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偶像丨The Administrator、FritzWillie篇

作者: WhiteGuard

受訪者:FritzWillie(The Administrator)

譯者:ashausesall

本月,2021年7月,是SCP基金會維基在Wikidot上成立的十三周年紀念。為慶祝,我聯繫到了在此新平台早期有相當影響力的四個人,並進行了采訪。要說開啟這個系列的最佳辦法,當然就是首先採訪一下讓我們在Wikidot上開業的那一位了。我希望各位享受本次采訪:FritzWillie,又名The Administrator!

The Administrator、FritzWillie都是誰?

用戶The Administrator、FritzWillie在本站內最有人氣的3個頁面是SCP-085:畫中人「Cassy」+1362、SCP-082:食人者費爾南德+631、以及SCP-262:多臂大衣+446。作為作者,FritzWillie目前創作了總共17篇SCP文章,1篇外圍故事,0篇GOI格式作品,還有其他2個頁面,總計貢獻了20個頁面。

除了創作出好幾個知名作品外,FritzWillie最著名的事跡便是在Wikidot上以他的帳戶The Administrator發起了這個SCP維基。你可閱讀這篇采訪深入了解他為何要選擇用兩個不同帳號。下面的采訪由我提出的20個問題以及他的回應組成。

粗體文本是問題,普通字體是FritzWillie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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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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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FritzWillie!再一次,感謝你同意接受我的采訪,還有願意在我的SCP周年慶系列采訪里開球首發。在你之前一次接受的站點采訪里,你提到過你是怎麼接觸到的SCP。你還提到過你在這之前就一直涉獵寫作。那時候的SCP有什麼東西如此吸引你?為什麼你覺得你的寫作會是可以兼容的?

你的第一個問題,「那時候的SCP有什麼東西如此吸引你?為什麼你覺得你的寫作會是可以兼容的?」好,我覺得,作為一個孤僻者,被一些一般視為「邊緣性」的興趣和愛好所吸引其實是很自然的。主要是科幻,但也包括神秘學、哲學、心理學、恐怖、宗教史哲學。我喜愛理論物理學,也依然對這個「自然」世界的怪異和神奇充滿興趣,還有所有這些我們未知的東西、所有這些「非自然」的現象,依然能夠在寫滿我們應知知識的教科書的白邊上存在。

我曾經寫作過好幾年,從來沒給任何人看過。最主要是,我的父母並不支持這事,而是對我的工作一直抱有擔憂。畢竟他們的職責是要讓我們對「真實」的世界做好准備。一個沒有奇幻、沒有幻想或奇象的世界,恐怖和奇跡都發生在別人家身上,但從來輪不到我們。

所以,當我想要分享自己的愛好,理所當然,就會是在網絡上秘密、匿名的玩賞。在我能找到的大部分匿名網站上。以及,作為一個孤僻者,我也不尋求有個社群,我是在尋找一種發泄。我不想對著虛無哀嚎,我是想要低聲傾吐我的秘密。這不是為了求關注,而是為了表達。我覺得我不太會關心別人怎麼想,但是批評……即便是一點,也讓我畏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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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之前的采訪里,你提到說在你加入進來的時期曾經有人做過清理EditThis維基的工作,讓它看起來更專業化。這些工作是什麼樣的情況,是否有什麼具體的目標呢?在這些討論中的主要人物是誰,他們取得了幾分的成果?

原諒我這不准確又古舊的記憶。我這思維閣樓是個被我封印已久的地方。回憶的陰影里潛伏有恐懼與創傷的怪物,還有失去的幽靈。

我只記得那時候沒多少定製東西的選項。除了反復在SCP列表上添加東西,我並沒有去尋求社群,所以我在那個時期沒有和任何一位重要玩家交流過。我大概是在同一時期靠自己找到了Wikidot,發現這是比EditThis更好的選擇。我試圖去找過SCP EditThis的管理員,沒有得到回復。所以我接下來就聯系EditThis去尋找那個拋棄了它的造物主。

EditThis提議說把管理權賣給我,甚至警告我說要是沒有管理員,SCP列表就可能會被刪除掉。我想我當時完全可以買下站點,不過假裝成原始創立者、宣布站點將遷移到Wikidot,會容易一些。我的目標從改善這個站點轉變成了拯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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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從EditThis搬家過來的重要人物,當時是你突然發起了向新站的轉移,還是說已經有人就此討論過幾次呢?當時有沒有人抵制搬遷到Wikidot?在EditThis上搬遷工作看起來是怎麼一副情況?

說到這第三個問題,我沒有告訴別人說我是最初的創立者,但我也完全沒有告訴他們我不是。從來沒人問過簡直就是奇跡。

我做的事情就只是宣布我是「管理員/The Administrator」,然後SCP列表要轉移到一個新站點去。我給EditThis的幾位著名人士提供了重要崗位,然後很快就退回到我那個愛秘語的人格假面里去了。在通知發布的前幾天,我花了好幾晚好幾晚研究怎麼處理WIkidot的用戶界面、創建論壇,還有設置好前1000的SCP列表,等等這些文章。在上傳了一些作品實踐之後,我在EditThis站點上發布了通告,然後給他們看了幾個新的實際頁面。我覺得人們看到Wikidot潛力遠超EditThis的時候是熱情高漲的。真正的論壇,單獨文章有評論區,還有強大的定製功能,以及作者的個人頁面,有這些東西在,我覺得沒有一個人提出過抱怨,或者發聲說要留在EditTh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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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迫離開本站前,這事我們采訪之後還會提到,你曾在此停留了幾個月時間。Wikidot最開始的時期是怎麼樣的?看到你的努力得到實現是否有所回報?大部分的粉絲基礎轉移過來花了多長時間?

再一次,我必須為我的記性表示抱歉。但我確實記得,看到人們做出積極反應、一頭扎進了新站點,心頭無比滿足。很快,其他人在文章定製化上的技術就超過了我,論壇上也非常熱鬧,人們相互幫忙,給出讓文章變得漂亮的建議。總之的總之,看到這些令人激動不已。

當前O5指揮部管理站的前身,SCP管理顧問議會,一直是私密的,和O5指揮部不太一樣。對早期的SCP維基管理群你有什麼可以告訴我們的,以及除了選中Kain Pathos Crow以及Dr. Gears當管理員之外,你還有沒有參與過其中?

再一次,作為孤僻者,我從來就不是整個社群的一份子。我,憑條件反射,甚至是下意識里的故意,隔了好長時間才回到人群,回復消息,很少會到論壇。我要抱歉,這是我的本性,我以前也希望做出改變。我並沒有明確允許管理群形成自己的等級體系,我只是從所有的領導職位層級完全退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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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P-085:畫中人”Cassy”是你在本站得分最高的文章。讀到這篇文章的時候,你會發現它其實是你的作品SCP-067:藝術家之筆以及Dr Gears的SCP-914:發條機器進行交互測試的產物。那個時候的SCP是不是經常是交互實驗的產物?你是否認為「Cassy」是你在本站最好的作品之一?

很多人反對拿不同的SCP做交互實驗,我搞不懂是為什麼。這是個共同創作的宇宙,不同的SCP當然得要相互接觸了。基金會也當然會嘗試做這些實驗,發現不同項目背後的本質、條件還有程度。

我覺得有些人就是有點自私,不想要「他們的」角色和創作被別人拿去用。在這個程度上,我還是能理解這種心態的。我個人在這的例外就是對Cassy文章的一些重寫方式。最開始,她能夠聽到聽力范圍內的所有人,卻沒有誰解釋為什麼。只有Cassy是被孤立的,這才是重點。單向交流讓Cassy一直被隔絕在一臂之遙,你可以看到她還有聽到她(但她對你不行),你還可以給她東西或者事情去做,但你不能對她有所「行動」,除非是直接毀滅她;否則,她就成了一個真正的「動畫」人物;她就只會是個2D對3D形態的動畫塑像。我不知道我之前有沒有提到過,其實Cassy的靈感是來自於《兔八哥與達菲鴨》老動畫里的一集,達菲鴨被動畫師一直折騰,但它看不到也聽不到動畫師,到最後才揭示其實是兔八哥。

Cassy的「要點」就是盡可能的「meta」。一方面,她是那種典型的「公主」類型角色。我不想太過傾斜到傳統橋段上,但確實,我想要她成為一個受憐愛的角色,你會感到同情,人們會想要幫助,但做不到。她就在那,困在你面前的紙張里,某些人會急切要把她疊起來帶她回家,其他人則會想辦法讓她得到自由。

「meta」的點在於,她可能身處滿是人的房間之中,然而盡管如此她依然絕望孤獨。她可能成為某人影響的客體,但同時她又如同身處混凝土牆的另一邊,她是被自己的本性囚禁的囚犯。如果她和別人一樣自由了,她就不有趣了,但同時,就和我們許多人一樣,我們也是被自己本性孤立的囚犯。我們中的一些人是孤僻者。我對此想像過最多,沒有什麼能比Cassy的處境更加恐怖的了。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中的一些人對此懷有莫大恐懼:身處房間之中,被眾人包圍,呼喊求助,然而無人能夠聽到你。沒有人能夠觸到你。

我也不知道Cassy是不是我最好的作品。但它是我最深入的作品,也許也是我最受誤解的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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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P-082:食人者「費爾南德」是一篇有趣的文章,它知道自己是個怪物,但又不像SCP-682:不滅孽蜥那樣憎恨一切。費爾南德就是個巨大的友好食人者。你為什麼會想在SCP世界里引入一個巨大、友好的食人者?

費爾南德算是我創作里面最喜歡的一個,也許是因為他感覺上非常基於現實,但同時又荒唐無比。對我,他算是獨一無二的,但同時我又放飛自己,在文章的末尾把我對這個角色的靈感全部列了出來。他曾經是某個大故事系列里的組成部分,本來會在此揭露我個人對SCP宇宙起源的創作,甚至是「管理員」的起源。他已經存活幾百年這件事和「管理員」的疑似長生會扯上關系。

我在一則評論里說明過,好幾年前的時候有人准確的指出費爾南德確實就是那種傳說里的「食人魔、巨人或者巨魔」被搬到了SCP宇宙里。在故事書里,這些生物並非固有的「邪惡」,它們只是有著非人的天性。你能夠「看懂」費爾南德還有他的很多特性,是因為托爾金、格林兄弟還有奇幻這個整體幫各位填補了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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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The Administrator發表的唯一一篇SCP文章是SCP-262:多臂大衣。為什麼你選擇用你的Administrator帳戶發布這一篇?而說到這篇文章本身,它的靈感是什麼?是那種先有了標題的情況,還是只是玩了一下歷史上的「盾徽/coat of arms」哏?

我當然想把FritzWillie和The Administrator帳號區別開,這樣人們就只會根據是不是真的喜歡我的作品內容來給好評,但我想要讓Administrator有至少一篇SCP文章歸到他名下,這樣才能給「面具背後的男人」一些真實性。這樣Administrator背後的那個作者至少是個像樣的、受認可的作者。我確實認為「多臂大衣」本身就會是個好的SCP。某種完完全全屬於SCP宇宙的東西。不是非常的爛強,顯然不是善或惡,確實狂野怪異,但同時,它確實(至少我這麼想像)很容易被人腦洞出來;聽到這個名字很容易就能視覺化出來。

,多臂大衣的創意來自於對管理員及其過往的思考。如果他長生不死,他可能會擁有許多不同身份;而如果他曾經是不朽的那麼他可能就會是某些掌權人物,在歷史里重復過一次又一次。這就意味著他很多時候是以貴族身份存在。但之後,他必須改變身份,隱藏他的不朽,也就是說他會有很多不同的「盾徽/Coats of Arms」。所以當然,從Coats of Arms跳躍到「多臂大衣」也就不唐突了。

現在你有7篇SCP文章從EditThis存活到今天。包括SCP-036:雅茲迪信徒的重生朝聖之旅(Kiras Guhorîn)、SCP-041:思維廣播病人、SCP-061:魔音貫腦、SCP-067:藝術家之筆、SCP-082:食人者菲爾德南、SCP-085:畫中人”Cassy”、以及SCP-968:柏油嬰兒。出於好奇,你的第一篇文章還在這里面嗎?你的作品是從一開始就廣受好評麼?

在這里面,我非常確定「柏油嬰兒」是我的第一篇文章。它真的是承載我最多驕傲的一篇,因為它其實和現實有非常多的關聯,但由於美國文化,它被相當程度無視並遺忘了。

對我來說,柏油嬰兒來自小時候看迪士尼老電影《南方之歌》,我肯定這是迪士尼想要你忘掉他們製作過的一段黑歷史。片中角色講述的其中一個故事是《兔子Br』er和柏油寶寶》。兔子Br』er摸了柏油寶寶,然後就像膠水一樣黏在了他身上,他越是掙扎,就越是被包裹受困。作為小孩,這種恐懼實在迷人,你想著這種東西應該會是H.R.Geiger來的、是拉夫克拉夫特式的東西,但這可是迪士尼的動畫!我很喜歡,我必須要了解更多!就算是個小孩,早在網際網路之前,我就做了研究,在我告訴父母和老師為什麼它讓我感興趣的時候還引起了好些恐懼。怎麼一個本來應該喜歡希曼以及忍者神龜的小孩,會想要了解這種把人黏住困起來的流漿。是,我覺得我從小就命中註定要走入SCP世界。

這樣之後,我了解到其實全世界許多許多文明都有這樣的傳說,似乎都是彼此獨立的。這讓我的腦海里充滿了想法,也許,只是也許,這東西,這種柏油構成的生物,可能是真的。好幾年里,在我的腦中,我一直在圍繞它和其他類似現象寫故事;這是我發現SCP的十年還是十五年以前。所以,當我發現了SCP宇宙,你可以想像我有多興奮。

然後也許,你可以想像當著並不被廣受好評的時候我又有多心碎。對,它幾乎立即就被斃掉了。我其實不記得到底說過什麼,但我覺得當時應該是沒有哪怕一條正面評論,「這文章寫的不錯,但是……」然後就這樣了,這是我寫作里經常出現的主題,「它寫的不錯,但是……」一遍又一遍。總會有一個「但是……」。

我覺得我的作品並沒有被廣為接受或者被交口稱贊。我是說,一直總會有一個「但是」,這就是我想要的,對吧?我就是這樣才把FritzWillie和The Administrator的帳號分開的,對吧?所以我才能得到最真實的意見,才有所有這些「但是」,對吧?

不過,每一個這種「但是……」也會讓我,這個孤僻者,多心碎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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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P-067:藝術家之筆到今天也是你最有人氣的作品之一。什麼啟發你有了藝術家之筆的創意,最後那個猴子測試的背後有什麼想法?

所以,老實說,如果我記得沒錯,藝術家之筆其實並非我的原創,但它在之前發布後已經被重度且完全地重寫過。我說「重度」是因為我覺得唯一還繼承的創意就是它是一根筆、能讓任何人創造出美麗的藝術。我說「完全」,則是因為我覺得到我最後重寫的草稿里,最初發布的那個版本已經一點文本都不剩了。我相信這是我進行過的兩篇重寫之一。另一篇我相信已經從列表里被徹底移除並頂替,是我平庸的呈堂公證。

我記得讀到原作的時候就喜歡上了「能讓人畫畫的筆」這個想法。除了寫作,繪畫可謂我生命中最大的熱愛,也是我唯一會與別人分享的愛好。當我畫畫時,我感覺我把手的控制權交給了筆,好像我的藝術是被某個外於我自己意志的力量所驅使,所以我就把這寫到了作品里。我記得有急切地問過原作者,能不能在他/她的文章里加東西或者重寫,我覺得應該是從來沒收到過回復。它已經被遺棄了,所以我便將其占為己有。我相信藝術家之筆里面有百分之九十九是我的,但沒錯,它在我之前就已經在那了。而我也感覺是這讓我在時機到來時有那種莽勁把SCP維基從EditThis搬家到Wikidot。

我在最後加上猴子的那段,是為了保持整個項目的無害基調。在附錄之前;這個項目看起來太過慈祥,太過良善以至於都不真實了,對於一個SCP項目而言太過良善了。我必須擺正場面,回到這種灰色的色調里,不是黑暗或邪惡,但要讓它不只是一篇快樂手記。這不是我創作一篇SCP的節奏時聽到的基調。我不會創造一個百分百邪惡的東西,同樣也不會創作一個百分百良善的東西。就像一幅畫,你必須平衡光和黯的衝突。

另外加一則個人注釋,我對藝術的愛好在我整個人生里扮演了重要角色,無論是好還是壞。小時候,老師曾對著我的父母表揚我的畫作,鼓勵他們關注這個技能。另一方面,我的父母則把我的藝術當成是頭腦聰明的證據;隨時間流逝,我已經證明他們其實搞錯了(插入一聲譏笑和一聲悲嘆)。所以,我的家人轉而逼我刻苦學習,把我當做某種天才神童對親朋炫耀,但同時倒也沒有直接打壓我的藝術,我是被迫把它放倒了某個次要位置,專心在「實用學習」上面。他們堅持覺得我命中註定要成為一名醫生。

以及沒錯,在大學畢業年之前,計劃都是這樣的。我曾經走在成為醫生的路上,不管我真正的愛好是不是藝術。結果過了20年後,我既沒有拿到醫學文憑,也沒有成為作家或者藝術家。好吧,也許是還沒有……我現在正在寫一本書,進度大概到二分之三,幾個月之前我又開始了繪畫。總而言之,我覺得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在40歲這年,我覺得我發現了我在長大之後到底想要做什麼。我的書還有幾個月才能完成,但你們現在就可以看看我的畫作。如果你們Google搜索fritzwilliedraws,你們會找到我的Instagram還有Twitter,可以看我練習一些我青年時候的復古動畫。是我在中學/高中還有大學時候畫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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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P-165:貪婪蠕沙原來的配圖和現在的配圖,都是拍攝於納米比亞一座叫做卡曼斯科的鬼城。這篇文章是先看到圖片再根據你從中衍生的創意來寫作,還是你在看到這些圖片之前就有點子了?

和許多我所喜愛的SCP一樣,我相信圖片是在先的,而後才啟發了SCP的靈感。很自然,不少人看到這些圖片後會想到的是「啊,看看這個廢棄城鎮,」但當然,我扭曲的大腦就會直接想到,「哇,看看這些沙子居然霸占了城鎮還把居民都吃了!」這篇文章是我寫起來感覺最有趣的那一類,因為構思一個沙丘要怎麼像牛馬一樣吃人真的是邪惡、扭曲且恐怖的好玩。我相信《異形》的作者在寫出「破胸而出」場景的時候就是這種感受,殭屍片製作者創作出殭屍咬殺英雄的時候也是如此。特別是這些恐怖沙丘蟲並非邪惡、不死,甚至不是那麼的遠離現實。感覺就像某種自然界里真的可以弄出來的東西,很像是食人魚或者流沙。

想一下《異形魔怪》或者《Them》里的大螞蟻。如果有個SCP希望改編低成本科幻電影,就是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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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P-144:西藏通天繩是你在開啟Wikidot站點後寫作的第一篇SCP。在你剛剛創立的新站點上真正發布一篇新原創是否感覺良好?你構想在繩子的盡頭會有什麼?

我不記得「西藏繩子」是在Wikidot上第一篇發布,但我記得我寫的時候就很喜歡這篇,雖然我喜歡恐怖還有不可阻擋的末日災難;但我同時也感覺大部分「震撼世界」、怪異且不可解釋的事件其實是相當無害的,或者是會被這個大世界完全遺忘。不過,揭露它們會給人們產生一種不信任感,擔心基金會會花大力氣來掩蓋它們。所以這個SCP就是我在嘗試向這個前提進行展開。

以及沒錯,我確實構思過頂點有什麼,以及不,我是不會告訴你們的。這點上我贊成斯坦利庫布里克以及克里斯多福諾蘭。故事的終極價值和樂趣在於讓觀眾自己決定那頂上有什麼東西。告訴你們頂點上有什麼,就好像告訴你們庫布里克的太空嬰兒是什麼回事,會把這種樂趣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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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P-044:二戰時期分子裂變炮是你作品中挺過時間考驗的最後一篇。你的SCP-067也是德國在一二戰之間製造,好像你對於這個歷史時期有種特別的偏愛。真是這樣麼?是什麼啟發了這個特別的榴彈炮?

SCP-044是我最後一篇條目?哈……反正,這也是個圖片開啟的靈感。核爆大炮的創意啟發過很多人,包括我還有小島秀夫。

一戰和二戰受到寫手偏愛,這在科幻社群里幾乎成了一個橋段,因為希特勒/納粹本身就對神秘學保有等同於科學的興趣。德國幾乎要得到核彈、噴氣戰鬥機,他們已經做出了V2這些火箭,還有計劃登月。同時,他們又對神話、考古、古代遺物抱有興趣,為《印第安納瓊斯》這些電影、還有漫威的反派九頭蛇提供了靈感。

我可能是搞錯了,但不是有個反基金會團體就是從納粹科學家和研究者殘黨里滋生出來的麼?

讓大炮德國是一種讓它神秘起來的方式,它的設計很容易就會在德國戰敗中丟失,它的神秘學性質在德國這種科學與陰謀的大聯姻里也就像回了家一樣。

訪談偶像丨The Administrator、FritzWillie篇

今天,「管理員」已經成為許多SCP文章和外圍故事里極為突出的一個角色,從全能大主宰、到有鬼祟背景的幽默男人不等。這個角色由你發起並謀劃,但在你缺席期間有了自己的生命。你回歸之後,對這個角色的演化是否感到過失望,還是說覺得很有趣呢?對你來說「管理員」這個角色是誰?

是,我肯定對「管理員」有自己的謀劃,但我高興別人接棒了他,把他用在隨便什麼想要或者需要的地方。我想這就和鮑勃·凱恩創造出蝙蝠俠還有其他超級英雄一樣。在某種程度上,它不再是你的角色,而是整個社群的。區別可能是我是專門為了這個社群創造了「管理員」,就和我的每一篇條目一樣。我從來沒覺得我對費爾德南、管理員或者Cassy擁有所有權。我很高興看到他們出現在《收容》動畫系列還有其他人的創作里。

會有一天,是的,我會樂意告訴各位我個人對管理員的故事,他的起源、他對於我其實是什麼。但我的精力首先要放在我的書上,我的小說是優先事項,然後也許我會回到SCP世界。同時,我希望人們繼續享受並使用我的角色們。我也希望我所添加的東西能幫助啟發其他人的靈感,就像最初的SCP-173啟發了我一樣。

訪談偶像丨The Administrator、FritzWillie篇

Undertow Games在2012年發布了《SCP-收容失效》遊戲,為SCP維基及相關同人猛增了人氣。我知道你在這個時期出走了許多,但聽到有人為SCP項目做了遊戲、還由此引發人氣,你的整體想法是什麼?看到你幫忙創立的東西變得這麼流行是不是很超現實?

啊每當我在網上的評論、同人、cosplay里看到有人提起SCP,我心里總是有一個軟處。它讓我的內心自豪翻湧,知道我在它的歷史里扮演過一小部分,但我從來沒讓它跑進腦子里,因為我扮演的這部分實在太小。也許是我太孤僻,但我感覺基金會的成功於我沒太多關系,更多是其他人的天賦及努力。我只是很高興的說我曾經來過,站在偉大的眾人之中,在聚光燈下的屬於他們的位置上見證他們的成功,只是在肩膀背後看著,向他們耳中低語。而不是告訴他們要做什麼。

我覺得看到網飛的《怪奇物語》的時候,我知道我工作地方的人說這像是《雙峰》還有《林中小屋》,但我看來這靈感太明顯了。《怪奇物語》里的那個設施完全就是我構想的基金會。之後,電子遊戲《控制》發布,有一位受訪者專門指名道姓提到了SCP基金會,我感覺我簡直要從座位上掉下去了。這遊戲的超現實程度和它借用SCP的程度一樣。我覺得FBC(聯邦控制局)聽著根本就是有人寫錯了SCP,那些條目和項明擺著就是致敬。《控制》在我做完幾個采訪之後發布,其中一個我肯定我是提到過我在醫藥的放射領域工作。所以,我想知道遊戲里面有一個「異能之物」,一個X光片放映盒子,能讓玩家控制敵人的思維,是不是靈感來自此處!?!這是對我的個人致敬?!我不確定,但確實,我的工作,在我還在基金會的時期,此後直到今天,都和X光,X光片還有X光盒一直有關系。這個遊戲在知道基金會及其成員的人看來簡直滿是彩蛋,這巧合也太奇怪了吧。我也只是憑空想像,但我完全不想要知道真相,我更願意就這麼遠遠地把腳泡在不確定的「或許」之水里…

就像癌症最近影響到我們敬愛的Dr Gears一樣,你也曾與它有過比拼,也是因此你才在站點創立的頭一年里便不得不離開。我們很多成員關心你最近怎樣了?你在2015年短暫回歸過。看到你發起的站點變成這樣是不是驚到了?

和Dr. Gears類似,我現在處於無癌狀態,至少是緩解期。健康層面,我覺得我還好。心理上,現在的我可能處於我這一生里前所未有過的好狀態。老實說,III期癌症大概是我生命里創傷性最最小的意外了。具體點說的話,我曾一度面臨50/50的機會。我經歷了一次非常復雜、重大的手術,很不幸它進行的非常差勁。我接受了一次RPLND(後腹膜腔淋巴結切除術),他們把我腹部的淋巴結都切除了。在這個過程里,他們會把我的腸道拿出來,放在我胸口上的一個托盤里面,同時從我的主要血管上刮掉淋巴結。在這麼做的時候,有個實習醫生覺得他們好像挑戰還不夠多,就切開了從我左腿伸出來的左髂血管。這個傷口非常嚴重,我的家人被告知我可能沒法活著下手術台了。他們甚至給我的前妻提供過機會,在他們進行手術期間進來做最後道別(我們和醫院職工們非常熟,大部分以前是同事)。總共花了11小時,耗費的血已經超出了醫院自己的庫存,但我從手術里活了下來,接下來的兩周里在生命維持中度過。

那就是地獄,我腹部的疼痛還有喉嚨里的管子在鎮靜之下引發了噩夢般的幻覺。我曾三次打破束縛帶,最後他們差不多把我銬在了床上。其實,對於麻醉有一則令人不適的真相,我們不會去說,因為,你要知道,我們需要麻醉才能工作,我們需要它才能給病人拔智齒,我們需要它才能截掉長壞疽的腳,我們需要麻醉才能開展救命的受束,我們需要它才能開展RPLND,同時我們需要它做到完美。真相是……麻醉並不完美,我們基本不明白它到底是什麼原理,只是知道它有什麼作用,甚至於我們是才剛開始看到麻醉這把刀其實是雙刃劍。

當然,沒有人反對你說喝酒抽菸會殺死一些腦細胞,但要是說烈性麻藥呢?我在這說的不是鴉片病毒、古柯鹼、LSD這些,我在這說的是它們之中最烈的那些,讓你的大腦徹底關機的那一類。讓你對這個世界在功能上等同於死掉,對疼痛而言的死亡;這可不是睡眠,在麻醉性「睡眠」中不會做夢。這樣的麻藥會產生怎樣的傷害?好了,是我們不願意去說的那種,是你甚至都不知道會有的那種。是大部分人永遠不會知道它真的存在的那種。是醫療科學不希望這世界討論的那種,所以他們也不會討論。

所以,不能讓人處於「全麻」兩周並引發嚴重腦損傷,他們改用了某種形式的「意識鎮定」。在這里有意識的思維依然清醒且運作。他們使用一種雞尾酒式的混合鎮靜劑,試圖通過灌醉大腦來緩解疼痛;他們試圖鈍化你的感知,直至你對於疼痛「醉倒」;對這世界「醉倒」。但即便是這些藥也得少量使用,因為它們對身體會造成破壞。所以工具箱里最重要的工具是一種麻藥,本質上就是讓你進入一種藥物引起的失憶狀態。它不會緩解疼痛,它應該是讓你忘記你曾經痛過。 一種「記憶刪除」,聽起來就像SCP小說里搬出來的東西,但我就在那里,好幾周時間,處於幻覺中,沒有鎮定,處於疼痛,醒著,而我不應該記得這些事情。現在,重要的來了,即便我還算健壯,一天跑2-4里路,一天做500個伏地挺身和500個仰臥起坐,我還是有245磅重,6』5」高;所以你可以說要給我用妥當「劑量」有點困難。我還天生攜帶B肝,所以我的肝過分活躍,我代謝藥物和酒精要比本來應該的速度快,所以總而言之,你可以說我有很高的「耐藥性」。這就對我不利了,因為我不應該記得被束縛還有產生幻覺期間的任何事情。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到今天我清楚地記得那幾周,經常是在夢里。十多年以來,我一直被噩夢侵擾,夢里有人把我按住,強行把管子或者蛇塞進我的喉嚨,我的膽汁撒漏出來流在地板上,還有陷入窒息的夜驚,因為那些個呼吸治療師不明白,盡管血氧等級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我的肺活量要比標準的病人大一倍,他們的低效呼吸機設置只會讓我在被插管期間難以呼吸。我妻子和我現在分床睡,因為我經常揮著拳頭醒來,和我的回憶惡魔爭鬥。

以及……我將會失去我的腿。盡管我挺過了所有這些,我左髂總靜脈的傷害已經造成,修復不管用。我再也沒有左側CIV了。從我左邊流出的血液由經絡血管支持,我的身體用它們將血液送出我的腿。這些經絡非常細小且是臨時的,它們完不成髂總靜脈的職責,所以遲早會失效。我已經得了十好幾個血栓,因為血液可以進入我的腿,但卻很難出來。某一天,我會形成一個血液稀釋劑或者手術都無法溶解的血栓。我已接受我最終將失去我的腿。某種程度上,我會從它在過去10年里給我帶來的疼痛與不適中獲得解脫。

所有這些,我再算上癌症,還有其後續惡果,只是我生命里創傷性最最小的事件。要知道我在出這些事的很早以前就已經是個孤僻者了。

你的後半個問題問我是否為站點的成長所驚到。真相是再沒什麼東西會讓我「驚到」了。新冠不會,警察對美國公民權的暴行不會,某個俄羅斯混帳試圖對不屬於他的東西講版權不會,SCP基金會的成長與擴展更是尤其不會。我從來沒有對基金會閉眼不見。我已經關注r/SCP討論子版塊很長一段時間,YouTube也在不停給我推SCP內容視頻。(我幾年來一直喜歡聽The Volgun這些人朗讀文章,「費爾南德先生」成為《收容》第一集的主題更讓人簡直要起飛。)

當你想到今日的維基,你的心中會有怎樣的情感劃過?你促成了這個站點在Wikidot的開啟,也在頭幾個月里維護過它,但之後你就離開了。你投入了很多努力,但很長時間里並不必然享用到你的勞動果實。你是否覺得如果當初的情況不一樣,你會有更多的故事呢?

想起SCP讓我充滿希望。個人的希望,一種對我自己還有其他像我一樣的人的信念。渴望被稱為作家的人,懷揣難以遏制的熱愛、創意與文字要滿溢而出的人。當我年輕時,對大作家的構想是有這麼一個孤立的人,伏在打字機前,被鎖在一個房間里,被書本和筆記環繞,只由他的創想陪同,以及最終極的是,孤立著。

然而,現在我想起今日的大作家時,想到的是SCP社群的作者們。

想一想,下一批小說傑作將不再由某一個人寫就,不再出自快慰隱士之手,而是被一個又一個人傳遞、歪曲、重寫、殺死、復生、切斷、擴展。一個龐大的小說世界,可與托爾金、史蒂芬金還有其他人媲美,全都是由一個社群打造。在我心里,這就是SCP基金會的成就所在。這成就是我們都能陶醉其中,這成就讓即便最微小的貢獻者也能參與其中。

而這就是我做過的事情,成就聚光燈下那所有的溫暖與光芒;我拿取了其中最微小的一點點。甚至都不足一捧,只是足夠我放進口袋里,帶著和我一起走。然後在我需要的時候,我便能將它取出,握住它,贊嘆它,讓我的心涌動。只是足夠讓我繼續前進,足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迸發出一點點希望。

是的,我還時不時想著要添幾個條目,我也依然樂於講述管理員起源以及基金會起點的故事,但添加這些所需的工作量實在太壓倒個人,可能也是我的孤僻所致。老實說,我感覺如果可以時不時傳出幾個條目,讓別人來上傳收尾,我會更願意「回歸一下」。

所以,”FritzWillie”到底是誰?

FritzWillie是誰?我一直認為「是誰?」其實是一句話里問了兩個問題;「什麼?」和「怎麼?」也就是,「你是什麼?」以及「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我感覺我正式確認過,我算是一個「孤僻者」。

至於「怎麼」,我成為一個孤僻者的經歷是一段漫長而艱苦的故事,但只要有機會我會很熱切地想要講述一番。我是說,這也是你們到這里來的緣由,不是麼?為什麼你們會跑來看這篇采訪,而不是去,比如說:玩電子遊戲、看體育比賽、攀岩、探索外太空?你們是想看故事來的,對吧?要我的故事。

我的故事,和許許多多故事一樣,開始於我自己許久之前。它開始於我的父母。我的父親,與我不同,什麼都算是但唯獨不孤僻。他是一位二戰老兵的兒子,成長在美國夢之中,是個完全美國的小伙;玩橄欖球,跑步,去教會,在高中有人氣,他也是一位道德榜樣以及他人的指路人。他天性善良,舉止良好,工作認真,精神強大,以及從不動搖地高尚。對他而言,生活很容易。他是一位白騎士,至少說,是戴著橄欖球盔的白騎士。一位騎士需要一位公主來拯救。

我母親很漂亮,她就是一位需要被拯救的公主。但她需要被拯救是因為她成長在美國噩夢之中。她是一位二戰老兵的女兒,長在一條爛醉加施虐的惡龍之下。「施虐」,是這條惡龍最好的朋友所說,她挨惡龍的打可要比這嚴重得多,如此經年累月,她的囚牢,她的地獄。沒有押韻或理由,她的處境沒有正義,只有悲慘。對她而言,生活不易。

我覺得這就是我父親傾心於我母親的原因。是的,她很漂亮,但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被拯救。以及我覺得,這是我父親勝過一切的最大渴望,成為某人的大救星。以及,雖然我的母親很美麗,常年的折磨已經讓她的內在醜陋無比。這位公主已經變成了惡龍。 她知道這點,公開承認,把這當做藉口、理由,解釋她的各種發作。為何她要對著她所愛的人口噴烈焰,為何她要對最親近的人施加恐嚇。但你可絕對絕對不准試圖暗示她為此去尋求什麼幫助。

她來自一個非常大的家族,有8個兄弟姐妹,我有20多個表親以及幾十號二表親,還有更多的叔叔嬸嬸其實只是家族的好友。而他們所有人都在怕她,她的憤怒,她的毒舌,她惡毒的吐息。她糟踐生日,讓大人哭叫,讓家族離開聖誕派對,而這些事情還會一遍又一遍地重演。以及不,你可不能就這麼不邀請她了,這只會讓情況更糟。

所以,在小的時候,我被大人們所憐憫,被同輩小孩所迴避。以及,這條惡龍把我當成了供她歇息的金山。她的驕傲與快樂,能寫會畫的天才神童。在學校努力不懈,博覽群書,讓周圍的大人啞口無言。她的未來大醫生。

這條惡龍,還有我身邊的所有人,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要學我的父親。要以這位外向、天性善良、高尚的騎士為自己的榜樣。要追隨這個人,「生活很容易」之所在。

但生活對我而言並不容易。從小時候開始,巨龍的吐息一遍又一遍讓我畏縮,退回到我的老窩、那被我扛在背上的甲殼之中。我是如此地畏縮,終於在天性上變成了一個孤僻者。一遍又一遍,我被最細微的火光逼退回我的甲殼之中。

不過,其他人堅持要我走出甲殼來,我父親則堅持我不需要就和他一樣,而是要比他還偉大。堅持覺得我更聰明,有天賦天才,我會成就比他更偉大的事業。

但我並不是如此。我能做的只能是給甲殼的外面塗塗畫畫,然後躲進去,把它當面具一樣戴在臉上。所以,等我去到了高中,我把名字改成了我父親的名字。我做了我父親做過的事情。我參加我並不想參加的體育。我加入我並不想加入的社團。我努力到超出我自己所樂意。我本可以去寫作和繪畫,但時間不夠用。我必須做我父親做過的所有事情然後還要更進一步。他們覺得我需要成為一名醫生。

所以,等我要去上大學,我去了我父親曾經去過的同一所大學。再一次地,我必須要做到更進一步,所以我就加入了大學里最負盛名的那部分,軍事學院。大學里古老、「傳統」的那部分,還是在一所以傳統聞名的學校里。我的父母狂喜不已。我不只要成為醫生,還會是一位軍醫。我的父親,這位完全美國的橄欖球騎士不能再驕傲了。

這樣很有壓力,走出甲殼、戴上並不是我自己的面具。這個負擔扛起來非常非常重。在大學這無濟於事,我見到的人做過了我做過的一切事情,還做得輕而易舉。我用上了課堂外的所有時間來鑽研,訓練我的思維和身體,不眠不休去學習,做我父母想要而不是我想要的事情;然而還是會有人把我蓋過,好像還不需要投入我投入的這一切苦工。這些人稍作學習便在測試中拔得頭籌,這些人比我還強還壯,哪怕我已經是六尺五高的大漢;這些人還是社交蝴蝶,沒有什麼甲殼要鑽出。這些人就像我父親,我被天賦異稟、天性如此的騎士包圍了,而很明顯的是我是一個冒牌貨,在假裝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其實,我還被迫於其中一位結伴。有個小子是如此聰明,如此天才,充滿了如此多的魅力和天生的領袖氣質(他甚至比我年紀小),他才是我父親想要的孩子,他才是天生的騎士,一切對他而言輕而易舉…我為此厭惡他。

我們大學有一項傳統,這麼這麼多的傳統里,這一條也是最為特別的:每年我們都要搭建一個龐大無比的篝火堆,巨大到有一回成了方圓一百里內最高的人造建築,有時候超出100尺高。我父親在學校的每一年都會幫忙搭建,而我幫忙搭建的那個要比他的還高。白天砍柴,晚上搭建,夜里點火,一切都是為了讓學生們靠近彼此,就和所有傳統一樣,它是為了把我們像一個家庭一樣聚在一起。是的,所有這些傳統都有點邪教的感覺,但這些瘋狂的事情和體驗能給你們與陌生人之間帶來共通點,讓來自不同世界的人們聚到一起,這樣你們將不再是陌生人。你們現在成為了家人,因為除了這些人之外,這些狂野的經歷再不會與他人相關。

某種程度上,SCP基金會就和這有一點相似。我們一起分享知識和傳統,而其他人很少能與之相關。SCP社群某種程度上就是一家人,一個非常古怪、滿是神奇的大家族。

所有這些都很重要,因為這個小伙子,這位天生的騎士,我奪去了他的生命。

是我奪去的,這時光本來應該是他的,我在那篝火那里將它奪走了,那堆由我們搭建的木頭,在它坍塌的那一晚。他本來不該在那上面的。我沒有讓他交班,本來我應該要這樣,然而我卻求他,占用他一點點的時間。就30分鍾,讓我去和我想追的姑娘聊天。

我只想占用他30分鍾的時間,而不是他的全部一生。但生活在這一點上會對你很有趣,拿走你剛做出的小小決定,讓它成為你一生中最重大的決定,讓你和其他人把一生投入其中,或是隨之失去。

一座60尺的木頭堆,花了我們幾周時間建造,沒等我從聲響中轉過身便轟然倒塌。幾秒過後,我爬上了木頭堆,尋找我的搭檔。我找到了他,在半路上,活著,害怕,但強壯…同時腰部以下被壓著。我想安慰他,告訴他一切都會沒事…但我的學習還有我對生理及醫學的了解,在我看不到他的大腿和盆骨之時我就看到了他的命運,也就是在這瞬間我意識到了我都做了什麼。那本來應該是我。「那本來就應該是我。」

我這麼說著,在內心里,我還能看到他用眼神也這麼說,在他與我對視之時。

幾天里我一直祈禱我弄錯了,醫生們會找到辦法,會有奇跡發生。但內傷太過嚴重,我之外很少有人看到過壓住他盆骨和左腿的這等巨木。很少人明白這肯定會對他的骨盆維管結構造成恐怖的傷害。如果他們可以讓他的血壓高起來,就可以安排截肢然後也許就會保住他的命。但我聽說他們的血用光了。

之後的幾年就是鬥雞眼學習與無眠之夜的模糊混雜。我現在要扛起的是兩個重擔,有我家人對成為醫生的期待,還有那沉重的認識—我現在必須填補另一個人,某個聰慧不費力、高尚不費力、天生就是騎士的人。我現在必須為某個命中註定成就大事的人而活。

到頭來,這對我,這個冒牌貨來說,實在太多了。我越接近MCAT,睡眠問題就越多,成績也越是下滑,同組的同學也就越少看到我離開房間。我不記得崩斷是何時,但我記得父親接我從學校回家的漫長車程。我不記得我們彼此說過一句話。

一位更優秀的人本來可以處理好這種壓力。一位更優秀的人本來可以吸取這段經歷,把它當做火焰的燃料,為他和他奪去的生命做出雙倍的努力。一位更優秀的人已經傷重而死了。

於是,我從世界中退縮,在接下來的幾年里回到了我的甲殼之中。而讓我走出這個甲殼的是…好吧,我的一項老愛好被重新點燃了。有天在網上我遇到幾個4chan老哥,彼此談論著什麼叫做「SCP」的東西。

就這樣,環完滿了。一位孤僻者的故事。沒有道德勸解,沒有教訓可學。只有某個坐在沙發上的哥們,慢慢屈服於盆骨維管疾病,和家里人再也不說話,但終於開始在被他大半輩子忽視的愛好中找到幸福。

噢,如果你對我提到前妻又說到現在的妻子感到迷糊,這是因為我的前妻在我癌症治療/婚姻的最後幾個月里背著我出軌了。我的意思是,我能理解她為什麼這麼做,癌症給了她很大壓力,化療也讓我變成了系鞋帶都做不到的傻子。我不會原諒她,但我能理解她。這件事,以及她的所作所為,還有癌症對我的所作所為,一起把我推上了一條道路,讓我遇到了我現在的妻子,她是如此神奇,值得比一個老孤僻者更好的人。所以,我得說到頭來其實都是值得的,而如果我必須如此,我會願意把這一切重新經歷一遍。

但那次篝火倒塌,如果我可以去再來一遍,我會把那個男孩的生命還回去。畢竟生命偏寵於他,我肯定他完全可以在我從他那奪走的時光里成就偉大的事。

嗯,等下…你問的是「FritzWillie到底是誰?」你只是想問這個名字的來源嗎?啊,操…請忘掉我剛才說的所有事情。我看看啊,所以「FitzWillie』s」是我最好的朋友學校邊上的一間酒吧,我去過好幾次。好幾年里我們都叫它是「FritzWillie』s」,等有人終於向我們指正,我都有點遭遇曼德拉效應了,讓我的現實感一日之間徹底崩潰。其實,這並不是我的第一個現實扭曲時刻,但它成為了我們之間的內部笑話。它成為了我的Xbox在線名;成了我的收信名;成了我的螢幕名字,成了我的SCP作者用戶名,如此等等,哈哈。所以對,我覺得我大概不需要寫一篇自傳的,你要是覺得沒意思可以直接[已編輯]掉前面的信息。

管理員到底有沒有因為他的卡車被044發射出去拿到補償?

沒有,因為機密視頻顯示管理員是自己動手把卡車塞進大炮里的。他是不是在試圖隱瞞什麼,是為了拿到保險金嗎?我就讓你們去構想緣由好了…在我心里,管理員的所說和所做對他以外的任何人都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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獎勵:本月標志著SCP維基在Wikidot上的13周年。我們堅守到這麼久都要感謝你為我們奠下的「基」。你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本次采訪的讀者說呢?

致能夠忍受一位孤僻者嘮叨的各位,要知道你們不能選擇自己的家庭,但你們可以選擇你們的朋友。你們還可以選擇你們的愛好,你們不必把它們放到什麼次要位置去。而如果你們的愛好與他人的愛好相交匯,不必害怕一頭扎進這個社群里吧。不要當個孤僻者!還有,如果你們厭倦了在襪子櫃里給襪子配對,就把它們全都扔掉然後買一整包一樣款式的新襪子!訂閱我的通訊獲取更多生活小妙招!

好了,所以嚴肅點說,我是真的為你們各位無比驕傲。我之前說文學的下一個偉大邁進來自SCP社群,這是真心的。我是機器上的一個齒輪,但這個機器整體要比它部分的總和更偉大。托爾金在不到一百年前出版了《霍比特人》,他的世界在他五十年前死去之時便停止了成長。而從今往後一百年,我認為SCP基金會還將變得更有影響力,因為它的讀者可以真切參與到世界的構建之中。和中洲不同,它是一個永不死去的世界。它誕生在網際網路之上,而我們都知道,網際網路從不讓任何東西死去。所以我要說,加入進來,做出貢獻。即便你的話語會被叉掉、嚼爛、吐掉;至少你也會知道你有過貢獻,你是某物的一份子,即使短暫,也能對一個比你自己流傳更久遠的世界有所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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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