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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放尊重一點,我對紙片人是有感情的

作者 / 玄枝 編輯 / 思考姬 排版 / 番茄 在 ACG 愛好群體當中,諸如「我在和紙片人談戀愛」,對著紙片人喊「老婆/老公」等行為經常是一種玩笑,甚至部分人也會用這種方式進行「自嘲」。 但對於一部分人來說,這真的可能是一種非常認真的感情。 我們先迅速回顧一下歷史:關於我們對虛構人物的感情,學術趴此前已經就此發表、轉載過不少的討論: →《有理有據!愛上紙片人是理所當然的》 從心理學角度論述了愛上紙片人這種「二次元禁斷綜合征」的合理性; →《對虛構的「紙片人「真情實感了,是我的腦袋有問題嗎?》 筆者在當中就文學理論角度闡明了位居真實世界的我們,對虛構世界傾注情感的原理。 然而,仍需要特別指出的一點是,通常,我們對「紙片人」所產生的的情感,是復雜多樣,且層次豐富的——就像我們對現實中事物所產生的情感一樣。也因此,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不能夠輕易將它們統統定義為「愛」,或「恨」這種最緊張、最強烈的情感。 具體來說,同樣是聲稱某個虛構人物是自己的「老公/老婆」,有的人只是較為籠統地表達自己對人物外表或是性格的欣賞;而有的人卻真的陷入了一段註定沒有回報的愛情。 但問題是,在現實中,針對「紙片人」的更加細膩的情感指稱,往往是羞於談論或是隱蔽不見的,這導致大眾更加熟識的,往往只是「死宅老婆三月一換」這樣輕浮的調侃。 這樣的認知趨勢,不僅容易讓一部分愛好者出現對「紙片人」的情感誤判(動輒「老婆老公」),甚至也會導致 ACG 社區中某些不必要的衝突(應該很多)。 那麼,我們應該怎麼識別,並區分我們對虛構人物的感情? 延伸問題:這些感情,又是怎樣影響我們欣賞作品的? 虛構與真實的情感反應差異 討論這一問題,我們不可避免地要再次回到那個老生常談的話題: 我們能夠,對明知是虛構出來的事物,產生真實的情感反應嗎? 上述兩篇學術趴的歷史文章,給出的明確回答均為「是」,並且二者的思路在內核上具有一致性:我們在欣賞文學作品時,會暫時擱置「故事和人物是虛構的」這一信念,將自己置身於虛構世界中,當做自己臨時身處的「現實世界」。 之所以我們要不厭其煩地提起這個問題,不斷尋求一個合理的解釋,是因為一代又一代的文學藝術研究者(甚至還包括我們普通讀者和觀眾)都在這個問題上陷入了兩難境地,不得不在邏輯(虛構不是真的)和直覺(我們對虛構有情感)相互矛盾的條件下設法得出一個結論。 這一矛盾在理論話語中被概括為「沉浸悖論」(The Nature of Fiction, Gregory Currie): 上面的三個命題,乍一看都和我們的直覺相符,但從邏輯上講,這三個命題卻是無法相容的:其中兩個命題為真,必然導致剩下一個命題為假。 也就是說,無論你如何對虛構情感反應做出解釋,你都必須從上述三個命題中選擇一個進行否定,而選擇否定哪個命題,就代表了你對這一問題的哪種理解。 前述的兩篇文章,否定的是第二條或第三條,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在並不真的相信虛構的前提下,對其傾注情感;或是我們可以選擇「暫時相信」虛構情形是真的。這一思路盡管受到了廣泛認可,但從細節上說,它只告訴了我們對虛構事物具有情感反應是可能的,卻忽略了另一個同等重要的問題: 我們面對虛構作品的情感反應,真的與面對真實情形,完全一致嗎?這樣一個古老且簡單的疑問就能夠讓你立刻意識到問題所在: 為什麼我們會喜歡看悲劇? 大多數人並不殘忍:我們在現實中看到或聽聞一些悲劇性事件時,往往會希望這些事件沒有發生,希望事件的當事人沒有遭遇這些痛苦經歷,我們對事件的情感幾乎都是純粹負面的。 然而在面對虛構作品時,我們在「心疼」人物的同時,卻在一定程度上「享受」他們的悲劇性經歷。盡管我們會對「為慘而慘」的拙劣作品表示厭惡和排斥,但對於高水平的悲劇性刻畫,我們從不吝嗇贊美之詞。甚至我們可以說,對於一些 ACG 社區中廣受喜愛的人物,例如《鋼之鍊金術師》的艾力克兄弟,《反叛的魯路修》的魯路修,《魔法少女小圓》的曉美焰,正是他們的悲劇性經歷或結局才成就了他們。 我們自然可以說我們不希望他們遭遇不幸,但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們不會被如此多的觀眾銘記和喜愛,他們的故事也不會如同我們所看到的那樣引人入勝。 在這個例子中,我們能夠明顯看到,即使在一定程度上擱置了「這是虛構」的信念,我們仍然在內心深處意識到虛構的故事並未真正發生,這種意識減弱了某些原本過於強烈的情感反應,讓它們趨於緩和,更加容易被接受。 這樣一來,我們面對虛構的情感,就和面對現實存在微妙的差別,因此,部分研究者(例如提出「沉浸悖論」的 Gregory Currie)選擇否定上述的第一個命題——因為某種程度上,我們對虛構情形確實不具有「正常」的情感反應。 除了針對悲劇的負面情緒外,支持這一思路的研究者,還選擇了「恐懼」這一情感反應作為證據:如果我們面對恐怖片,真的感受到與面對現實相同的恐懼感,那麼我們在看到螢幕中的恐怖場景時,會因為恐懼自己遭受生命危險而立即從螢幕前逃跑。 因此在觀看恐怖片時,「螢幕里的虛構事物,不會傷害到螢幕外現實中我們」這一信念,不但不能被暫時擱置,反而應該是觀看的前提和基礎,發揮著絕不可能被忽視的作用。 審美距離與共情 我們可以形象地將這種面對虛構時與面對現實不同的心態,稱作在心理上與虛構「保持一定距離」。這就是文藝理論中「審美距離(Aesthetic Distance)」這一術語的涵義。 只要我們認識到虛構與現實之間「次元壁」的存在,就能夠拋開自己對人物和事件常規的認知態度,在無涉現實利益的情況下,「安全」地感受虛構的人和事。 距離有遠有近,「審美距離」當然也是如此,而控制讀者/觀眾(以下統稱為觀眾)與人物之間的距離,則是一種相當基本的文學技巧。當我們與人物的心理距離較近時,一種獨特的情感反應——「共情(Empathy,又譯移情)」便產生了。 「共情」的含義,是觀眾深入人物內心,以人物的心理狀態體會他/她當時的感情。ACG 社區在描述類似經驗時,經常使用「代入」這個說法。然而,「共情」的門檻要比「代入」低得多,在欣賞作品時也普遍得多。 通俗地說,當我們感到某個人物的情感「傳染」給了我們,我們仿佛與他/她「感同身受」,我們就經歷了一次共情。例如我們在戀愛番里體會「戀愛的感覺」,在熱血番里體會「燃」,這些都是共情機制產生的作用。 與之相對應的是,「代入」這一說法盡管並不嚴謹且涵義頗為混亂不清,然而在實際使用中往往需求我們很大程度上對某一角色的思想、行為、價值觀乃至身份高度認同,並且在作品全過程中相對穩定地針對某一個特定角色感受其情感與心理活動。我們可以近似地說,「代入」是一種要求更高,更加徹底的「共情」。 在很多作品,尤其是 galgame 等第一人稱視角的遊戲作品中,針對主人公的「代入」更為普遍,這是作品的形式決定的。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在欣賞任何作品時都必須追求「代入」某一角色,在某一特定情節中短暫地針對某一(些)特定角色進行「共情」,才是更為普遍的情況。 共情機製取決於觀眾和特定人物的心理距離,這是由觀眾和作者的創作方式共同決定,而且是可以在欣賞作品的過程中不斷變化的。 從作者-作品的角度出發,引發共情的是敘事角度,例如人物聚焦(「主人公」的設置)、內心視角(如「回憶殺」、心理描寫)、主觀鏡頭、特寫鏡頭等等;從觀眾的角度出發,引發共情的則是角色認同,例如角色的價值觀、特定經歷、社會身份、性別、年齡等等與特定觀眾群體契合。 反之,如果與這些要素刻意違背,將觀眾的心理刻意與某一人物拉遠,那麼就會引發「拒絕共情」的機制。在 AC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