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海岸華人房東迷惑行為:起源

各位好啊!又來與朋友們閒聊了,之前和大家分享了一些房東的故事,看了這些故事後大家可能會有些許疑惑,美利堅的華人房東們為何都如此驚世駭俗,這次就換個角度和大家聊一聊海外部分華人的生存狀況,也分享一些本人在海外生活的感受。當然這些都是我個人通過接觸到不同的人和結合身邊的環境,從而產生的一些想法和感悟,不具有任何的代表性,也更談不上權威性,畢竟有誰能夠真正的去定義生活呢。

八月的西海岸迎來了一年當中最熱的天氣,將近36攝氏度的高溫炙烤著每一位街上的行人,此時遠處的地平線突然出現一眾未知生物,左搖右擺、步履蹣跚的緩緩向我走來,透過刺眼的陽光我很難分辨出那是什麼,不過又有一抹似曾相識的氣息使我迷惑。我不曾去過充滿野獸的亞馬遜原始叢林,也不曾體驗過印度貧民窟充滿排泄物的公共廁所,但我好像又記得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那是在萬家燈火中和一群房東發生過的第三類接觸,直到微風吹起,天色漸暗,美利堅的華人房東們也圍坐在篝火前,回憶著彼此獸化前的那些故事。

混沌

初到美國,大部分華人都面臨語言的問題,如果是家庭條件稍好的人,在有足夠經濟能力去解決生活問題的同時,可以專心花費時間在學習英文上面。但對於那些經濟狀況一般甚至是借錢出國的人來說,到達美國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賺錢還債,在面對生存問題的同時還有語言問題以及文化差異。

這部分出國群體大多數年齡偏大,他們要放棄幾十年來的生活習慣,面對全新的社會體系,一切都要從零開始,此時他們的社會競爭力甚至不如美國當地的流浪漢,因為就算是流浪漢也最起碼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那麼比較適合他們的工作就要偏向溝通較少,容易上手的體力活,由此就產生了幾種專門面向美國新移民的工作:中餐廳的打雜、倉庫的打包工人、裝修工學徒、華人超市理貨員等等,這些都是新移民群體的工作首選。這些工作的共同點是工作時間長,工作強度大,收入較低,而且還會有一些黑心老闆去故意壓榨新移民員工。

而對於這些人來說,完全陌生的外部環境和異常困難的溝通,把他們和整個社會完全割裂開來,每天兩點一線往返於住所與工作的生活。身體和心理的雙重高壓,迫使精神狀況漸漸出現一些不可逆的惡性變化,例如脾氣暴躁、性格古怪、喜怒無常。

這其中有些意志力頑強的人,在每天高壓的生活之下沒有完全喪失心智,利用空餘時間學習英語,在解決了語言障礙後開始學習一些手藝,多年後終於擺脫了這種生活,開始從事一些對年齡要求不高,但需要掌握一定技能的工作。這類工作的收入也還算不錯,他們有的從裝修學徒變成了裝修師傅,從餐廳打雜變成了餐廳老闆,還有些去從事水管工和汽車維修類的工作。但也有一大部分人,在天昏地暗的異國打拚中堅持了數年,攢了些錢最後選擇回國。

留下來的人,有一些選擇申請國內的家人一起來美團聚,也有一些人的家人不願意來所以從此變成了兩家人,辛勞打拚數年最後落得個妻離子散的下場,著實令人唏噓。

東西海岸華人房東迷惑行為:起源

記得那是到美國的第二年,結束了高中學業的我打算去打零工,在一家餐廳當收餐員,工作內容就是客人吃完離開後收拾餐具和打掃衛生,而點餐和與客人溝通的工作是由服務員來做,服務員通常會招收一些有一定經驗的員工,他們的收入也要遠遠高於收餐員。那個時候我因為工作經驗不是很多,所以就先暫時做一些純體力的工作,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一天去上班走進餐廳,發現每一個員工看我的眼神,都像我去吃超市買東西時挑選冷櫃里的海鮮時的眼神。可能那個時候的我到美國的時間不算久,也沒有當地不同圈子的社會生活經驗,對於他們來說我是一個十足的「外鄉人」,平時也不願意和我多說話。有時候當我站在工位上待命,他們就會在遠處靜靜看著,那種眼神那麼的平靜卻又讓人脊背傳來陣陣涼意,給人一種隨時就要走過來點化我的感覺。仿佛我到這里不是來上班而是來渡劫一樣。

有些來美國時間比較久的人會說,「如何從外表推算出一個移民出國有多少年,就是從他們的眼神當中分辨。」剛出國一兩年的人,他們的眼神是靈動且充滿了好奇,看人的時候也不會給你帶來任何的不適感,總之那是一種正常人類的眼神。而出國比較久的人,他們看人的眼神是渙散的,既空洞又顯得那麼無欲無求,而從他們的眼神中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活氣息,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黯然神傷的氣場,像一顆已經積壓在壇底無數個寒冬的酸菜,那浸透在身體每一個部位中的濕咸淚水似乎隨時都要從眼眶噴涌而出。

有時候跟同是從中國來的同學聊天,他問我班上的怎麼樣,我說還可以,就是感覺同事都像漢尼拔。同學說這都是正常現象,慢慢以後習慣就好了,他剛開始打工的時候也這樣。其實大部分都不是什麼壞人,只是環境因素導致的一些「大腦異變」,讓我不要太害怕。

東西海岸華人房東迷惑行為:起源

上班一個月左右之後,和同事的交流也慢慢變多了,發現大家確實沒有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冷漠,一幅幅冰冷的面孔之下都蘊含著不為人知的苦衷。當中有一位男性同事,大概50多歲,他給我留下的印象最為深刻。

記得那是剛上班的第一個禮拜,有一天我照常站在工位等待收餐,突然從我的正後方傳來一聲哀嚎,我後面是餐廳用於存放雜物的一個開放式儲物間,不開燈的時候一片漆黑,一開始我以為是我聽錯了,但馬上又傳來一聲人的嘆氣聲,當時我想進去查看一下但又有些膽怯,不過心里又一想,既然都己經來到這種地方上班了我還怕什麼,心里一橫就走了進去。最後發現是這名同事一個人坐在角落不停嘆氣,我走過去詢問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也不理我,看了我一眼就把頭扭了過去,繼續一個人在角落里咿咿呀呀的。氣氛尷尬了大概幾秒之後另一名同事走了進來,把我喊了出去,我問他這是怎麼回事,同事跟我說這個人就這樣,不用管他,而且說來美國時間久的人很多都有這個毛病,平時沒事就愛嘆氣,而且聲音很大,感覺隨時人都要不行了一樣。還說他的爸爸平時在家也這樣,他都習慣了。我個人覺得這可能是釋放內心壓抑情緒的一種途徑吧。

他還有另外一個習慣,就是店里沒有客人的時候喜歡在後廚走廊拿著喝水的保溫杯做健身操——雙手握持住水杯的兩端,然後兩條胳膊舉過頭頂開始拉背,之後又開始扭腰,這個時候如果有人經過他的身邊,他就會大聲地沖別人喊叫,所以一般這個時候其他人都是躲著他走。有一次他練著練著,突然把自己的保溫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當時這毫無徵兆的暴力行為把我嚇了一跳,但在場的其他人好像沒看到一樣,全都若無其事地繼續進行著手頭的工作,這個人也跟無事發生一樣,蹲下身撿起保溫杯,起來繼續著自己的鍛鍊。後來我偶然看到他的杯子上面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坑狀凹陷,估計都是被這樣摔出來的吧,我也不懂也不敢問,但我實在想不明白這樣是能鍛鍊到身體的哪一部分。

當時上班的餐廳地理位置正好挨著美國的一個陸軍訓練基地,中午會有很多穿著軍裝的美國大兵來吃飯,有一次這名同事負責招待一桌客人,他彎下腰來幫客人倒茶,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天沒有休息好,一不小心把茶水倒在了客人的鞋上,那可是剛剛燒開的熱水,當時就疼的客人發出了一聲慘叫,他也嚇得馬上放下茶壺,低下身要幫客人擦鞋。經理和其他員工一下圍了上來,客人當時也很生氣,我看到他臉色慘白的站在旁邊,整個人也有些手足無措,畢竟在美國這類事件如果客人真的糾纏起來,餐廳不賠個成千上萬的很難收場,而他本人除了遭到客人的起訴外也會面臨失業的下場,像他這樣的年紀如果一旦失業,又沒有其他一技之長,想找到一份同樣薪資的工作是非常困難的。經理這個時候一直在不停的向被燙的客人道歉,客人一直嚷嚷著要投訴,還問這個員工叫什麼名字,經理說他叫Peter,結果誰知道客人聽到後先是一愣,然後說「這麼巧,我也叫Peter!」臉上的表情也由怒轉喜。有的美國人脾氣有時候就是這樣,會因為一件小事讓之前發生的不愉快瞬間煙消雲散,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這個時候Peter卻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經理讓我趕緊去喊,我找了整個餐廳都沒找到他的人,最後在男廁所發現了他。當時他整個人在廁所里混身一直哆嗦,我跟他說被你燙的那位客人跟你同名,經理正在勸,好像現在沒有那麼生氣了,你趕緊過去說兩句好話,他一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沒跳起來,直接就沖出了廁所。

最後我就看著兩位Peter有說有笑地一起離開了餐廳,他一直陪在旁邊直到把客人送到停車場,上車前兩個人還開心的擁抱了一下。等他再走進來的時候,我看到他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一種大難不死的感覺,這也是我上班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笑,當他走近我的時候,我發現他的笑其實並不純粹,那應該是一種介於笑跟哭之間的表情。

記得當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坐在空盪盪的波士頓晚班地鐵里,回想著白天經歷的這一幕幕,突然的一聲嘆息,竟也從我的嘴中非常自然的緩緩呼出……

東西海岸華人房東迷惑行為:起源

沸點

有時候真正把人壓垮的往往不是繁重的體力勞動和枯燥的工作,而是無處宣洩的負面情緒和空虛的精神世界。在國內,就算平日生活積攢了許多的苦悶,下班後或者等到周末叫上三五知己小聚一番,把心中的不悅一吐為快,很多困難與苦惱其實都是暫時性的,身邊有朋友說一說或者有家人關心一下,至少對於心理上是一種寬慰。

但這些對於在異國他鄉打拚的移民來說都是奢望。

尤其是年齡偏大的新移民,出國這條路其實是對他們體力和意志力的雙重嚴酷考驗。那些年輕一點或者出國留學的朋友,在最開始的一兩年其實也會有這種感覺,但慢慢的你會逐漸適應新的文化,掌握一門新的語言,也會開始有自己的交際圈和社會關系,那種孤立感在這個過程中會慢慢淡化,最後會一點點習慣新的生活節奏。當然家庭在背後所給予的經濟支持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但那些已過而立之年,身上肩負著家庭責任的移民群體,他們所承受的壓力是常人無法想像的,他們的委屈和心里的苦悶,也找不到人去訴說。

其實中餐館是一個華人移民團體的社會縮影,這里的人來自五湖四海,任何一個看起來不太起眼還有些不太正常的人,其實都可能有一個與現階段形成鮮明對比的過去.我之前工作過的餐廳有一位打包員阿姨,平時的工作就是站在悶熱的後廚,打包外賣的菜品,沒有外賣的時候就去洗菜,洗完回來繼續打包,每天收工以前還要清潔整個廚房和廁所,因為常年在後廚充滿油煙的環境下工作,臉頰與指甲里面永遠布滿了厚厚的油漬,年齡不到50歲,但外表看起來要比同齡人老上許多。

阿姨在國內的時候是一家銀行的職員,有著非常不錯的薪資待遇,後來為了供孩子出國讀書,自己也一起和孩子出國陪讀,不知道是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最後在這家小餐廳的後廚給人包外賣。

阿姨為人平時還是不錯的,性格也算比較開朗,有時候工作的休息時間我會和阿姨聊天,阿姨喜歡給我講她老家的事情,她的家人以及她的孩子,從言語中我可以感受到她對於家鄉強烈的思念之情.阿姨說在國內的時候她的業餘生活非常豐富,一有時間就會和同事或者朋友們去逛商場,去朋友家里吃飯,來到這邊沒有什麼認識的人,語言也不通,剛開始的幾年非常不習慣。

我問阿姨:「那個時候您沒有想到要回國嗎?」

阿姨說因為個人原因,如果那時候回國的話本地身份就會作廢,再想出國就很難能留下來了。阿姨母親過世的時候都沒能回去見到最後一面,阿姨說在她的母親沒有過世之前,心裏面一直盼著拿到身份後回國和家人團聚,盼著孩子在國外好好讀書,以後能有好的前途,盼著有天再回到熟悉的街道,看著左鄰右舍的小孩子在胡同里打鬧,但自從母親離世之後,她越來越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了。

「父母在養育和陪伴你成長的過程中,會給予你很多東西,但當他們永遠的離開你的時候,也會帶走一些東西。」

其實阿姨的這種情況在移民群體里很常見,很多移民都是因為身份問題無法回國,只能和親人隔岸相望,直到陰陽兩隔。再加上無法融入的社會和生活的壓力,思維在日復一日的辛勞中逐漸麻木,最後拿到了永久居留身份,卻也永久丟失了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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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的英文很不好,所以在工作的時候偶爾會和客人發生一些誤會。雖然大部分時間阿姨都會在後廚工作,但用餐時間客流量很大,人手不夠根本忙不過來,阿姨就要到外面去幫忙,有時候客人需要餐具叫阿姨去拿,但她聽不懂,有時候還會拿錯,拿慢了客人也會不高興,經常因為這個問題被客人和老闆罵。每次阿姨都只好不停給客人道歉。

美國華人餐廳的工作環境戾氣非常重,因為這是一個移民社會苦大仇深者的聚合地,在工作中一旦做錯了事,不管你是什麼年齡和身份都會被老闆罵,阿姨每次挨罵態度都很好,畢竟也確實是自己的問題,所以再次勸導那些想要來美國但年齡偏大的朋友們,在國外生活如果有條件的話一定要把語言學好,掌握口語之後哪怕還是想做這個行業,也可以去一家外國餐廳工作,工資也會更高一些。

阿姨的兒子當初來美國的目的是讀書,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改行學起了理發,可能是因為美國大學有些專業確實非常難,對於母語不是英文的學生來說就更加難,但理發師在美國也算是一份不錯的工作,憑手藝掙錢,收入也要高於普通工薪階層。

有一次上班休息時間,同事們聚在一起聊天,阿姨說他的孩子剛開始學習理發的時候為了鍛鍊技術,就主動去醫院和養老院,免費幫那些出了車禍暫時癱瘓在床的病人和行動不便的老人剪頭發。店里有另外一個平時很喜歡開玩笑的同事,沒事總是喜歡和大家逗來都去,不過大家都比較熟所以也沒人太在意,那天聽完阿姨這些話後,那名同事開玩笑說道:是不是為了給人家理發,那些人當初其實都是你兒子開車撞的,阿姨聽完這句話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突然抬起胳膊,猛地把面前桌子上的餐具一下全都掃到了地上,然後一邊瘋狂的大喊,一邊沖進後廚。當時在場的其他人,包括我自己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行為嚇到了,這句玩笑開的雖然有些過分,但也沒想到阿姨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阿姨沖進後廚之後里面一陣嘈雜,各種鍋碗瓢盆摔打在地上的聲音,廚房的工作人員也都陸續的了出來,一位廚師一邊往外跑一邊喊:「瘋了瘋了,這個人瘋了。」

這時阿姨還在廚房里瘋狂的破壞,把廚房的油桶打開並且把油全都潑在了地上,又走到清潔區拿起拖把,兩只手橫握住拖把杆,雙手用力然後一抬膝蓋就將拖把杆掰斷了,見阿姨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因為廚房有許多鋒利的刀具,所以我們其他人也不敢進去勸阻,當時老闆也不在店里面,只能讓一個廚房的大師傅給老闆打電話,然後另外一個同事負責報警。等警察趕到的時候,阿姨早已將廚房毀壞的面目全非然後開車回家了,當天下午餐廳臨時停業,店里所有人一起收拾廚房,我不知道這件事最後是怎樣處理的,那天之後我也再沒見過這位阿姨,那位喜歡開玩笑的同事在之後的大概一周里,除了工作以外的內容都沒怎麼跟其他人講過話。

這次事件之後,我在與那些來美國比較久工作也比較辛苦的移民打交道的時候,都非常小心翼翼,因為他們的心理承受力非常脆弱,緊繃的神經在長期被孤立的社會環境和工作壓力下被打磨得已經薄如蟬翼,任何一個微小的刺激都可能將其戳破。

東西海岸華人房東迷惑行為:起源

阿姨的經歷也讓我聯想起自己的故事。我是一個被爺爺奶奶拉扯大的孩子,小的時候父母工作很忙,在我童年和學生時期的記憶里,與兩位老人相處的時間要遠遠多於與父母相處的時間。在我當初要來美國的時候他們是非常不舍的,我還記得臨行前他們在屋里默默的流淚,我說等我在那邊安頓下來之後,一有時間就回來看你們。

剛到國外的時候,每周都會給家里打電話,奶奶比較能控制情緒,還是可以和我正常溝通的,但爺爺每次只要一接電話就開始哭,一邊哭一邊說我想你,哭到根本沒有辦法說話,所以每次給家里打電話就是爺爺在電話那邊肆無忌憚地哭,我在電話這頭小心翼翼地哭。所以後來我就故意降低了往家里打電話的頻率,也怕老人情緒太過激動影響身體。

我出國的第二年,爺爺就患上了小腦萎縮,發展的很快,一開始思維出現混亂,有時候會認不清家人和胡言亂語,到後來四肢基本喪失行動能力,平時大部分時間都是躺在床上,下地就需要坐輪椅,家里的子女和親戚也會輪替過來照顧。那年我也回了一次國,等到家的時候見到爺爺癱坐在輪椅上,頭發基本全被剃光,渾身的肌肉也開始萎縮,整個人瘦了好幾圈,和我出國的時候相比判若兩人。周圍有很多家人在跟我說話,問我在國外的生活過的怎麼樣,我都是嗯嗯啊啊的回答著,因為當時我感覺只要多說一個字,眼淚會從我的眼睛里噴出來。

崛起

海外的生活非常辛苦,但移民們並不是完全沒有盼望,對於留學生群體來說,出國更像是一個跳板,為自己以後的人生積攢經驗,畢業後不一定就要留在國外,而對於那些年齡偏大的移民來說,出國的目的大部分都是為了賺錢,有些人會覺得物質生活固然重要,但精神生活也很重要,最關鍵的是兩者的平衡,如果一味追求物質層面,卻因為異國他鄉的孤立環境和身份不認同感而喪失了精神世界,是非常不值得的,其實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不了解來美國打拚的這些大齡移民群體在出國之前有多窮。

我在波士頓居住的時候有一戶鄰居,是一個西班牙家庭,一對夫妻和兩個孩子,男主人每天七點左右就要開車到工地上班,下班之後還有一份回收垃圾的副業,冬天下雪的時候他還會去別人家後院幫忙鏟雪,在我的印象里基本就沒有看到過他休息.有一次我和他聊天,他說出國之前他的家庭窮到一天只能吃一餐飯,家里面孩子的鞋子都不夠穿.城市治安很亂,每天夜里都會有槍聲,他說那時候每天晚上他都覺得可能活不到第二天了,現在的生活雖然很辛苦,而且作為一名西語裔移民有時候也會受到歧視,但最起碼一天可以吃三頓飯,有自己的房子住,孩子也脫離了那樣惡劣的環境,他說這一切都值得。

而對於大部分華人移民來說,他們的需求並不局限於解決溫飽問題,有一些人出國前居住在鄉村,家里有耕地,世代務農,但如果他們想要改變這樣的生活,就要去到城市里打拚,而他們作為外來人口在國內大城市打拚所付出的艱辛,其實僅次於出國打拚的那份辛苦,但後者獲得的收益也會更大一些。所以有些人就會選擇拿出家里常年的積蓄,想辦法把自己送出國,從而創造更大的財富,也有很多人是借錢出國,到了國外再一邊上班一邊還債,還有一些城市人口,他們在國內的生活其實並不差,但有些是想趁著還有能力工作,抓緊時間創造自我能力的利益最大化,還有一些是為了能讓孩子到國外讀書,可以有一個美好的前途。

其實這些選擇並沒有對錯,也不能去衡量中國和美國之間哪個更好,因為每一個國家的情況都是不一樣的,不同的人口,不同的文化和環境因素都會導致每個國家產生各自的問題,美國人口較少,所以資源會更加充足一些,但同時美國也有很多的社會問題,我敬佩那些心里有目標,並且願意付出代價去努力實現的人,而且很多人如果完全為了自己,可能真的不會選擇出國,他們更多的是為了家庭,為了父母,為了孩子,我想這也許就是我們中國人獨有的那種對於家族和後代的強烈情感,可以讓我們的民族屹立千年,生生不息,而令我更加感到開心的是中國發展的越來越好,無論是在國際上的地位和人民的生活水平都有顯著提高,這點對於在國外生活的人來說感受尤為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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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部分華人移民在海外的最終歸宿,除了回國生活和家人團聚之外,就是攢夠一筆錢首付買房子,然後進行出租,再用每月的租金來還貸款。當然能夠做到這點的人最起碼已經在國外打拚了將近十年,而且收入穩定也略高於普通工資,不過華人確實普遍比較聰明,雖然辛苦但都很會賺錢,其實能堅持到這一步的人,他們的人生我想也算是取得了一番成就吧,但這份成就沒有必要去慶祝,他們自己也不會為這份成就而感到多開心,就像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里王啟明說過的那句台詞,每一個出國打拚最後能獲得一些成就的人,都得先喝自己的血。

這些老移民一路走來,可謂是步步血淚,當有一天他們當上了房東,可以有主導權去轄制他人的時候,可以想像他們會用怎樣的方式去對待別人和與人相處,所以這也是為什麼我在面對這些華人房東的各類詭異行為和言語的時候,往往更多的是選擇諒解和忍讓,因為我知道以他們所經歷的,能維持一個人類的姿態活到今天已然非常的不容易,沒有變成一個瘋子是他們人生中最值得慶幸的一件事,當然只是一個人類的外表,內里早已血肉模糊,活著的意義就是盯緊每一位房客並努力找茬去挑起事端,每一天都生活在他人的謾罵之中,日復一日,周而復始,痛苦並麻木的呼吸著空氣,努力維持著獸化來臨之前最後的一絲人性。

在我第一次回國看望家人的半年之後,某天接到了家里的電話,爸爸用非常平靜的口氣跟我說:「爺爺走了。」

坦白講在之前我有預想過當他永遠離開我的時候,我會是怎樣的反應,我想我肯定會大哭一場,但那天當我得知這個消息後,我居然非常的平靜,平靜到我自己都有些詫異,如果每一位陪伴你成長的親人,在離開的時候都會帶走一些東西的話,我想我爺爺帶走的是我面對以後人生再也見不到他的那種悲傷感,也因為老人走的時候我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覺得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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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

今年已經是我出國的第九個年頭,美國有著來自世界各地的人,他們帶著不同的文化、語言和思想匯集在這里,但在國外生活的這些年我所感受到的,卻不是所謂的那些文化沖擊,政治傾向,而是一個個鮮活的人。

他們帶著各自的理想,在這里努力拚搏,他們生活在主流社會的夾縫當中,他們受到了很多的委屈和欺負,無論他們來自哪里,中國也好還是其他國家也罷,都有著移民群體對於未來的迷茫感和對家的思念,想念家人的飯菜,想念故鄉的街道,想念久未謀面的老友,種族和國家這些話題終究只存在於廟堂之上,小人物的悲歡離合才是人生的真諦。

因為奶奶在我小學畢業那年青光眼導致雙眼完全失明,所以之後家里每天都是爺爺負責做飯,爺爺的手藝非常不錯,記得最愛吃他做的一道菜是土豆燒牛肉,把土豆切成條然後和入好味道的牛肉一起燉煮,期間加入番茄沙司和醬油,還有一些其他的調料,最後開大火把汁收至濃稠,牛肉的汁水和醬汁融合在一起,然後浸入每一塊土豆的纖維中,每次都能讓我吃下一大碗米飯。

記得大概是四年前的一個晚上,我在客廳吃宵夜,打開了一罐從超市買回來的牛肉罐頭,那個味道確實和爺爺做的飯有幾分相似,心里想著什麼時候回國能再吃到爺爺做的飯,但下一秒,爺爺已經過世的事實又猛然浮現在我的腦海。那之後,我哭了將近半個小時,也是自從爺爺去世後我第一次哭出來。

九年前的那個夜晚,我懷著忐忑中還有些激動的心情,踏上這片未知的土地,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漫長路程,廣播響起,飛機平緩落地,我稍微舒展了一下身體,慢慢的打開遮光板,朝窗外望去,竟然看不到高樓聳立的都市和熙熙攘攘的人潮,映入眼簾的只有一片廖無人煙的沙灘和一塊塊海邊的礁石,在礁石的上面粘連著許多被人反復咀嚼,五顏六色且形狀不一的口香糖,獨自在太平洋的海風中緩緩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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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