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談】我人生的第一張數字繪畫作品

1997年底,我剛升初中二年級。一天上午的某節副課上,班主任神秘兮兮地闖進教室,要全班女生出門排隊去一個地方。

課後,女生們表情僵硬地回來了,卻不約而同地對剛才的去向守口如瓶,說是老師不讓透露。於是所有的好奇和猜測一直持續到了下午第二節課,全體男生如約被帶到了一個能看投影錄像的階梯教室。

站在門口迎接我們的是學校的衛生老師——部分滿臉壞笑的男生早就猜到了,這是一節生理衛生課。對學校這種鬼鬼祟祟的舉動,同學們普遍的理解是,老師不好意思自己給我們上,所以才用了錄像的形式,而且,為了最大限度防止尷尬,不得不男女分開上。

【白夜談】我人生的第一張數字繪畫作品在網上找生理衛生幻燈片時,我發現似乎所有人初中時都有類似的捂臉體驗

生理衛生教育錄像開始了。各種不堪入目的照片、視頻和解說詞撲面而來,把那些最調皮的男同學都震撼得不知所措。強裝鎮定的我正和我的好朋友聊剛買的新遊戲,班主任突然走過來輕聲叫我們兩個人跟她出去一下。一到門外,原本也滿臉羞澀的班主任就像屏了2分鍾的氣終於能呼吸了一樣,開門見山。

班主任是英語老師,她接到學校通知,要她為下周的一節公開英語課做准備,聽課的是幾個區領導。為了表現出學校的與時俱進,班主任想更多地體現多媒體教學的優勢,因此需要一些用電腦繪制的圖片做幻燈課件素材。

班主任知道我挺會耍電腦的,而我又是宣傳委員,那位好友一直是我出黑板報時的助手,我畫畫,他寫字,所以這麼個美差落到我們頭上天經地義。班主任想要一張上海花園飯店的外景,以此作為中學生為老外指路的情景對話的背景。我剛巧自幼起就特別喜歡那附近的環境,對那飯店的外觀和周圍環境了如指掌。

【白夜談】我人生的第一張數字繪畫作品

爸爸買回家辦公的奔騰100從Windows 3.1到Windows 95一直使用的是英文版,也就是說,在Windows 98發布之前,我從未使用過中文作業系統。此時學校高中部的機房已經有奔騰133的電腦了,而且全部安裝了中文版Windows 95,而初中部只有一堆寒磣的黑白顯286,所以當兩個初中生來到夢寐以求的「奔騰」機房時,自然喜形於色。

【白夜談】我人生的第一張數字繪畫作品97年我家電腦的截圖。桌面上那個綠色圖標是那年的年度飛行模擬遊戲《簡氏長弓阿帕奇》

班主任似乎也很理解和羨慕我倆不用看那惡心錄像的運氣,在匆匆描述了她的需求後,就可憐巴巴地趕回階梯教室繼續屏氣去了。臨走前,她居然告訴我們,如果時間不夠用,下一節課她會替我們跟任課老師解釋一聲,我們可以安心把這活兒幹完。那感覺就和即將被執行槍決的人突然被宣布無罪釋放差不多。

我用的畫圖工具就是Win 95中的「畫筆」程序(後來改名為「畫圖」)和手里的滑鼠。「畫筆」工具我過去常在家里用,還多次嘗試用它畫一些比較復雜的透視練習,但都由於英語不過關導致許多基礎功能和操作無法掌握而半途放棄。

這回,在中文版Win 95的幫助下,「畫筆」中的許多功能我終於明白了它們的作用和用法,默默感嘆這個工具是如此之強大。朋友出主意,我操刀,那張《花園飯店》並沒有耗費我們多少時間就大功告成,剩下的一節多課的時間我們能在機房里胡作非為了。

1996年7月3日,《天煞——地球反擊戰》公映,11月,電影的LD鐳射碟發行。在《科幻世界》雜誌上「科幻影視」欄目的推薦下,我第一時間買到了盜版「大碟版」VCD。為什麼叫大碟?因為鐳射碟真的很大。在經歷了《天煞》那永不落伍的特效場面和激昂配樂洗禮之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我總是莫名地蠢蠢欲動,卻又說不清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沖動。

【白夜談】我人生的第一張數字繪畫作品我96年底買的這張VCD像龐貝古城出土陶土器皿一樣被我小心保存至今

就在全班同學經受著性知識啟蒙折磨的同一時刻,我終於知道那個沖動是什麼了。我要把《天煞》中的那個最驚悚的場面畫出來。

半小時後,一張外星飛船蹂躪帝國大廈的全景圖出現在了學校的15寸CRT顯示器上。

【白夜談】我人生的第一張數字繪畫作品那天我從學校帶回家的那張磁碟上的原始.bmp格式文件

兩節課的時間過得很快,在把花園飯店外景圖給班主任交差後,我問計算機老師借了一張軟盤,把這幅沒畫完的作品拷貝回家,想在家里的英文系統上好好地返修了一下。但是最後,我還是因為強迫症發作,在周末把它推翻重畫了。這一次畫得細節更多,畫幅比例也更舒服。

【白夜談】我人生的第一張數字繪畫作品這就是那幅作品的最終形態

上面的這張截圖並不是97年畫完就截的,而是在2000年的某天清理硬碟時找到這張作品後,特地全屏截圖保存下來,用來在OICQ上發給網友炫耀用的。

24年過去了。從技術上說,《花園飯店》才是我人生中第一幅完成的數字繪畫,但在我固執的觀念中,那隻是一次「任務」,一件不得不做的工作,只有這張《帝國大廈的毀滅》才是我真正的第一幅數字「作品」。

前文說過,在生理衛生課多年之前,我就在家里多次嘗試用「畫筆」程序畫畫。我9歲左右的一節周末繪畫課上,老師在課堂上要求學生根據一張日本榻榻米房間的照片畫出一個平行透視的版本,作為基礎透視課的最後一次總結性練習。他給這幅畫起名為「日本房間」。

下面這張就是我在家企圖用畫筆進行數字版復刻的失敗嘗試:

【白夜談】我人生的第一張數字繪畫作品本圖半途而廢於1995年

【白夜談】我人生的第一張數字繪畫作品

「歡迎來到地球。我管這個叫做第一次生理衛生課。」

 —— CaesarZX(Will Smith)

來源:遊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