對於克蘇魯神話認知差異的一段時期——事實上可能不僅僅只是克蘇魯神話,包括科幻在內的多個文學大類都面臨著類似的情況。 三:千禧年之後(2000年-2014年) 促使克蘇魯神話開始在國內得到發展的星星之火,出現於00到05年。 在這段時間中,數本克蘇魯神話出版物相繼面世。如花山文藝出版社「布萊恩·拉姆利神秘幻想大全」系列(01年出版);百家出版社出版的「西方靈異小說」系列中的「克休爾胡的呼喚」部分、《孤島柳林》合集收錄了幾篇克蘇魯神話作品;奇幻基地出版社出版《克蘇魯神話》與《戰栗傳說》、新華出版社的《恐怖元素》(03年出版);哈爾濱出版社的 「克蘇魯神話」系列兩冊:《邪神復蘇》《恐怖人間》;新世界出版社的《血色傳說》、《科幻世界》:《克蘇魯的呼喚》、《印斯茅斯的陰霾》 、《綠字的研究》(選篇);百家出版社的《黃袍魔王》(均是05年出版)。 從這些實體書中我們可以看出,國內經開始從更加多元的的角度看待克蘇魯神話。不過,雖然以上提到的出版物已經對克蘇魯神話有了開創性的試探與接觸,但由於其載體的局限以及影響力的微弱,並沒有激起什麼波瀾。 但除了實體書出版之外,另一個更具有影響力的傳播途徑出現了,那就是早期的中文網際網路領域。得益於當時遊戲界對於亞文化的影響和傳播,早期的中文網際網路社區開始出現了克蘇魯神話的相關內容,並在隨後引發了連鎖反應,為之後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2000年PS2在日本發售後,出現了大量經典的PS2遊戲——03年,日系克蘇魯遊戲代表作《死魂曲》(日版)、《沙耶之歌》、《斬魔大聖》紛紛發售;04年,《死魂曲》台版發售,同一年中文網際網路上出現了最早的《CTHULHU的召喚》(又譯:克蘇魯的召喚、邪神的召喚)網絡中譯,譯者ID為:devilwing(這一年《魔獸世界》在北美公測)。 2005年至2008年期間,克蘇魯神話廣泛傳播的火苗終於出現了。有意思的是,將這一「克蘇魯」的星星之火帶入國內的,正是當時開始在網絡上崛起的日系ACG文化。作為歐美流行文化在亞洲的主要入水口,日本在上世紀後半葉就開始以小說、跑團等多種形式對克蘇魯文化進行了吸收,至2005年時,克蘇魯文化已經在日本獲得了長足的發展與本土化,成為了彼時流行文化作品中屢見不息的體裁。而隨著日系ACG文化流入中國並在國內網際網路上得到傳播,克蘇魯神話這一對國內尚且新鮮的事物一同被帶入了國內。 其中較有代表性的克蘇魯神話攜帶者,應該是《女神轉生》系列遊戲。《女神轉生》系列的重要內容之一,即在遊戲中收錄世界各地各時代的神怪。在該系列的作品《女神異聞錄2》中,克蘇魯神話中著名的神祇「奈亞拉托提普」作為遊戲角色粉墨登場。這一取材於現代小說的神祇,在眾多世界傳統神話神怪中顯得尤為突兀,立刻便吸引了遊戲愛好者的注意。 05年開始,真女神系列的論壇版塊上開始出現了諸如克蘇魯神話年表、克蘇魯神明目錄等初級的克蘇魯神話資料。除此之外,還有眾多帶有克蘇魯元素的ACG作品,源源不斷地將國內的亞文化愛好者目光吸引至克蘇魯神話上。 而同樣也是在05年,《魔獸世界》在中國公測創下網游歷史記錄,而暴雪公司早在魔獸爭霸3的資料片《冰封王座》中,就引入了「古神」的設定(不死族戰役里)。之後在《魔獸世界》舊版時期,當時的「古神」BOSS克蘇恩給眾多玩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於是就有相當一部分玩家開始挖掘這背後的設定來源,而暴雪公司對於上古之神的設定也確實致敬了克蘇魯神話。這一發掘,讓當時的早期網絡論壇里,孕育了一大批從設定考據轉而被克蘇魯神話所吸引的愛好者。 於是這一年發生了一件對於中文克蘇魯神話圈具有標志性的事——trow論壇建立(論壇出現克蘇魯神話向相關內容則是在一年之後)。同時玖羽先生在最大中文跑團論壇純美蘋果園發布了《斬魔大聖》翻譯小說、並在《科幻世界》上刊載了克蘇魯神話專題文章。可以說這段時間里,許多克蘇魯神話的早期研究者都開始紛紛參與進來,為之後的克蘇魯文化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06年,克蘇魯文化進入國內的傳播途徑已經開始呈現多元化:日系克蘇魯經典遊戲作品《死魂曲2》發售、型月推出《Fate/Zero》系列小說,作品中涉及到螺湮城腳本。以及動畫的《斬魔大聖》(機身咆哮)中對於克蘇魯神祇的應用。歐美遊戲方面,B社遊戲《邪神的呼喚:地球黑暗角落》發售。而同年,在trow論壇上也開始出現克蘇魯神話為主題的相關文章,討論克蘇恩與克蘇魯、《WOW》相關,是trow論壇上可以追溯到的最早涉及克蘇魯的貼子。 07年在trow論壇上,玖羽發表文章《黑暗與虛無的宇宙——克蘇魯神話簡介》,該文章對於國內克蘇魯神話的科普和傳播具有里程碑的意義。同時另一位克蘇魯文化的早期研究者邪神皇的克蘇魯大事件年表發布。此外,伴隨著跑團文化逐漸發展起來,COC跑團資料開始被翻譯,這些內容都成為了日後克蘇魯神話的傳播——尤其是科普——的重要基石,很多科普文章和科普視頻的資料出處,最早都可以溯源到這個時期出現的克蘇魯相關內容。 08年,隨著跑團文化的規模擴張,對於模組的需求越來越大。這一年魔都中文模組站建立,並開始提供並分享COC跑團資源。這一年經典恐怖遊戲《絕命異次元》發售,該作被視為「克蘇魯式恐怖」風格的典範,其對於宇宙主義和神秘未知的氛圍營造令人印象深刻。同樣也是在這一年,豆瓣開設「克蘇魯的呼喚」討論小組,玖羽、席路德等人也同時在豆瓣分享他們的研究和翻譯資料。 可以說克蘇魯神話在中國的早期的大規模傳播,都要歸功於這些ACG及遊戲作品,它們藉由新興的網際網路,將克蘇魯文化真正地送到了其在國內的潛在受眾面前。在這短短的數年內,以網際網路為載體,國內最早的一批克蘇魯愛好者開始涌現,克蘇魯圈子開始漸漸成型。 而同時出版方面,相關的內容雖然少,但也沒有斷檔。比如,07年,北方文藝出版社再版了奇幻基地的「戰栗傳說」系列兩冊:《戰栗傳說》和《戰栗傳說Ⅱ:邪神復蘇》;08年,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了《半人半魚之神-從威爾斯到海因萊恩》。   09年至13年間,克蘇魯神話的發展以一種表面的波瀾不驚之下,熾熱的力量慢慢積蓄的形式進行著。在這段時間里,克蘇魯神話傳播的主要動力,依然依靠了外部文化輸入的帶動。不過經過了前面幾年的鋪墊,傳播已經開始進入多元的形式。多個不同渠道之間,輸入的克蘇魯神話內容可能互相之間尚未完全交融起來,互相之間可能還有著不同愛好者圈層的隔離,但這股力量已經不可忽視了。 09年,日本輕小說《潛行吧!奈亞子》出版,小說借用克蘇魯神話背景加上外星人元素,大量玩科幻、特攝、動漫等不同領域的梗,小說的尖端版每集還附加「尖端知識家」專章解釋梗的由來。該小說是日後中文克蘇魯神話傳播的名梗「奈亞子」的起源。同一年,歐美遊戲文化方面對於克蘇魯神話輸入的量級也不容忽視:B社開發的著名電腦RPG遊戲《輻射3》,發售DLC《望海崖的黎明》,其中埋藏了大量的克蘇魯神話彩蛋,讓相當一部分遊戲愛好者有機會接觸到克蘇魯神話;著名集換式卡片遊戲《萬智牌》發售「贊迪卡」環境——奧扎奇形象出現…… 差不多是在這一時期內(具體已不可考),克蘇魯神話的百度貼吧創建。這里是至今國內「克蘇魯神話」亞文化的核心區域之一,眾多愛好者(包括翻譯、研究、創作)在此地聚集起來,為發展做出貢獻。這一年,《科幻世界》09年6月譯文版刊登《烈焰高歌之城》(《歌唱火焰之都》) 10年可以說是克蘇魯神話漢化的一個重要年份。這一年,竹子在trow論壇上開始了他對洛夫克拉夫特作品的翻譯工作,同年《科幻世界》10年6月譯文版刊登了竹子翻譯的《瘋狂山脈》;台灣奇幻基地出版社引進《圖解克蘇魯神話》。輕小說愛好者們也開始了《潛行吧!奈亞子》的民間漢化工作。 至2011年中旬,玖羽洛夫克拉夫特所有小說作品的翻譯以及校對工作圓滿完成,並被發表至國內克蘇魯神話研究的前沿陣地trow論壇上。《科幻世界》11年8月譯文版刊登《地窖中》。這些令人敬佩的工作成果為克蘇魯神話在國內的進一步發展奠定了最重要的基礎。 另一方面,B站UP主大民在B站上發布B社遊戲《地球黑暗角落》遊戲視頻——創造出名梗「克蘇魯發糖」。這些都可以看出,國內克蘇魯神話發展到這一年,已經開始有了多元迸發的萌芽。 同時在trow論壇上,作者oobmab發表了他的首個中國本土化克蘇魯神話作品代表作《古塔》。該作為本土化的克蘇魯原創作品打下了很多基礎,是這一方面嘗試的先鋒,並且成績斐然。 2012年《潛行吧!奈亞子》番劇播出在國內引起了一波小浪潮,得益於優秀的製作和搞笑的情節,這部番劇吸引了很多愛好者,而且他們也藉此機會接觸到了背後的克蘇魯神話。尤其是該番劇的OP,也是早期的空耳洗腦神曲(「世界已完蛋」),橫掃了B站。這一年是國內彈幕網站起步的一年,而克蘇魯神話發展的一大助力也是來自於B站。這一年B站開始出現搬運並翻譯NICONICO的COC跑團視頻,「饅饅來妖夢」跑團視頻在B站大火,有相當一部分的愛好者是通過跑團視頻接觸到了克蘇魯神話。這一年上半年,克蘇魯神話現任吧主無形的吹奏者開始接觸和翻譯克拉克·史密斯的作品,他是目前克蘇魯神話實體出版重要推手之一,繼玖羽和竹子等人之後的國內翻譯領軍人。 這一年實體書的出版也很重要,重慶大學出版社出版了《克蘇魯神話》系列上下兩冊。這是一個經典的實體書合集,也是很多後來愛好者的入門實體書之一。同年,《科幻世界》12年2月譯文版刊登《伊格的詛咒》、 《牆中之鼠》;12年1月的本刊刊登《厄瑞克斯之牆》。知識出版社出版了有名的同人周邊《死靈之書(Simon Necronomicon)》(由國外的一位愛好者自己編纂的《死靈之書》,俗稱「西蒙版死靈之書」)。 13年,在豆瓣上克蘇魯詞條創立,同時也有一些翻譯和原創內容通過玖羽等人傳播被搬運過去,銘顯文化出版社出版《萌圖導航!克蘇魯世界的游歷指南》。當時豆瓣、知乎等平台能夠出現相關內容,代表著這一流行文化已經具備了不能忽視的體量。從實體書方面也能證明,這幾年開始出現的實體書出版,代表著這一內容已經具有了一定的商業價值——側面的證明了這一流行文化所具備的規模。 而這一年,在trow論壇上,作者oobmab的本土克蘇魯神話作品典範《巴虺的牧群》發表。該作是至今為止都無法超越的中國本土克蘇魯神話作品,現已被翻譯成英文在國外出版。 四:近年發展(2014年至今) 一直到14年,克蘇魯文化在國內的發展已經積蓄了相當的力量。同時,輸入的渠道也在逐漸的形成規模,以多元的亞文化形式互相影響,「克蘇魯」這一關鍵詞越來越常見於人們的搜索欄中。這一年在B站上,有人發布了洛夫克拉夫特的紀錄片《未知的恐懼》熟肉資源(紀錄片發行於08年),播放量和彈幕數量都相當可觀。這一年COC第七版跑團規則書發布,國內開始出現翻譯內容。這兩件事之間有著明確的關聯,因為跑團的興起過程中,B站起到了不可忽視的推波助瀾的作用。而同時又因為COC是國內跑團的一個重頭內容,所以也藉此力量拓寬了人們接觸到克蘇魯神話的渠道。 同時實體書的出版雖然相對來說,進度要緩慢很多,但也確實在穩步地推進:TIF工作室出版了《黃衣王》、上海人民出版社亦出版了一冊《黃袍之王》、西北大學出版社則首次出版了洛夫克拉夫特的論文:《西方哥特小說史譯叢:文學中的超自然恐怖》。 2015年,在經歷了之前這麼長時間的累計之後,國內克蘇魯神話終於迎來了首個具有「歷史規模」的熱潮大爆發。 這一年,遊戲《血源詛咒》發售,在國內引起了現象級的潮流(在此之前已經有了《黑暗之魂》系列作品打底)。藉此機會,「克蘇魯風格」走入了大家的眼中,大批的「魂學家」考據遊戲背後的設定和含義美術風格,啟發遊戲風格的「洛氏文學」和「克蘇魯神話」自然而然地就走入了大家的眼中。所有人都在討論這個怪誕、有趣、獵奇的「亞文化」,然後大家驚奇地發現,它居然早就已經伴隨著其它各種類型的亞文化來到了身邊,只是一開始因為並不了解,而忽略了它。 在《血源詛咒》引起的第一波潮流之後,著名集換式卡片遊戲《萬智牌》發售了新內容「再戰贊迪卡」,繼續推進之前關於奧扎奇的劇情。於是本已燃燒起來的大火,被萬智牌的影響之下,又新添了一把柴火。萬智牌這個克蘇魯風格的遊戲,其精美的插繪一時間四處可見,當時不論是克蘇魯神話吧,還是萬智牌吧的首頁,都可以看到相關的討論。 這一年的重慶大學出版社,出版了他們之前的「克蘇魯神話」系列新書《克蘇魯神話Ⅱ》。重慶大學出版社系列的這一套克蘇魯神話,可以說是國內實體書當中,相當有影響力的一套實體書系列了,是當時市面上不論內容還是質量都算相對上乘的一套系列。很多後來接觸到克蘇魯神話的愛好者,最早入手的第一本實體書都是這個系列的。 2016年年初,作者oobmab在trow論壇上再一次發表了他的本土化克蘇魯神話作品《黑太歲》。同月《暗黑地牢》發售,該作以其獨特的遊戲設計和藝術風格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但此時國內的情況相對來說已經有所不同,過去一直是作品本身的影響帶動起「克蘇魯神話」的傳播,而到了這一年,「克蘇魯神話」本身的影響力,已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帶動起具體作品的傳播了。可以說到了16年,克蘇魯神話在國內已經成為了一個真正的,不容被忽視的流行文化現象之一了。 而這一年,克蘇魯神話實體書方面的出版,可以說具有著標志性。果麥出版社的「克蘇魯神話」系列叢書的第一本《克蘇魯神話I》發售。這本克蘇魯神話作品合集,可以說是至今為止國內克蘇魯神話實體出版物中最具有影響力的一本。除此之外,同年還有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域外聊齋」系列,也出版了一冊《克蘇魯的呼喚》選篇合集。但從影響力來說,依然是果麥的那一本影響力更大,因為果麥的這一冊實體書出版,從宣發到銷售的規模,都可以說是史無前例的。 另一個值得一提的影響,來自於15年底至16年初,國內出版了「新怪奇」代表作《遺落的南境》三部曲。該作由於在星雲獎的角逐中最終擊敗了中國科幻代表作《三體》系列,而引起了國內人們的關注。而因為「新怪奇」與「克蘇魯神話」之間微妙的關系,也使得人們不得不注意到與之有一定程度「綁定」的克蘇魯神話。國內關於新怪奇的討論,也總會涉及到克蘇魯神話,因為其被理所當然地歸類到了「舊怪奇」當中去。 至此可以說,克蘇魯神話在國內迎來了第一個高速費發展期,這一發展進程持續至今。2017年,COC七版規則書完成中文翻譯,同時B站上COC跑團視頻井噴:「饅饅來」跑團的漢化和小真冬的卡森德拉等重要作品都被上傳,並引發流量熱潮。至此,克蘇魯神話在國內的傳播,已經進入了「多渠道輸入,多元同頻共振」的狀態。比較典型的一個例子,是這一年6月發售的恐怖冒險類解謎遊戲《松果體》,該作直接取材於洛夫克拉夫特的《瘋狂山脈》。也許是因為潮流形成了規模,這一年重慶大學出版社再次出版了「克蘇魯神話」系列的新書《克蘇魯神話:合集》。 也差不多在這段時間,克蘇魯神話的相關科普內容,開始在國內多個平台井噴:豆瓣、知乎、百度貼吧、機核網、B站文章專區等等。大量的克蘇魯神話科普文章紛紛出現,但是質量參差不齊。至這一階段,國內網絡上克蘇魯神話相關內容的高質量產出,主要依靠於克蘇魯神話貼吧和trow論壇的運作,很多高質量的資料和原創作品的作者基本都在這兩個地方發布,他們是國內克蘇魯神話相關內容的翻譯和科普的產出主力。而在17年年底上線的手遊《FGO》1·5·4劇情《禁忌降臨庭院》,也對國內克蘇魯神話傳播的影響力巨大。當時對此的討論甚囂塵上,這也加劇了克蘇魯神話的科普熱。 近年可以說是克蘇魯神話在國內發展相對蓬勃的一段時間,2018年,克蘇魯神話實體書出版迎來了首個高峰:北京時代華文書局出版了國內首個洛夫克拉夫特全作品合集《死靈之書》,該合集網羅了網上相對來說質量較高的翻譯(竹子等人的翻譯,玖羽作序)。可以說這本合集的出版,對於國內克蘇魯文化的發展有著里程碑的意義。同時這本《死靈之書》也是之後時代華文出版的「阿卡姆」系列的第一本。 同年,銷量優秀且名聲也更大的果麥「克蘇魯神話」系列也繼續出版了新的內容《克蘇魯神話Ⅱ》。該系列依然是目前國內最有影響力,也傳播范圍最廣的實體出版物。另外新星出版社出版了圖像小說《無名之城》,該作的出版標志著出版領域內,克蘇魯神話的實體出版也正在走向多元化。 實體書出版的影響力,進一步催發了網絡上克蘇魯神話內容的傳播熱潮進一步加劇。大量的網絡創作開始浮現,雖然本土原創作品很早就在網上出現,但是一直到近年,這一類題材才逐漸進入眾人的眼中。18年這一現象的代表例子是網文《詭秘之主》。 該作本身雖然僅僅只是使用了部分克蘇魯神話元素,但是在熱潮的大背景之下,它仍然成為了傳播克蘇魯神話的一股巨大流量。很多人由此接觸到了克蘇魯神話,很多人也因此把目光投向了「克系網文」引發了又一波連鎖反應——熱潮流量持續……這一年在遊戲方面值得一提的是由Cyanide製作,Focus Home Interactive發行的RPG恐怖調查遊戲《克蘇魯的召喚》(Call of Cthulhu)發售。這一年「新怪奇」代表作南境系列改編電影《湮滅》上映,引發了一波新怪奇的熱潮。同時正如上面所說,多元文化之間那千絲萬縷的關系,克蘇魯神話也藉此機會獲得了大量的流量。 時間來到19年,克蘇魯神話在國內的傳播結構已經變成了以網絡個平台的流量為主體,實體出版、周邊、跨領域等多條腿共同支撐起整個圈子。可以說至此,克蘇魯神話的多領域,跨形式傳播已經正式定型。其文學本身依靠著其他多媒體形式帶動,而同時通過這些多元形式了解到的人們,又開始返回去追隨其文學源頭。 這一年,作家出版社的「克蘇魯神話」系列終於發售(該系列早在2016年出版,至2019年首次印刷),果麥的「克蘇魯神話」系列繼續出版《克蘇魯神話Ⅲ》,以及同樣屬於果麥出品,由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發行的《沙德維爾的暗影》上市。 可以說在經過了之前這麼多年的積累之後,克蘇魯神話的實體出版,終於成功地在國內打開了市場。也依託於此,克蘇魯文化的熱潮依然有著源源不斷地能量輸入進來。同年,改編自洛夫克拉夫特原著的科幻恐怖電影《星之彩》上映,獲得了相當不錯的口碑。 同時中文網際網路上,克蘇魯神話內容在多個平台不斷「發酵」。但是其真正的核心依然是「克蘇魯神話貼吧」、trow論壇等核心內容輸出區(到19年,機核網大概也能位列前排)。然而由於克蘇魯神話的泛化,以及網絡的去中心化特性,一部分核心平台由於已經不太符合當下流量主體的現狀,活力開始下降——其中克蘇魯神話貼吧又因為遭遇技術原因,使得管理失效,18年一度出現亂象,同時累積的大量資料也多次遺失,最後不得不讓核心集群,合眾人之力保留下大量的資料——這一段事情的詳細內容,可以去看筆者去年記錄的《克蘇魯Q群的贊歌》三部曲系列。 遊戲方面,19年6月底,由《福爾摩斯》製作商Frogwares製作的一款沙盒探索元素的克蘇魯神話遊戲《沉沒之城》發售。隨後9月,一款角色扮演類遊戲《冥河:舊日支配者之治》發售。這兩作都是當年有一定影響力的作品。 20年,北京時代華文書局已經成為國內克蘇魯神話實體書出版的領軍人,有了《死靈之書》的玉珠在前,「阿卡姆」系列之後更進一步,於20年出版了四本克蘇魯神話主題的圖畫小說《瘋狂山脈》、《查爾斯·迪克斯特·瓦德事件》、《夢尋秘境卡達斯》、《超越時間之影》。這幾本的翻譯,都交給了國內克蘇魯神話的資深翻譯者竹子來負責。而除此之外次元書館出品的《克蘇魯神話事典》、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的《克蘇魯神話 : 眾神典藏圖集》都是這一年優秀的克蘇魯神話實體出版物。《克蘇魯神話 : 眾神典藏圖集》 這本圖集也邀請到了國內克蘇魯圈的核心人物,包括竹子、克蘇魯神話吧吧主,無形的吹奏者) 20年克蘇魯神話的實體書出版,相比起過去,已經可以用「繁榮」來形容了。而值得高興的是,之後還有一系列的出版計劃,可以說是未來可期。當然也因為疫情這一特殊原因,實體出版的一些計劃也受到了阻礙。同樣的,在網際網路上,克蘇魯文化也終於展現出了蓬勃的生命力:B站上多個大UP主紛紛製作克蘇魯神話的科普視頻、跑團當面,大量的原創模組和翻譯模組,在大基數下帶來了大量的優秀作品…… 21年,國內克蘇魯神話的最核心愛好社團「虹之天球圖書館」正式建立,聚集了一批愛好者、翻譯者、研究者、原創內容作者。他們在網絡上的多個平台發布優秀內容(B站、機核網等),同時也和實體出版社積極合作。今年北京時代華文書局出版了《夢境之牆:克蘇魯的遺產》全套包含:4本精裝書,2本平裝書,收錄愛手藝長中短篇小說共計78篇,傳世論著1部,中文世界首次集結出版洛氏詩歌42首,近400張插圖。另外還有全新的《黃衣之王》也在今年出版。 至此我們回顧歷史,終於一路走到了現在。讓我們繼續向前,看向未來…… 五:淺談中文克蘇魯神話的發展 這一部分,筆者打算以個人的角度,試著分析和討論一下,克蘇魯神話在中國的傳播影響,以及可能的未來發展。 我們不妨先從最簡單的問題開始——什麼是克蘇魯神話?這樣的科普已經很多很多了,然而當說多之後,即使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也會變得復雜起來。因為這麼多的解釋、這麼多的定義,它們全都遵從於各自作者的各自理解。而人們本能的會注意到那些不同之處,久而久之,這個定義就變得越來越復雜,以至於最後變成一團亂麻,我們只能囫圇吞棗地去接受它。 那麼克蘇魯神話到底是什麼?經過了那麼多年的發展,它已經有了多個層次的含義。 首先從文學的形式上來說,因為它誕生於此。從這一層面來說,克蘇魯神話首先是一個主題,然後這個主題,是一類美學概念和文學思想的代表——它背後的是「怪奇文學」,表現的主旨是「超自然恐怖」。 然後克蘇魯神話走出了文學這一單一形式,邁向了多元的媒體領域:藝術、影視、音樂、遊戲……那麼它的本質依然不變。首先它依然還是一個主題,在「克蘇魯神話」這一框架下的主題。但同時,因為表現形式更加多元了,也需要具體的表現形式了。那麼它也就從代表的一類美學,變成了具體的一類「元素」和「風格」:也就是常說的「克系風格」/「克系元素」。 對於原創作者來說,往往是現有內容,後有形式(不論是寫作形式、表現媒體)。但是對於後來者來說,卻是先接觸形式,再初級內容。而這個過程中,形式本身已經對內容有了影響。而不同的人們對於形式本身,也有著不一樣的理解。這是最根本的,在其基礎之上,才有了克蘇魯神話的演變——不同的作者,不同時代的作者、不同的形式,表達內涵、設定……這不僅僅只是人們對於克蘇魯神話本身的理解,這也同樣影響了克蘇魯神話的傳播。 一個比較直接的例子就是,在國內,克蘇魯神話內容的傳播,相當一部分是要歸功於跑團的形式。而同樣也是因為受制於跑團的形式——即使可能那個愛好者未必是跑團愛好者,而僅僅只是通過跑團這一形式了解到克蘇魯。那麼跑團的形式限制就會對傳播的內容有著如影隨形的影響——人們習慣性地會用跑團的思維去看待克蘇魯神話,哪怕是文學原著。於是就有了這樣的現象,想要從原本的著作發掘出設定、體系、定義、標準……即使那些研究對象在原本的著作里被描述為「不可名狀」。 從這個例子就可以明顯地看出來,有人會在潛移默化里,遵循著跑團的思路去看待這一主題——因為跑團有基礎規則,有遊戲系統,還有模組……另一方面,以克蘇魯神話在國內傳播的角度來說,跑團的文本其實占據了非常大的份量,不論是設定或是解讀、科普。因為以這種形式來傳播是最合適的,是傳播過程中自然形成的形式:簡單、有效、降低信息量之後,便於傳播。但不得不否認的是,在這個過程中,消耗了很多。 但是筆者不認為就應該因此去批判這一形式,似乎大家會習慣性去批判形式。因為就眼前所見,形式是最直觀的問題源頭。但這是被表面現象所誤導了,並非如此。誠如上面所說,這是一個自然過程。正因為這個形式的傳播,有效、高速、便捷同時也符合網際網路的傳播形式,它就必然會自動地受制於這個形式——就像是「做功產能」一樣,熱量在擴散。而想要接觸到真正的內涵,則是一個恰好與其傳播正過程相反的過程。要打破形式的固定影響,去貼近那不定型的,抽象的思想內容。 在這過程中,其實發生了很多爭議和矛盾。因為所有人的需求不同、追求不同,自然態度不同接受不一樣。分歧是永遠存在的,有的人抱持著樂觀的心態,不在乎這些。有的人則嚴肅得多,因為這些而對未來的發展感到焦慮,或是始終看不慣些什麼……但當下的現象,其實是由其歷史原因造成的。 就筆者研究所見,克蘇魯神話在中國的傳播和在其他地區的傳播是有所不同的。橫向來對比一下:克蘇魯神話在亞洲地區(主要是日本)和歐洲的傳播相對來說時間上要更早一些,而且開放的也早。而那個時候,克蘇魯神話的表現形式,尚未進入多元的狀態。依然是以文學的形式,在亞歐地區大規模傳播開的——以實體書出版為主。之後隨著時間的推進,慢慢才帶起了其它的多元形式:跑團、遊戲、電影、藝術等等。等到了這個時候,克蘇魯神話在當地已經多多少少融入了本土特色:日本特色的克蘇魯神話、歐洲有本土風格的模組跑團,以及一些作品…… 反觀克蘇魯神話進入中國的時間,從時間點上來說,其實有點晚。但是在克蘇魯神話真正被傳播開的時候,整個媒體傳播形式已經截然不同了——不可否認的是克蘇魯神話在中國的傳播非常依賴於網際網路的起步。而一直到現在,在終於累積了相當的體量之後,才終於打開了實體出版的大門。換言之,克蘇魯神話在中國的傳播,其傳播形式的演變,和上面兩個地區時正好相反的。再加上,網際網路打開了信息渠道,愛好者們也可以直接接觸到,其他地區的成熟的傳播形勢——甚至說是其他地區的傳播已經成熟以後,再反過來被帶入中國。 這樣一來,就必然在愛好者們的產生了落差。在這個過程里,種種現象就出現了:比如有的愛好者急於推動進程,期望可以盡早看見成熟的本土化克蘇魯神話作品、比如以過高的要求來對照目前國內漢化的克蘇魯神話內容……這些的落差產生的矛盾,加上上面所提到的,關於大范圍的傳播內容和形式之間引發的衝突。不得不說,克蘇魯神話在國內的傳播路程其實是困難重重,矛盾重重的。對於其文學價值的研究,符合社會需求的商業化等多方面都是舉步維艱的。 自1979年至今,已經過去了42年了,克蘇魯神話本身誕生已經百年,在中國的土地上傳播尚不足半個世紀。這中間的巨大跨度,在相當一段時間內,都會影響著每一個愛好者和每一個可能接觸到克蘇魯神話而成為愛好者的人。但是時間的差距還是需要時間本身來拉平,同時還有人們的不懈努力所以未來依然可期。 謹以此文,獻給那些可敬的先驅者們。 六:後記 至此,「克學系列」最後一篇文章算是完成了。本文結合之前的克學東西漸兩篇文章,以及更早年的兩篇關於克蘇魯神話概念探討和演變發展的文章。基本就涵蓋了克蘇魯神話這一主題研究的全方位內容了——主要是歷史演變方面的。有時候盯著一個主題進行研究的時候,會發現不知不覺,回到了源頭,而且過程中的很多東西不知不覺就串聯了起來。因為嚴格來說,克學系列的寫作並不是一開始就計劃好的,而是在這個過程中慢慢的自發形成的(主要是取名字想不出花樣,又都是克蘇魯方面的內容,乾脆就偷個懶都叫「克學」了)。 當然,本文對於歷史發展方面涵蓋的並不算到位,因為是初步嘗試整理,所以很多地方就只能春秋筆法了。肯定也遺漏了很多內容,之後也許會慢慢補充內容,有不詳盡指出,還請各位在評論區里指出,在此表示感謝。 這篇文章在寫作的過程中,獲得了克蘇魯神話貼吧管理團隊的鼎力支持,也有其它優秀的愛好者給予的幫助。 在此鳴謝: 虹之天球圖書館首席、克蘇魯神話貼吧吧主:無形的吹奏者 虹之天球圖書館核心成員、克蘇魯神話貼吧管理團隊:遮盧、四何、柯索提亞、維C缺乏等 「克學系列」相關閱讀: 《克學東漸:克蘇魯神話在亞洲》 《克學西漸:克蘇魯神話在歐洲》 《克蘇魯神話相關作品中譯實體書信息匯總》 《我們今天所說的克蘇魯神話,還是洛夫克拉夫特筆下的那個神話嗎?》 《種族、平權、克蘇魯神話:淺談反洛主義的興起》 《克蘇魯Q群的贊歌》三部曲 來源:機核

譯介丨克蘇魯神話《老虎!老虎!》(上)

本文選自《貝克街的陰影》,該書是若干作家共同完成的福爾摩斯與克蘇魯的混合世界觀故事集。尼爾·蓋曼的《綠字的研究》即出自本書。除了我空間內的幾篇譯文,《哭泣的面具》也已有大佬翻譯過(強烈安利,快去看快去看)。 正文:老虎!老虎! Written by :Elizabeth Bear 1882年七月,印度的馬爾瓦高原上,我出於機緣巧合結識了那位令我永生難忘的美國女子,並經歷了那場直到如今才能對人講述的冒險。那個夏天炙熱而乾燥,季風遲遲不來,英國與俄國在阿富汗爆發戰爭——棋盤上的「偉大遊戲」中的又一著棋。當我,馬格努斯·拉森,也就是shikari(譯註:向導),被召喚到甘哈的村莊以帶領獵虎隊時,乾旱和戰爭都沒有絲毫終結的徵兆。 我和為我背槍的助手(大概十五歲)比槍手們早幾十天到達,雇傭了廚子、助獵者(譯註:狩獵中使獵物從掩蔽處驚起的人)、象夫,並准備了所需物資。傭期的第一天,我正坐在臨時搭建的桌子旁,這時助手羅德尼突然進了我的帳篷,棕色眼睛中滿是翻湧的躁動。 「村民們十分激動,閣下。」 「他們對我們的到來感到不滿?」我皺起了眉。 「不,閣下,他們十分寬慰,」他歡欣地說,「他們說這里有頭吃人的野獸。」 我抬起一根眉毛,在帆布椅中舒展身體。「是因為乾旱嗎?」 「是從一個月前開始的,」他回答說,「已經死了三個人和幾頭小牛。他們認為那是頭母虎,右前爪上少了兩個趾頭。」 我啜飲茶水,考慮片刻,點了點頭。「好。看來我們能幫他們個忙。」 經過幾天的准備,我們抵達賈巴爾普爾,迎接從博帕爾來的火車。資料顯示獵虎小隊共有七個人:唯一的女性是位美國歌手兼探險家,與肥胖的立陶宛貴族克林茨基伯爵一同旅行。隊伍中的其他五人是留著絡腮胡的中年英國紳士諾斯洛普·沃特豪斯,以及他青春期的兒子詹姆斯和康拉德;格拉夫·巴爾塔薩爾·馮·哈默施泰因,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標準的普魯士人;還有阿爾伯特·蒙特勒里醫生,一位金發英格蘭年輕人。 雖然已經讀過資料,下車後,那位女士還是立刻吸引了我的目光。她一頭金發,曲線柔和,雙眼清麗明亮,看起來不超過二十二歲,但她的美絕對經得住時間的考驗。她穿著一身實用的灰綠色散步裝,剪裁考究,手套和帽子也與靴子非常相配。除了手提袋,她還提著自己的槍箱。 「啊,馬格努斯!」馮·哈默施泰因邁著頗有節奏的步伐走出車廂,緊緊握住我的手。「請允許我做個介紹。」他轉向美國來的女士,我看出她已和他同行了足夠長的時間,已經習慣了這套流程。「Fraulein(譯註:德語「小姐」),這位先生是這場狩獵的向導和指揮,馬格努斯·拉森。馬格努斯,這位是天才女低音歌手,艾琳·艾德勒小姐。」 「所以傳聞中的那頭食人獸,究竟是什麼情況?」沃特豪斯家的長子詹姆斯問,「在火車上,我們聽說有一打人被開膛破肚了!」 「注意你的用詞。」他父親警告道,瞥了眼旁邊的女士。她的目光從幾乎沒碰過的雪莉酒上方射來。 艾德勒小姐眨了眨眼。「先生,您不必顧慮我。和你們所有人一樣,我也是來狩獵的,而且我經歷過更糟糕的光景。」 蒙特勒里在飄忽的燈光下點了點頭。助手們帶來了晚餐,喝了一杯後,我們都放鬆下來。「是的,如果我們要對付那頭吃人的野獸,就要盡可能了解細節。這是最安全的對策。」 「的確,」我贊同說,「已經有三個人和許多小牛遇害了。據說吃人的母虎受過傷,但仍擅長捕食。所有的屍體都被撕毀了,但具體的細節要更恐怖。」 非常恐怖。他們的眼睛被從眼窩里挖了出來,臉上的肉也被一條條撕掉。這些支離破碎的屍體被百般折磨。如果不是因為屍體附近僅有的腳印的確屬於一頭受傷的老虎,我可能會給出一些更不詳的解釋:比如某種異教的暴行。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在這支混合小隊中揭露這些細節,即便艾德勒小姐對她自己的評價很高。 我看向房間另一頭,沃特豪斯家的小兒子康拉德正瑟瑟發抖。我輕輕搖頭。他太年輕了。 我們的大象走出涼爽的叢林,步入更稀疏的陰影,密集的樹葉和蕨葉輕掃它們的身體兩側。我們離開梭羅樹林來到一片草地,腳下不斷傳來草木折斷的爆響。這片草地延伸至遠方馬蹄狀的河谷,直至邦加河畔。 「這也太熱了,拉森先生!」伯爵抱怨道。 我們和艾德勒小姐同乘一頭大象,金紅相間的毯子從象背上垂下。我全身每個角落都在流汗,象夫則坐在象耳後最炙熱的日光下。我相信他們依靠血液中的某種傳承才能適應這種酷熱。 「畢竟是在印度,伯爵。」我乾巴巴地說。 「蚊蟲也讓人無法忍受。」 克林茨基抱怨道。我抬起一根眉毛,將精力重新放回到趕路上,手中緊握著槍,同時留意周圍有沒有可食用的獵物——因為助獵者的大部分報酬都要以肉的形式交付。 尋找獵物的蹤跡時,我的思維一路漂流。空氣寂靜得可怕,風中毫無濕意。我感覺自己後頸發涼——那可能是我們乘著坐騎穿過樹林時唯一的蔭蔽。 我覺得有必要打破這種令人不安的寂靜。「老虎,」我對艾德勒小姐和克林茨基伯爵說,「是叢林之王。他的凶暴、智慧、勇敢無可匹敵,就連獅子也不行。他無所畏懼,總能反敗為勝。」 「這就是我們乘大象的原因嗎?」立陶宛口音很重,但伯爵的口齒很清晰。 我點點頭。「老虎尊重象群,反過來也一樣。一個絕不會找另一個麻——」 左側叢林中平地驚雷般的吼聲結束了我的演講,猴子和鳥群四散奔逃。竹子簇簇折斷,一頭受驚的羚羊疾馳而去。 我們的老虎已經開始行動。 助獵者沖進叢林,其中幾人很快沒入林莽之中。一兩個人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目光中帶著不難理解的焦慮——林中的老虎可能不止一頭。 我指揮象夫撤到空地,在那里我們可以形成包圍圈。好醫生和馮·哈默施泰因騎著第二頭大象,沃特豪斯先生和他的兩個兒子騎著第三頭大象。羅德尼背著來福槍跑了過來。克林茨基伯爵笨拙地摸索著槍枝,我決定留個神以免他需要幫助。艾德勒小姐無聲而迅速地取出了她的溫徹斯特步槍。 我們有序地抵達空地,花了一點時間部署。助獵者的喊聲此起彼伏:「bAgha!bAgha!」——「老虎!老虎!」 她中了圈套,直沖著我們沖來。艾德勒小姐深呼吸平穩心態,我好不容易才抗拒了把手搭在她肩上給她支持的沖動。然而,我看到她美麗的臉龐時,發現上面只有決心,毫無動搖。 馮·哈默施泰因也准備好了他的槍,沃特豪斯一家和醫生也是。然而,沒料到這麼快就會遇到狩獵目標,我愚蠢地只帶了手拉式.303馬丁尼-李,沒有換成雙管步槍。 我屏住呼吸,目光緊緊盯住樹牆。「Mir Shikar(譯註:德語「我的向導」),」馮·哈默施泰因說——就在這時,我看見了撲來的母虎。 這個狡猾的殺手不知為何沖著我們的側邊跑來。她太近了,距離我們只有一躍的距離。她宏偉地一躍,跳出樹叢,宛如乘著翅膀搏擊。 就在那個瞬間,我的雙眼映下了她矯健的全貌——受傷的前爪,腹部布滿飢餓與獸癬的痕跡,金色的雙眼燃燒著煌煌的火光——然後扣下了扳機。 什麼都沒發生。低沉的咔噠聲後,槍管沒有射出子彈。這一刻幾乎有無限長——我伸手拉槍栓——槍栓無法拉動——然後將它甩開,伸手去拿羅德尼帶來的.534埃及人。我的手指還未碰到溫暖的土耳其胡桃木槍托,就聽見兩聲槍響咆哮如雷,幾縷嗆人的白煙在熱風中碎散。這兩槍打在母虎的側腹和胸前,使她跌倒在地上。 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沃特豪斯像名專家似的斜視槍管,將兩發子彈射入這桀驁的貓科動物體內。她發出一聲微弱的咳嗽,生命力漸漸流失,血流如注。 下大象前,我先看了看四周。射進母虎胸脯的那一槍是艾德勒小姐打的,她正在冷靜地給溫徹斯特步槍換彈。馮·哈默施泰因正在離開大象,手中持槍,以免需要再次開火。 我彎下身子,確保她已經死了,隨即發覺自己突然直起身子,追蹤任何可能存在的痕跡。但我只看見了陸續返回的助獵者。 馮·哈默施泰因注意到了我突然的停頓,以詢問的目光看著我。 「她的牙,」我聲音沙啞地說,「一定還有一頭老虎。這頭母虎可以襲擊人類,但看看她受傷的爪子和磨損的牙齒,她絕無可能咬死一頭小牛。」 就在這時,我聽見一陣宛如強健的鼓點的聲音,很遠但是很清晰。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發出的聲音,但我隨即注意到了別的東西。 我寧願自己沒注意到這一點。 助獵者中的三人始終沒有走出樹林,我們也沒找到他們的屍體。 持續到傍晚的搜尋沒能找到任何人的蹤跡。我們不得不重新集結,回到營地,途中助獵者一直焦慮地不停低語。我們決定明天早上繼續狩獵,希望找到受害者的蹤跡,還有殺害他們的動物的蹤跡。搜尋過程中,蒙特勒里醫生走運地射到了一頭豹子,所以我們現在有了兩頭獵物:一頭老母虎,和一頭大概七英尺長的美麗的斑點大貓。 晚餐的氣氛非常壓抑,但食物不錯:那是一種麵包,里面按順序塞滿了土豆、蔬菜、咖喱醃制的西紅柿和洋蔥、醃羊肉,在粘土罐中烤制而成。立陶宛伯爵要艾德勒小姐為我們獻上一曲,她照辦了。即便沒有伴奏,她的女低音也極為出色。這給我們帶來極大的慰藉。 我在睡夢中被一陣低聲的爭吵驚醒——艾德勒小姐的聲音說,「但你必須把它還給我!」然後一個男性的低沉聲音——聽起來非常頑固——做出回答。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起床,但其中緣由應該不只是好色。我想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拿走了她的什麼東西,因為一名紳士不應該把女士逼到放下禮儀的份上,即便這名女士是名勇敢的探險家。 我赤腳憑觸覺探路,靠近後,我認出了男人的聲音——和她爭吵的人是克林茨基伯爵。他換了語言,她也一樣。我很驚訝自己竟然能聽懂一部分,因為我一點立陶宛語都不懂。但我很快反應過來他們用的是俄語,這門語言我略知一二。 「它不屬於你,」艾德勒小姐低聲道,訓練有素的聲音嗡嗡作響,「你知道你會把什麼釋放出來嗎?」 「它已經被放出來了,」克林茨基說,「我只是要把控制它的方法帶給我們尊貴的朋友。」 她嘆了口氣,俄語非常復雜,但她說得非常流利。「你知道這件事沒這麼簡單。如果我不能把這份資產還給我在布拉格的朋友,這對他們來說會是個大麻煩。如果看起來他們在和沙皇合作,他們的處境會變得非常艱難。」 他沉默不語,她繼續用幾乎被蟲鳴蓋過的聲音說:「你要求的事我不是都已經完成了嗎?」 在我看來,伯爵顯然在勒索這名可愛的歌手,所以我決定介入。但是當我的手碰到帳篷門時,我又聽見了那低沉的震響,正是下午聽過的那個聲音。艾德勒小姐發出一聲驚呼,而當我想從角落走到他們面前時,克林茨基用英語說:「這就是為什麼我不能效勞,親愛的,你明白的。等返回城市後,我們或許可以繼續討論這件事。」 她走近他,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當然,親愛的。」 看來這就是場情人間的爭執,而且當事人已經和好了。我悄悄回到小床上,不知為何非常失望,心懷一絲不願去理會的疑惑。我,一個挪威人,去關心沙皇和英國女王間的聯盟或戰爭?他們想在那場所謂的偉大遊戲中將阿富汗撕成兩半,而這場遊戲就是一系列永無止境的帝國主義陰謀和戰爭的集合,受苦的都是羅德尼這樣的普通老百姓。身處時代大潮之中,我們唯一能掌握的——我想——就是心中的厭惡。 第二天早上我們都醒的很早,心神不寧。冒失的年輕人詹姆斯·沃特豪斯在我們登上大象的時候找到我。「Shikari,」他說,這個稱呼他們都是跟馮·哈默施泰因學的,覺得很有趣,「昨天晚上你聽見那個聲音了嗎?」 我猶豫了片刻。 「你是說鼓聲?我確實聽見了。」我含糊其辭,但他注意到了我的表情。 他追問道:「那不是動物的聲音,對吧?我聽說老虎已經被打死了。」 我的思緒回到昨天晚上,那時我還沒被那場爭吵分心——其中一方是立陶宛伯爵——但很有可能不是真的立陶宛伯爵,另一方是艾德勒小姐。那個聲音聽起來不像是鼓聲,更像是……心跳聲。千真萬確;它聽起來不像動物的聲音,但也不會更像人類製造出的聲音。 「我不知道,」我非常勉強地答道,「我之前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聲音。」我轉身去幫助艾德勒小姐爬上繩梯、騎上大象,然後又去幫助伯爵。幫他爬上來時,他的馬甲張開了,我注意到里面藏著一把金柄匕首。這可能是他曾祖父的獵刀,雖然過於引人注目,但仍是一把趁手的備用武器。考慮到這種謹慎,他在我心里的形象變好了一點。 註: 【1】本文開頭的詩選自Rudyard Kipling所著的《林莽之書》(The Jungle Books)中的《Tiger!Tiger!》一章,該書講述的似乎是一個被叢林中的動物們撫養長大的印度小男孩與反派老虎鬥智鬥勇的故事(我並沒有讀過,都是百度來的)。國內出版社給出的翻譯不是特別押韻,故在前文中保留了英文,在此給出出版社的譯文以供參考: 【2】文中的向導Shikari的准確含義是這樣的:「A Shikari is a big game hunter, especially in India, a native hunter who serves as...

【內含抽獎】繁星歸位、信徒集結,克蘇魯手工創意馬克杯

這一份非常克蘇魯的禮物,真是不簡單。來自地球原住古神、舊日支配者、拉萊耶城主——克蘇魯的庇佑。《克蘇魯神話》其實早就不僅是一部小說,而是一個體系,一種美學了。這個系列就是從原書里摘取各種有趣元素製作出來的: 兩只杯,一隻是「普羅維登斯之杯」,另一隻杯子叫「烏薩之貓」,名字和圖案也都來自《克蘇魯神話》~ 「在烏撒鎮,絕對不能殺貓。」 鎮民陷入困惑,他們發現整個小鎮都找不到一隻貓了。黃昏時分,旅店老闆的兒子賭咒說他見到烏撒鎮所有的貓都聚集在那對曾經殺貓取樂的老夫妻家的院子里,兩兩並排,繞著窩棚非常緩慢而莊重地踱步,像是在施行某種聞所未聞的動物儀式。幾個星期過去了,再也沒有人見過那對老夫妻。 「普羅維登斯之杯」克蘇魯創意馬克杯 普羅維登斯既是《克蘇魯神話》的作者洛夫克拉夫特的故鄉,又是故事《暗魔》的發生地。 I Am Providence. —— 吾乃天命之人。 1890年出生於普羅維登斯安格爾街194號。 3歲時父親因精神崩潰被送進醫院,五年後去世。 14歲時祖父去世,家道中落,他一度打算自殺。 18歲時深受精神崩潰的折磨,未及畢業便退學。 29歲時母親也精神失常,兩年後死於手術。 34歲時結婚,但婚後生活並不幸福。妻子的帽子商店破產,身體健康惡化。他因此陷入痛苦與孤獨,五年後離婚。 一貧如洗的他回到家鄉普羅維登斯,將所有精力傾注於寫作。然而直到46歲被診斷出腸癌,他的60篇中短篇小說終究因為內容過於超前,未能為他帶來名利回報。次年,他在疼痛與孤獨的陰影中死去。 今天,洛夫克拉夫特和他筆下的克蘇魯神話,被認為是20世紀影響力最大的古典恐怖小說體系,業已成為無數恐怖電影、遊戲、文學作品的根源。 在他的墓碑上,只刻著一句話: I Am Providence. —— 吾乃天命之人。 產品參數 整體寬度(含手把):11.8cm 杯口直徑:7.7cm 杯子直徑:7.9cm 杯身最寬處:9c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