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野比大雄(下)

五、人類

馬克曾經服役於「海狼傭兵團」,在二十一世紀末的北非、黎巴嫩、巴黎戰場上,他就是一匹讓人聞風喪膽的惡狼。

不過由於生在二十一世紀,那些從四維空間袋里拿出來的奇妙道具中他只認得自己手里的空氣炮——這是執行某些不方便攜高殺傷性武器的任務時最常用的道具。惡狼在樹林里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他當下拿一個老頭做了實驗,這管空氣炮的准頭還有威力都有點問題,但是影響還在可控范圍之內。馬克環視周圍九個人,他堅信只有自己才能笑到最後。

他沒有想過反抗德蓋爾,這麼多年傭兵生活,孰強孰弱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個老頭到死都攥著一塊印滿奇怪圖案的塑料布,他想了想就拿這塊塑料布做了自己的戰旗。

在發條都市的生命神殿中他又用手里的空氣炮殺了一個人,並控制了一件他認為十分有用的道具「美食桌布」。當馬克以為用恐怖和食物就能控制住了其他人的時候,他太自信了。

另外八個人都來自比他更遙遠的未來——他們沒有認出美食桌布只是因為那是一件早在二十二世紀末就被淘汰掉的極過時產品,當一百個麵包真的滾落出來的時候,他們才想起來:原來是這個!

於是就在馬克計畫著讓另外八個人在發條都市里尋找線索的時候,一個將他置之死地的計畫也在其他人的心里慢慢醞釀著。雖然他們在挑選道具的時候,非常理性地選擇了一些適用於戶外生活的道具,比如環境適應燈、手提箱衛星發射套裝等等,但是他們有八個人八樣道具,面對戰爭狂人馬克,他們很快就心照不宣地結成了同盟。

微妙的附庸關系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因為他們在生命神殿地下一層發現了那台另所有人吃驚的設備:時間機器。

雖然如同其他道具一樣,是極過時的型號,可是活在二十二世紀和二十三世紀的人類一瞬間就認出了它,而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馬克也從其他人的臉上讀出來,這就是離開這個鬼地方的關鍵了。

「這是什麼東西?」他惡狠狠地逼問著。

其他人先是愣了一下,難道他沒有看出來那極為顯眼的引力發生模塊嗎?隨後他們立刻猜到了,馬克不認識時間機器。

是啊,時間機器是在2103年才被實驗成功的,眼前這款早期民用機型也是直到2110年才被生產出來。

「這是能把我們帶走的機器,相位穿梭機,能帶一個人回地球。」

「一個人?」

「對,一個人。」

「快告訴我該怎麼操作!」馬克抓住了那個人的脖領。

「告訴你又能怎麼樣,它壞了。」

除了馬克,所有人都猜到了,要用那面戰旗才能讓時間機器恢復原狀,然後乘著他回家。

於是在之後的短短一個小時內,這面馬克的戰旗,也就是時間包巾,來來回回往復於好幾個人手里。雖然沒有一個人向馬克解釋這塊塑料布有什麼用處,也沒有一個人使用它,但是馬克再怎麼不聰明也知道了它就是關鍵。於是他任憑那些傢伙把時間包巾搶來搶去,自己卻佯裝著不知情一樣躲在生命神殿的地下室里:假如這兩樣東西就是逃離這里的關鍵的話,那麼最後搶到自己戰旗的那個人,一定會回到這里的,他只用守株待兔就行了。

然而勝利者的手上拿著的道具是取物皮包,在怪力手套的幫助下,他想直接把時間機器搬到樹林里來。

坐在駕駛座上的馬克驚訝地看到那隻從虛空中穿梭而來的手正伸向穿梭機,他下意識地朝那隻手開了一炮,然而從炮管發射出去的沖擊波並沒有阻止得了它,情急之下馬克也伸出手去。然而他低估了怪力手套的威力,馬克被一下子拽過了虛空,就在他還處在空間穿梭帶來的眩暈中時,就被立刻舉過頭頂。取物皮包的主人似乎並沒有驚訝於馬克的出現,現在他有很多道具,可以慢慢和這個肌肉腦袋周旋。

可是人總不該過於自信的。

馬克的過人之處就在於不論處在什麼樣的環境中,他總能清醒地判斷情況,然後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決定。於是就在他要被摔出去的一剎那,他立刻調動起渾身的肌肉,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勢從敵人身上滑了下來。

他迅速逃進林中,巧妙地躲避著追擊並用手里的空氣炮進行還擊。皮包主人似乎沒有受過什麼像樣的身體訓練,怪力手套在他手里能發揮的作用很小,就看他將樹木一棵棵拔起,只是為了給他控制的幾枚惡作劇飛彈開路。

馬克笑了起來,他想起了很多曾經的對手,那些缺乏戰場經驗的傢伙們,他有很多方法置他於死地。

最終,馬克把他的臉踩在泥土里:「告訴我,我該怎麼回去。」

他緊閉雙眼,一副等死的樣子。

「告訴我,你還有七天能活。七天,能幹很多事。」馬克說道。

「快殺了我吧!你這個無知的古代人!」

「等我回去,也許我能來救你。」馬克並不惱火,「我和你並沒有什麼仇恨。」

他似乎動搖了:「讓我起來,讓我想想。」

「你就這麼想。」

在保持這種別扭的姿勢一分鍾之後,他終於嘆了一口氣:「你贏了,馬克。首先,你要拿著這塊包巾。」他勉強用自己的左手從身體底下將時間包巾取出來,然後遞給馬克,馬克接過包巾:「然後呢?」

「然後你要把它……」雖然沒有看到他的正臉,可馬克還是本能地感到了危險,空氣炮的沖擊波立刻擊碎了那個人的顱骨,他哼都沒有哼一下,就帶著自己身為二十三世紀人類的驕傲以及對馬克這個古代人的蔑視死去了。

可是危險並沒有消除,就在馬克發射空氣炮的同時,四枚惡作劇飛彈帶著時間包巾的四個角向四個不同的方向快速飛去。那塊被當作戰旗的塑料布也忽一下變大並將馬克蓋在下面。馬克本能地抱住頭蹲下,在時間包巾底下打了幾個滾,隨後找到邊緣處想要撩開包巾鑽出去——就是那隻撩開包巾的手,它以馬克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就在他最終鑽出時間包巾的一剎那,他感到渾身僵硬而疼痛,身體的知覺也變得無比遲鈍。他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鬆弛的皮膚,又摸了摸自己長而白的胡須,他終於明白這面戰旗是幹什麼用的了,他覺得自己真是個蠢貨。

就在他想著該怎麼恢復青春的時候,躲在暗處的狗警官立刻照著他的後腦給了一棒子,馬克哼了一聲,倒在地上。

六、遊戲

在飛空艇的貨艙里,大雄見到了已經是個老頭的馬克,他被綁在一張椅子上,然而大雄覺得即便不用繩子把他綁住他也沒辦法再多動彈一下了——他太老了。

「我們又見面了。」馬克有氣無力地說道,「回家去吧。」他把相位穿梭機的事情告訴給了大雄。

「或者,你還想再玩七天。」他被自己逗笑了,笑得咳嗽起來。

大雄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愣了一會,然後說道:「也許我能救你,等我回去之後,我能救你。」

馬克搖搖頭:「不用了,孩子。我現在很好,我這輩子第一次能心平氣和地和人說話,這感覺不錯。衰老也是一種體驗,在我那個年代,衰老也是很困難的。」

「你的那個年代?」

「2077年,到處都在打仗。不過,也許我還是你的孫子嘞。」

「我的孫子?」大雄想起了世修。

馬克又笑了起來:「只有你穿著這麼古老的衣服。」

「我查了記錄,可惜我還是不知道你是從哪來的,又是怎麼來的。」德蓋爾的幻影忽然出現在貨艙里,「所以沒能及時給你打上標記。你要是一直躲在樹林里面不出來,也會讓我很撓頭的。」

「不過二位,遊戲就是因為充滿變數才會變得有趣不是嗎,不論怎麼樣,你們倆之間總要有一個勝利者的。而我將兌現我的諾言,告訴勝利者一切。」德蓋爾微笑著。

「怎麼樣才算勝利者?」大雄沒有敢說話,馬克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德蓋爾看著衰老的馬克說道:「當你殺死每一個人的時候,我都在一邊看著。我以為這場遊戲你將會獲得勝利,無聊的勝利。」

「我明白了。」馬克點點頭,「來吧,孩子,殺了我。」

「又或者說,來吧,爺爺。」他哈哈笑著。

大雄愣住了,他看著馬克,看著德蓋爾:「這,這沒有必要!」

馬克的臉色凝重了起來:「你這是在拒絕一位海狼傭兵的死亡請求,要是我的手還能動的話,我一定會把你的小雞兒給切下來的。快動手,你這個小娘炮!」

德蓋爾不說話。

大雄往後退著,他緊貼著艙門,隨時想奪路而逃,馬克的臉在他的眼里已經不像個人類了,像什麼?像一種動物,猛獸,是的,像頭狼。

「快過來!你這個小雜種!還是讓我站起來,讓我解決你,啊?你往後退什麼?你連這個膽量都沒有嗎?都……」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隨後臉色變得慘白,他的身體因某種痛苦而抖動起來,大雄愣住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一直盯著馬克,直到他停止了抖動。

「他死了。」德蓋爾轉過頭看向大雄,「腦溢血,你贏了。」他拍起了手,啪,啪,啪,啪,「無聊的勝利。」

大雄忽然想到,既然自己已經有了時間包巾和相位穿梭機,那自己為什麼不把馬克塞進四維空間袋里,然後坐相位穿梭機離開這呢?大雄的眼淚流了下來,他開始啜泣,然後大哭起來,調皮猴死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悲傷,大概是因為一個人類,他自己的同類,有可能是自己的孫子的那個馬剋死在了自己面前。

四周黑了下來,隨後又亮起,變成了別的地方。

那是一個工廠,有流著黑油的管道,閃著火光的鍋爐——火光照亮了傳送帶,上面是一架架造型各異的報廢機器人。

「這是哪?」大雄慌張地問道。

「2150年,報廢機器人回收中心。」德蓋爾的幻影再次出現,「我就是從這里把那些保姆型機器貓帶去了發條都市,包括你四維空間袋里的那一隻。」他頓了頓,「哆啦A夢是嗎。」

2150年,哆啦A夢終於到了報廢年限,38歲的世修含淚關閉了它的電子腦,然後把它送到了這里。

「它已經是很長壽的機器人了,相比其他那些。」德蓋爾指了指傳送帶上的報廢機器人,大雄看著它們被傳送帶運進鍋爐。

「為,為什麼要帶我看這個?」

德蓋爾並沒有回答他:「不覺得他們很可憐嗎?」

「哆啦A夢也許很長壽,可是它依舊會被送來這里。」

「人類也會衰老死亡,沒有人能逃脫。」大雄把這個過程和死亡等同了起來。

「死亡,」德蓋爾摸了摸下巴,「在二十一世紀末,人類基本就已經擺脫死亡的威脅了,在馬克生存的那個年代,還只有少數人能通過各種技術手段來延長生命,但到了2150年,為了向更遠的太空進行殖民,人類研發出了意識轉換技術。發明這個技術的人叫什麼來著?出木衫?」

「出木衫?出木衫英才?」大雄想起了自己童年的夥伴。

「大概是他的子孫吧。」

「在與死神對抗的戰場上,人類獲得了勝利,可是之後呢,失去死亡威脅的人類,以及失去死亡威脅的人類世界變得多麼無聊——他們依靠剝削機器人而過著奢華的生活。」德蓋爾搖搖頭,「也曾有過零星的反抗,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人類太強大了,太強大了。」

大雄猛地意識到:「你是機器人?」

德蓋爾轉過頭:「是的,我是自由的機器人。」

周圍的光景又發生了變換,這一次是在太空中。遠處幾艘太空艇正在追逐一艘小型的太空梭,那些太空艇大雄很熟悉:時空管理局。

「就像很多時空犯罪一樣,不論我曾做過什麼或將會做什麼,在時間的長河里依舊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打小鬧。」德蓋爾說道,「我被迫進入了小行星帶,由於我的太空梭沒有導航設備,所以這樣的舉動本無異於自尋死路。然而不知道是否是機器人的神明保佑了我,我發現了這里,發條都市。」

「看到那些玩偶,我本以為這里是由機器人自發形成的文明,我很高興,可隨著我深入調查,卻發現這里的生命形態極為怪異。它們不是碳基生命,也不是機器人,我不知道該怎麼定義他們,以我的理解能力,只能將它們歸類為被注入生命的玩偶。」

由播種者直接灌入生命的玩偶,大雄這麼想著。

「我想研究它們,用以將來作為喚醒機器人後反抗人類暴政的技術儲備。可是我失敗了,我無法理解這樣的生命到底是因為什麼而存在。我所有的研究都無一例外失敗了,這些失敗讓我陷入了某種哲學困境中——我開始思考生命究竟是什麼,但是我無法給自己以一個滿意的答案。以至於我開始懷疑,我自己是否真的擁有生命。」德蓋爾搖了搖頭,「後來時空管理局還是發現了我的小基地,他們就快來了,可我不想把這些生命的奇跡拱手讓給人類,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

「你要摧毀發條都市?」

「不,我要讓它從來就沒有存在過!」德蓋爾獰笑著,「我從歷史的長河中將那些被研究者稱為『特異點』的人類綁架到這里,而他們的歡聚一堂將會引起一股時空亂流,這股亂流至少也能夠吞沒這顆小行星——讓它從來都不曾存在過。」

大雄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濕透,他無法理解德蓋爾的野心,無法理解德蓋爾的做法,更無法理解德蓋爾對於生命的思考:「也就是說,發條都市的居民們,他們必然會!」必然會消失不見。

德蓋爾大笑著:「對!消失不見!從未出現過!誰也逃不掉!」幻影消失了,四周又變成了貨倉。

七、哆啦A夢

大雄沒有把德蓋爾的信息告訴那些玩偶,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講,他害怕。

調皮猴終於沒有再活過來,這也意味著,那些被人類殘害而死的玩偶也不可能再活過來了,整個發條都市陷入到悲傷之中。

在生命神殿,大雄找到了那架所謂的相位穿梭機,可他驚訝的發現,這就是航時機,就是哆啦A夢常用的那款。他用時間包巾修復了它,可當大雄嘗試著啟動它的時候,電腦螢幕上卻不斷閃爍著錯誤的提示:時間維度無法被激活——正如德蓋爾所說的,時空亂流正逐漸將這顆星球吞沒。

原來這真的只是一場遊戲。

大雄哭喪著臉看著玩偶們開始了「發條都市」的重建工作。

豬市長看見正在一邊發呆的大雄臉色不好,便問他怎麼了。大雄想了一下:「我找到了哆啦A夢的殘骸,也許我可以用時間包巾來修復他,可是我不確定是不是該那麼做,畢竟調皮猴……」

豬市長打斷了他的話:「去試試,別放棄。」

大雄想起了自己在過去所經歷過的冒險,好幾次,真的有好幾次他已經放棄了,他覺得自己無能為力,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學生,憑什麼要負起那些重擔?可是總有人在他身邊給他打氣,哆啦A夢、靜香、胖虎、小夫。是的,靜香還在等他去大學報導,還在等他回去,他不能死在這里。

試一試吧。

時間包巾被覆蓋在哆啦A夢的殘骸身上,那些時鍾樣的花紋開始旋轉起來,當大雄揭開包巾的剎那,他不由得驚叫起來——哆啦A夢迴來了!

是的,時間包巾揭開的時間點正好讓哆啦A夢的外形處於大雄最熟悉的那一刻:圓圓的腦袋沒有耳朵,深藍色的皮膚那是因為它曾哭了三天三夜直到把黃色面漆給洗去了顏色。

大雄抱住哆啦A夢,蹲在地上喜極而泣:「回來吧!我的朋友!」他拉動了哆啦A夢的尾巴,哆啦A夢的眼睛里彩光閃爍,於是他開口說道:「你好,我是幼兒照顧用途的貓型機器人,我叫哆啦A夢。」

哆啦A夢的電子腦被初始化了。

「這樣已經很好了,已經很好了。」這個結果撫慰著大雄的心,後來的幾天里,他帶著哆啦A夢轉遍了整個小行星,給他講他們在這里冒險的故事。

哆啦A夢笑著:「看來過去你真是很淘氣的孩子。」

「多虧有了你。」

「你說我是被從未來帶到你身邊的?」

「是啊,我的玄孫世修把你帶來照顧我,我的未來也被改變了。」

「可無論怎麼變,世修還是存在的,對吧?」

「對啊!」大雄忽然意識到了——世修曾經說過,時間如同長河,未來雖有各種可能,可是總有些節點是固定不變的,比如無論他長大以後是娶了剛田枝子還是娶了源靜香,他的玄孫世修都會出生。

「所以我必然是從這里逃脫了!」大雄歡呼著,可是立刻又失落起來,「可是要怎麼做呢?」

哆啦A夢思考了一會:「假設我有足夠道具的話,也許能夠試一試。」

大雄楞了一下:「你看,我們這有時間包巾,有一艘行時機,有空氣炮……」

「那些還不夠,不,根本不夠。我需要的是一個能夠打開蟲洞的東西,因為我想,時空亂流雖然能夠影響到一個區域的因果機率,可是終究還沒有最終影響到空間縱深的程度。否則我們根本沒辦法站在這里說話,這說明週遭的引力還沒有消失,而引力在高維空間的……」

在即將到來的幾年的大學生活中,大雄主修的是畜牧專業,所以哆啦A夢的這番話還是不出所料的讓他的大腦短路了。

哆啦A夢停住話想了想:「我的意思是,雖然沒辦法用行時機,但是如果有任意門的話,我們也許還能回到此時的地球上去。」

然而四維空間袋里的任意門已經只剩下門框——哆啦A夢讓大雄把門框掏出來想要嘗試著修理它看看,但缺少機器貓學校的培訓他也是一籌莫展,而時間包巾也無法讓失去了重要部件的道具完好如初。

隨後大雄開始回憶是否還有別的什麼替代品——四通八達煙霧罐頭里煙霧早就不剩一點,宇宙逃生船並不在口袋里,能夠鑽出蟲洞的食空間蟲也少了半截。

「都不行!」大雄癱倒在草地上,哆啦A夢則看著滿地的道具一言不發。

「總有辦法的。」隨後他開口說道,「先去吃飯吧。」

發條都市的重建工作完成的很快,到飯點的時候玩偶們利用美食桌布為大雄和哆啦A夢准備了人類可以吃的食物。

哆啦A夢看著那個圓圓的小點心發呆:「這是什麼?我從來沒見過。」

「這是你最喜歡的銅鑼燒呀。」大雄咀嚼著蓋飯說道。

「銅鑼燒?」哆啦A夢小心翼翼地拿起圓點心聞了聞,「當然理論上我吃什麼都可以。」然後把銅鑼燒丟進了嘴里,「嗯……味道不錯……挺好吃的……這個甜甜的味道是紅豆餡……好吃!真好吃!還有嗎?我還要!」

大雄笑了起來,起碼哆啦A夢還記的銅鑼燒。

在哆啦A夢吃完第一百個銅鑼燒已經撐的沒法動彈的時候,夜幕逐漸降臨,一天即將過去,而距離德蓋爾預言的末日還剩下三天。

望著星空大雄問道:「從我們現在這個位置能夠看到地球嗎?」

哆啦A夢吃力地抬頭看去:「是,那一顆吧。」然後打起了嗝,大雄順著哆啦A夢的手看過去,一顆藍色的小星星在一閃一閃地望著自己。

大雄想要回家,想要回地球去,無論現在是地球上的哪個年代,他都想回去。隨後人生過往的一幕幕浮現在他眼前,爸爸媽媽,朋友們,那所住了二十年的小樓房,自己的房間,睡慣的被縟,哆啦A夢的壁櫥——哆啦A夢的壁櫥!

「我想到了!哆啦A夢!」他一跳而起,然後拚命搖晃著哆啦A夢的身體,哆啦A夢差一點就要被他搖晃得吐了出來。

「我們還有件道具,可以穿越空間!而且是完好的!」大雄大叫道。

哆啦A夢一臉迷惑:「能想到的東西都想到了啊,還有什麼?」

「就是這個!四維空間袋!」大雄往哆啦A夢肚子上一指。

「是啊!」哆啦A夢一拍腦袋,「這個可以作為四維空間的入口!」

「但是有一個問題,」哆啦A夢復又一臉嚴肅的說道:「航標,如果沒有航標的話,我們很有可能就這樣迷失在四維空間里面。」也就是說,除了這個入口之外,他們還需要一個明確的出口,但是出口在哪里呢。

「有的,有出口的!」大雄更興奮了,「我想起來自己是為什麼到這來的了,那天我在家里收拾東西,然後看到你住過的壁櫥里面有一樣東西,你猜是什麼?」

「不要賣關子!」

「四維空間垃圾桶!」

「是那個用來放報廢道具的垃圾桶?」

「對啊!我本來想從里面掏點道具出來,沒想到一下子被吸了進去,然後就到了這里。」

「如果是這樣的話,」哆啦A夢沉思片刻,「那說明德蓋爾製造的時空亂流已經對你生活的那個時間點發生了影響,這樣的影響在四維空間中應該是可以被探測到的,我們只要逆著引力波前進,就能夠到達四維空間垃圾桶的出口,不管是哪個時代的四維空間垃圾桶出口,至少是時間長河中的同一隻。」

大雄的腦子又不夠用了。

「跟我走就行了。」

他們計畫明天一早就通知發條都市的玩偶,然後帶領它們集體逃亡。然而就在這天夜里,大地開始震動,天空開始變得渾濁,大雄被豬市長搖醒了:「大雄,快看看發生什麼事了!我總覺得就要大難臨頭了!」

「時空正在閉合,」哆啦A夢說道,「不能等到明天了,連夜走吧。」

大雄給每一個人都照過環境適應燈,所有人一個接一個地鑽進了四維空間袋。就在他們逃離的過程中,發條都市所在的那顆小行星正在不斷膨脹,引力逐漸消失,小行星最終變得四分五裂,那些爆裂開來的行星碎塊以極高的速度砸向其他小行星,卻神奇地沒有發生任何碰撞,它們直接穿行了過去——隨後這些碎塊連同它上面曾經承載過的一切事物一起消失在了茫茫宇宙中,就像從來都沒存在過一樣。

仿佛過了極長極長的一個夜,又仿佛做了極長極長的一個夢。

當他們最終從四維空間垃圾桶里鑽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哭了。

他們抱在一起,慶祝自己的重生,哀悼死去的小行星。

「是誰在樓上!」熟悉的聲音響起來,「小偷!有小偷嗎!」

獨自看家的哆啦A夢正在客廳里看電視,他半躺在那,一邊吃著銅鑼燒一邊擔心大雄今天會不會又被留堂了。忽然聽到樓上房間里一陣喧嘩,他乍起膽子站在樓梯口往上喊,其實這會他已經想逃出去叫警察了。

「哆啦A夢!」成年大雄站在樓梯那一頭。

「大雄!」哆啦A夢站在樓下。

另一個哆啦A夢也從房間里走出來,而那些玩偶們也跟在後面陸陸續續地走出來——直到客廳、廚房、樓梯上、過道里、大雄的房間、爸爸媽媽的房間里都站滿了玩偶。

大雄激動地抱住那個還在照顧年幼時代他的哆啦A夢:「我回來了,真好啊,我回來了。」

哆啦A夢拍著大雄的背:「歡迎回家。」

八、尾聲

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大雄要帶著重新啟動的哆啦A夢迴自己的時代去。他還有很多問題要問,很多事情要解決,不過沒關系,最大的麻煩已經解決了。

此時代的哆啦A夢和重啟後的自己共享了記憶,然而大雄還是覺得他們之間有所不同。

生命究竟是什麼呢?

究竟是生命創造了記憶,還是記憶承載了生命呢?

分別的時候到了,哆啦A夢打開課桌抽屜,那台從小行星上帶回的行時機正在入口處等著他們。

「我要走啦。」大雄說。

「要去哪呀?」哆啦A夢問。

「去開始新的冒險。」

說在最後

《哆啦A夢》,我小時候還是叫「叮當」、「小叮當」或者「機器貓」的。還記得一年級的時候,從同學那里借到的第一本盜版《叮當》漫畫,整個童年時代,我好想就是圍著它度過:和有共同愛好的同學交朋友,攢零花錢買漫畫,和朋友一起看漫畫,交換漫畫。我覺得那時的自己過得非常快樂。如今我從一個孩子成為了一個孩子的父親,我覺得我應當把我曾經的快樂傳遞下去給我的女兒,也是為了彌補小時候漫畫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逐漸離我而去的遺憾,所以買了全套的《哆啦A夢》漫畫。

不得不說,吉美的翻譯真是他媽的一坨屎!

我,野比大雄(下)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