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街機廳玩，看到一個穿得很落魄的哥們，趁人不注意時，伸手在煙盒里偷拿一隻剩得比較多的菸頭(煙屁股)。我的內心似乎被什麼牽動了一下，一股莫名心酸的感覺湧上心頭。
因為，這讓我想起一件往事：
90年代中期，我在遊戲廳有一個非常要好的夥伴，兩人經常約好一起玩遊戲。
那時候的我們配合得相當好，那種默契程度和其他人配合不出的。然而隨著畢業季的到來，我們離開了遊戲廳，進入了新的學習環境，臨別之際我們合作了一把《恐龍快打》，並約好了多年後再回來一起玩。
誰會想到多年後街機遊戲會是怎樣的境遇呢?只是對街機廳的牽掛，始終沒有停止過。
18歲時我選擇了入伍，一晃五年光陰過去了。退伍後幾年，再次回到了那家熟悉的遊戲廳，幸運的是遊戲廳還在。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環境，只是沒有了當年的輝煌，來來往往的人加起來也沒有十個。
耳邊依稀回盪起夥伴們吶喊的聲音。正當我沉浸在這種氛圍時，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2號機跳進坦克，放炸彈，1號機躲到一邊去，要不然你們莫想過關!」
在遊戲廳的角落中，我居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在觀看兩個小屁孩玩《合金彈頭》，並在一旁不斷「指導」。
我有些恍惚，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約定。正要叫他時，卻看到了驚人的一幕：他居然偷偷地在菸灰盒里拿了一截煙屁股，點燃之後開始吞雲吐霧。
我驚呆了，他還是我之前認識的那個夥伴嗎?
一絲不忍、一絲感傷、一絲落寞，這種情況不大適合見面吧!
正欲離開，他卻轉過身來，四目相對，我尷尬地笑了笑，他倒是很自然。多年不見，他還是老樣子，只是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
飯店中，我叫了一箱啤酒，兩人開始述說著這些年來的境遇：
原來初中畢業後，他沒有繼續上學，而是向伯父學起了祖傳的手藝：打鍋盔(其他地方應該是叫「做燒餅」)。原來在學校邊上生意還不錯，他很快就結婚生子，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階段。
在這期間，生意再好他也會抽空去街機廳。
但是隨著時代的變遷，鍋盔(燒餅)生意越來越差。對於他來說，玩遊戲的時間正好多了。最後實在做不下去了，只能關了攤位，整天在遊戲廳流連忘返。沒有其他手藝的他，失去了主要的經濟來源，老婆帶著孩子走了。他只能靠父母干農活接濟，然而幾年前他的父親也去世了。
街機遊戲僅僅是我們人生中一個階段，這之後還有塞班手遊、主機時代、PC單機、網吧時代，未來還或有火爆的安卓IOS手遊。然而，他似乎都沒經歷過，心里惦記的只有街機遊戲。
我有些淚目，這是怎樣的執念?
酒過三巡，他突然興奮地告訴我：「你知道嗎!你當年在遊戲廳留下的記錄全都被我破掉了!可惜老闆後來把遊戲下架了，你看不到了。你肯定不信，有機會的話我表演給你看看!」
「我信、我信!」我肯定地說道!
依稀記得多年前，我的確在遊戲廳留下了很多記錄和傳說，但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這些記錄和浮名，也只有年少輕狂時追求過，沒想到他還這麼在意。
如今的我早已不在乎了，而他在超越我之後顯得如此興奮。我不忍心告訴他，現在有一種東西叫模擬器，可以在這上面練出更好的技術。
言語之間，我發現他和人交流的方式已經有了少許偏差，社會語錄、出口成髒還是和當年一模一樣，或許他的思維還停留在那個最熟悉最溫暖的年代吧!停留在那個有人疼，有人關心，無憂無慮，回家就有飯吃的年代!
結帳時，老闆娘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我隱隱感到這其中有什麼事。
離開之時，他已經有了一絲醉意，興奮地大叫道：「兄弟，下次我請你!」我對他笑了笑說沒問題。
看他已經走遠了，飯店的老闆娘神神叨叨走過來問我：「你怎麼和他在一起?他是賊。」
我有些好奇，詢問他這些年來的近況。
原來，多年前他因為沉迷遊戲，生意再好也隨時去玩街機遊戲和博彩類遊戲，讓他老婆一個人照看攤子，後來越玩越大，每天賺的錢都輸進去了。之後兩口子多次吵架，再後來生意不行了，老婆和他離婚，一氣之下他精神出了問題。天天就在遊戲廳瞎混，父母不給錢了就去偷，偷了好多次，結果被人抓住打了好幾次，派出所民警看到他就煩，前些年他爸被氣死了，現在他媽現在還在醫院里，他還在遊戲廳。
我有些茫然，回憶起當年那個我和一起配合的精神小伙，內心猶如打翻了五味瓶。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然而，我也沒有想到，這是我和他見到的最後一面。
一個月後，他的母親去世，生無可戀的他在大橋上坐了一宿，在為母親點上三支香菸後，他縱身跳了下去，第二天人們在下游發現了他的屍體。
或許，對他來說已經算是解脫了吧!
多年來我一直自我安慰，他當年堅守遊戲廳，或許是為了完成和我的「十年之約」吧!
思緒再次回到現在，看著眼前這個偷煙屁股的男子，一時感慨萬千。我走到吧檯前買了兩包香菸，遞給那個落魄的男子。
「來，兄弟，燒起!」
來源：遊俠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