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的Persona Super Live上，川村ゆみ站立在舞台正中心，她要演唱的下一首歌曲是《キミの記憶》（暫譯：《你的記憶》）。
雖然「女神異聞錄3」許是「女神異聞錄」系列轉型後名氣最小的一作，但作為遊戲ED曲的《你的記憶》，卻在某種程度上擁有著凌駕於遊戲本身的存在感，即使稱它為「女神異聞錄」系列中最知名的歌曲之一也不為過。
《你的記憶》在Persona Super Live中是絕對的主角，除了歌曲本身的感染力外，堪稱夸張的演唱難度也是其亮點所在。這首在民間被稱為「斷氣神曲」的歌曲，已經被川村ゆみ演唱了十數年，化作了「女神異聞錄」系列粉絲們共同的記憶。
但現場演唱畢竟不是錄音棚，沒人能戰勝時光老人。經歷了歲月的洗禮，此時的川村ゆみ已不再擁有往日的活力。疲態盡顯的她即便投入了全部的精力與熱情，也無法再駕馭《你的記憶》了。演唱過程中，氣短、空句、跑調等失誤頻頻發生，演唱最終也只能以本人的鞠躬致意收尾。
換到往年，雖然身體的老化依舊存在，但觀眾們尚可通過提詞與共演等方式與「大姐頭」一同完成《你的記憶》。但在2022年，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演唱會現場的觀眾並不允許發聲，這才誕生了如此令人揪心的場面。
真的唱不動了
或許正是此次「失敗」的演出的影響，民間對「女神異聞錄3重製版」的渴求，在這兩年達到了頂峰——畢竟，再不推出的話，川村ゆみ可能真的要「燃盡了」。
幸運的是，比起「PC版血源」「Switch新機」等虛無縹緲的夢，《女神異聞錄3Reload》好歹是部切實存在的作品。2023年遊戲的正式公布，也算回應了玩家們的期待。
《女神異聞錄3Reload》
不過，驚喜往往是短暫的。隨著遊戲後續宣發的開展，玩家們對本作的態度卻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女神異聞錄3Reload》在內容上，似乎並不是粉絲們想像中的「女神異聞錄3重製版」。
事實上，「女神異聞錄3」一直是「女神異聞錄」系列粉絲們最想看到的重製作品。至於為什麼不是「女神異聞錄4重製版」或者其他作品，這很大程度上源自「女神異聞錄3」本身混亂的作品定位。
長話短說，「女神異聞錄3」的大標題下，擁有著數部跨平台衍生作，它們大多都與最初的《女神異聞錄3》共享同一個故事框架，卻都有著各自獨享的全新內容。
《女神異聞錄3攜帶版》的雙主角設定、《女神異聞錄3FES》的後日談內容、遊戲機制上的區別、部分劇情的處理方式，這些設計都讓劇情、玩法上的衝突與殘缺，遍布在各部「女神異聞錄3」中。而這也導致了玩家無法通過單一作品窺探「女神異聞錄3」的全貌。所以《女神異聞錄3Reload》的推出，實際上也肩負著解決現有問題，統一故事線等方面的使命。
《女神異聞錄3攜帶版》
然而，面對現存問題如此之多的「女神異聞錄3」，《女神異聞錄3Reload》的做法似乎不是那麼「符合民意」。它並沒有採取民間希望的「融合三部主要作品」的形式，而是將重製的對象定在了最初的《女神異聞錄3》上——這也就挑明了，雙主角、後日談這些內容，不會出現在《女神異聞錄3Reload》中。
說實話，我對於這樣的形式並沒有太大意見。仔細想想，「女神異聞錄3」需要的一直是設定上的統一，而不是盲目地堆砌與整合。實際上，不管是雙主角還是後日談，它們的部分設定都堪稱系列「黑歷史」，並不是什麼盡善盡美的內容。《女神異聞錄3Reload》的選擇，雖然稱不上什麼正確或優秀的決定，但也算是表明了官方對這部分內容的態度，個人而言是可以理解的——前提是以後不推出「女神異聞錄3攜帶版重製」「女神異聞錄3FES重製」這樣的作品。
「鬼太郎」是本作的唯一主角
說回遊戲本身，作為重製級別的作品，《女神異聞錄3Reload》得到了極大的畫面升級，在虛幻引擎的加持下，本作的畫面表現力被拉到了現代遊戲的水準。當然，畫面一直不是「女神異聞錄」系列的強項，即便是升級後的《女神異聞錄3Reload》，依舊存在光影效果、建模精度等方面的不足，某些部分的表現效果甚至不如數年前發售的音游《女神異聞錄3月夜熱舞》。這也是使用慣了內部引擎而轉投虛幻所帶來的陣痛。不過，這也只是吹毛求疵的「放大鏡式」對比——總體而言，本作的畫面表現力仍舊是在線的，起碼在感官上不會有「斷代」的感覺。
光影效果依舊欠佳
雖然名義上《女神異聞錄3Reload》只是原版遊戲《女神異聞錄3》的重製，但這並不意味著對原作的全盤保留，本作沿襲的只是原版遊戲的劇情設定，而在玩法上繼承了不少後期作品的功能性優化，操控隊友、技能卡片、難度變更等這些原版遊戲中不包含的內容，在本作中都是存在的。
除此之外，《女神異聞錄3Reload》還加入了日常活動的提示，藉由簡訊，玩家可以很輕松地獲取每日社群、打工、購物等方面的信息，並能直接傳送至相應場所，大大地提高了遊戲的緊湊性，免去了往返跑路的不便。
快速傳送使體驗上升了不少
更令人驚喜的是，《女神異聞錄3Reload》還配置了全新的「倒帶」功能，使玩家能夠自由地將時間倒回到稍早的節點，以重新規劃每日的活動。老實說，這可能是系列玩家們一直以來最想添加的功能之一。
最實用的功能
但與功能性優化相對的是，《女神異聞錄3Reload》的主線劇情則可謂全盤繼承，本作在保留原版劇情的同時，取消了一部分在特定作品中出現的劇情分支，也不存在部分玩家可能想見到的改動，而是將故事走向完全確定了下來——這談不上正確與否，但也是《女神異聞錄3Reload》明確的態度。至少對我來說，並不是分支多或大團圓才算得上好故事，一切都確定下來，對「女神異聞錄3」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言盡於此
同時，《女神異聞錄3Reload》的社群系統也只做出了微小的修改。遊戲並沒有引入《女神異聞錄3攜帶版》中女主角線路里獨占的部分男角色社群，而是再現了男主角視角下的社群關系。除了保留《女神異聞錄3FES》中新增的埃癸斯社群外，其餘社群的獲取方式、對話選項、對應角色，都幾乎沒有發生變化。
這也就意味著，主角團中的男性成員在本作中依舊沒有獲得完整的社群。而女性成員雖然擁有社群，但獲取卻仍舊有著嚴格的時間與條件限制。他們作為與主角最親近的隊員們，在原版遊戲中是社群的犧牲品，在本作中亦是如此。
山岸風花的社群解鎖依舊需要滿級的「勇氣」
老實說，在「女神異聞錄3」的時代，社群系統的設計與定位還不夠明確，遊戲更多的是將其對象視為「主角在社會上認識的人們」。這就導致了「女神異聞錄3」往往會給到玩家一種「疏遠隊友，親近外人」的感覺。
不過，《女神異聞錄3Reload》也並不是毫不作為，雖然社群本身沒有修改，但遊戲也在其他方面補足了一些人物的塑造。在本作中，玩家可以與各隊友觸發相應的特殊事件，以深入了解各個隊友。
除了學習外，還設置了料理、種植、看電影等內容
然而，雖然這些特殊事件的數量與內容都不輸社群，但它們畢竟不是社群，沒有對應的塔羅牌與明確的等級提升，終究是少了些連貫性與儀式感。誠然，由於社群與塔羅牌的高度綁定，想在社群中直接增減角色不是件簡單的事，但《女神異聞錄3Reload》這樣的處理方式，多少還是有些「粗暴」——說得過去，但絕對算不上精巧。
社群等級的提高，也是「女神異聞錄」重要的樂趣來源
「塔爾塔羅斯」依然還是那個「女神異聞錄3」繞不開的點，作為遊戲主要的戰鬥與探索場所，這座高達266層的迷之巨塔，即便到了《女神異聞錄3Reload》，也堪稱玩家們的夢魘。
在本作中，「塔爾塔羅斯」依舊由隨機生成的迷宮構成，攀爬的流程與層數也幾乎沒有改變。即便遊戲通過增加沖刺功能、添加樓層內的可破壞道具等方式對流程體驗做了些許的優化，但「爬塔」的枯燥與重復作業感卻並沒有得到太大的緩解。
說實話，枯燥的隨機迷宮一直是「女神異聞錄」系列的通病，但這個問題也並不是什麼無解的難題。早在《女神異聞錄5皇家版》中，遊戲就通過社群技能，讓玩家擁有了可以直接「秒殺」敵人的能力，從而大大縮減了探索的流程。然而，《女神異聞錄3Reload》中卻並沒有類似的設計，只是增加了些隔靴搔癢的改動，讓玩家繼續以與原作類似的落伍體驗攻克這座數倍於「印象空間」規模的「塔爾塔羅斯」，實在是不應該。
沖刺能帶來的提升並不明顯
不過，雖然「爬塔」的流程沒有太大變化，但《女神異聞錄3Reload》的戰鬥系統卻切實地得到了一次升級。本作的戰鬥在添加了部分「女神異聞錄5」中設計的同時，還引入了「神通法」這一概念。
「神通法」可以簡單地理解成角色的「大招」，通過積累量表便可使用各角色的獨特技能。此外，隨著流程的推進，角色還可以獲得各自的被動效果，進一步豐富戰鬥的策略性，也多少為玩家們早已熟悉的系統注入了些許新鮮感。
「神通法」也會隨著遊戲進度拓寬種類
實話實說，《女神異聞錄3Reload》確實在原作的基礎上，對遊戲的各個系統都做出了一定的優化與改進，使其各項設定更貼近當代遊戲節奏，成了一部「現代的女神異聞錄3」。
然而，總覽這些改動我們可以發現，它們大多都是無關緊要的設計——並不是說它們不好，只是它們對遊戲玩法框架的影響可謂是微乎其微，即使說上一句極度保守也並不為過。
這種做法大概與本作的製作團隊有關。本作的製作團隊大多都不是原作的參與者，也就相應地會缺乏對原作框架改動的話語權與執行力，這就使得《女神異聞錄3Reload》的開發思路，並不是大刀闊斧的革新，而實際上走的是一條相對穩健的道路。
就如前文所寫，《女神異聞錄5皇家版》通過開車的「秒殺」技能，緩解了「印象空間」的枯燥感。這樣的設計在《女神異聞錄3Reload》中難道難以實現嗎？顯然並不是。只是如果像《女神異聞錄5皇家版》那樣做，就需要為對應社群的升級添加特殊功能，而相應的其他社群也要有同等的待遇，從而影響到遊戲的方方面面，例如每日的活動內容、額外的活動時間、好感度的培養等等。而這些內容顯然需要更加深入的設計才能獲得良好的效果，稍不注意便會因小失大，影響遊戲平衡。
「女神異聞錄3」的社群升級是不伴隨特殊功能的
但話又說回來，「女神異聞錄5」的成功卻也離不開這些巧妙的設計。而《女神異聞錄3Reload》即便沒有推倒後再構建的決心，但還是在一些內容中因為保守的思路，而影響了遊戲的體驗。
在《女神異聞錄3Reload》中，玩家每日的活動時間和原作一樣，分為白天與夜晚，但由於劇情框架沒有改變，所以並不存在比起原作更多的活動時間。而本作新加入的角色特殊事件，同樣需要消耗玩家的活動時間，這就使得早期由於設計原因本就相當緊迫的活動日程，徒增了許多額外的時間消耗，變得更加難以取捨，反而增加了玩家的遊玩負擔。
角色時間需要消耗時間
以這點為縮影，我們不難看出《女神異聞錄3Reload》的製作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一方面，遊戲想添加各種要素，使其更加完整，更加現代；而另一方面，過於保守的製作思路，也讓製作組不敢去觸動遊戲的基礎框架以適應遊戲的改動。最終造成的結果，就是這樣一部新舊要素並存，缺乏一體性的《女神異聞錄3Reload》。
我能理解製作團隊的苦衷——畢竟，遊戲的大方向與預算等情況並不是個人可以決定的；也能理解《女神異聞錄3Reload》想借著「女神異聞錄5」的成功——以一種穩定的出品延續系列的成功。但事實是，除了遊戲框架完全保留帶來的異樣感外，《女神異聞錄3Reload》內還存在著各種過於強行的設計，使其生硬地向「女神異聞錄5」靠攏，反而失去了部分遊戲原有的特色。
似曾相識
好吧，這話可能說得像是「爸爸像兒子」，但本作給我的直觀印象便是如此。除了主角那過於熟悉的站姿與跑步姿勢外，遊戲的美術風格也有些像「女神異聞錄5」那樣過分強調華麗感。
不得不承認的是，「主角沉入水底」這樣的UI設計思路並沒有問題，初次展現也確實驚艷。但隨著遊玩進度的推進，我也能愈發感受到其華而不實的本質：歪歪扭扭的文字、過於不顯眼的金錢標識、取消了主角當前裝備人格面具的顯示，時髦的背後是實用性的缺失——這也是近年各類「仿女神異聞錄5」美術作品的共性。
用久了其實很不方便
僅憑這一段，多少有些「強行黑」的感覺，我自己當然也有數。除了系統UI外，本作還像「女神異聞錄5」那樣，為「總攻擊」設計了結算畫面。然而，比起「女神異聞錄5」那樣充分展現角色個性的構圖，《女神異聞錄3Reload》所展現的效果，我想用相形見絀來形容並不夸張。
直觀的設計差距
而正如我之前說的那樣，《女神異聞錄3Reload》的遊戲內容，實際上是缺乏一體性的。雖然整體美術風格有向「女神異聞錄5」那樣華麗而充滿活力的風格上靠近，但仍舊存在著明顯屬於舊時代的內容，商店界面便是關於這點的直觀體現——遊戲美術若彼此連風格統一都做不到，那麼便很難稱得上出彩。
很難想像商店的UI設計與系統UI出自同一部作品
而美術上的轉變只是一小部分，在不修改遊戲總體框架的大前提下，《女神異聞錄3Reload》的要素改動遍布了遊戲各處，這些改動或正向或負面，或二者並存。而在這些生硬的改動中，最大的「受害者」便是本作的音樂部分。
《女神異聞錄3Reload》完全重製了遊戲音樂，這里的重製並不是重新混音或讓川村ゆみ重新錄制，而是直接更換了遊戲的歌手，由新主唱Azumi Takahashi進行演唱，包括《Mass Destruction》，包括《Want To Be Close》，也包括《你的記憶》。
從該改動公布開始，我都不覺得這是個明智的選擇。新主唱的唱功雖然在線，和新歌的適配度也極高，但演唱老歌時，依舊充滿著違和感，而這種違和感與唱功無關。
遊戲音樂有著其獨特性，這種獨特性體現在遊戲音樂有著固定的使用場景，與場景一並演出才能展現最好的效果。而新收錄的歌曲便是忽略了這點，新歌曲活潑、激情、充滿生機，但這卻與「女神異聞錄3」那平淡、陰郁、神秘的氛圍並不相稱——從「女神異聞錄5」中生搬硬套來的爵士風格，顯然不是「女神異聞錄3」該有的樣子。
傑克燈籠和傑克霜精即便唱一首歌可不是一個效果
而這僅僅是拋開情懷，單從音樂本身出發帶來的問題。如果加上情懷，那麼川村ゆみ的歌曲顯然是「女神異聞錄3重製版」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即便可以用「川村ゆみ年事已高無法再度演唱」「重製版更換音樂體現誠意」這樣的理由來解釋音樂的更換問題……但事實是，對「女神異聞錄」這樣歌手與遊戲高度綁定的系列來說，即便直接套用原版音樂，粉絲們也並不會感到失望。做個類比，粉絲們真的能輕易接受不是平田志穂子演唱的《Never More》與不是Lyn演唱的《星と僕らと》嗎？
我能想到比較合理的解釋是為了以後「女神異聞錄演唱會」的需要——畢竟，歌手們確實在不斷老去，而演唱會需要一直延續下去，終歸會迎來新舊交接的時刻。
但問題是，在《女神異聞錄3Reload》中，遊戲甚至沒有給予玩家一個選擇新舊版音樂的選項，想在ED時重溫曾經帶來無數感動的《你的記憶》都無法做到，這樣決絕的做法，多少有些無情。
音樂的變動會是告別的信號嗎？
《女神異聞錄3Reload》是一部不被重視的作品，一開始便在戴著鐐銬跳舞，因為它沒有條件去觸碰遊戲的框架，但它卻想盡量將舞蹈呈現得更加美麗，於是便開始了它的模仿。
華麗的美術、華麗的音樂、華麗的戰鬥，《女神異聞錄3Reload》最終將「女神異聞錄5」的成功總結得過於簡單了，忽視情懷、風格、適配度、審美疲勞這些因素，加上並不嚴謹的運用，最終強行套用的後果便是明顯的割裂感，弄巧成拙。
《女神異聞錄3Reload》既沒有回應老玩家的期待，也沒有保留重要的情懷，即便是新玩家，或許也會在遊玩過程中感受到它的異樣。但我不能否認的是，《女神異聞錄3Reload》也最低限度地完成了它被賦予的使命——將「女神異聞錄3」帶到現代，但也僅此而已了。
對「女神異聞錄3」這樣復雜的作品來說，或許重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再裝填」，而是裝填子彈後，那按下扳機的勇氣。
最終還是沒能按下
來源：3DMGAM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