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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攝影丨法環截圖賞 3

劇透預警,多圖預警 褪色者的旅程乃是再度創世的旅程,此是開端的終結。 在我看來,這個結局乃是朝向尼采積極虛無主義的道路。如果說,曾經的異教(大蛇,巨人的大鍋,以及永恆之城的月亮)代表著原初生成/質料的力量,那麼壓制異教、由無上意志空投下來的艾爾登之獸/黃金律法便代表了構造秩序/形式的力量。艾爾登法環作為律法成為了太陽(與之相對其延伸物就是向日葵),它作為形式最終規定了世界的存在方式,壓制了曾經異教所朝向的生成/質料的力量(我個人猜測熔爐百相就是在律法嚴苛化後最終消失了,同時曾經被視為祝福的熔爐殘跡——比如腫瘤和角反而被視為詛咒)。這一規定最終成為了政治化的文明架構,文明取代了前文明的野蠻,這才有了所謂的艾爾登之王。這里比較難解釋的是龍王的追憶,里面說它是黃金樹之前的艾爾登之王,我個人的解釋是律法存在兩個階段,前一階段比較寬容,黃金樹還未成形,而之後律法嚴苛化了/轉向了基要主義,由此黃金樹最終成型,熔爐被完全收攝入黃金樹中。 黃金律法雖然來自無上意志,但是這個世界自有其法則,無上意志也不能直接改變這個世界(例證就是它只能靠雙指和空降艾爾登之獸這類活體隕石來統領世界和改造世界)。生成/質料的力量總是要求超越既有界限,這一超越體現在了女性瑪莉卡身上。而與之對應,秩序/形式的力量則體現在男性拉達岡身上。這兩位異心同體,代表著這個世界內在爭鬥而互相依存的本質。正是世界內在的不穩定,天降而來的艾爾登法環/黃金律法必定逐漸衰敗。這一無上意志賦予人們的太陽必然黯淡。因此,褪色者所進行的重新創世必不可免。 不同於《黑魂》,褪色者的重新創世可以按照自己的價值觀對世界的樣貌進行選擇——《黑魂》其實是在不徹底的虛無與創造意義間選擇,某種程度上更尼采。修復法環帶來的時代包含衰頹,潛藏,絕望和律法四種,這幾種劇情CG都是主角把瑪莉卡的頭接上,最後坐上王座。換言之其內核是一樣的,改變的是法環的內容(最完美的就是完全舍棄質料性的情感,成為黃金律法的自動機/無上意志的工具人,這就是律法時代)。而癲火結局則是完全放棄形式,以回到秩序之前的一/混沌為目標。 而星星結局最為有趣,一方面,它也依賴於艾爾登法環的世界塑造能力(證據就是CG中菈妮把瑪莉卡的頭也接上了),但另一方面,它摒棄了無上意志/黃金律法對於世界的支配而代之以黑暗月亮。換言之,菈妮利用無上意志天降的法環剝離了無上意志對於世界的支配。而離開了無上意志,眾生最終喪失了曾經的太陽。 乍看起來,它與癲火結局非常相似,然而區別在於,由之前律法帶來的形式並沒有被放棄。消失的是它們所朝向的至高目的,而伴隨著至高目的的消失,眾生必須面對屬於自己的孤獨與黑暗。這種分裂恰恰不同於熔爐以及混沌那萬物一體的樣態,而專屬於從無上意志解脫出來的個體,孤獨與黑暗乃是自由的證明,菈妮那黑暗的月亮不正是不再反射太陽的對應物嗎?進一步想,黑暗與孤獨並非終點,乃是思考自身目的的起點。放棄由無上意志給予的答案,尋找那僅屬於自己的目的,尋找那僅屬於自己的善惡愛恨,這正是尼采積極虛無主義的道路。每一顆星辰雖然遙遠,但難道不也是一顆顆新的太陽嗎(輝石魔法師們對這一點或許頗有共鳴)? 細心品味那孤獨與黑暗,這是邁向自己太陽的起點。讓我們以這世界為舟,駛向無垠星空的彼岸吧。 P.S.強烈推薦一位B站UP主:考拉老同學,這位朋友在機核也有號,之前做過《瀆神》相關的劇情解析,做的非常詳盡,歡迎大家搜來看看。 此外,關於生成與秩序的神話原型,可以參見《神譜箋釋》,里面對於蓋亞的論述(與之對應的巴比倫神話人物就是提亞馬特)。尼采的話當然就是去看《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啦233 來源:機核

冰焰同源:《雙城之戰》與尼采的哲思

1.《雙城之戰》中的金克斯 前一段時間看了《雙城之戰》的動畫,也正好聽了機核的電台講到一個很關鍵的點——金克絲與爆爆的關系:事實上金克絲不是殺死了爆爆,而是變成了本來她就要成為的人,她一開始去偷奧術寶石這個行為就把她和其他人劃分開來了。 這句話激發了我對金克絲這個角色的思考。金克絲是一個「弧光不明顯」的角色——爆爆和金克絲唯一的不同只體現在年齡之上。 爆爆是一個需要依賴他人的人,同時也渴望證明自己能被依賴,但是這種證明接二連三地受挫:偷竊奧數寶珠發生爆炸而被發現、在范德爾和蔚纏鬥時發射了她的武器……最終伴隨著蔚——這個自己唯一想要證明給她看「自己長大了」的對象的離開,她的證明過程被強行中斷。她與他人的聯系的建立(主要是與蔚)就此變成了一個待完成的狀態。 在此之後,她的生活被希爾科接管。在掌握了對爆爆的控制權之後,希爾科開始對她灌輸「強者敘事」:我不弱、我很強。而這種敘事的證明方式是通過割裂與曾經的自己的聯系獲得的。 在這個證明對象的轉移中,相比於希爾科和金克斯更強的那個對象、他們的依賴對象——范德爾和蔚被他們「殺死」了。這使得證明對象「離場」,但實際上由於這個對象的離場,證明活動實際上是被永遠地擱置了,而證明自己價值的沖動並不因此消失。對象的缺失反而加劇了「證明自己更強」的渴望。在這個過程中,爆爆所要證明的外部對象消失了(她和蔚最終決裂),轉而變成了內部對象——自己。她證明自我價值的方式不再是「給別人看」,而變成了「我要做之前不會做也不敢做的事」,也就是所謂的瘋狂。 2.權力意志——金克斯的瘋狂與自我證明的渴望 這種「證明自己價值」的沖動,我們可以把它簡單理解為「權力意志」(當然,並不那麼准確)。權力意志的特徵就是破壞和掠奪,通過對一切其他物的征服,使得生命自身萌發出蓬勃的活力,簡而言之,就是「找到活下去的堅定信念」(權力意志創造價值)而「克服一切困難」(對一切阻礙生命活力事物的破壞與毀滅)。 在《雙城之戰》里,對自我證明就是金克絲的權力意志為她找到的人生目標,為了這個目標,她不惜摧毀一切。但是,這種「擁有自我掌控的能力」實際上是她的一種幻想,她本身上是一個弱者、一個無能者,她不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完成對價值目標的證明,不能實現權力的擴張(不能找回蔚、不能成為可靠的夥伴)。這種意志上的願望超出她物理上的能力。因此,這個「對外」的擴張就衰退了,向著另一個角度扭曲,轉而變成了「對內」的擴張,即對自己的精神馴化。這就是價值的顛倒:從對外到對內,個體完成了從主人到奴隸的一個衰退。 3.蔚與金克斯:「主人」與「奴隸」 尼采意義上的「主人」是指對外部有著強大把控力的人,他們給自己的行動命名為善行,給與之相反的行動命名為非善行。因此,他們的世界是自足和完滿的。他們自己代表完滿自身,而其他「異己者」則代表「未完滿」的狀態,這些未完滿的他者是完滿者的藩屬,是基於自己這一完滿的肯定性的主體而衍生的,因此也都有美好和完滿的意味。主人給與它們的只有同情。 在《雙城之戰》中,這個概念的代表人物就是蔚和范德爾:他們對於同自己相反的人物的理解都是基於自己能力的——他們會將自己的失誤歸結於可以彌補的能力不足,並期待終有一日能夠補償。因此,他們能夠同時肯定自己和別人,這也就是權力意志得以無限擴張的方式。 相反,尼采意義上的「奴隸」是指對外部無能為力者。他們判斷事物是基於對主人的反對,對阻礙自己生命事物的反對。但是他們的力量太弱了,不足以在物理層面上消除困難。因此,他們的反抗行為就轉換成了一種精神活動——在反對的基礎上建立「反對的反對」——也就是他們自己的行為。他們「主體身份」的確立需要藉助否定的力量而生,因而自身的「主體性」是被衍生的。 這一概念的代表人物就是金克絲與希爾科:由於缺少力量,他們構建了一個殺死(否定)自己贏得新生的形上學神話——通過對過去「弱」的自己的否定達成了對現在的「強」的自己的認可。但是這個否定過於極端,以至於損害了他們的生活自身(永久地失去了最重視的范德爾和蔚),從而走向了「證明自己價值」的反面(由於對象消失而永遠失去了與之聯系證明的機會)。他們最終形成的「我只用證明給自己」就是所謂「給自己創造冒險」的一個最終形態。他們的形上學思想逼迫著他們不斷去用「瘋狂」來證明自己,最終這些失控的瘋狂只能進一步傷害自身,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金克絲和希爾科沒有對象的證明就是尼采所貶低的「形上學」。當然,形上學本身的存在是合理的,因為人們需要他來為自己提供一個生活的指導價值,比如金克絲和希爾科證明自己的渴望。 他們的人生本來是如「醉」一般混亂的,只有酒神的沖動在流涌;但是,「證明自己」的人生目標給這個痛苦的世界蒙上了一層「夢」的面紗,使他們忘記了真正的人生痛苦,從而看到了一種日神秩序之中的美妙。但是形上學是會老化的。當這個指導價值超出自身所能及的范圍之後(金克絲和希爾科確實太弱了),它就腐敗了,變成了對人生(權力意志)的一種限制,變成了「你必須如此做」的一種規訓。同時,由於這種指導價值本身也是權力意志產物(為了生活得更好才會創造自己的「夢」——形上學追求),依然有著巨大的能量,所以十分難以擺脫(它變成了舊價值觀對新時代人的束縛,就像「證明自己更強」成為了金克絲和希爾科的心魔)。 4.雙城的棄兒——金克斯的崩潰 要逃脫腐敗的權力意志的掌控,我們必須意識到自己的「形上學追求」不過是權力意志的一個歷史性造物而已——它是偶然的、多元的、可選擇的、被生成的、可扭曲的、可毀滅的,根本不是什麼顛撲不破的永恆真理。它應該為、而且只能為人的生命本身服務,而不是反過來奴役人類自身(就像人類不斷探尋讓自己生活得更好的社會體制一樣,曾經奴隸制是雅典的真理,而今天民主是全世界的歸宿——那些所謂人生的「終極價值」也應該如此不斷「進化」)。通過不斷地創造和肯定自己,個體自身的權力意志不斷加強。最終,他成為一個只願意說是的人,「引回肉體到生命處:讓它賦予大地以意義、人的意義。」 這里也展現出了尼采哲學的獨特之處——盡管權力意志本來是具有毀滅性的,但是它的呈現方式並不一定要是物理性的傷害:就像范德爾與蔚對家人的愛帶來希望,而金克絲與希爾科的愛為家人帶來痛苦一樣。有時候,它的特性和呈現甚至是相反的:具有「奴役和毀滅一切事物來為自己服務」的健康的權力意志者反而能夠對他人更加肯定和包容,因為別人的錯誤只不過是「不夠好」而不是某種「壞」,仍然有著「變好」的可能,就像蔚一直試圖拯救爆爆一樣。他們相信自己,因而相信他人。對於像蔚一樣的主人,作為弱者和奴隸金克斯是被這樣解釋的: 而金克斯和希爾科「內化」的腐敗的權力意志看起來「強大、只需要自己」,但卻需要他人,需要靠否定他人來證明自己,就像金克絲只有通過展現她的「瘋狂」給他人帶來痛苦才能維系自己的那套「強者敘事」一樣。他們否定他人,因而否定自己。 而金克斯則是把這種否定推到了極限:一方面,他建構了「強者敘事」這一形上學思想指導自己,否定了爆爆和蔚;另一方面,她意識到了「強者敘事」在姐姐蔚面前、在活生生的現實面前的無力,因而否定了強者敘事,否定了希爾科。 但是她依然不夠強,她被現實擊潰了,沒有能夠擁抱大地。她的身份被皮城和祖安雙雙否定,也被僵死的形上學與生活本身雙雙否定。但是,她的崩潰是發生在從形上學向生活的下降途中,也就是說,她死在下山的途中——作為一位清醒的未完成蛻變者。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