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源自「會社」與「牲畜」,意為「公司的牲畜」,日本底層上班族的自嘲用語。
KPI,關鍵績效指標(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s),公司考核的大殺器,社畜生存的天敵之一。
地鐵公交中,人人從眾,心系KPI,切記要打卡。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向人間,社畜們便從出租房走出。他們拿着早餐邊吃邊跑,熬過激烈的通勤戰爭,終於來到逼仄的格子間,開始他們一天的辛勤勞作。
最近,流媒體Hulu出了一部迷你劇,故事以二戰為背景,名為《第二十二條軍規》。
乍一看,你以為它又是一部」突突突「的戰爭劇。實際上,它是「社畜大戰KPI「的職場劇。
豆瓣8.4分,IMDb7.9分,爛番茄85%新鮮度,改編自同名經典小說,本劇取得如此口碑實屬不易。
針對線索豐富的原著,主創進行了大刀闊斧的刪減,身為本劇最大牌的老帥哥喬治·克魯尼,把他從科恩兄弟那兒偷師的黑色幽默,帶進來美軍大營,帶進了意大利根據地。
搞笑版《兄弟連》,空軍版[陸軍野戰醫院],它或許沒有文字的諷刺力,但歡樂程度卻絲毫不差。劇集以主角YOYO為核心,拍他的空戰工作與業餘生活,其中就包括「第22條軍規」的迎面痛擊。
這種自相矛盾的無聊規定,濃縮了整個美軍制度的荒謬,整天面對這種無厘頭的處境,一心想着早日完成KPI,從戰場全身而退的YOYO,咋能不着急上火呢?
只可惜,對於主角YOYO與他的同事來說,荒謬的可不止這條規定。
01
故事要從擇業說起。
YOYO參加美國空軍時,第二次世界大戰激戰正酣。美國代表同盟國集團,德國代表軸心國集團,兩大公司圍繞意大利戰場,用飛機互相轟炸攻擊,意圖奪取各地分公司的控制權。
空軍,美軍重要的業務部門,在整個同盟國處於領頭羊的地位。可以說,針對德國王牌空軍的威脅,歐洲市場的勝敗,主要就取決於他們的作戰表現。
職場大環境也好,公司小環境也好,看上去都大有可為,為什麼YOYO還想要逃走呢?
常言道,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自打崗前培訓起,YOYO就深感自己擇業不慎,他看不慣的第一點,就是公司的企業文化。
為了凝聚員工人心,企業總愛搞精神動員。美國空軍的手法,並沒有耳光激勵法那麼激進,只是做做樣子的隊列表演,一是給長官檢閱,二是向家屬獻禮。
即便如此,一生不羈愛自由的YOYO,當個公司的提線木偶,都由衷地感到受辱。
強烈的自尊,讓他對這種形式主義嗤之以鼻,舌戰為之辯解的同事,矛盾直指領導的變態。
被當作「虐待狂」的謝斯科夫,是個典型的官僚型領導。
「7英寸側擺弧線,手腕到大腿距離4英寸,訓練11周了,你們為什麼還不能轉直角?」
這種人,行事干練,性格乖張,講不得一點人情。他們把業務規范當做尚方寶劍,保留一切條例的最終解釋權。一個簡單的擺臂,老謝同志親自給你演示,什麼叫做錯誤的動作。
撇開文化認同,YOYO急着退訓的根本原因,在於職位的高風險性。
空軍飛行人員,二戰中的高危職業,非死即傷都是家常便飯。據統計,二戰中,超過25萬架飛機在西歐的天空中爭奪領空,共有近20萬名機組人員喪生,其中不少都是轟炸機。
更要命的是,YOYO擔任的投彈手,是轟炸機中的核心崗位,決定了每次任務的成敗。
這個技術性工種,不僅要求專注力與准確性,對於職員的心理抗壓力,也有超越常人的高要求。
反觀YOYO,退堂鼓表演藝術家,能不去前線就不去,逮着機會就往醫院跑。
沒有崇高理想做支撐,YOYO心中只有厭戰保命,堅持做個逃兵的他,真的能飛越空軍營嗎?
02
正式入職之後,KPI成了YOYO的緊箍咒。
畢竟,「裝瘋請長期病假」這招,因為第22條軍規而泡湯。邪路走不通,他不得不回歸正途,永遠飛行,永遠擔驚受怕。
按照空軍的要求,每位機組人員飛完45次達標之後,就可以退伍回老家。
可惜,計劃不如變化,再明確的制度也扭不過權力的手腕,定量考核的「量」,根本是說變就變。
心情一激動,就開始加任務,這位叫卡斯卡特的長官,是典型的威權型領導。
這種人,直腸子的大老粗,性格吃軟不吃硬,管理基本靠壓迫,開會基本在怒吼。
他們往往只會激情畫大餅,煽動小兵替他賣命,甭管遇到什麼情況,增加工作量就對了。
“我不怕德國人,我只怕卡斯卡特,怕他認為我要飛更多的任務。”
活在這種領導手下,萬念俱灰的YOYO,不得不與KPI展開玩命追逐賽。一改消極散漫的工作態度,YOYO上進起來連自己都怕,活脫脫是個打雞血的工作狂。
當同事去意大利找小姐姐做團隊建設,他在飛機上工作;
當同事在享受沙灘陽光的假期調休,他在飛機上工作;
當所有人都回來工作時,敬業先鋒YOYO,沒錯,還在飛機上工作。
10、9、8、7、6、5、4、3、2、1、0!
六天怒飛11次!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經過這段高強度加班,YOYO如釋重負,手里抓着績效考核,直奔行政人事部門而去。
「祝您今天過得愉快,上校。加上這些我就有50次任務了。」
接過YOYO遞來的一沓簽字文件,臭臉上校頻頻搖頭,不可思議地望着他。
萬事具備,只欠蓋章。等着回家通知的YOYO,沒想到,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03
YOYO與KPI之戰,結果到底如何,暫且賣個關子。
放眼YOYO的社畜人生,虐他的不只KPI,還有天煞孤星的命格。這種自帶的被動技能,不定時地隨機觸發,神擋殺神佛當殺佛,差點把他自己都剋死。
新人遇到YOYO,屁股還沒坐熱,就成了職場的炮灰。
第一個新人亨利·馬德,只因為在帳篷中多問了個路,再也沒能看見明天的太陽。這小子走得實在太快,還沒聽見正確的答案,就成了YOYO烏鴉嘴下的冤魂;
第二個新人克里斯托弗·斯諾登,名字再霸氣,命不也夠硬。
第一次上機,他好死不死地聽了YOYO的建議,原以為能在風平浪靜的戰場,看一看舷窗外的風景。
誰曉得,好心辦壞事,正是天煞孤星的正常操作,可憐的斯諾登,誤入了死神的末班機。
YOYO的衰神之力,資淺的新人受不了,同時入職的老員工,照樣也頂不住。
上一秒,飛行員麥克·沃特還在教YOYO做人,想要用「樂觀主義」來挽救他的喪氣。
下一秒,他就陷入了瘋狂,開着飛機橫沖直撞,最後連剎機也剎不住。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好端端的同事,因為自己的工作失誤,接二連三地消失。
巨大的內疚感,占據了豬隊友YOYO的內心,直到荒謬的命力,反噬了他自己。
一次意外墜機,大家紛紛跳傘,夕陽映照中的YOYO,突然聞見了襠下的血腥味。
受傷?壞事也是好事。若一顆蛋蛋就能完成救贖,那麼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然而,想着功成身退的YOYO,等到的卻是謝斯科夫的親自驗傷。
繞過醫務室的專業鑒定,上級領導親自拍板,權力否定製度,回家又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命運,又跟他開玩笑了。
04
「我們要懲罰他。但是,如果我們懲罰他,那就是承認出了問題,任務失敗了。「
」那可不好,任務還是成功了,兩次接近轟炸目標,我想還是需要點勇氣的。」
」我們可以給他個獎章,不,做大點,我們提拔他。」
第一次錯過目標,指揮飛機違規調頭,還損失了一名士兵。
等着挨批的YOYO,聽完卡斯卡特自言自語的辯解,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該罰的不罰,不該獎的亂獎,公司最讓YOYO感到荒謬的,還得是獎懲制度。
這個沒有原則的爛制度,讓YOYO收獲的只有虛名,真正受益的是他的某些同事。
因為一個諧音梗,中士梅傑(Major)被晉升為梅傑上校(Major)。
他被拉壯丁開了場會之後,從此便從作戰前線調職到了文職系統,成天在辦公室里沒事發呆。
因為拍對了馬屁,給領導送餐的邁洛,當上了司務長,借用裙帶關系滿世界倒買倒賣。
用德軍飛機給財團送貨,去意大利當榮譽市長,上班摸魚經營的副業,倒是成了他主要的事業。
反倒是主角YOYO,一會被捧,一會被壓,無論怎麼獎懲,他都回不去老家。
制度給他的最大恩惠,不過是在上級授勛時,容許他一絲不掛罷了。
04
企業文化、KPI考核、悲催命格、獎懲制度,貫穿YOYO職業生涯的「四大荒謬」,使這部描繪美軍二戰生活的喜劇,意外戳中了當代社畜的淚點。
薪水看績效,加班當福報,時時想要逃走,卻總是離不開。
社畜青年,身處沒有飛機轟鳴的戰場,經常撞見現實的荒謬。他們和YOYO一樣,都陷入了體制化的困境,在奮起掙扎與意志消沉之間,循環播放着自己的生活。
他們面無表情,他們不想說話,並非在故意裝酷,也不是什麼喪文化,有可能只是太累了。
社畜大戰KPI,一場無休止的對決。當我們追求偉大勝利時,是否也該想想他們的生活呢?
來源:看電影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