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丨卓拉領地的小范

雨一直下,出不了門。晚上,小范借住在同事家。三個人擠在一間屋里,無事可做,聊聊天,看看電視,玩玩手機。小范隨身帶了NS,靠在沙發上玩遊戲打發時間。

這台NS是一個月前買的,為了玩《薩爾達傳說:曠野之息》。這款遊戲號稱滿分神作,小范早就想玩,又有些猶豫。他從小到大是電腦黨,主玩射擊遊戲和即時策略遊戲,用的是鍵盤滑鼠,沒怎麼摸過手把。只為這一款遊戲,就花兩千多買台遊戲機,值不值?糾結了很久,借同學的NS玩了個把月後,才下定決心。同學小區的閒置物品交流群里正好有人賣二手NS,他收了過來。成色不錯,價格也好,連同七盒卡帶和數字版遊戲,兩千塊錢。起初不怎麼習慣手把的操作方式。用搖杆瞄準是個問題,按鍵也有點多,該按哪個鍵,常常反應不過來,左右肩鍵練了很久才分清。騎上馬,需要連續按L1鍵安撫馬匹,否則會被甩下來。他的馬總是馴服不了,後來才發現,是因為錯按成了L2鍵。

小范從小學四年級開始玩電腦遊戲。2005年,姐姐去外地上大學,電腦留給了他,硬碟上的《紅色警戒》和《反恐精英》成了他的啟蒙遊戲。這兩款遊戲,別人都是聯機對戰,他只玩單機模式,一個人悶頭打電腦。他性格有點宅,不太願意在遊戲里和人互動,也不怎麼刷裝備,哪怕網路遊戲,也被他當成單機遊戲那麼玩。看看風景走走劇情,和單機遊戲有什麼兩樣。

玩的第一款網路遊戲是《穿越火線》,高中玩了三年。團隊競技,他每次都是殺敵數最高的那個。和同學偷偷去網吧包夜,有一個星期連著包了五個通宵。小范玩遊戲很專一,逮著一款遊戲使勁玩。同學玩得雜,什麼熱門玩什麼。《穿越火線》打累了,小范就撂下滑鼠,坐到同學身邊,看他玩。印象最深的一幕,男主角躺在手術艙內,頭被牢牢固定住,一根針緩緩落下,一寸一寸地刺入眼球,看得小范手心冒汗。

大學用的筆記本電腦,也是姐姐淘汰下來給他的。配置不怎麼樣,只能玩玩《英雄聯盟》,把特效全部調到最低,幀數還是穩不住。玩一會兒,電腦風扇就開始呼呼狂轉,拚命往外吹熱風。灰塵也大,每兩個月,就得拆開筆記本清一次灰。拿螺絲刀擰開蓋板,風扇口的灰塵已經積成一小團毛氈,糊住散熱孔。

頂著飄忽不定的幀數,把《英雄聯盟》的段位打到了鑽石四,全宿舍最高。畢業前,同學紛紛離校,實習的實習,回家的回家。小范畫了張德瑪西亞之力·蓋倫的圖,貼在宿舍門上,旁邊寫了幾句順口溜:「大四狗,已全走,只留德瑪看門口。門前有德瑪,何人敢越塔。」

轉年正好是狗年,小范的本命年,他心血來潮,畫了一套年畫,尉遲恭與秦瓊變身手持鋼鞭的哈士奇和抓著骨杖的柴犬。又額外添了兩個門神:高舉暴風之劍的蓋倫、揮舞旋轉飛斧的德萊文。兩邊的對聯,上聯是「高數英語科科不掛」,下聯是「四級六級門門過關」,橫批「考神保佑」。在校園擺攤賣,一張五塊錢,賣出幾十張。

為做畢業設計,小范換了台電腦,買了他的第一款正版遊戲——《孤島驚魂4》。網上遍尋不著資料片「雪人谷」的盜版資源,只能花錢在Steam商店買了《孤島驚魂4》合集。自那以後,他再沒碰過盜版。攢著錢,等遊戲打折。碰上特別喜歡的,比如《孤島驚魂》的新作,也會第一時間預購。

《孤島驚魂4》,小范玩了兩百多個小時。片頭印象深刻,五彩斑斕的壇城沙畫被狂風吹散,寓意花花世界不過一掬細沙。結尾沒有驚心動魄的決戰,只有餐桌前的一席對話。蒲甘明站在祠堂前說:「我後來才意識到,我只是把她的死當作我為所欲為的藉口,正如你將這骨灰當成你為所欲為的理由。」小范挺喜歡蒲甘明這人,亦正亦邪,說話有一搭沒一搭,像個瘋子,瘋狂里又透著親切。有時候,他會故意模仿蒲甘明神經質的調調:「停下,射擊,停下,射擊,這兩個詞聽起來一樣嗎?」

蒲甘明、德萊文、尤里,遊戲里帶點邪氣的這些角色,在小范眼里都挺有魅力。當然,他和這些角色毫無相似之處。他只是個普通上班族,朝九晚六,下班回到住處,玩玩遊戲,十一點左右睡覺,生活很有規律。性格也溫和,安靜,好相處,對人對事沒有太多想法。在公司,如果沒人主動找他,他可以一整天不說話。其實他挺會逗樂兒,冷不丁冒出一句,令人捧腹大笑。很多樂子,都是來自遊戲。他學的是平面設計,畢業後,進了一家設計公司。客戶常有些匪夷所思的要求。一次,同事在群里抱怨,給客戶做的那本畫冊,打了四次樣稿,幾個月了,還沒定稿,這次做的第五本樣稿,又被打了回來,對方領導的要求是:把圖片縮小0.2毫米。小范樂了:「這領導牛逼啊,這眼神玩《絕地求生》,自帶八倍鏡,盧老爺都要退讓。」

去年年初,小范辭職,沒成想碰上疫情,在家閒了三個月。待疫情好轉,很快又找到了新工作。入職後,部門領導對他說,這個崗位我們招了好久,總算有人來應聘了。這家公司是製作人體標本的,小范每天的任務是畫人體解剖圖,偶爾也幫公司掃描真實的人體標本。

活兒倒是不累,也不必面對挑剔的客戶,還能練練繪畫技法。工作之餘,有什麼好玩的點子,也可以做點自己想做的東西。有段時間,他突然對像素畫有了興趣。像素畫看著簡單,畫起來費勁。先點出大概的輪廓,再慢慢修,多一個點少一個點,觀感會有很大不同。

小范畫了一堆像素人物,結合自己的心情,配上搞笑台詞,妙趣橫生。比如,不想打工的周某(好好工作是不可能好好工作的,好看的畫又不會畫,只能摸摸魚畫些像素畫,才能維持得了工作興趣的樣子)、真香(我就是餓死!死外邊!從這跳下去!我也要不吃晚飯減肥!「先生您的外賣到了!」真香!)、葛優癱(又是一個夏天過去了,沒有暑假的夏天都是沒有靈魂的夏天)。

有段時間,他不怎麼想玩遊戲,想試著做做模型,做個機械昆蟲的模型。當年的畢業設計,主題就是昆蟲。這個主題蠻對他的胃口。他平時就喜歡觀察昆蟲和節肢動物,覺得有一種機械的美感。畫寫實的昆蟲沒意思,他那時在看《攻殼機動隊》和《蘋果核戰記》,前者的昆蟲型機器人、後者的多足炮台,都是借鑒自昆蟲,它們的作者士郎正宗,也是昆蟲控。小范參考手頭的《星際爭霸2》戰地手冊,還有《傳送門2》的部分設定,設計了一系列昆蟲和節肢動物的機械造型,螳螂、蜻蜓、蝴蝶、蝗蟲、鼠婦。很多人以為鼠婦是昆蟲,其實不是。他特意在鼠婦的畫稿旁邊標註:七對足,不屬於昆蟲。他自己最滿意的是機械蝗蟲,輕巧,干淨利落,沒什麼華而不實的元素。畫完畢設,又花了一周時間,把機械蝗蟲做成模型,可惜不會動,造型也有點丑。所以這次,他想做個更好看而且可以動的。之前玩《德軍總部2:新巨像》,對這款遊戲的柴油朋克風格印象很深,照著改了改機械蝗蟲的造型,把它改得更有力度。

畫好平面稿,在腦海里搭造型,再畫出三視圖。前面是紙上談兵,怎麼好看怎麼畫,動手做就會發現,這里的結構不合理,那里的功能沒法實現,邊做邊改。比如關節,得考慮怎麼讓它在不同方向上活動自如,合適的球形關節買不到,自己拿PVC管做了兩個普通的單關節,組合起來。材料很便宜,花幾塊錢網購PVC的板材和圓管,翻出以前收藏的那些奇形怪狀的小零件,找找看有沒有用得上的,再用502膠水、牙簽、大頭針,把這些部件拼裝起來。小范平時就愛收集各種小零件,滑鼠之類的電子產品或機械產品報廢後,他會拆開,看看里邊有什麼造型有趣的東西,挑幾個出來收著,沒准什麼時候就用得上。機械蝗蟲髖關節部位的那兩個金屬零件,就是從不知什麼上面拆下來的。

做了半個月,完成了機械蝗蟲的腿部骨架。站得很穩,也可以活動。後面就沒再往下做。他忙著打《賽博朋克2077》二周目去了。一周目玩了一百多個小時,頂著花樣百出的BUG,把能找到的物品差不多全集齊了,不過結局只打出單挑荒坂塔,他准備繼續解鎖其它結局。

小范玩遊戲有個習慣,一周目完成度必須達到百分之百。跑遍地圖的每個角落,把主線支線全過一遍,所有任務全完成,該收集的物品盡可能全都拿到手,才罷休。《惡靈古堡》必須把未探索的紅色地圖全部推進成綠色,《巫師3》必須把地圖上的所有問號全部清掉,要不心里就不舒坦。他也知道,很多任務其實沒必要理它,不影響劇情,就算完成了,也不一定能得到什麼好處,可就是繞不過去。所以他玩得很慢,別人二十多小時就能通關的遊戲,他得一兩百個小時起步。

好在生活中沒有這樣那樣的強迫症,過得挺隨意,想到什麼做什麼,走到哪兒算哪兒,沒什麼宏大的人生目標,也沒有精心設計的職業計劃。小范是個隨遇而安的人,總能從生活中找出點樂子來。碰到糟心事,自我調侃一番,也就過去了。上班趕時間,進地鐵才發現穿了兩只不同的鞋,拍照自嘲。拖把常年不用,長出幾株蘑菇,發朋友圈說找到了新的致富之路。舉著通下水道的皮搋子,高唱「曾夢想仗劍走天涯」。捲筒紙里發現一隻被壓扁的蚊子,好奇它是遭到了降維打擊,還是一心想融入二次元。

有時候小范覺得,以自己的性格,如果生活在廢土,說不定會過得不錯。干好手頭的活,不必擔心明天的事。廢土世界嘛,誰知道還有沒有明天。

玩家丨卓拉領地的小范

雨已經接連下了兩天,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下午四點多,公司通知大家提前下班。小范收拾收拾,把買了沒多久的NS裝進塑膠袋,走出公司。雨像瀑布一樣沒頭沒腦地澆在傘上,可不知為什麼,天格外亮。小范想,可能是水滴的折射,把遠處的光傳了過來。

路上的積水沒到了膝蓋,趟著水,一步步往地鐵站走。傘外是大雨,傘里是小雨,撐著傘走了五百米,身上已經濕透。進站前,小范去便利店買了些餅干、能量棒和飲料。地鐵站里倒是沒什麼積水,進站口那截高出人行道的台階把水擋在了外面。

從公司回住處,一號線轉五號線,途中會經過鐵爐站。每到鐵爐站,小范就會想起白雪覆蓋下的鐵爐堡,揮舞風暴之錘的大鬍子矮人山丘之王,還有他在《魔獸爭霸3》里的那句台詞「Wait till you see me in action(等待行動指示)」。小范經常會在遊戲和現實之間找到一些有趣的聯結點。看見地平線上升起的太陽,腦海里浮現出《輻射》的蘑菇雲。讀到《企業文化理念》里的那句「卓越的企業不是雇傭員工的身體,而是搶占人的心智」,想到的是《紅色警戒2》的光頭尤里和他的心靈控制術。

等了一個小時,地鐵遲遲未至,站台廣播開始一遍遍播報地鐵全線停運的消息。人群並未散去,站著,蹲著,坐在台階上,倚牆席地而坐。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外面的積水這麼深,公交車估計也已經停運。大家抱著一絲希望,地鐵沒准還會恢復運營。又等了一個多小時,廣播再次響起,地鐵站將要關閉。八點左右,工作人員開始清場。小范跟隨人群慢慢往外走。看來只能回公司過夜了。

趟著水回到公司,公司停電,可能是出於安全考慮,把電閘拉了。小范在黑洞洞的樓里坐了半小時,四周別無他人,只有人體標本一動不動地立在陰影里。小范發了條消息在公司群里,同事看見後,喊他過來和自己同住。同事就住公司附近,普通的單間公寓,之前已經收留了一個回不了家的人,多小范一個,可以把沙發床的靠背放平,也睡得下。

小范離開公司,趟著水往同事家走。抬頭看了看,這時的天依然很亮,整個天空是暗橙色的。

三個人擠在一間屋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聽見雨點劈里啪啦砸在窗戶上,並沒有意識到這場暴雨會帶來怎樣的後果。父親在微信上問小范,鄭州的情況怎麼樣。小范說,沒事。父親說,衛輝這邊也下雨了,不過雨沒那麼大。小范是河南衛輝人,他和姐姐在鄭州,父母在老家。

九點多,群里有人轉發了乘客被困在地鐵里的視頻。地鐵五號線,海灘寺站與沙口路站之間的那截隧道,小范每天上下班坐地鐵都會經過。他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低著頭,翻看群里不斷蹦出的各種消息。

夜里睡不著,小范躺在同事家的沙發上,抱著NS玩《薩爾達傳說:曠野之息》。

到了卓拉領地,遇見卓拉族王子希多。卓拉族是海拉魯大陸的魚人,水對他們而言就像空氣那樣重要。希多王子帶他謁見卓拉族的族長多萊凡。多萊凡憂心忡忡地說,水之神獸露塔最近突然開始噴水,導致卓拉領地暴雨不斷。暴雨如果持續下去,東邊的蓄水湖將要溢出。而一旦蓄水湖決堤,不單是卓拉領地,居住在湖下方的百姓也會蒙受巨大損失。多萊凡請求小范幫助卓拉族,恢復水之神獸。

挑戰水之神獸前,需要先收集電箭。尋找電箭的途中,小范被雷獸山的人馬虐得夠嗆。卡了好半天,才發現,不必正面交鋒,只要躲開就好。

卓拉領地一刻不停地下著暴雨。小范放下NS,聽了聽外面,雨還在嘩嘩地下著,一時有些恍惚。

第二天,雨小了很多,路面的積水也退了。同事家停水,小范端著臉盆跑到樓下接水。水很渾,沒法洗漱,但可以沖馬桶。同事的車停在路邊,被水泡了,打開車門,腳墊全浮著。三個人拿杯子把車里的水一點點舀出來,再用毛巾吸,忙了兩個小時才清理干淨。下午,小范在手機上看到官方通告,地鐵五號線有十二人不幸遇難。

晚上,小范完成了水之神獸的任務。水之神獸被解救後,米法的靈魂出現。她站在山頂,遙望卓拉領地,懷念無法相見的父親:「父親,您還好嗎?我一直都沒聽您老人家的話,讓您為我操盡了心。如果可以的話,我好想再看您一眼。」

第三天,小范回公司上班,捐了五百元給新鄉市紅十字會。晚上回到住處,室友說,前兩天這里斷水斷電,手機也沒信號,他找了半天,找到一家小店,老闆人挺好,讓他在店里待了一天。

雨停了,鄭州漸漸恢復秩序。很多人以為災情已經結束,大家的視線轉移到了剛剛拉開帷幕的東京奧運會上。可小范的群里和朋友圈里,洪災的消息和視頻有增無減,大多是老家衛輝的親朋好友發的。衛輝城北的衛河和共產主義渠承接上游排水,導致衛輝城區內澇嚴重,街道成了河道,有些地方的水位沒至胸口。小范家地勢高,沒什麼損失,一些地勢較低的住戶,整片被水淹沒。小范有同學家住一樓,水面幾乎頂到了天花板,沒法搬走的大件物品,家具什麼的,全都泡在水里。7月26日,衛輝城區十多萬人緊急轉移。解放軍和全國各地的救援隊以及志願者趕來支援,用快艇和挖掘機等設備把人群運送到城區高地出口,再由私家車、旅遊大巴等車輛送往各區的臨時安置點。小范的父母乘坐的是一輛吊車,到了高速路口的安置點後,姐姐從鄭州開車過來,把他們接到了鄭州。

當年一起畫畫的同學,畢業後在衛輝附近的山區當村官。暴雨那幾天,村里停水停電,留守的五千多村民,大多是老人。洪水沖毀了進出山里的唯一一條路,附近的水庫水位超標,鄉村成為孤島。同學一邊安撫村民,一邊聯絡外界的救援。大家知道後,都很著急,在同學群里不停詢問他的情況。山里的網絡信號很不穩定,同學偶爾冒個泡,在群里發一兩條消息。小范叮囑同學注意安全,有空報個平安,然後把同學的求援信息轉發到了朋友圈。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解救水之神獸後,小范回到卓拉領地,多萊凡向他表示感謝:「如銀河傾瀉一般的暴雨竟然就這樣停止了,簡直就像做夢一樣。領地的危機也解除了,已經不用再擔心海拉魯的大地被大水吞沒了。我代表民眾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謝。」

遊戲中的我們扮演孤膽英雄,憑一己之力拯救世界。可哪有什麼孤膽英雄。

暴雨過後,鄭州的地鐵一直處於停運狀態,小范每天乘公交車上下班,路上一個多小時,靠NS打發時間。那天傍晚,他在顛簸的公交車上打通了《薩爾達傳說:曠野之息》大師模式的「劍之試煉」終級。最後一層,人馬帶領一群哥布林向他沖來。他爬上高柱,幹掉炮台守護者。又跳上高台,用遠古箭解決了人馬。一星期前,人馬對他來說還是個幾乎不可能戰勝的強大對手,而現在,他已經能夠毫發無傷地擊殺人馬。

公交車駛過地鐵口時,小范抬頭往窗外看。工作人員還在清淤,進進出出,腿上滿是污泥。

父母在鄭州住了半個月,不放心,想回家看看。拿到核酸檢測報告後,他們回到了衛輝。路上的積水已經沒了,被洪水沖出來的雜物還堆在街上。人們陸陸續續從外地趕回來,清理收拾,把泡壞的家具搬到外面,該曬的曬,該扔的扔,該打掃的打掃。家在這里,生活還得繼續。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