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公益日，每個稍微對公益有關心的人，都對這個活動的名號有所耳聞。
剛剛過去的3天，5700萬人次以及商家共同完成了30億的捐款。
毫無疑問，這是目前國內最大的公益活動品牌，也是全國各地公益機構公眾籌款傳播的大型盛宴。
但是，一場狂歡，有人歡喜有人愁。
有滿載而歸的，也有門可羅雀的。
我們收集了今年「99公益日」中，與貓盟長期關注的野生動植物保護領域相關的籌款項目，並對它們的狀況進行了簡單的統計。
結果是，99公益日的門道，比我們預想的複雜得多。
籌款，體現保護資源的傾斜
哪些項目參加了今年的99公益籌款？它們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
我們篩選了截至9月9日下午16：30，騰訊99公益日主會場中，所有在「自然保護」標籤（共3118個項目）下籌款的涉及野生動植物保護的內容，總計101個項目。（包含已籌滿項目，因騰訊99公益日准入規則不同，實際數字可能略有差異）
部分物種保護項目
除去3個關於南美、印尼和非洲的項目，剩下的98個國內項目，占到了「自然保護」標籤下所有項目數量的19.92%，對於物種保護而言，這個五分之一的項目占比似乎還說得過去。
那麼這些保護項目涉及的物種有多少呢？事實不容樂觀。
98個項目中，只有50個項目的保護對象中提及了明確的保護物種，其中涉及的物種，去重後僅剩33個物種。
同時這些目標物種還出現了集中趨勢：
保護目標物種為江豚的項目有7個；為穿山甲、東北虎、綠孔雀、雪豹和長臂猿的各有3個；
在植物方面，有5個項目的目標物種均為紅樹林。
有很多項目都在關注雪豹
換句話說，這7個物種占據了50%以上的「99」物種保護籌款資源。
這不由得讓人想到了很多年前的大熊貓保護——它們確確實實地成了明星物種，有了最好的照料和關注——
但這樣的資源傾斜對於維持全國的生物多樣性而言，顯然未必是好事。
而其它48個未標明具體保護對象的籌款項目，即便我們滿打滿算，認為每個項目能夠蔭庇100個不重複的物種，那麼這4833個物種相對於2004年的《中國物種紅色名錄》中的9000種，也是遠遠不夠的。
一排左起：金貓、黃喉貂、岩羊
二排左起：水鹿、豹、毛冠鹿
三排左起：猞猁、鬣羚、野豬
版權：貓盟CFCA、四川林業
更重要的是，在統計完這些項目的執行地後，我們也發現，有14個項目標明其執行地區為全國，其餘84個項目則分散在各地——
參與2020年99公益日的物種保護項目分佈圖
好消息是，全國34個省級行政區中有26個擁有將要或執行中的野生動植物保護項目（港澳台地區由於缺少數據，未納入統計）；壞消息是，地處華北的河北、山西、天津，都沒有見到相關項目的蹤影。
如果說西藏、貴州地區由於山勢陡峭、地廣人稀、經濟水平相對滯後，暫時沒有相關的保護項目尚可理解，那麼在經濟發達、人口稠密的華北腹地，針對野生動植物的保護缺失，就是值得我們重視和警惕的信號了。
誠然，僅憑一個99公益日活動的狀況來作結論有片面之嫌，可我們依舊希望，能有越來越多的人給予那些屬於華北的、生活在身邊的本地物種更多目光。
目前為止唯一的小五台山保護區金錢豹影像，攝於2012年
三天狂歡，
並沒籌到多少錢
一個更該引起關注的事實是，近3年，99公益日中的「自然保護」項目占總項目數的比例正在逐年減少。
「99公益日」項目類型比例
2017年，自然保護類占總項目數比例為7.38%；2018年和2019年，這個比例分別為6.13%和5.22%。
到了2020年，自然保護所占項目比例僅為3.37%。
當然，【自然保護】項目中還有很多屬於流浪貓狗
在其它項目類型均有浮動的情況下，自然保護項目比例的持續下降無疑是個負面趨勢——
現在的我們，既不能說對某個物種的保護已經面面俱到，更不能說已經取得非凡成就，大型公益活動中的「日漸沉默」顯然值得警惕。
根據採集到的98個野生動植物保護項目顯示，這些項目的總目標籌款金額近1.4億（139701647.2元人民幣），實際籌款金額近8783萬（87829424.76元人民幣），籌款完成率62.87%（部分項目未設置目標金額，因此將其目標金額設置為與實際金額相同）。
超過60%的完成率看似美好，然而真實的情況是，98個項目中僅有33個項目的項目籌款完成率大於等於60%；同時，有37個項目的籌款完成率小於10%。
某個物種保護項目的籌款金額甚至只有0.63%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未設置目標金額的項目（即長期項目）抬高了整體的籌款完成率。
而另一方面，則是中小型機構的尷尬。
大機構的組織動員和吸金能力，與小機構相比，有天壤之別。前者好比巨大浪潮間的大魚，擺尾、騰躍都足以造浪，後者有如小魚小蝦，能乘風，卻難以破浪。
除此之外，今年的99公益日規則也存在爭議。
首先是非限定性配捐部分，這個部分要求項目的籌款額需要同時達成特定籌款金額和去重後籌款人數的目標，才能獲得騰訊99公益日的配捐。
獲得配捐的准入門檻是2萬元及20人的人數，可惜的是，經過三天的籌措，仍有24個項目未能達成要求。
更常見的情況是：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配捐全是0
再加上配捐池額度有限，當其它機構獲得配捐後，餘下的額度將逐漸歸零……騰訊公益最低1600元的配捐，對中小型機構來說還是難度不小。
其次是收集小紅花配捐翻倍的玩法，用戶需要積累一定的基礎捐款額，通過點讚集小紅花的形式獲得最多4次（即299朵小紅花）的配捐翻倍。
這似乎是個調動普通人參與、令公益項目出圈的好思路，但實際情況是，在9月7日，即99公益日的第一天，騰訊首日的9999萬元配捐在36分鐘內便已瓜分完畢。
我們很難想像普通人如何能在短短30分鐘內集齊299朵小紅花，完成指標的又需要提前做多少動員的功課？
這個小紅花在朋友圈刷吐了
更麻煩的是，接下來的一天里，騰訊公益對基礎捐款額作出限制，單筆捐款不得超過200元。
儘管這樣一來利用基礎金額刷配捐的情況有所減少，但也無形中為不少機構的核心（大額）捐贈人增加了捐款成本，小機構的社群維護也受到了考驗。
另外，99公益日主會場的首頁項目主要與疾病救助和教育助學相關——不是說不應該推送這些項目。
而是在所有公益項目中，「自然保護」類型的基本盤原本就占比較低的情況下，野生動植物保護的項目獲得的流量變少，激勵機會也在驟減，籌款項目的生存空間也無可避免地被嚴重擠壓。
籌款人力不足、平台規則變化和激勵減少，也難怪不少中小機構在「99」後抱怨勞民傷財了。
即便是99公益日結束後，首頁上的推送也是關於流浪貓狗和環境保護的
除了品牌流量以外的支持？
幾乎沒有
騰訊坐擁中文內容輸出平台的巨大資源，今年在傳播和拉動品牌流量上做了很多破圈努力，也為不少優質項目對接了傳播資源。
比起往年，進步長足。
但是，參與99公益日，公益項目能獲得除了品牌流量以外的支持嗎？
答案是幾乎沒有。
光打企業廣告了？
不僅沒有，而且還可能面臨更多困境，這正是今年的99公益日的另一個熱議點：部分具有政府背景的官方慈善基金會系統也參與了99籌款。
比如某市慈善總會召開「99公益日」衝刺動員會，會上要求相關人員「把目標任務和責任細化分解到天、到單位、到人……開展宣傳發動，廣泛推介項目，最大限度地連結資源。」
隨便搜搜就能看到不少「動員會」
又如某市某區民政部門召開「99公益日」活動推進會，表示相關人員除重視和宣傳「99公益日」以外，還要學通弄懂活動的規則流程，「有關股室按照部門實際情況及時組建一起捐」……
也許這些都僅僅是簡單的動員會，出發點只是為了在「99公益日」中獲得更好的籌款效果，並不涉及政治層面的動員和行政力量攤派。
然而現實是，這部分力量很可能成為了擠占中小型民間機構生存空間的另一種壓力。
對於大多數中小機構而言，無論是官辦還是民間公益機構，大家都希望能有一個憑能力公平參與競爭的環境。
公益系統「國家隊」已然人力、資源超群，站在99公益日的同一起跑線上，與中小機構同時出發時，無異於將成年人與幼兒放在了同一組別。
而本就微弱的生態保護類別在此能獲得的資源就更為稀少了。
這對於本身倡導公平、致力破除資源不平等的公益來說，最大的盛事是不是反而離初衷更遠了呢？
是否還有其他可能？
藉由99公益日說開去，對於許多中小環保機構而言，「同場競技」的大基金會以及慈善總會就是可以建立合作的潛在資助方。
騰訊公益作為民政部指定的網絡募捐平台，可否參照為優質項目牽線自媒體大V的模式，為同地域的項目與基金會甚至政府也做如此的推薦和牽線？
政府是否可以以99公益日為平台，認識更多機構和項目，共建「綠水青山」？
畢竟，真正的保護，只有在政府的支持下，才能擁有更廣闊的的存續空間。
公益活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上週，我們在武漢動物園練攤，一位女士帶著她十二三歲的女兒經過我們的攤位，在聽過我們的講解、瞭解我們的來歷甚至翻閱了我們的年報材料後，她用悲憫似的口吻說道：
「我覺得你們做的這些事情……沒有用，不過是蚍蜉撼樹罷了，人總是把自己擺在高高的地方，從不覺得什麼動物植物能比人高貴的。」
從「99」的情況來看，這句話不無道理。
然而儘管形勢不好，仍有許多中小機構在努力為某一物種的生存謀一方天地——
在今後的活動中，若是同公益相關的機構、平台和政策能做到互相照應、平衡發展，那麼每一份參與的力量，都將擁有不可小覷的能量。
秤砣雖小，四兩撥千斤。
期待未來的「99」，在目標和手段上都能做更多探索，變成真正歡樂共贏的公益節。
華北山地生態系統圖 ©貓小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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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華北自然生態博物館項目
沒參加今年99
還差一點滿足第一階段的目標
500個人，3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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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夠專業，又不夠有錢，你們的底氣是什麼？」
我想把你的名字，寫進豹子森林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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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我們99的推薦項目………
原來，我對這個世界的願景就躺在錢包里……
爆肝過99，物種保護不完全長草攻略，請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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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你還想見到小紅花嗎
來源：kknews整理3118個項目後，我們發現99公益的水還很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