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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談陳灼、雙翅目:萊姆誕辰100周年,他不只是一位偉大的科幻作家

在科幻界有一句廣為流傳的話:「如果把諾貝爾文學獎頒給一位科幻小說家,萊姆是當仁不讓的得主。」作為傳世經典《索拉里斯星》的作家,萊姆不僅是一位優秀的科幻小說家,也是一位精湛的思想家、評論家、技術專家,乃至波蘭宇航學會創始人。 萊姆精通技術,卻旗幟鮮明地反對技術統治論;他嘲諷人類,但又是一個堅定的人文主義者;作為一個在天主教的氛圍下長大的猶太人,萊姆是無神論者,可他的神學積累又遠超一般小說家。如果要用一個准確的稱謂形容他,那麼萊姆更像是一位博物學家,如果說博爾赫斯是朝向人類過去的知識去寫作,那麼萊姆就是一位面向未來的作家,但是在他對進步技術和未來世界的探索中,又藏匿著他對現世與人性百感交集的回望。 今年是萊姆誕辰100周年,他的作品已經被譯為52種語言,全球暢銷4000餘萬冊,被譽為世界上讀者最多的科幻小說家。但與此同時,國內關於萊姆的專題研究卻少之又少,很多人了解他,他又好像始終在煙霧中。借用陳灼老師的比喻:「我們看萊姆,就像《索拉里斯星》里的人類在看這顆星球。」 本期,我們就一同飛向太空,來探尋可以接近,但不可抵達的斯坦尼斯瓦夫·萊姆。 PART 1 萊姆的收官之作 宗城:歡迎收聽新一期的播客,今天我們找到了雙翅目跟陳灼老師一起聊萊姆。今年是萊姆的誕辰100周年,他的六部作品也經由譯林出版社出版,其中有五本長篇是中文世界首次引進。藉此契機,我們邀請萊姆的最後一部小說《慘敗》的譯者陳灼老師,以及科幻作家雙翅目,一起聊聊我們心中的萊姆,以及我們對萊姆作品的一些非常主觀的看法。 陳灼:大家好,非常巧的是,明天是萊姆的百年誕辰9月12號(本期錄制是在9月11號),但也有一個說法說是13號,所以我覺得這個播客錄制的時間很巧。我是陳灼,是科幻譯者,翻譯過的小說,包括菲利普·迪克的《流吧!我的眼淚》、傳記《神聖入侵》,還有《火星救援》,最近翻譯的是萊姆的《慘敗》。本職工作是遊戲設計師。 雙翅目:大家好,我是雙翅目,這次很高興能聊萊姆,因為萊姆其實是非常強的科幻作者。我是科幻作者,有寫《公雞王子》和《猞猁學派》這兩本中短篇小說集。我的本職工作現在是哲學方向的「青椒」,所以我自己的寫作,或者是我對於科幻的興趣和閱讀,更偏推想或者對哲學命題的探討。當然我就像大部分科幻迷一樣,都是從《科幻世界》開始,看著黃金時代風格的作品長大的。在這個基礎上,當我去讀萊姆的時候,我會發現,他其實既有非常深的哲學思考,尤其是對西方哲學的一些本質問題把握得很好。另外一方面,他給予讀者的體驗又有濃厚的科幻黃金時代的那種硬核感,所以我推薦大家去讀萊姆,體驗會很好。 宗城:萊姆是一個常讀常新的作家,我記得我第一次讀《索拉里斯星》的時候,就有一種非常驚艷的感覺,最近又讀《機器人大師》還有《慘敗》又會有新的體會。剛好陳灼老師就是《慘敗》的譯者,先有請陳灼老師分享一下,第一次閱讀萊姆是因為什麼契機?在這五本長篇里面,您為什麼會挑選《慘敗》來進行翻譯? 作者:  斯坦尼斯瓦夫·萊姆 出版社: 譯林出版社 原作名: Fiasko 譯者: 陳灼 出版年: 2021-8 陳灼:我第一次讀萊姆大概是在2004年、2005年,那個時候讀的第一本和很多人一樣都是《索拉里斯星》。我讀的是四川科技出版社的譯本,它在科幻大師這個系列里,還跟另外一本科幻小說放在一塊,叫《索拉利斯星·K星異客》,所以這麼多年還是記得《K星異客》這本小說,就是因為它和《索拉里斯星》在一起。 後來又看了《完美的真空》,但可能是因為有些翻譯上的問題,一直沒有看完。然後在國外買了《機器人大師》的英文版,再後來就有機會翻譯《慘敗》。 在此之前我跟譯林出版社就有過合作,《流吧!我的眼淚》和《火星救援》都是譯林出版的,趕巧他們要出萊姆的幾本書,編輯就讓我從里面挑一本去翻譯,我當時的想法是這里面有長有短,但是《索拉里斯星》已經有人翻譯過,我想翻譯一本從來沒翻譯過的,又看了一下關於萊姆的這些作品的評價,覺得《慘敗》是評價比較好的,然後就翻譯它。但是沒想到它是一個難度非常大的小說,它的長度和難度還是其次的,主要它中間涉及到的概念,還有各種各樣的景物描寫都非常的復雜,好在最終還是翻譯完成了。 宗城:能否在不過多劇透的前提下,告訴讀者《慘敗》是一個怎樣的故事呢? 陳灼:不做太多劇透的話,大概可以說是這樣子的,人類發現了一個外星的行星,通過觀測發現它應該是有文明的,因為它有一些特殊的行星反照率,還有一些特殊的觀測結果,發現它有文明,所以人類終於有一個機會去跟這個外星文明進行溝通了。但是不是在它這個文明誕生的很早期,也不是在它很後期,可能都已經跟人類沒辦法交流的情況下,所以人類利用了黑洞震盪這樣一個技術,讓他們的飛船能夠正好大概在這個文明,比較可以跟人類溝通的階段,彈個飛船過去。整個故事說的都是人類派著飛船去和外星文明溝通。但這個溝通遇到了非常大的阻礙,以及最後人類不斷地去想敲這個門,但是外星人不去應答,所以人類這個遠征隊是怎麼去對付他們遇到的困境。無法劇透,因為如果劇透的話,這本書就沒法看了。 宗城:在我看來,《慘敗》運用了正面強攻的寫法,每一處推演都有嚴密的邏輯鏈條,它的推想背後是一座豐富的知識博物館,而讀者需要按捺住性子,讀到結尾,就會是一浪又一浪的想像力核爆,《慘敗》是一部讓人望而生畏,需要鼓起十足勇氣才會寫同類型題材的長篇小說,它傳遞給人類一個信號——大部分事物我們可以接近,無法抵達。 我在看的時候想到了雷德利·斯科特的《異形》系列,也會發現很多我們童年時看到的奇思妙想的點子,原來萊姆早就已經寫過了。比方說《新世紀福音戰士》里面的巨型人形控制機,萊姆在《慘敗》里就寫到過這種東西,而且是非常詳細的描繪。剛剛也有跟翅目老師聊到這個,翅目,我看到你在豆瓣里面標記了你讀《慘敗》的感受,那你對《慘敗》這部小說的大體印象是怎樣的? 雙翅目:我之前在國外的時候,還挺喜歡企鵝系列的圖書設計,當時我買了《慘敗》和《未來學大會》的英文版,回國後就等著《慘敗》中譯本。第一,我英文沒有那麼好,英文小說其實並沒有讀得那麼順、那麼快。第二就是《慘敗》英文版的開頭,我讀了第一章以後,我發現沒有完全進去故事,之後比較忙,我就放下了。這次譯本出來後,我就很開心地讀這個中文版。 陳老師譯得真的非常好,每個細節都摳得很到,而且中文版最開始,或者說是這樣讀前1/3的時候,基本上我能大概判斷第一章比較難進入的狀態,和前1/3的有一些看似閒筆的部分其實是會為後面服務的,等我整本書讀完了以後,再去思考最開始讀的這個體驗,它可能是萊姆有意設計的一種閱讀體驗,它會讓你疑惑,這個故事到底是一個什麼走向?這種不是特別好把握的、難以進入的狀態,其實跟萊姆想表達的宗旨是有聯系的。 萊姆小說的一個宗旨是:人類很難去真正知道未知的東西。無論人類是通過感性還是理性的方式,都很難真正了解未知。所以《慘敗》在某種意義上是呈現這種接近卻無法抵達的感覺,它在各個層面上去展現了這個問題。 第二點是,我看完了《慘敗》以後也跟陳老師聊,我說很多世界著名的大家,晚年的最後一部作品,其實會有那種暮年感,可能因為年紀相對大了以後,他對於某些事情的把控會變弱,但是萊姆就沒有給我這種感覺。反倒是《慘敗》,從最開始讀到最後結尾,每一個細節,不管是文學表達的、人物表達還是每個技術點的把控,都沒有透露出他的心力體力或者能力有退化的狀態,反倒是因為閱歷而加強了,而且確實像是他的收官之作的感覺。 當我讀完《慘敗》以後,我對萊姆還真的挺佩服的,他在知識和筆力上都得有很好的調節和自律,可能才能達到這種穩健的狀態,所以萊姆在我的心中就更高大了。劇情的話,像剛才陳老師說的,有些地方尤其是結尾的部分,劇透了的話,體驗就不好了,所以真的《慘敗》不太好劇透。 宗城:萊姆把《慘敗》作為收官之作,顯然對這本書非常重視,那麼萊姆為什麼會以《慘敗》作為標題?這部小說反映了他怎樣的心境? 陳灼:《慘敗》大概是在1985年、1986年的時候寫的,後來在美國很快就出版了,當時波蘭正處於戒嚴狀態,萊姆移居到維也納,避開政治動盪,那也是東歐即將劇變的時期,在世界歷史的維度,冷戰即將走向終結,局勢的動盪更明顯。 《慘敗》對昆塔星的推演、對宇宙不同文明關系的遐想,也是對冷戰的一種投射,與此同時,它表達的是人類本身的這種內在的無法化解的矛盾。以《慘敗》作為書名,既是萊姆對於故國前路的憂思,也暗含了他對人類未來的悲觀看法。晚年的萊姆對於人類社會的未來產生了更大且難以化解的憂慮。 雙翅目:我覺得萊姆本人不是一個很極端化的人,他對理性的把握,是能看出來他能夠跳開情緒上的極端化,穩健而冷峻地去呈現不同陣營的矛盾。 《慘敗》一方面是某種意義上的隱喻,另一方面也體現出萊姆在做一些超出隱喻成分的創作。看科幻跟看非科幻的文學不一樣,比如說科幻說「天是紅色的,葉子是銀色的,反射著天的光」在科幻語境當中是很現實主義的一個狀態,但是在純文學當中就不是一個現實主義描繪。 萊姆在寫人類對於對立的想像時,他是一個很實際的探索,不僅是政治隱喻,他把自己對於技術革新、政治形態、人性的理解都融入到小說里,他是在做某種意義上的認知表達,或者是對人類認識能力的模仿和探索。 看《慘敗》也讓我想起《其主之聲》,因為《其主之聲》的故事背景就在冷戰之下,所以這兩部作品有一定的對比性。當人類面對一些未知的時候,人為什麼一定要把這件事情想成一個對立的狀態,這個是很有意思的一個點。人為什麼一定要把這個東西想成二元對立,這個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心理機制。 作者:  斯坦尼斯瓦夫·萊姆 出版社: 譯林出版社 原作名: Głos Pana 譯者: 由美 出版年: 2021-8 萊姆並沒有試圖去回答這個問題,萊姆是以一個科學認知的方式去探索,人怎麼去把這種心理狀態很科學、很有邏輯地建立起來,然後又把它推向對於個體社會和宇宙整體的想像和構建。看的時候覺得非常合理,但是要知道這個出發點是打一個問號的,但這個出發點可能又是人類認識世界的一個根本模式。在非常哲學或者非常本體的層面上,萊姆對於他所經歷的人生,從二戰到冷戰,進行了一個非常形而上或者是非常本體的想像,這是比單純處理冷戰問題或者冷戰的隱喻問題要更寬廣的做法。 PART 2 《機器人大師》是對極權統治的精妙諷刺 宗城:萊姆是一個能熟練類型化敘事又能反類型、反套路的作家,《索拉里斯星》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能講一個很精彩的故事用經典的敘事套路吸引讀者,又能抵達豐富的哲學思考,達到很多自居嚴肅的作家也無法達到的思想高度。就像陳灼老師和翅目老師所說,萊姆是一位關心現實又不被現實隱喻所束縛的作家,他的小說呈現政治衝突、冷戰格局,卻不是奧威爾那樣很直接的諷刺。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萊姆的宗教和神學知識庫很豐富,他在《慘敗》里運用了大量宗教經典或神話故事里的典故,和文本也很融合。 我們這里談《慘敗》就告一段落,接下來可以聊聊《機器人大師》,這是萊姆的中短篇小說合集,兩位如何看待這部作品? 作者:  斯塔尼斯瓦夫·萊姆 出版社: 浙江文藝出版社 出品方: 果麥文化 原作名: Cyberiada 譯者: 毛蕊 出版年: 2021-4 陳灼:《機器人大師》我看的時間比較久了,最近把新譯本的前面一部分又重新看了一下。剛才說到冷戰,其實萊姆他的經歷非常豐富,他是1921年出生的,經歷了二戰前的波蘭政府,以及後來波蘭被蘇聯和德國瓜分的歷史局面,他的家鄉被劃到了蘇聯那一邊。二戰時期,德軍占領了波蘭,後來紅軍又打回來了,二戰後,萊姆又經歷了波蘭的民主化過程,到他晚年經歷了冷戰結束,所以他基本上是經歷了整個20世紀人類能夠經歷的各種各樣的社會形態、意識形態以及政權的形態,所以他看人類,和只經歷過一些比較少的社會生活的科幻作家或者作家,可能眼光是不一樣,他更多的看的是人類的整體,而不是單個的個人的喜怒哀樂。《機器人大師》這本書的特點就在於,它是科幻的,又是現實的,它是對極權統治的精妙諷刺,也是對人類不同政治形態的推演。 像《索拉里斯星》和《慘敗》這種,甚至像《其主之聲》,雖然好像跟現實有點關系,但其實《其主之聲》最後是非常宏大的設想,已經跟人類本身的歷史和地球的歷史沒有什麼太直接的現實關系了,《機器人大師》,包括還有一些他沒有引進的書,應該都是用諷刺的手法寫,是因為他對現實的這些痛苦的人類本身的悲劇,只能用諷刺來表示出來,從文學上的這種諷刺和幽默來表達出來,因為現實太過於痛苦了,這是我對他整個《機器人大師》這種寓言式寫法的理解。 雙翅目:我這邊也有《機器人大師》新的譯本,我還沒有完全看完。之前那個譯本其實看得沒有那麼早,應該是三四年前看的,所以其實印象還比較深。最開始覺得真的是挺可愛的一些想法,很不一樣。因為《機器人大師》的創作周期很長,它的寫作方式會不一樣。比如說《機器人大師》中間有一大段是《特魯勒和克拉帕烏丘斯的七次遠行》,就很像《一千零一夜》的七次遠行,因為《一千零一夜》作為中世紀的一個故事,它的一個核心看點就是故事套故事。 萊姆的作品常會有故事套故事的結構,他的文風不只有一面,《索拉里斯星》《其主之聲》《慘敗》比較冷峻,《機器人大師》和《未來學大會》更加幽默,表現出萊姆非常巴洛克和狂野的一面,這部小說集既是對現實的諷刺,其實也是對於現實把控的一種緩解。 《機器人大師》的一個故事也會讓我想起特德·姜的《除以零》。我記得兩個譯本,一個翻譯叫《剩餘的世界》,一個翻譯叫《如何拯救世界》,其實講的是把世界空化的這麼一個過程。萊姆對於數學和文學的運用,他的推理過程,都讓我想起特德·姜的處理,那是一個很數學式的寫法,而萊姆比特德·姜實踐的更早。《機器人大師》雖然叫《機器人大師》,但是它和阿西莫夫的《機器人大師》基於機器人三定律去真正寫機器人的發展、機器人的自我意識怎麼提高,思路是完全不一樣的,它是借著機器人的狀態,去討論不同種類的生命,去諷刺「外太空的各級政體」。但同時萊姆又借著兩個很有趣的人,他們對於自然科學的探索,然後去寫了一些很有趣的數學問題。 PART 3 他是真正面向未來和全體人類知識的寫作者 宗城:如果把萊姆跟當時世界的科幻創作潮流放在一起來看,他會怎麼看待當時世界范圍內比較流行的科幻作品?或者說,他自己有哪些比較推崇的作家,或者他可能又不太喜歡的一些創作流派?兩位可以從里面找一個角度說一下。 陳灼:萊姆與當時西方的主流科幻敘事是有所距離的。在訪談中他提到說,西方的科幻已經發展到一個邊界,他本以為,當凡爾納和威爾斯創立了科幻之後,經過了這麼多年的發展,西方的科幻應該已經寫得跟原來很不一樣了,所以到了60年代,波蘭有一些解禁,引入了一些西方的科幻之後,他看了之後他就非常驚訝,他說為什麼不但沒有進步,還出現了很大的退步,出現了很多主題的重復現象。所以他專門對西方的科幻寫了一些論文,從結構的角度進行批判。 批判也傳到了美國,美國的科幻界在70年代初讀到了萊姆對美國科幻的批評。相比於重復,萊姆更欣賞具有創造性的作品,他的《索拉里斯星》《其主之聲》等作品也是在打破傳統科幻的邊界,用他自己的手法來說,他已經推向了邊界。到了70年代中期,他開始寫《完美的真空》,已經完全不是科幻的范疇,他已經創造了新的手法在表達自己的理念。對於美國科幻作品,他欣賞的不多,菲利普·迪克和厄休拉·勒古恩是少有的兩個。 雙翅目:萊姆的閱讀面特別廣,如果要做萊姆研究的話,可能對比的並不是他對於當時文學流派的捕捉,而是他對於技術發展、哲學命題的反思。作為一位作家,他跟很多做純文學的作家還是很不一樣,他會去看很多非文學的東西,而且他從小就很聰明,知識量和閱讀量也比較大。在文脈上他更多繼承了威爾斯,對於前沿社會、前沿科學,以及對於科幻或者科學本身範式的處理,他具有過人的能力。 值得一提的是,萊姆對於康德的體系概念也比較熟悉,對於現象學、結構主義、解構主義等各種哲學思想和流派,他是大概知道的。所以我還還蠻期待他的《技術大全》中譯本,從中能閱讀他的思想譜系。我記得他一本書叫《科幻與未來學》(Science Fiction and Futurology),這本書就是他從理論層面來討論科幻。他也寫過《The Philosophy of Chance》,或者把它翻譯成「偶然的哲學」或者是「可能性的哲學」都行。他對於這種機率問題其實是有自己的看法。 所以如果去討論萊姆的話其實就很難。也可能是因為這個,國內有很多熱愛萊姆的讀者,我本來覺得對萊姆的研究可能做的比較多,但是搜了一下沒有我想像中的多,可能就是因為萊姆本身的作品翻譯資源少,也可能更多的是源於哲學、技術、控制論、未來學等各個層面的東西比較復雜。他對於文學或者藝術的理解雖然深,但是在他的寫作資源的組成中也只是一部分,這是他不同於諸多寫作者的一點,他是真正面向未來和面向全體人類知識的那種寫作者,所以到現在為止,萊姆還是一個不太可能被超越的高峰。 作者:  斯坦尼斯瓦夫·萊姆 出版社: 譯林出版社 原作名: The Invincible 譯者: 羅妍莉 出版年: 2021-8 宗城:我聽說理想國要引進他的《技術大全》。 雙翅目:對,就是這本。 宗城:今年是萊姆的紀念年,好像很多出版社都是卯著勁要在今年把它出了。 雙翅目:「科幻世界」還要出兩本他早期的短篇小說集,好像是《星旅行日記》和《太空旅行者》,我還在期待著今年會出更多。 陳灼:好像《完美的真空》也要出。 雙翅目:這個也是全譯本。 宗城:之所以萊姆的國內研究那麼少,可能也是因為他的中譯本遲遲沒有更新,現在國內很多學者還是會比較依賴中譯本,如果沒有的話,他們即便對萊姆感興趣,可能也會覺得非常的費神。 陳灼:剛才聽翅目說到萊姆研究,讓我想到了一個比喻:我們看萊姆,就像在《索拉里斯星》里面人類看索拉里斯星一樣,我們對他的認識處於一個逼近但永遠無法到達的狀態。當然這個比喻是誇大了,但是他的體系過於龐大和豐富,不論對當代的科幻作家,或者是做哲學研究的研究者來說,你要把他的這個體系全部把握住的話,不光要看他寫過的東西,還要看他了解的東西。這個體系之樹太龐大了。 宗城:萊姆本身可能就像一座座博物館,如果僅僅了解科幻去解讀他也遠遠不夠,可能作一個稍微不那麼恰當的對比,他的知識譜系有點像博覽群書的博爾赫斯,因為博爾赫斯也是一個閱讀量非常廣的人,要解讀博爾赫斯也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但隨著今年萊姆中譯本的翻新,未來幾年會出現一個國內萊姆研究的熱潮。 雙翅目:你剛才說跟博爾赫斯對比,之前我跟陳灼老師剛聯系上時,也提到這個,因為博爾赫斯和萊姆都寫過虛構作品的虛構評論集,但兩個人的風格就會差別很大。我是本科的時候讀博爾赫斯,當時我印象很深,覺得好厲害,後來比較晚的時候才讀《完美的真空》,這次其實我又看了一遍,現在看的話,我會發現自己更喜歡萊姆,博爾赫斯在某些寫作的點上,是有一些神秘主義色彩的,所以在這個層次上,在某些問題上他可能不會切得特別准,或者鑽得特別精確,但是萊姆在這種虛構的虛構作品集和虛構評論里邊,他還是可以把很多問題寫得非常精確,而且他是從現當代的認知角度去寫的,作為對比,可能博爾赫斯是屬於西方文學的一個集大成者,但是萊姆是面向未來的集大成者。 陳灼:萊姆在論文集《Microworlds》(全稱為:Microworlds: Writings on Science Fiction and Fantasy),里面還收入了他專門論述博爾赫斯的一個短文。他也非常喜歡博爾赫斯,他認為博爾赫斯智識的來源主要是來自於過去的文學、神秘學傳統、過去的神話、過去整個人類的知識,但博爾赫斯很少或者基本不去了解科技的發展,如人類在控制論、資訊理論領域前進的腳步、人類未來的認知會往什麼地方走。剛才讓翅目老師說的很好,就是說萊姆寫東西他雖然也是虛構的,但他是基於對科技的理解上面去進一步的虛構,他的虛構是以對科學的認知作為基底。 PART 4 美國科幻作家里,萊姆最欣賞菲利普·迪克 宗城:其實剛才陳灼老師提到一點,美國的科幻作家里面,萊姆最欣賞菲利普·迪克,迪克也是一個國內科幻迷比較耳熟能詳的作家,他的《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就被改編成電影《銀翼殺手》。關於迪克和萊姆的交往,陳灼老師也可以講講。 作者:  菲利普·迪克 出版社: 譯林出版社 原作名: 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