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研古鎮
小橋流水,鍾靈毓秀,一座閒適飄逸的城市。
自由的魚,恬淡的納西少女,圍著旅客腳尖打轉兒的小狗,一派祥和自然。無臂漢子的口書,神秘的納西古樂,琳瑯的民間藝術品,一切那麼奇絕唯美。
晚上。滿天星月。柳影婆娑。
踽踽千年青石,翻動了一行行粘滑油亮的詩句。
為著解脫,我龜縮一角。
「千里走單騎」,多麼妥帖的酒吧名字。
我試著放縱自己,在喧鬧陌生的環境中,默默開啟與靈魂對話之門,享受原始涌動的快感。
慢慢攀升的木瓜酒溫,讓我神思恍惚。我忽然想起了去年那段感傷的情感。那個叫書的女孩,我分明是為著離開你而來,卻為何又讓我藕斷絲連?
酒吧一條街。商業化的居民,鎂光閃爍的做作,喧囂乾癟的對歌比賽……理性被瘋狂地淹沒。
我看見現代文明正在衝撞、侵蝕和撕裂古代文明。
和所有被過度開發的旅遊景區一樣,古鎮日漸在不倫不類的裝扮中迷失自己。我忽然有種心痛的感覺,像小孩害怕心愛的玩具即將被人奪走。
點燃一支菸,裊裊的絲霧梳理著我的心緒。
明天,我將離開這座心儀的古鎮,能拿點什麼作為紀念呢?
徜徉思想的長河,我想起了徐志摩的詩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玉龍雪山
我沒有騎過馬,因為我討厭一種動物駕馭另一種動物。
由於索道擁擠,我們才相遇。
小黑,我現在仍有歉意。你今年才八歲,這是一個撒嬌的年齡,一個需要呵護的年齡。
為了救贖我的過失,你不知道,我好多次下來步行,好多次撫摸你乾瘦的臉龐和頎長的鬃毛。
你那天裝束真美,黝黑的膚色,濃長的睫毛,眨巴著一汪多愁與善感。
我感動你的執著和堅強,每天走著相同的道,呼吸著飛揚的灰塵和缺氧的空氣。我理解你周而復始的煩悶生活和心里渴念的夢想。這不,你又借休息的茬兒,偷偷地凝望著藍天里飛翔的鳥兒。
經過玉龍水庫,來到雲杉坪。雪山背襯,雲杉環繞,啁啾的鳥兒,舒緩開闊的草甸,和滿山怒放的紅、白杜鵑,令人目迷神馳。
這是一方美麗絕寰的凈土,相愛的納西男女情死之地。
祖古羽勒排和康美久命姬,多少人在傳送你們的愛情故事!
生命在這里永遠年輕。
快挨近雪山了,我禁不住欣喜和驕傲,那天,我是唯一爬得最高的人。
風「喇喇」作響,舞動我的衣襟和心情。
「安得乘風臨絕頂,倒騎箕尾看神州。」我想起了李京的詩句。
找個避風的平壩。黑黑的馬伕大姐,熟練地為我拍了一張照:身騎黑馬,紳士帽、墨鏡、白手套,左手執韁繩,右手行軍禮。我問大姐是不是很像世界名將巴頓。大姐咧嘴笑得很歡,大概是嫌我人太瘦。
親密接觸殉情谷,那是太陽快下山的時候。
它,聳立無言的高處,見證著一段段悱惻悽美的愛情。
因為有了《一米陽光》的拍攝,更增添了它的神秘。
我手腳並用,艱難地爬上了鞍形的山頂,手腿發軟,蜷縮鞍谷,再也不敢動彈。那一刻,我深切地體驗到了反抗世俗、追逐真愛,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人類的生命,並不能以時間長短來衡量,心中充滿愛時,剎那即永恆。」尼采這樣說。
回望雪山,夕陽的餘暉塗抹雪峰。
遠道而來,沒有玩到雪,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想想小黑的精神,重溫大姐一路高亢的歌聲,我的心飽滿了許多。
瀘沽湖
這湖,源於一場悽美的愛情。
格姆女神和她的「阿夏」瓦如卡拉一場纏綿的約會,為我們留下了一潭幽藍的眼淚。
這又是為快樂而付出的代價。
快樂與痛苦並存。
為了逃避憂苦,我來到這里。
木楞房花樓的風情,可否是真愛的所在?
佇舟湖上,仰望藍天白雲,我突感深不可測的恐怖。
痴情的美人魚,最終還是化作飛舞的泡沫,遠離了那無法擁抱的幸福。
掬一把清涼之水,抖碎一席鱗光。
男人抑或女人,功名抑或利祿,仇視抑或友好……都被扭曲,蛻變,慢慢地,慢慢地,縮小為點,還原成線,最終歸於虛無。
一切都會發生,一切都將過去。
我繁忙在時空隧道里,思考著人生、愛情和生命。
火塘邊的摩梭老祖,安詳、博愛、柔韌和包容,生生不息。
小小女兒湖噴薄的張力,舒綻著母性的偉大,愛的意義。
我渴望為女人而歌,為愛去死。
日漸壘高的瑪尼堆。舞動的篝火。
坐在女兒湖的精神里,我想以成丁禮的方式,告別不那麼順意的過去。誠擎一盞酥油燈,點燃前進的方向。
虎跳峽
江,石,虎,構成了景點。
老虎在此究竟能否踏石躍過峽谷已不重要,因為那石才是這里的主角。
獨一無二的現實存在,註定了那石的不平凡。站在它的面前,水勢磅礴,思想關在了轟鳴聲外。
它是怎麼來到這里的?
或許是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衝突後,它決計出遊四海。離開母體時,它一定像美猴王憧憬未知世界一樣,來了一個優美的自由跳。由於技術幼稚,落地時它把玉龍雪山和哈巴雪山伸出來的光禿禿的腳背砸傷,汗汵汵的,慢慢浸成了一條江。
它獨立江中孤獨嗎?
金沙江的歡快每天都與之擦肩而過,無聊的疼,像飛濺的浪花那樣多。痛到極處便是靜,靜靜地思索時空,很多事情也就釋懷了,少了哀怨和固執,多了淡定與寬容。天生我材必有用,紮根峽谷,胸懷大海,它學會了沉默,學會了用傷痕包裹內心,學會了享受孤獨。它孤單,但不再孤獨。
它有愛情嗎?
你看,它不懼風雨一直站在那里,一定是在等待那擁擠沙流中的意中人,雖然青春一次次錯過,但它仍在固執地等待,直到滿臉皺紋、肌膚隨沙流一層層剝落。隨波逐流的愛太淺薄,經歷荒漠洗禮的愛才深沉,只有非功利的堅守才會收穫真正的愛情。
它的生命有價值嗎?
自然給予它的有形空間實在太小,但內在的充實超越了現實的有限。「苔花雖米小,也學牡丹開」,它佇立江底卻仰望星空。為了成就一個個像老虎一樣的追求者跳躍彼岸的夢想,它甘願默默俯首,千年如一日地鼓起皺褶的肌膚,任憑把自己踏得遍體鱗傷。它堅信,只要有愛就有付出,有付出就有存在,有存在就能鑄就不一樣的精彩。
夢想、堅韌、奮鬥、奉獻……它的精神,感動了我。平凡不平庸,無名卻有名。想想人的一生,何嘗不是如此。
來源:kknews麗江印象·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