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再 「有本事的詩人,就用24行解決詩的戰鬥」

愈規矩,愈恆久

吳再

兼談《一個人的詩經》寫作背景

吳再 「有本事的詩人,就用24行解決詩的戰鬥」

我們這幾代人寫詩,往往自由過度,敘述與抒情要麼泛濫,要麼匱乏。

信奉的現代詩的原則五花八門,有些洋洋灑灑幾千行,甚至上萬行,有些只有一個字,譬如北島的《生活》短詩,就一個字:網。而我認為,作為詩人,有本事的話,就在24行內解決詩的戰鬥。確切地說,就用24行,210個字(按照電腦工具欄統計為准),完美解決戰鬥。

按年輕時的理解,長詩就是史詩,一些詩人意欲名垂青史,非長不寫,而史詩寫作又布滿神話(贊歌)寫作的陰影,根本就不符合現代的認識。而且,現代生活的節奏飛快,除了特別有閒的人,誰還有精力有耐心去讀長詩。就算小說,現在整部整部去完整閱讀的越來越少。

更深層的審美疑惑是,我覺得,長詩的閱讀沖動已無法跟現代肥皂劇競爭。所以,當代一首詩的寫作,務必考慮當代人的生活習慣與生活節奏。就以作家阿來為例,和《塵埃落定》相比,他的那些抒情詩缺乏分量。這里面,還有一個新詩史的插曲。

新詩史上,曾有過一種論調:認為我們的抒情性和西方的史詩比,缺少一種文學上的偉大。當然,現在這樣的比較已是滑稽論調。畢竟,我們太渴望在新詩上也能「趕英超美」了。

長詩和短詩的爭論,是一個永遠都不會有答案的問題。我們必須面對這樣的質疑:一首詩到底應該可以多長?一首詩又應該可以多短?不能光靠敲回車鍵敷衍讀者。我們必須從制度上(數字)給予確立,准確來說,當代詩歌寫作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應該有個標準。往前看,唐詩宋詞因為擁有嚴格的標準,嚴格的規矩,從而鑄造了自己的光輝歲月。我們提倡自由的寫作,是提倡有紅綠燈的自由寫作,而非提倡橫沖直撞,你管不着。

所以,2011年之後,我一邊寫詩,一邊確立詩歌的「新的格律」。於是,我的24行詩應運而生。詩歌史的慣性是,一個詩人要想在其中立足,必須寫出有分量的長詩。我們可以反思,這是一種很荒謬的標準。24行詩,肯定不能與傳統的長詩比較塊頭。另外,盡管信賴短詩,但潛意識里,我也在抵抗格言化的寫作,詩歌與碎片化的哲理箴言不能混為一談。傳統意義上的唐詩宋詞,從形式上也很難吸引我。所以,我想用24行,210字來明確我的寫作。我相信,多元的系列的24行詩,可以形成一種獨特的類型長度,從而形成足夠的總體意義上的風格力量。

我們漢族的詩歌文化,總體說來,不支撐長詩的寫作。像白居易的《琵琶行》那種長度,已經是罕見的例外。古典詩學的核心觀念是:弦外之音,不着一字盡得風流。寫得太長,在審美上,就是一種忌諱。詩人臧棣有一個看法,按古體和漢語的文字之間的關系,傳統的詩,除非特例,超過一定的行數的話,會在視覺上造成一種疲憊。同時,也會在閱讀期待上引起厭煩,甚至是嫌惡。

自由詩的出現,以解放語言為名,以白話文為武器,釋放了漢語的張揚性。在體例和語感上,解決了長詩寫作的形式前提。但是,太長,或者太短,都會引起寫作的畸形發展。我曾經嘗試無拘無束的寫作新詩,寫了半年,不寫了,不敢寫了,寫不下去了,就是都不太滿意。2012年開始寫24行詩。我覺得找到了一種新的寫新詩的路徑。

「24 行詩」體現了「節奏」與「節制」兩大特色。四小段,暗含「起承轉合」章法,結構嚴謹,隱隱體現一種巧妙的音樂美與建築美;每段六行,峰迴路轉,富於變化;而且因為有 210 字的堅實圍牆,有效遏制了抒情的泛濫與敘事的冗長,杜絕了詩作單薄與詩人偷懶。「24 行詩」具有強烈的個人色彩,識別度很高。文學史上,卓越的詩人常常自覺修煉出一種非我莫屬的創意文體,每一個成熟的詩人都有他痴迷和拿手的寫作套路。我認為,有邊界的才是有智慧的。歌德說:「在限制中才能顯出能手,只有法則能給我們自由。」

寫24行詩,還有一個感受也很深。這是一條寬闊河流,揚帆解纜,順着水流的方向,是崇峻向坦盪宏闊,是湍急向幽深豐厚。這也是一片遼遠星空,每一顆星星自有其光華,璀璨交輝,匯入屬於中華詩歌的星辰大海。

王蒙說:」生活本身包含一種新鮮感,不管是起床、穿衣、吃飯,或者是到一個什麼地方去接受一件任務,或是結識一個新人,走過一條街道,那街道有個臨時搭起的小商店等等,它總會帶給你一點新鮮感,有時可構成一種詩情。「我非常認同這個觀點。

薈萃2400首24行詩的《一個人的詩經》出版之後,獲得讀者喜愛,市場認可,更加堅定了我堅持24行詩寫作的決心與信心。我希望,《一個人的詩經》再版時,你讀到的不再是2400首,可能是5000首,甚至更多。

我等着,你也等着。

吳再 「有本事的詩人,就用24行解決詩的戰鬥」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華人號:《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