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時間、喪失思考,他們選擇戒掉短視頻

「實在是殺死時間,侵占心智。」今年25歲的王琦是一名短視頻的深度用戶,按照他的話來說是一名「重度患者。」每天打開手機的第一件事從看朋友圈到打開抖音或快手,平均每天在短視頻平台中消耗3-4個小時。

「獲取消息太快了,及時滿足感爆棚。」王琦向獵雲網表示,在短視頻平台中獲取消息非常快,內容覆蓋面特別廣。但使用時間過久後,便會喪失思考能力,沉浸在一條條快速劃過的視頻內容中。

王琦並不是個例。

根據2020年10月中國網絡視聽協會發布的《2020中國網絡視聽發展研究報告》顯示,截至2020年6月,短視頻人均單日使用時間為110分鍾,成為網絡視聽領域中時長占比最大的平台。

人均每天使用時間近2小時,短視頻成癮的說法開始侵占社交網絡。與此同時,在社交平台中也開始涌現大批想要戒掉短視頻上癮的用戶。王琦向獵雲網表示,戒癮表面上看起來只需要卸載抖音,但前後的掙扎以及剛開始斷掉短視頻帶來的空虛感,和反反復復的「復吸」,才是真正的戒癮之路。

因為過度沉溺抖音,我第一次考研失敗

我是在2018年的時候接觸短視頻的,先下載的快手後來逐步轉戰抖音。同年11月份我大三開始實習,當時實習的工作並不忙,每天上班我都會摸魚看抖音。

實習那段時間,我最大的收獲就是如何躲避主管的眼睛,偷偷的看抖音。比如裝作用手機聯系客戶,在手機上假裝打字,但我的螢幕是搞笑段子。每天都散頭發上班,因為這樣頭發可以遮擋耳機。

實習三個月期間,我一項實質性的內容都沒有學到,反而是在抖音追完了三部劇。由於抖音的BGM過於洗腦,我每天僅有的工作的時間,腦子都在單曲循環那些旋律。也因為這些旋律備受追捧,平時出門逛街也會在路上聽到,就感覺我的世界都被抖音侵占了。

實習結束後,主管說我沒有成長,便沒得到轉正的機會。主管很隱晦的說,我剛進入社會,注意力不集中。我當時認為既然工作得不到成長,不如繼續學習。後來我才發現是我把時間浪費在抖音上才得不到成長的,和工作無關。

殺死時間、喪失思考,他們選擇戒掉短視頻

認真思考後,在2019年7月份我開始報班考研,每天在考研培訓班上課,學習量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高三。每天從培訓班回家後,我都想休息一下,就會不自覺的打開抖音。本想看幾條視頻,但每次都是幾個小時過去了。原計劃回家背背題的時間,也都用在抖音上了。考試的時候發生了和實習一樣的事,面對考題,我腦子里卻是熱門旋律。

就這樣那一年我沒有考上理想的學校,我知道怨不得別人,是自己沒有自控力。決定繼續考研後,我第一件事就是卸載抖音和快手。每天除了考研培訓班就是省圖書館,剛開始真的不適應,覺得全身不自在,堅持一個月後我又下載了抖音和快手。

下載當天,我整整在家從早上九點躺到晚上7點,除了吃飯喝水去洗手間之外,都在抱著手機,我不知道一個短視頻而已為什麼有這麼大的魔力。第二天我再回到培訓班的時候,又是滿腦子爆火的熱門旋律。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從培訓班回家後,我坐在沙發上反復的思考抖音帶給了我什麼?思來想去不過就是一些所謂的潮流,聽得懂潮流的梗,看得見最熱的新聞。但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實習期間沒學到專業技能,考研第一年沒考上,這些不都是過度沉迷抖音消耗時間帶來的災難嗎。

我開始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自己自控力,討厭對抖音的依賴。於是我開始了第二次戒抖音之路。

我在百度和豆瓣以及知乎上,看到有很多關於戒短視頻癮的話題,我也曾交流討論過。想戒掉抖音的人很多,都在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戒掉抖音。這一次我是確實感受到了沉溺抖音的弊端,所以下定決心後第二次戒抖音的路就簡單輕松多了。我將注意力全部放在學習上,認真准備考研,現在我已經考上了理想學校。

考上之後,失去了支撐點,我有想過下載抖音,但是我打開應用商店的時候又退出了界面,因為我想繼續在現實生活中生活。

後來我看到一個詞叫奶嘴效應,簡單粗暴的理解就是放大娛樂感官體驗,沉淪一時開心進而放棄上進。我覺得短視頻上癮就是一種奶嘴效應。

從沉迷到抵觸,我用了一年戒抖音

我曾經不是抖音的重度用戶,我基本上等於住在抖音。

瘋狂到什麼地步呢,剛火的旋律我一定要學會唱,抖音爆火的品牌我一定會買,流行語一定要在嘴邊時不時的說出來。我曾是一名典型的「抖人」,別提業余時間了,工作時間我都在看抖音。

畢竟平台的內容實在太美妙了, 網紅好看又養眼,內容搞笑又上癮。經常晚上躺下看抖音,一不小心都到了凌晨3點,第二天再拖著疲憊的身體去上班,下班回來繼續看抖音,周而復始。

意識到抖音給我生活帶來困擾,是在一次飯局上。當時朋友帶我去見她在工作認識的朋友們,她們大多是從事金融行業的。飯局上我聽著他們高談論闊,從基金講到了債券從風投講到了回報比。說實話,我一句話都沒聽懂。

因為不懂,所以飯局上我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安安靜靜的在角落里吃飯。他們聊到興趣愛好的時候,話題突然落在我身上,問我平時在做什麼。我滿腦子都是「耶斯莫拉」,然後下意識的說出自己最愛看郭老師的直播。

我有感受到一瞬間氣氛降到了冰點,朋友見狀就轉移了話題。那天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回想飯局上他們的言談舉止,對比自己每天的在抖音學的言語和動作,感覺自己像個「低能兒。」回家後,打開抖音,大數據推送的仍是我關注的主播,說著那些所謂的流行語。幾個小時前我如果看到,一定會笑出來,但那時我看到覺得充滿了諷刺。

別人在最好的年華奮鬥,我在最好的年華看抖音。終於在某天策劃案沒通過被領導批評的時候,我繃不住了。

我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因為策劃案沒通過,導致那個季度的獎金也直線下滑。我一時間陷入雙重否定中,甚至徹底放棄上進的念頭,在抖音里逃避現實。隨後的幾天,我越來越覺得自己被同齡人拋在了身後,這個想法不斷在我腦海里生根發芽,我想做出改變。想法產生後我發現每次看抖音時,我都在機械式的刷抖音,手指規律的上劃,腦子卻一動不動。

殺死時間、喪失思考,他們選擇戒掉短視頻

漸漸的我想找回那些消耗在短視頻的時間,我剛開始嘗試加班,加班結束後回家就很晚了也沒力氣再看抖音了。但是一周後加班久坐開始腰酸背痛,然後我又試著下班去聚會,兩三天後發現支出直線上升,還胖了兩斤。

以上兩個辦法確實減少了我看抖音的時間,但是得不到實質性的改變。後來我就想到,既然我是因為學不到東西感到空虛才想戒抖音的,那莫不如我就去學點東西。然後我就報名了一些網課,證券課和基礎編程課。

報名費確實挺貴,所以我就堅持下來了,把空閒時間從看抖音變成看網課。知識逐漸豐厚後,我也不願意再看抖音了甚至產生抵觸心理,我偶爾看到別人在刷抖音,內容不是在博眼球的搞笑就是軟色情的博主,覺得自己以前真的浪費了很多時間,也慶幸自己清醒了。

戒掉短視頻後我跟不上社交的話題了

我接觸短視頻很早了,2013年高中時,我就已經在使用這些平台了。開始看美拍以及快手,當時的快手還僅停留在拍攝製作GIF動畫的階段。那時根本談不上癮,只是一個比較新奇的東西罷了,平時會拍攝一些沒有實質內容的東西自己看著玩。

2017年大學期間,朋友的推薦開始下載的抖音,當時抖音有很多外國人,平台的主要視頻是運鏡和技術流等看著就很新鮮的事物。確實帶給我一種,原來視頻還可以這麼玩的感覺。2017年抖音還不算一個主流軟體,都是年輕人在使用,會讓我覺得自己趕上了時尚的潮流。

隨後就有了18年「南抖北快」的說法,抖音的用戶自認為比快手的用戶更高級一點,還存在很多爭吵。那時我跟朋友也會打趣「南抖北快」的對比,現在想想使用個軟體使用出優越感了,是一件很沒有思想的事情。

疫情的時候恨不得一天看抖音看十幾個小時,只要是清醒的時候,基本都在看抖音。幾周過去後脖子也開始不舒服,每天看手機看的眼冒金星,也就是這時萌生戒掉抖音的想法。然後便開始有意識地控制自己打開抖音,以及每天在抖音上消耗的時間。

事情的轉機在疫情剛結束後,有一天看抖音,視頻發布者以小學生的字體寫一些小短詩,文案寫的是「小學生的智慧」。但那些小短詩根本就不是小學生寫的,而是某一年的大學生短詩大賽,因為我大學室友參加過這個比賽,所以我有關注過這些作品。那條視頻的評論大概就是:現在小學生就充滿了智慧以及小學生早熟等言論。

當時我就覺得這也太斷章取義了,隨後我就在想,可能以前我也被視頻發布者帶偏過自己的認知。那一刻,我發覺自己漸漸的喪失了思考能力,人雲亦雲。左思右想後我卸載了抖音,想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下。

殺死時間、喪失思考,他們選擇戒掉短視頻

剛開始的幾天非常不適應,每天都覺得少了點什麼,但也空出了大量的時間。我利用這些時間回到生活,大掃除、斷舍離、健身,甚至是看樓下廣場舞大媽跳舞。我把注意力放在觀察周圍的人和事物上,感覺清淨也開闊了許多。

後來時間久了,我就開始聽不懂朋友間的話題了,也不能理解朋友說的梗了。在一次聚會上,他們開始玩起了抓鴨子遊戲,當我表示自己不會時,他們很驚訝的看著我說「就抖音很火的那個啊,你沒有看到過嗎?」在我說出自己不玩抖音時,他們吐槽我像個原始人。

我本想戒掉短視頻上癮,沒想到也同時戒掉了社交話題。但是目前我並不後悔,我覺得我更真實了,至於跟不跟得上潮流並不重要。

老年人是抖音商家新韭菜,我幫我爸戒抖音

我本身就是短視頻運營從業者,每天工作內容就是一直觀看短視頻,所以下班後基本不會再看了,會讓我有一種加班的感覺。

2020年開始,我發現我爸爸開始玩短視頻,時不時還會說出時下最流行的梗。當時我覺得我爸還挺潮的,而且中年人多接觸一些新鮮事物也是一件好事,所以就沒太在意。我爸平時抖音和快手都會看,也有自己關注的主播,主要以美食、科普、歷史為主。平時還會根據視頻自己研究一些新菜色或者廢物利用。

2020年下半年,我發現我爸開始在直播間購物,剛開始買一些便宜的衣服鞋子之類的,還給我媽花20塊錢買過鑽戒,我媽收到也很開心。後來,我爸買的東西越來越用不到,比如60元買了一個純鋼的搗蒜器,以及一些成本幾毛錢,9.9元包郵的小商品。

反正都是金額都不大,我爸也覺得自己占便宜了,那時候我仍覺得沒有關系,就當豐富業務生活了。直到有一天我爸開始買一些保健品類的藥物時,我覺得事情不對了。我看了藥物的生產公司,查詢後發現是剛注冊沒多久的公司,而且藥物的宣傳神乎其神。我意識到短視頻帶貨主播開始收割中老年人了。

我反復勸我爸都沒有效果,一直在買三無產品,和山寨品牌的小零食。我覺得用的穿的隨便買買是可以的,但是吃的東西一定要慎重。在我發現我爸已經短視頻購物成癮後,我便增加了回家的頻次,明里暗里跟他說不要再購買吃的產品了。

算是有點效果,我沒在家看到過來路不明的藥物和食品了,然後我看到我爸通過主播的引導加入了養生知識微信群,群里科普沒有科學依據的養生知識以及售賣養生理療儀。我趁他不注意,拿他手機刪除了聯系方式並退出了群聊。當然,這個舉動引起了一次強烈的家庭爭吵。他並不理解我的擔心,認為我在瞎操心。

我又不能強制卸載他的短視頻平台,於是我便多帶他出去走走,給他買一些正規的保健品。在我實際行動和苦口婆心的勸解下,我爸終於不在直播間里購物了。

其實在父母的短視頻帳號中,基於大數據的算法,帳號刷到的內容都是年輕人沒有見過的。這些帳號除了博眼球外,為了賺錢可謂是套路滿滿。中老年人並不熟悉網際網路的玩法和套路,非常容易掉入商家的陷阱,我們能做的只有多陪伴和一點一點幫他分析。

來源:cn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