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馬和貓是說不到一塊的。但前幾天，我抱著女兒玩的時候，正為女兒做衣服的媳婦突然又笑話我：你忘了你為一隻貓哭過了？
在我沒有長大的時候，家里是養過許多動物、家畜的。但讓我記憶很深的，卻是那匹馬和那隻貓。
那是讀初中的時候。家里決定買匹馬，減輕勞動。通過經紀人，買了一匹挺老實的馬。確實老實，幹活也出力。有時拴在外面，韁繩開了的時候，它便自己跑回來，用它的頭撞門；進棚的時候，它會主動地轉過身來，慢慢倒回去；它常用它溫和的眼睛看著我們，打著響鼻，表示著自己的心情。但它也有不好的地方：它的年齡有些大了，而且它的一隻後腿在走路的時候，會往外撇——略微有點跛。
這是因為那個經紀人沒有告訴我們。他們經常故意隱瞞有些信息。
從此，我的活便多了起來，可以說是充實了起來。那年的夏天，那兩個月的假期，我就是和它這樣一起生活的：早上我用掃帚給它梳毛，它會很老實的呆著，它沒有因為我小而欺我。然後領著它出去了，牽著它，到草地上，讓它吃飽。我可以把它拴起來，自己玩個高興；而且有一次我沒有拴它，任由它自己活動，我跑別處玩去了；等我意識到這樣做不好、心驚肉跳地跑回來的時候，它還是那樣悠然地吃草。我們相處得很好。
但是，有一次，我用繩子抽了它。那天天晚了，它還沒有吃飽。要回家了，它還要吃，我就使勁拉它，可卻拉不動。不知我從哪里來的勇氣，用韁繩抽了它。它停止了吃草，用它溫和的眼睛看著我，然後，跟著我走了。
後來，因為許多那時我不明白的原因，又把它給賣了。本來，事就這樣過去了，畢竟一個牲口，是給人服務的，沒有什麼值得記憶的。
上高一的時候，有一天上學去，走到村後的時候，聽到面前的一聲馬鳴，伴著長長的響鼻。我無意地看了一眼，是一匹老馬拉著一輛排車。我繼續走我的路，但那馬車卻停了下來，還是長長的響鼻。我又看了看。那馬夫有些莫名其妙，便把手中的鞭子抽了過去：「駕，駕。」它又走了。
從我面前過去的時候，它的眼神很溫和。它還往回仰著頭看我。當我從後面看它的時候，我才注意到它的一條後腿，走路的時候往外撇，那是一條微跛的腿。
我突然認識它了！於是，它的所有的在我腦子里的記憶就全都涌了上來，很清楚，很鮮明，而且再也沒有忘記。後來我把這事和我母親說起來的時候，她說：馬是好馬，不想賣，可養不起啊。
那隻貓，我非常喜歡。
它剛斷奶的時候就給抱了來。它與別的貓沒有什麼區別。小的時候挺頑皮，有時也會追著自己的尾巴玩半天。我經常逗它玩，但因為它的敏捷與靈巧，我的手常被它抓出些痕跡。慢慢地長大了，它的本領也不斷增強。為了一隻麻雀，它會從地上追到牆上、到屋頂上；它也經常把飛著的蒼蠅撲下來，一直到它不會飛了才沒有興趣；它把我家的耗子抓光了後，便又到鄰居家里捉。它常常滿足地回來，並且還要咬著只死耗子。為此，家里的人沒少費勁往外丟死耗子：那些死耗子它吃不了，放在那里會腐爛變味。
它一天天長大，體形也變得格外漂亮：黑亮黑亮的毛，只有它的鼻頭和它的四個爪子是白色的；它有一條特別長的尾巴，同它的細長的身子（包括頭）一樣長。老人們說這是少見的狸貓。我沒有考證過狸貓是不是稀罕的品種，到現在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狸貓。但有一天夜里，聽見外面雞也叫，那隻貓也叫，伴著打鬥的聲音。打開院子里的燈，發現是它正在和一隻黃鼠狼咬架。想必是那隻黃鼠狼要偷雞吃，而貓不讓。最終是黃鼠狼敗走了。為此，它便得到了家人的進一步寵愛。我也更喜歡它了。
後來，高中快畢業了，有個星期天回來後，我沒找到它。原來，有一天它去咬鄰居家的雞，讓鄰居那個潑婦在大街上罵了一通。母親一氣之下，便把它拴在家里一天。這一天中，它不吃、不喝，整整地叫了一天。第二天，母親把它解開了，可它卻變了，整天趴在家里，不再捉耗子。母親說它拴出痴巴病來了。再後來，有一個到處收購貓的，母親就把它賣了五元錢。
就五元錢！
我很難過。後來，我把女朋友帶回家，母親和她說家常，就有我為這隻貓哭的故事，還說我因此沒吃飯。然後，媳婦就經常拿這說我的笑話了。
這就是那馬和那貓的事。
來源：kknews精美散文：那馬，那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