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尚氣》的一些探討

前段時間我有幸觀賞了《尚氣》這部電影,在感到好笑的同時又有些頭疼,想要在這篇文章里稍微論述一下我對這部電影的看法。

關於《尚氣》的一些探討

首先,《尚氣》的爭議相信中國的網民不會陌生。所謂「傅滿洲」作為漫威漫畫角色「尚氣」所面對的反派的形象所含有的屈辱歷史刻板印象,以及該形象在這部《尚氣與十環傳奇》里的「去刻板印象」化(根據維基百科,導演自稱「改變了漫畫中的不當元素」)。作為一塊亞洲電影市場的敲門磚,卻尷尬地在亞洲最大的市場門前碰壁的爭議性電影,《尚氣》究竟為我們帶來了什麼?

我想說的是,它帶來了西方資本主義對中國——乃至東亞——文化的窮凶極惡的拆解與重塑,以符合看似屬於亞裔實則屬於傳統歐美的價值觀。說的更直白一點,一次文化軟殖民。

為何我會拋出這麼夸張而嚇人的論調?《尚氣與十環傳奇》(以下簡稱《尚氣》)不就是一部爆米花電影嗎?它拍出來的本意不就是想賺錢嗎?它凸顯的不就是白左(或者說美國自由主義左派)虛榮而偽善的文化同情嗎?不是。這部電影在市場反饋的結果上也許呈現了類似的樣態,但這僅僅符合一種不屬於文化陣營的宣傳,《尚氣》在內容上的別有用心惹人發笑。

首先,我們來看看這部電影的女主。女主角在這部電影中的表現非常關鍵,女性在影視作品中地位的改變本來就值得被文化研究所重視,更何況《尚氣》的女主直接被賦予了一部分亞裔「新女性」(不確定該角色——名為瑞文——在人設上屬於第二代還是第三代移民)的特質,比如富有主見和開放性的生活方式,嚮往自由,抵觸家庭中老一輩的傳統說教,等等。可問題是,瑞文的這種「獨立自主」的生活態度沒有在整部電影中存在過哪怕一絲一毫的展現。

她和男主尚氣被捲入一系列由尚氣的父親徐文武造成的事件當中,隨後完全被牽著鼻子走。不論身處任何險境,我們足智多謀的瑞文永遠選擇「隨大溜」心態——反正她也是被迫捲入一系列讓她不知所措的情況。她的歷險不具備任何主動性,完完全全成了一個沒必要存在的角色。這使得她主動提出同男主冒險的動機很成問題——她基本就像個參加了一場夏令營的孩子,而其表現一言以蔽之就是聽話順從。

瑞文在整部戲一以貫之的順從同她登場時所表現的「獨立自主」的信念產生了無法調解的矛盾。

通過電影開頭對瑞文家庭的展示,我們可以確知瑞文想要從她母親的說教中解放出來。她希望維持一種年輕的,享樂的,做著自己熱愛的工作(也就是在舊金山的酒店幫客人泊車)的生活方式,於是電影團隊大發慈悲給了她冒險的機會,讓她成為陪伴尚氣的背景板,我們看不到這個角色究竟從冒險中獲得了什麼,而這種「收獲」又能在她回歸她那「中式傳統家庭」後為自己的生活帶來什麼改變。

那麼,這段最開頭對瑞文家庭的展示又有什麼意義呢?它當然承載著非常重要的宣傳刻板印象的功能。一個移民美國的中式家庭,男人外出經商,因此完全隱去了「父親」的形象,而老一輩的外婆念叨著迷信,以一種被馴服的文化姿態被電影的價值觀所接受(迷信當然比不過「科學」,老奶奶的價值觀已經無法再影響追求「自由」的年輕人了hh),至於瑞文的母親,則是年輕人的最大宿敵——她既是美國人,又排斥美國的理念(食古不化hh),瞧不起瑞文的工作,認為瑞文理應獲得更「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工作來報答家里對她的培養(電影中瑞文母親有提到「Waigong didn』t move here (San Francisco) from Hunan so you can park cars for living」,即「外公從湖南搬到舊金山不是為了讓你泊車度日的。」)。啊,多麼讓人透不過氣的「中式傳統文化枷鎖」!

如果現場的演員換成白人,以意義相同的台詞,完全可以呈現出一幅平淡如水的家庭情景劇。長輩對晚輩生活方式的問詢和關切,以及晚輩對長輩這種關切的不耐與反抗,不正是美國主流家庭最常見的情況嗎?母親不滿女兒天天幫別人停車,拿著微薄的薪水以「享受生活」的名義當朝四暮三的月光族,這很不正常嗎?合著非要拿對「中式家庭」的刻板印象來硬套這個場景?理念衝突?還是撕了那無聊的面具吧!

關於《尚氣》的一些探討

其次,我們來看看一場尚氣和瑞文在公交車上對一個趕論文的亞裔女性的探討。這場戲大概在電影開場16分鍾左右。

開題是瑞文借機提出對自己母親的不滿:「That is exactly the daughter my mom wish to came out from her vagina」。

尚氣則表示:「I』m sorry about her」。

這個「her」很有意思,因為它似乎指代了三個意向——這個「her」可能是指趕論文的女性,指瑞文比喻中的那個她母親理想中的女兒,或者是瑞文母親。盡管尚氣的台詞在文本的意義上很模糊,但從演員當時正盯著趕論文的女性,且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來看,我的第一反應是他在替那位趕論文的女性感到「sorry」。我真覺得大可不必。這是什麼意思呢?美國大學很容易上?研究生、博士生很容易讀?還是說公交車上不允許趕論文?或者「年輕人要瀟灑一點」?這戲拍的就莫名其妙,完全抓不住意味。追根究底,我對這位趕論文的女性的登場,以及她所代表的關於所謂「亞洲學生」的社會形象是摸不著頭腦的。我身邊的很多美國本地大學生也經常趕論文,室內寫,室外寫,站著寫,坐著寫,在草地上躺著寫,在磚牆上靠著寫,聽著音樂寫,曬著太陽寫……為何不對他們的生活嚴加批判一番呢?

然後,有意思的地方來了,尚氣遭遇了一群打手,其中一個安了一副很酷的義肢,可以從中彈出熱能刀片。尚氣在同此人的搏鬥中搶過那位女性的電腦(大概在電影18分鍾左右)擋刀,然後電腦被劈成兩半,尚氣又給還了回去。我沒興趣知道這是在致敬什麼情節,我只覺得這種無厘頭的損非常可笑。拿電腦擋刀?那把熱能刀既然能刺穿和切斷整節車廂,一部筆記本擋得住?不還是因為刀身短砍不中尚氣嗎?拿筆記本擋刀純粹是一種刻意和惡意,是一種實質的嘲弄:「你的奮鬥毫無意義,所以獻祭給更要緊的劇情推動吧。」

關於男女主就先說到這兒。因為男女主也就這點可說了。電影中後部分對中國文化乃至東亞文化的「探討」主要體現在大羅村和十環幫。大羅村是所謂的「仙境」,十環幫則是尚氣的父親徐文武建立的「刺客組織」。

首先我們來看看「仙境」。

在設定上,大羅村是一個為了守護塵世不被來自其他維度的邪獸入侵而設立的軍營。大羅村的村民靠神龍獲得神力,煉制特殊的武器以戰勝和封印邪獸,尚氣的母親也來自這一族。不過很神奇,大羅村村民的祖先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們的文化到底能不能算作東亞文化?大羅村存在了四百多年,所以大羅村村民相當於中華神仙?這個仙境十分「美妙」,我們可以看到帝江——其實是混沌(參考《淮南子》,《左傳》,《莊子·內篇》,《山海經》)——九尾妖狐、麒麟、戴狗項圈的石獅、龍、克蘇魯,等等一系列神奇的東西都齊聚這竹林掩映的湖邊小村周圍。祥瑞之獸和妖邪之獸其樂融融地生活在這里,簡直是加了五顏六色顏料的滾筒攪拌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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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境的村民,你就說不清這幫人的穿著和建築屬於哪一民族風格。從語言上看,他們說中文也說英語,可以和外來人自如交流,通古曉今。但穿著上又具有東南亞風格。建築特點上,普通村民住草房子,而祭拜祖先和神龍的廟宇卻修得金碧輝煌,這就仿佛是中世紀基督教村莊中,村民的住宅都十分簡譜,而教堂卻建得華麗恢弘。大羅村的廟宇主要用來祭拜祖先和去世的親人,但這廟十足的「創新」,廟四面開口,完全透風,而祖先與親人的牌位和畫像就雜亂無章地擺在內壁的架子上,用幾塊屏風隔出所謂的內室。如果沒有鏡頭推進,我甚至一時間都發現不了尚氣母親的牌位在哪兒。

說句題外話,這里有些靈牌旁邊擺著畫像,另一些則沒有。我還沒搞明白如此區分的緣由。將所有逝者的靈位都聚集在這一間廟堂里,是為了凸顯大羅村「是一個大家族」嗎?但我看這兒的人都各拜各的,且毫無私密性可言。

坦白來講,我認為電影團隊想借用東亞文化創造出一個架空民族,但又要重點參考中國文化,結果就是把中國文化抄了個四不像,還非要用資本主義電影工業那粗製濫造的創意極不合理地將其拼湊和表現出來。為什麼說這是資本主義粗製濫造的創意呢?因為大羅村完全沒有一個內核,他們看似很古老,卻沒有一絲發展的痕跡得以體現在畫面上(歷史的刻痕);他們看似很了解外部環境(說英語),卻又恪守傳統,且自信用手中的長棍就能同外部工業化的世界平起平坐。這種視角完全抹掉了東亞各民族各國家的現代化歷史,也就是抹掉了東亞民族不得不揮別傳統的傷痛史和奮鬥中迎來希望和新生的發展史,而代之以虛偽的、想像的,用以裝點歐美文化披薩餅的無機文化碎屑。所謂的「東方文化」大羅村毫無東方文化的靈韻可言——這是一種沒有人生活過,也沒有人會去生活的文化,一種只供消費的景觀設計圖。

讓我們再來看看另一個承載「東方文化」的實體——十環幫的首領徐文武。這個人在設計上帶有歐陸文化敘事中典型的對父權制的批判,但同時又被電影團隊塑造成一個柔情、重視家庭、痴迷於愛的形象。他無比地思念失去的妻子,也愛著自己的兒子尚氣。然而,我要先聲明我的立場——徐文武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滿大人」。梁朝偉扮演的這個角色非常遺憾地並沒有洗刷掉歐美創造傅滿洲的劣跡,反而用一種新的形象重現了它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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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武是誰?一個來自黑暗而古老的大陸的侵略者、征服者。他征服了世界,用十環延續著生命,用十環幫暗中操縱世界,還想征服大羅村。然而他遇到了自己的妻子應麗,並誕下尚氣和夏靈兄妹,從此隱世而居,不再過問江湖。直到自己的仇人為尋仇殺害了應麗,徐文武再一次戴上十環,並開始訓練兒子尚氣作為自己的接班人。在一次行動中,尚氣借機叛逃十環幫以遠離對自己控制欲極強的父親,但徐文武早已無暇他顧,因為他聽到已逝妻子的聲音在自己腦內回響,告訴他自己被大羅仙人們抓走並囚禁起來,希望徐文武能拯救自己……

讓我來摘下徐文武的面具,看看里面到底是什麼貨色。

徐文武的「東方形象」指向的是征服者,他想征服一切、操縱一切,但在遇到妻子應麗後,感到了滿足,在那之後的生活,直到應麗死前,徐文武都是一個隨和的「文明人」。然而,這種「文明」是裝出來的,他本質上仍然漠視人命,只是妻子的存在填補了他的欲望,讓他對塵世失去了興趣。在妻子死後,他戴上十環,無視女兒,執意將兒子訓練成殺手,他又回到了他原本的生活方式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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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這和中國文化有什麼關系呢?沒有任何關系。

中國文化從來就不應該綁在徐文武這個角色身上。然而宣發上一定要說這是「傅滿洲的改良版本」,一個征服欲極強的「好父親」。他率領著一幫手持十字弩,穿著仿古代中國鎧甲樣式(?)的戰鬥服的戰鬥人員,讓一個戴京劇面具,手拿苦無的忍者和一個斷臂的羅馬尼亞人作為副官,組成了一個四不像中的四不像軍團十環幫。然而就是這幫被強行拼湊起來的馬戲軍團的領導者,一個從人設上跟中國文化毫無聯系的徐文武,卻又被賦予了凸顯中國文化特徵的任務。

誠然,他不是唯一的一個領受該任務的角色。楊紫瓊飾演的大羅仙人和尚氣的母親應麗,也都有體現中國文化的任務在身。可我們要注意,大羅仙人和應麗在電影中一直在強調「傳承」,這也是我個人認為《尚氣》的主題——傳承。亞裔如何傳承中國文化,又要如何看待自己的母文明?《尚氣》十分出色地完成了該任務——它證明某些美籍亞裔妄圖靠割裂與母民族關系的方式裝傻賣乖地玩弄「傳統文化」的企圖必將失敗,最終只能靠虛構一個塑料般的「文化情景」麻醉自己,實則將自己所僅存的對母文明的追憶拱手讓給歐美文化披薩餅,在資本主義文化符號的迷夢中沉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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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遠了。我們回到傳承這個主題上。在大羅仙人訓練尚氣的過程中,曾說過這麼一句話:

這句話其實直擊尚氣的痛處,也就是他不斷逃離其父親的真正原因——他透過父親的行為見證了這個男人的邪惡。在尚氣的童年記憶中,母親一直代表著一種溫婉和善的概念,而父親——盡管有時嚴厲——也具備慈祥和藹的要素。這種向善的平衡在父親外出,父親的仇人跑來尋仇並殺死母親的記憶里轟然崩塌。母親死在了父親造成的因果里,而父親解決此事的方式是重新戴上十環(一種回歸,可參考電影1小時24分鍾左右的劇情)並以一種兒子從未見過的暴力毀滅了自己的仇人。於是乎,父親在兒子眼中變成了惡,不論徐文武如何在兒子面前盡力展現和藹的一面,這種定性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尚氣心中,不曾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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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注意,尚氣對父親的惡感是如何產生的。父親遲到的復仇僅僅是對這種惡感的確證,惡感的源頭是兒子意識到母親的死來源於父親,善的泯滅來自於惡業。徐文武的暴力復仇僅僅是加深了這種印象而已。在電影1小時28分鍾左右,尚氣向瑞文坦白,自己也參與復仇並最終殺死了殺害母親的仇人,他說:「She would hate the person that I become」,這個「She」指的正是自己的母親。尚氣逃離父親,是要遺忘自己成為了和父親相似的人的這個事實。然後尚氣說:「My mom is dead because of him (Wenwu)」,他使用這個謊言,為自己開脫的同時,將惡的源頭指向了自己的父親。

有意思的是,徐文武也同樣認為(1小時34分鍾左右)尚氣應該為自己妻子的死負責:「You were there when they came for her, yet you did nothing. You stood at the window and watched her die」。徐文武以此嘲笑尚氣的逃避源自他不願面對自己弱小無力的那一面,正是弱小無力的兒子眼睜睜看著母親死在別的男人手上。然而這仍是一種謊言,對徐文武而言,應麗對應的也是自己心中的善。在他體驗過善與和合的生活方式過後,只能靠壓抑對善的嚮往而繼續領導十環幫,為此,他創造出將善的消亡推到自己兒子頭上的藉口,好讓自己擺脫面對記憶中的妻子的羞愧,也因此正當化了自己入侵大羅村「解放妻子」的行為(為了追回善)。

這種角色矛盾的塑造是否有問題?我個人認為沒有問題。問題並非出自對角色內在矛盾和衝突的設計,而是象徵兒子所面對的惡的父親,其身上也承載著傳統的、家鄉的、文化母體的要素。

兒子逃離父親,正如亞裔逃離自己的母國,因為貧窮,因為政治因素,因為歷史趨勢,亞裔不得不背離自己的家園。家對他們是陌生的,異化的,他們從自己的文化母體中割裂出來,在北美形成了另一種文化認同。這本來不關文化母體什麼事,可在這部電影里,文化母體卻被強行拉下場來為年輕亞裔的「解放」和「文化繁榮」陪嫁。在電影1小時28分鍾左右,瑞文回應尚氣時說尚氣7歲被訓練成殺手14歲就被父親派去出任務,這「對一個人傷害很大」。首先這是在什麼視角下以什麼標準衡量徐文武和尚氣的關系?要明確這個問題,我們首先得知道此時的瑞文代表的是什麼價值觀——美式價值觀。這是一種偽裝成現代視角的西方視角在凝視這種東方的現代化敘事——父親的仇人殺死了母親,導致兒子背負仇恨進入江湖,這正是武俠式的敘事,是中國小說在現代形成的敘事模式——過後進行的一番高傲的質評:你們還是太野蠻了。盡管「野蠻」,中國的敘事和影視要素還是被「拿」到了這部電影里。竹林,石獅,龍,這些要素暫且不提。電影開頭徐文武和應麗的武鬥,其動作要素和拍攝技法完全照搬香港和中國內地武俠片,有人可能會說這是致敬,但我要提醒的是,他們已經學會了,而他們不會刻意說明這是來自中國的東西。而來自中國的是什麼呢?是徐文武,這個黑暗、暴力,讓「兒子」敵視、逃避的古老「父親」。尚氣在追憶父親時說:「血債必須要血償」。他失去「母親」的創傷,必須得由「導致母親消亡」的「父親」負責,而負責的方式就是「父親」付出「放棄夢想」的代價。但是,真正殺害「母親」的「入侵者」已經被「父親」解決,「兒子」因不再體會「入侵者」的威脅而將其遺忘。「父親」真正的「夢想」則被「兒子」(或者說《尚氣》)看作克蘇魯一樣的怪物。這部電影想表達什麼,我就不用多說了。

然而,正如前文所述,《尚氣》強行將徐文武和「父親」的意向相結合的嘗試在該電影的敘事過程中失敗了。首先,我們可以看到,盡管電影團隊「拿」了那麼多中國文化的要素,卻始終只是呈現了一個歐式的「反父權」的故事。在這個故事里,父親和兒子的創傷都圍繞著應麗(妻子/母親),應麗的缺失讓他們互相仇恨。最終兒子對母親死亡意義的闡述在電影的敘述中超越了父親(尚氣承認了母親的死亡,但徐文武一直在逃避),這正是對古希臘悲劇中兒子爭奪母親消滅父親的戲仿。其次,父親的意向成為了一種落後的意向,而這種落後不應由我們的文化負責。徐文武刻意地疏遠女兒(這也是非常詭異且不符合中式價值觀的,不要把某些農村里重男輕女的那一套搬出來,那才多少年?惡就是惡,沒有什麼冥頑,只有落後和閉塞的藉口),盡管這個女兒天賦出眾,且渴望父親認同,父親徐文武還是像瞎子一樣無視了她。這種尷尬的價值觀並非「來自於中國」或「來自於歐洲」這種幼稚的分野所能區分的。這種父權制的價值觀來自於落後。而持這種保守落後價值觀的徐文武,卻在電影中以「征服了世界」,「暗中操縱世界」,「十環幫的幕後主使」的頭銜登場。這種露出的馬腳,證明了電影團隊對中國文化的認識與理解之匱乏,以極不負責任的手段生搬硬套,嘗試著裝作反思(作秀),實際上做出的電影卻讓觀眾開始替他們反思:這幫人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總而言之,他們對母文化的誤解,以及自娛自樂的井蛙行徑,不應該由其母國與母文化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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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後想說的是,對文化的反思不應該拋棄整體而只分析局部。不同民族文化的融合,現代化的進程,都是需要考慮復雜因素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然而在分析具體問題的同時,我們決不能拋棄整體的大局觀,以片面的正義取而代之。如果只想著割裂和獨走,那成為「孤兒」的人將不會得到世界的大潮中任何一方的無償接納,對文化的追憶和價值觀的取向也不會幫這些人融入到任何已存有的群體中去,只能在無跡可尋之地漫無目的,惶惶一生。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