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無痕,江河永存|懷念我們的父親

落花流水春去也,已是天上人間。

歲月無痕,悄然流逝。轉眼間,父親離開我們整整一年了。

很想再為父親做點什麼,一切都不可能了。唯有指尖輕觸的文字,化作對老父親無盡的思念。

無數次相聚在夢里,醒來,淚水早已打濕了雙眼。

觸摸著,父親留下的未寫完的日記,依然能感受到父親的氣息。

品讀著,父親歷年的摘抄筆記,仿佛又看見父親伏案疾書的身影。

歲月無痕,江河永存|懷念我們的父親

2007年國慶節前,一次例行體檢,父親被確診右肺惡性腫瘤。診斷結果出來以後,全家人本是想對父親隱瞞的。無奈父親做了一輩子財務工作,最講究的就是清楚明白,不作糊塗帳,不做糊塗人。父親堅持不告知真相就拒絕繼續治療。

突如其來的打擊,一度使父親萬念俱灰。想看到孫男嫡女們長大成人的理想破滅了,承擔起家庭責任的權力被剝奪了,風雨同舟幾十年的母親倍加傷感。那一夜,父親一宿無眠。

手術後,父親白天、黑夜想的大事小事,自覺不自覺都與自己的"絕症"相聯繫。父親雖有人終有一死的理性認識,難免還是會有感情上的心理障礙。

2009年8月,父親左眼因青光眼失明後,再次因眼壓高導致的偏頭痛難以入睡。父親再次入院。

父親患有早期腦萎縮症狀,左眼失明,右眼視力0.3。兩年幾次住院,母親的付出始終是最多的。母親對父親始終如一的照顧,讓我們真正懂得了什麼是相濡以沫。

經過母親精心的調理和照顧,父親終於逐漸從絕望的陰霾中走出來,開始正視現實。父親甚至可以下樓,獨自溜達到老幹部活動室下會兒象棋,打會兒撲克牌了。

歲月無痕,江河永存|懷念我們的父親

父親受《王蒙自傳》的影響,欲將自己的一生做個回顧。父親說不是寫小說、傳記之類的規範文體,它僅僅是一種回憶性的雜談。

父親的《人生雜談》的拉開序幕,內容暫列為:父母兄弟姐妹,學生時代,參加工作,結婚成家,兩地分居,全家團聚,子女就業,子女的婚事,退休生活。

父親試圖用寫作的方式強迫自己去回憶,動腦子思考來延緩痴呆的速度。父親讓自己每天有事做,而不是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自尋煩惱。

父親唯願老天爺大發慈悲,再恩賜他幾年時間,把《人生雜談》寫完。等到他的孫男嫡女們長大了,讀到它,知道他們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那一代人是怎麼生活了一輩子,父親說,到那時他就可以靜然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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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春節疫情期間,父親身體每況愈下,吃喝拉撒全需照顧。慢慢地,父親連大聲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父親憑藉著我找來的撥浪鼓,在有需要的時候搖一搖。

夜里每每聽到撥浪鼓的聲響,母親都會第一個起來,默默地守著父親。父親極愛乾淨,雖動作遲緩,每晚卻都要強撐著起夜。

病重期間,父親體力愈加不支,父親已無力坐起來。八十多歲的母親日夜守候著父親,我們兄妹仨輪流探望。

哥哥雖不善言辭,照料老父親可謂盡心盡力。哥哥為父親買來搖床,奶瓶,軟勺,專用碗等等物件,凡事他能想到的適合父親用的他都一一買來。哥哥晚上合衣睡沙發,頭靠父親睡覺的臥室,以便隨時聽到父親的聲音,早上為父親洗完尿布又匆匆去上班。

父親年輕時胃口不好,老年時牙齒有不行,滿嘴里就剩下兩顆牙,父親執拗不願意戴假牙。母親把父親所有的飯菜都做的如嬰兒輔食般的精細。

母親竭盡所能地為父親準備好每頓飯菜。父親每天三餐兩點,一次果汁,一盒牛奶。雖然都是流質食物,單單是每次扶著父親坐起來,都是一個人難以完成的事情。

母親上床坐在父親旁邊的小板凳上,一條腿支撐著父親的後背,一隻手攬著父親傾斜的身體,一隻手拿著餐巾紙。我站在床邊一勺一勺地餵飯,我一邊喂,母親一邊幫著父親擦嘴。

父親吃飯時,我和母親說得最多的是"張大嘴"、"再來一口"、"今天表現不錯",逗弄著父親能多吃一點。病弱的父親仿佛回到了嬰兒時的樣子,吃飯也成了本能。

歲月無痕,江河永存|懷念我們的父親

父親年輕時因工作原因,常年在外地上班,輾轉於天南地北。母親在老家工廠上班,獨自拉扯著我們兄妹仨長大。

上學,放學,割草,餵豬,養雞鴨,上山,下地,刨地瓜,拾花生。彈玻璃球,抓石子,摔麵包。快樂的日子里總是記不得要想起父親。

每到收秋的時候就會莫名的想念父親。爬上堂屋里的大凳子上,對著父親的照片,默默地念叨:爸呀,你什麼時候回來?

父親每年的國慶節都要回家探親。父親有兩個印有"北京天安門"字樣的軍綠色手提包,誘惑我的是里面裝著的龍蝦糖和大白兔奶糖。

父親看著我笑,我卻怯生生地站在一旁。父親從口袋里掏出五毛錢,囑咐我去村口供銷社,買最好的香菸招待久違了的鄉里鄉親。

父親不在家的日子,我們都是用剪刀來剪指甲。父親每次回來,都會站在院內的老杏樹下,取下褲腰上的指甲剪給我剪指甲。每當這時,我都會深吸口氣,我希望記住這來自父親的味道。

歲月無痕,江河永存|懷念我們的父親

父親1958年到河南工作生活,62年來始終鄉音未改,秉性不移,無論走到哪里,但凡有人問他是哪里人?父親都會不假思索地立馬回答「我是山東人」,同時豎立大拇指。父親底氣很足,很有自豪感。

父親半生漂泊,一生磊落。父親始終秉承著乾乾淨淨做人,認認真真做事的原則。即使在他最高光時刻,也未曾給家人謀取任何私利。每每看到子女為生計奔波,父親雖有不舍和遺憾,卻從不後悔。

父親在家排行老小,生活雖有過艱苦,自認為也是倍受父母的寵愛和兄長姐姐們的呵護。幾十年來,父親之於他們的感恩與回饋,堪稱楷模。

父親一輩子省吃儉用,節省下來的每一分錢都用得恰到好處。凡有老家親戚朋友來探望的,除了吃穿用度的打點,父親總會在臨走前為他們買好車票。凡是逢年過節的時候,父親都會親自或委託母親匯款問候。

我的大姑姑享年90多歲,大伯二伯享年都是86歲,二姑今年已是99歲高齡。他們的晚年,父親無一例外的都給予過經濟的饋贈。我相信父親家族的長壽基因,我祈願父親能多福多壽。

父親患病13年,期間因為發燒住過五六次醫院,最長住院時間一月有餘。出院後,父親極少吃藥,憑著母親無微不至的照料,父親以頑強的生命力與癌細胞進行抗爭。讓我一度以為歲月靜好,命運會始終眷顧著父親。真是造化弄人!

父親的《人生雜談》終因病痛的折磨未完成,實屬人生之憾事!父親未寫完的人生雜談,是散落在我們每個人心底最深沉的思念。父親離別周年,萬千思念無以言表。謹以此拙文懷念我們的父親。

歲月無痕,江河永存。

願得父親好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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