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訪者

*畫畫是不會畫畫的,只能東想西想後,寫點不起眼的東西(圖片均來自網絡)

迪克·I·鞍部(Dick. I. Kurabe)在床上睜大眼睛,腦部晶片的電流剛剛通過了他的身體,他用力的吸氣後又呼出來,握了握拳,就像在確認身體是否受到自己控制一樣,隨後他盯著天花板在,用手摸了下那個在脖子後面的那塊晶片,別說是在夜之城,哪怕是在新東京,這麼好的晶片也找不著,而且還有一個大生意在等著他。

也許是他現在運氣真的到了,到了可以像「財經看看看」里說的那樣,是「抓住機會,跨越階級」的時候了。

造訪者

晶片是一個測試項目,某天荒版的測試人員稱是「隨機」抽到了他,具體測試的是什麼迪克並不清楚,只是說這個晶片可以調節人的生物鍾和腦內激素,可以讓人隨時保持理智和清醒的同時還可以讓人快速學習新的技能。這個測試會每個月付給測試者一部分的價值1萬歐元的消費券,這些消費券可以在夜之城幾乎任何商店用,如果超市「有幸」遭到了幫派的襲擊,額外補償的消費券還可以疊加使用。

不僅如此,還送了一隻高仿真的電子生物——只要不破開肚子,根本不會察覺到它用的是電池驅動,像真的動物一樣,會呼吸,會吃飯,甚至還會生病。

但迪克對那個動物並不感興趣,不管是假的還是像《西尼目錄》上那些價值連城的,迪克忙他自己那家小公司都忙不過來,哪里有心思管什麼動物,不過動物有一個好處,可以送給樓下的房東老爹。

老爹在樓下開店賣圍棋,花札,麻將這些東西,店內堆積的東西把10平米的店面壓得只剩下有老爹的立錐之地,送迪克的那隻電子貓(迪克隨機選的),就站在老爹面前的貨架上,老爹喜歡戴著有長長的線的頭盔看超夢,在那隻僅有尾巴末端一點白的黑貓來了之後,老爹戴著頭盔的時候還不忘和貓說著什麼。

「祝你好運。」老爹對剛走下樓的迪克突然就來了一句,在平時這可不常見,老爹總是一副撲克臉,不過多數時候,連撲克臉也看不到。

「什麼事,河野 (Kawano) 先生,為什麼祝我好運?」迪克正橫著身子擠出店。

「你昨晚自己說的,什麼因為德克斯死了,他原來做中間人時,給公司簽的供應商也跑路了,你說你有辦法擠進去。」

「我昨晚和你說過這個……?」

電子貓叫了一聲,和泉老爹把大頭盔扣在腦袋上,「是啊,你是說了,你沒聽到夏目(Natume)先生也這樣說了?」

「我聽不懂貓叫,沒裝這種翻譯包在腦袋里。」迪克眉頭緊鎖,但很快又松開,那個實驗晶片的控制效果目前為止都非常好。

「提醒一下,出去別裝什麼奇怪的義體,如果你裝了義體,我馬上就把你趕出我的屋子,而且會讓你腦袋變成兩半後出去,賽博瘋子。」老爹就是這樣的,經常正常說著說著就發飆了,毫無徵兆。

「我銘記在心。」迪克氣嘆到一般,擠出這句話,他不想毀了今天要談生意的心情,晶片也不允許他發怒。

「那就好」,老爹把大頭盔拿下來撇了夏目一眼,夏目立馬跳到了老爹的腿上,打了個哈欠,又蜷成一團毛球。「還不快滾,還他媽站杵在那幹嘛,你站在那我超夢都看不到了。」

「你……」迪克本想一腳踢到牆上,但氣立馬就消了。

「你這王八蛋,我會記著你個吃獨食的!」迪克還在開著車,接通的腦內電話響起了肖恩的聲音,「別忘了,你是怎麼發家的,也別忘了,你現在那破材料工廠,訂單都是我給的,現在翅膀硬了,自己要獨吞荒坂的生意了?」

「這是機會,我早就和你說過了,我很感謝你過去給我們的訂單,但肖恩,你別不識好歹,你真以為你能弄死我?」迪克像在說玩笑一樣。

「操,你真以為創傷小組真會來救你,去你媽的!」

「好了,肖恩,咱們認識那麼多年,別為這麼一單生意傷了咱們的和氣。有我一口吃的,你也餓不死,這麼多年咱們不就這樣過來了嗎?」

造訪者

「這句話聽著還算有點良心。」

「我沒忘記,這單生意也是你介紹我到花村那的。」

「你他媽還有多久到我這。」肖恩在電話那頭大大的嘆了口氣。

「快到日本街了,大概還有五分鍾到你那里。」

「你他媽快點。」肖恩掛斷了電話。

迪克記不大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肖恩的,但他作為中間人,確實幫了迪克不少的忙,不僅是材料工廠的訂單,還有,還有什麼來著……迪克自從插入了那個試用型晶片之後,注意力一旦集中,尤其是利用晶片的規劃功能把計劃排定好之後,當執行某件事時,排在這件事之前或之後的事都很難想的起來,如同神經突觸的電流沖擊到一半又回收。

迪克把車停到路邊,離肖恩店門還有五六米,體溫樂隊的曲子就傳了出來,門口巨屏還在播放體溫樂隊那叫人看不懂的MV,迪克閉眼把嘴唇縷直搖了搖頭,但除了迪克之外,這些都絲毫沒有影響店內食客和蒼蠅的食慾。

迪克剛走進店,肖恩叼著半張披薩,拿著兩杯伏特加,一把搭上迪克的肩,「瞧瞧這西裝革履的迪克·I·鞍部,馬上就要發大財了,現在怎麼還屈尊到我的蒼蠅館子里來吃飯啊,不怕髒了自己的身份和行頭?」

「差不多得了,肖恩·網口(Sean. Amikuti),我們還有正經事要辦不是?」迪克順手接過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肖恩墨鏡一拿,「小子,還算你上道。」然後把那片披薩塞進嘴里,用另一杯酒送著吞了下去,動作太快,看不清他到底嚼了沒有。

「今天就是你的狗日的干大買賣的時候。」肖恩吼叫了出來,雙手拍了拍迪克的雙肩,迪克只是吸了口氣,稍微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

店內的顧客只有幾個人撇向了這邊,但只是想要叫店員,沒人在意到這兩人。

肖恩開著迪克的車往市政中心開,路上肖恩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把體溫電台的那「又變態又吵」(迪克語)的歌放得特別大聲。其實肖恩自己也清楚,如果這單生意要撇開自己,完全連這個象徵性帶過去介紹的動作都不會有,夜之城哪來的什麼朋友,大家相處在一起就是生意,有生意就做,沒生意就散,人情也是一樣,給一個人情,總有要還的時候。

花村的住的大樓在憲章山,全玻璃結構,總共140米,70層,前20層是餐館,商場,銀行和醫院,中間5層是設備間,整棟大樓的管理系統也在那,後45層才是住戶,一層一戶的結構,越往上越貴,如果要拜訪事前必須與業主預約,不然連樓底下的大門都打不開,也別想著黑進這棟樓的安保系統,常規手段黑不進去,巫毒幫那些野路子就更不行,更重要的是,除非想和整個荒坂集團作對,不然誰會做這種事斷自己的生路?

「我是荒坂集團物業管理系統羅塞塔,請問是否有預約,先生。」大門一樓門禁AI正在詢問大樓來訪者的身份,「請念出您姓名的全稱和預約對象的全稱,若我們發現你是通緝犯或有可疑舉動,會立即把您的信息報告給NCPD。」

造訪者

「迪克·I·鞍部和肖恩·網口,已於前日預約了花村千尋(Haramura Tihiro)博士。」肖恩擋住了迪克和AI對話。

「好的請稍候,正在接通花村千尋博士。」

憲章山相比夜之城其他地方總是要安靜不少,沒有街上到處嘈雜的音樂,巨幕廣告不是城市的本身,而只是裝點,對於迪克來說,這里才是他理想生活的地方。

「我已接到花村家的正式指示,允許兩位入本大樓,在進入本大樓的同時依據《新加州安全法第二十三條第三號附件》、《新加州財產保護法第七章九十七條》、《新加州反叛亂法第十九章七百二十三條》以及《夜之城治安條例第五條》相關之規定,將對兩位進行全程的監控,若出現任何可疑行為,將立即上報NCPD,兩位將可能被大樓安保當場擊斃。業主允許你們的在本大樓的逗留時間不得超過12小時。」

這段話AI重復念了兩遍,迪克和肖恩的頭上飛來了無人機,對他們進行了掃描。

「真他媽的囉嗦,公司狗的窩比貞操鎖還結實,但還不是有錢就給上。」肖恩在電梯里一直在嘟囔,迪克一句話都沒說,時不時在拉扯衣服,時不時又在整理領帶,電梯也時快時慢。

迪克和肖恩在森村門口再被AI門禁確認過一次後,才被允許走進森村家,兩人並沒有被注意到,大家都圍在鋼琴旁看森村女兒的表演。

「你說他們也是走大門被審進來的嗎?」肖恩問迪克。

「肯定不是,他們都是坐飛車進來的,」迪克立即回答,「飛車都不是想買就買的東西,沒有對應的身份或是公司的分配,再怎麼有權有勢的中間人都搞不來飛車。」

「是啊,就算有中間人敢賣,也沒人敢買。」肖恩回答到。

陽台的停機坪又落下一輛飛車,門緩緩打開,走下來的正是森村博士,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她的移動而移動,森村博士在和人群寒暄後,走向了迪克和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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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村博士,這位就是迪克。」肖恩微微的鞠躬。

花村把手伸向迪克,迪克先是愣了一下,才把手伸去握手。

「謝謝你,肖恩,但我和迪克先生現在要單獨談一談。」花村把手插回了大褂的口袋里。

肖恩再鞠一躬,並向後退了一步。

「花村女士,能否讓肖恩一同來談這件事,畢竟我一個人,可能完成不了這份囑托。」

「我給你的錢可一分都不會多,而且事前也只是說和你一個人談。」花村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煙叼在嘴里,但好像找不著火了。

迪克一步迎了上去,從兜里掏出火機,把花村的煙點上。「如果花村女士不讓肖恩來,又何必把我們的信息都在大樓系統里做12小時的報備呢?」

花村笑了一聲,隨後把煙大吸了一口,「你們倆都和我來吧。」

隨後,迪克和肖恩跟著花村走進了玻璃房間。

迪克和肖恩隨花村走到了一個看不到任何電子設備的玻璃房間,迪克當然知道這是特級的保密房間,一切電子設備,別管是多高級的都會在這里面失效,一旦有什麼「意外」,這個玻璃房間會立馬啟動對「意外」的黑客入侵程序,能在小於1秒的時間內,把「意外」的腦子燒穿。

「花村博士的女兒剛剛演奏的是德彪西的《月光》嗎?」迪克問花村

「迪克先生,你居然知道這個?」花村最後兩個字的語調稍稍上揚了一些。

「只是聽說過而已。」

「在這個時代,哪怕是『聽說』的人可都不多,」花村好像一下子來了興致,「我比較喜歡的是德沃夏克的曲子,尤其是他的自新大陸第三樂章讓人澎拜,也讓人陶醉,他那個時代看到的美國,是一個完全新興的國家,對於他那個時代,具有浪漫主義色彩的人來說,這太有吸引力了……但時代畢竟會變,你看看現在的美國,能把『普布利烏斯』再給氣活過來。」

迪克和肖恩面面相覷,沒說話,花村把煙用力吸了一大口後,把菸頭摁在在了茶幾上的菸灰缸里。

「四十年前,還有法治的時代里,加州的檢察官倒是可以下令,偷1000美元以下不予立案,你們現在聽這個是習以為常,因為夜之城就是這種鳥地方,可當時,就這樣的人當年竟然可以當上副總統,配上一個老年痴呆,只會說漂亮話的老政客花瓶,美國不走向衰敗和分裂才是怪事。」

造訪者

「但當年,另一邊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情緒激動的支持者還沖入了國會……這完全葬送了他。」肖恩微笑著插話。

「我這個人就喜歡耿耿於懷,不管是歷史還是對人,都是如此,有時候看人看多了,讀讀歷史……」花村倒滿了一杯酒,又點上了一根煙,「你會從中學到很多,對一些事自然也會有看不慣的地方。」花村一手夾著煙,一手端著高腳杯。

「聰明的迪克先生,我知道你有一個不錯的新材料專利,我很看好你的這項技術,這也就是今天為什麼找你來的原因,在現在這個時代,你真的是難得一見的人才。」花村彈了彈菸灰。「所以,在德克斯那個叛徒死了後,訂單才會落到你這里。」

「但我現在還缺錢購買設備。」

「我知道,這不就是你找我的原因嗎?」花村打斷了迪克的說話,「錢我都給你准備好了。」

一份合同被甩在了茶幾上,花村往沙發上一靠,「簽了這份合同,你就是荒坂公司的合作方了。」

迪克剛拿到合同,就被肖恩劈手奪了過去,迪克嘆了口氣湊到肖恩旁,一起讀起了合同。

「原材料供應商你們沒有指定沒關系,我可以搞定,但為什麼貸款的數額只給我們要求的35%。」肖恩把合同放回到了桌上。

「這就是原因。」花村又掏出了一份股票質押合同和一份股權轉移合同放在桌上,「這是聖多明戈電力的股份,我想這些股份,還有它後續的收益,肯定能超出那65%。」

「還有這種好事?給我們超額投資,股權這麼輕易的轉移給我們?」肖恩反問。

「我明白說吧,迪克,你的專利遠比你想像的要大,如果你直接賣給荒坂會更好,這樣我們就不會擔心『安全問題』。這35%確實是對你的融資,但後續,我希望的是能夠收購。」

「我不想出賣我的專利,花村博士。」迪克回復到。

「你的想法其實不重要,如果荒坂公司,呵,也用不著公司,其實只要是我想,拿到你的專利是非常容易的事,別讓我把事做到那一步好嗎?兩位。」花村坐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迪克,肖恩,這對你們來說都是機會,你們不想住在這樣的房子里,甚至住在地球軌道上嗎?有幾個從泥潭里出生的人有這種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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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緊握雙手,眼神在飄忽,「機會」這個詞不斷在迪克的腦子里閃回,他沒有辦法再思考別的了,腦內那款晶片就像不起作用了一樣,完全抑制不住他現在的情緒和欲望。還有比在夜之城飛黃騰達更讓人激動的事嗎?把自己活成別人眼中的傳奇。

肖恩瞪了迪克一眼,迪克完全沒有理會肖恩,而是從衣服內口袋里拿出了電子印章,准備在文件上蓋章。

肖恩一把拽住了迪克的手,拚命對迪克搖頭。

「你不要去干擾迪克先生自己的判斷,」花村對迪克說到「只需要在簽訂好合同之後,做好你分內的事就可以了。」

「你在搞鬼,花村千尋!」

「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肖恩,我想有些事,例如說那些超夢,你不希望我捅給NCPD或暴恐機動隊對吧。」

肖恩坐下後立馬就沉默不語的閉著眼。

「迪克先生,我想我的條件你是沒有辦法拒絕的,我已經把話說明白了,簽吧。」花村拿著文件湊到了迪克的面前。

坐著的迪克望了一眼站在背光處的花村,完全看不清她的臉,剛收回去的印章又掏了出來,緊咬牙關,腦內翻起一陣陣眩暈……

「這不就結了,迪克先生,我們合作愉快。」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的印章已經蓋到文件上了。

花村再次伸出手,對著坐在沙發上的迪克,迪克緩緩地和花村握了手,但他沒有任何知覺,系統像是被重啟了一樣。

「你做的不錯,肖恩。」花村丟了一隻煙給肖恩,肖恩接住就直接點了。

「你們可以在我這吃完飯再走,就當是為我女兒慶祝生日吧。」說完,花村就走了出了玻璃房間。

兩人沒心思多在這里停留一秒,也迅速的離開了大樓,坐上了車。

「你之前就知道這生意有問題?」迪克在車上質問肖恩。

「我他媽哪里知道這麼有問題,聖多明戈電力一屁股債……」肖恩說到

「我沒問你這個,肖恩,你對我隱瞞了什麼?」

「那隻是一些私事,你別問了,既然都簽了合同,把分內的事做好就行了。」

不管迪克怎麼問,肖恩一句話都沒有說。

「迪克,你知道黑牆外面是怎樣的嗎?」河野老爹在店里泡好了茶,像等著迪克回來一樣。

「不,我不知道。」迪克現在大腦空空如也,什麼也想不到。

河野老爹咯咯咯的笑起來,擺了擺手讓迪克坐著配他喝茶,迪克雖然討厭河野老爹,但還是乖乖坐在了老爹對面。

「我今天看了一部有關黑牆和網絡監察的紀錄片,說的是網絡監察為什麼要建立黑牆,對人們進行保護。」老爹有些興奮,「但我覺得那隻是放屁,你知道嗎?他們一定只是想掩蓋什麼秘密,不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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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牆之外,無人生還。」迪克回了一句。

「現在我們這個世界,讓死人說話是很難的事嗎?」

「讓死人說話不難,讓在黑牆之外死的人說話很難。」

老爹又在咯咯咯的笑了,那隻叫夏目的貓在老爹的大腿上伸了一個懶腰,好像是把老爹抓疼了,就被老爹從大腿上趕了下去。

「其實黑牆就像是洋蔥,一開始會有點難扒,但不是扒不開的,」老爹點了一根煙,又問,「你想去看黑牆之外嗎?小子。」

「我沒興趣,也不想死。」

「到你要去看的時候,哪里管得了你他媽的想不想死。」老爹在喉嚨里咕噥了這句話。

「什麼?」迪克確實聽到了這一句話,但又不是很確定,從花村家出來之後,他腦子就一直暈乎乎的。

又一陣惡心和眩暈襲擊了迪克,多虧了晶片的抑制,才沒有把痛苦映臉上。「怎麼一個兩個事全都由不得我?憑什麼。」迪克嘆了口氣,把面前的茶一飲而盡。

老爹撇了迪克一眼,又吸了一大口煙,煙就這樣憑空消失了,老爹也沒把煙吐出來。

「來,小伙子,拉我一把,老頭子打掃打掃店面也要去睡了。」

迪克站起來,抓著老爹的手肘,一把就把老爹拉了起來,隨後自己就走上樓回了房間。

迪克在房間里沒有開燈,一頭倒在了床上,今天發生的事太缺乏現實感,腦子里一遍遍在回放今天發生的事,雖然疲憊不堪,但絲毫沒有睡意。越想越煩,毫無頭緒,只能啟動晶片讓自己強制「睡眠」。

深夜,迪克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他的房間里躡手躡腳的走著,雖然他什麼也沒聽到,但就是有這種感覺,他的手像蝸牛一樣摸向槍,之後迅速打開了燈光。

「夏目『先生』?」這只貓雖是依靠電池驅動,但未必也太像真貓了一點,夏目開燈之後並沒有躲,反而爬在地上,喵喵地叫了起來,碧藍色的眼睛一直鉤住迪克。迪克環繞房間四周,很奇怪夏目是從哪里爬進來的,還是說一開始就進來了,只是自己太累沒發現?

迪克把頭瞥向一邊,嘆了口氣,晃盪著到冰箱里拿了一罐蘇打水和半張卷餅,想了下自己都沒吃晚飯,雖然到現在也不餓,但還是埋頭吃了起來。

夏目跳到他廚房的櫃台上開始坐著,舔自己的前腳,擦臉,迪克把餅大口塞進自己嘴里,捏著夏目的後頸把它扔出了門外,「去找老爹。」

迪克的頭開始痛起來,並不是那種不能忍受的痛,他把剩下的蘇打水一飲而盡,然後就又躺下睡了,這次安然的就睡著了。

第二天,當晶片電流再次通過迪克大腦時,迪克第一反應不是深呼吸,而是腦海中蹦出一段記憶,說是記憶其實不准確,因為是一長串代碼,但他實在是想不出,這串代碼是什麼東西,自己什麼時候記下來的,用來干什麼的,為什麼自己就是知道這段代碼,迪克聳了聳肩,把這段代碼給刪掉了。他的注意力顯然更樂意放在意昨天和花村的談話,迪克眉頭突然擰巴了起來,和她談過什麼來著?是要委託用我的新材料生產什麼,但好像不止這個事,但是還有別的……

迪克有點感覺不到自己的,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迪克已經拿著公文包,穿著西裝坐在地鐵上了,身旁有兩個莫克斯幫的妹子(衣服和頭發實在太好認),在向自己推銷著什麼,其中一個騎到了他的腿上,「傢伙事」都已經碰到確實碰到迪克,還拿著吸入式噴霧正在往他嘴里塞。酒味,煙味,廉價化妝品和垃圾酸臭的混合味道一下就沖進了迪克的鼻腔。

造訪者

「你們在幹嘛?」

「叔叔,你剛剛不是才又摸人家大腿,又碰人家嘴唇的說想要嗎?怎麼現在就一本正經了?」

迪克突然一陣怒火沖上了大腦,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怒火,晶片不應該抑制這種情緒嗎?為什麼現在是要爆發,生命可能受到威脅?迪克的理智還在提醒自己,但話卻已經放出去了。

「操你x的,給我滾遠點,兩個連野狗都不會x的婊子,我要像掛死豬一樣把你們掛在這里!」

其中一個妹子把槍上膛要頂到了迪克的腦袋上,「你他媽是個什麼玩意兒,公司狗,信不信一槍打爆……」

迪克已經一拳把這個姑娘的胸口給打穿,另一個被掐著脖子翻著白眼。

10秒不到的時間,地上多了兩具屍體。

迪克撿起地上的槍,把彈夾扯出來看了一眼,推了回去,上了膛,對著兩具屍體打光了槍膛里所有的子彈。

接著迪克坐回原位,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同車廂的人對迪克議論什麼「變卦夠快「,迪克權當沒聽見,幹掉兩個幫派雜碎有什麼大不了的,NCPD也好,還是幫派的人也好,沒人在乎。只是迪克覺得不大像自己,而且剛才也不是自己控制的身體和言語,但他只是覺得晶片讓他啟動了自我保護的程序,只是晶片功能的一環而已。

肖恩在迪克的辦公室里抽著煙,看見迪克進來,便在插成刺蝟的菸灰缸里找地方捅進去,肖恩找了一下也沒找到可以捅的地方,於是用手把煙掐滅,把菸頭丟進一旁的垃圾桶里。

「抽得不少啊,」迪克指了指辦公室空盪的地方,全是煙霧,「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迪克把包丟到一旁,在肖恩面前翹著二郎腿坐了下來。

肖恩用手指著辦公桌上,「數據線的樣打好了,你自己用用。」

「你傻x嗎?就他媽的一個樣品,你至於一副吃了屎的樣子?」迪克覺得自己好像還在晶片的「自我防衛」模式當中。

「你他媽的才吃了屎,嘴怎麼這麼臭?」

「剛剛我在地鐵上幹掉了兩個莫可斯幫的人,現在可能還沒緩過勁來?」迪克語氣又突然緩和了下來。

「你怎麼幹掉了?」

「哦,一個被我一圈打穿了胸口,一個被我掐死了。」

「同時?」肖恩的眉頭擰巴了起來。

「同時啊,對啊。」肖恩一臉理所應當。

肖恩半張臉笑了笑,另外半張臉好像領悟到了什麼,迪克覺得非常惡心,但也沒說什麼,徑直走向辦公桌,把用新材料做成的線一頭連到自己腦袋的插槽里,一頭連到自己的電腦上進行嘗試性的數據傳輸。

「我的新材料就是不一樣,傳輸速度比那些舊線快多了,2048TB的測試數據,10秒內就能傳遞完成。」

「要不然荒坂的花村那麼想要你的東西?」沒有用的話,他們才不會要。

「他們要我也不會給。」

「就怕他們要,你不得不給,自己小心點吧,他們可以弄死你我的方法多了去了。」

造訪者

「你怎麼這麼怕花村,你有把柄抓在她手里?」

肖恩遲疑了一會兒,幾次張嘴又沒說出聲,最後嘴唇小抖著說,「對啊,我是有把柄在花村手上,我們都有把柄在他們手上,要查我們這種人的把柄還不簡單,你一樣的,要是稅務稽查,你經得住查,這不是把柄?」

迪克撇了他一眼,也沒說別的,畢竟這單子是肖恩帶來的,也不好再說他什麼。但什麼時候迪克介紹這份單子的,他是什麼時候成朋友的,迪克又出現了和今天早上一樣的情況,那段本應該被刪除的代碼又蹦了出來了。

迪克除了看到一串串代碼之後,還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好像是荒坂的士兵,然後隨著「拒絕訪問」字樣的出現,迪克就斷開了連接。

迪克猛地拔出線材之後一陣眩暈,就像梅尼爾病的那樣,汗從額頭流到下巴,他癱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大口地喘著氣,感覺不到自己的肢體,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歧路司的視神經也出現了問題,視角的四邊變得黑暗起來,眼前也開始有黑點出現。

「你看到了什麼?」肖恩問迪克,「你看起來有點不大對勁。」

迪克一動不動,就像沒有聽見肖恩說的話一樣,他甚至也感覺不到肖恩的存在。接著他好像出現了什麼幻覺,就像自己在看超夢的編輯模式一樣,而且有些UI顯示什麼內容已經上傳成功。

「餵,迪克,」肖恩正在搖著迪克,迪克沒有眼神的看著肖恩,「你能說出我是誰嗎?」

「你是肖恩,我沒失意,你要不要再給我做個移情測試?」迪克不知道為什麼又冒出一陣怒火,他先是摸了摸晶片,又搓了兩圈脖子,最後長嘆一口氣,「這線材打樣有問題,你剛剛用過了嗎?肖恩,我想我們應該盡快通知花村。」

「我知道。」肖恩皺著眉撥通了花村的號碼。

「放免提,肖恩,我要單獨和花村談。」

「什麼事,迪克和肖恩。」肖恩的終端那里傳出了花村的聲音。

「花村,你聽我說。這線材我們……啊,這好像有些問題,我剛剛在測試傳輸速度的時候,不知道連到什麼上,然後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並引起了我義體的故障。」迪克喘著氣說到。

「我清楚你看到了什麼,迪克,但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問題,我這麼說,安全問題不是你要擔心的,你只要拿你的材料把你東西做好,接下來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不行,花村,這東西實在太危險了,要是大量使用,足以摧毀系統。」迪克嘴唇顫抖起來。

「哈,我昨天說什麼來著,我說過會有『安全問題』的,那如果你害怕,你可以把專利轉讓給我,生產線也是,這樣你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不,我不能那樣做。」

「那你就按合同生產啊,迪克。」花村點了一支煙,聳了聳肩,「其實你並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迪克,但按我說的去做好嗎?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我想我們應該中止這份合同。」迪克全身緊繃,一陣又一陣的恐懼感已經壓倒了晶片釋放的鎮靜素。

「你敢!」花村立馬嘆了口氣,「冷靜點好嗎,迪克,你並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花村!不!」迪克打斷了花村的說話,並按下了掛斷鍵,怒吼起來,眼淚也一滴滴地落了下來。

「你他媽是不是瘋了,傻逼,我好不容易給你找來這單生意,你要給毀了是不是?你知不道,你這樣也會把我給毀了?操!」肖恩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你回家休息一下吧,後續我和花村講,這單子你做不了,我會要給她完成,花村十個我們兩都得罪不起,而且你還簽了合同……」

肖恩在屋子里踱步,「你他媽的惹毛花村了,這個瘋女人,心眼小得要死,要是她認為你是威脅或有人忤逆她……她肯定要搞得你生不如死,你最好去賠罪,真的,迪克……」

「這件事絕對不可能。」迪克向肖恩擺手。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你他媽得看到了什麼,好嗎?得罪了花村我們都會死得很慘,你明白這個了嗎?你還敢說毀約,你今天吃錯什麼藥了,平時雞頭都不敢剁,今天乾死了兩個莫克斯幫的癟三,然後對花村吼,現在又哭得和你看見你媽被吊死一樣。」

「夠了,別再吠了,閉上你的狗嘴,肖恩!」

迪克從座位上彈起來奪門而出。

迪克一個人走在大街上,也不知道去哪,他現在已經冷靜了下來,卻還是時不時的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但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時候肢體又會湧上來被電擊般的刺痛,路上幾個虎爪幫的嘍囉想找迪克麻煩,抓去做什麼「裝義體實驗」,但那些倒霉的虎爪幫,幾個被卸掉了肢體,留了條命;另外一些則是耳朵和腦袋都不在一起,整個軀體被打成了碎塊。

造訪者

迪克不想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從哪里來的,他從北區一直用走的到了肖恩的那家小酒吧,心里突然擰巴了一陣,剛想撥通電話,號撥了一半,又刪掉了號碼。晃了下腦袋,徑直走向酒吧。

迪克不想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從哪里來的,他從北區一直用走的到了肖恩的那家小酒吧,心里突然擰巴了一陣,剛想撥通電話,號撥了一半,又刪掉了號碼。晃了下腦袋,徑直走向酒吧。

酒吧里的人不多,迪克隨便找了個靠牆的座位坐了下來,一個店員走了過來,「請問先生,你要點些什麼?」

「我問下你,你們老闆回來了嗎?」

「先生你找她有什麼事嗎?」店員反問到。

「你們老闆不是肖恩·網口嗎?他沒回來嗎?」

店員一臉迷惑,「我們這里連打工的都沒有叫這個名字的,從來沒有過。」

「那你們的老闆叫什麼名字?」

「是吹雪(Fubuki)Vocie系統,是AI管理系統,也是一個虛擬偶像,現在酒吧里放的就是她的歌,是不是很有20世紀80年代的感覺?」

「這不可能,這里是我經常來的地方,甚至昨天才來過,我怎麼會把這個都搞錯?」迪克這樣想著,然後回頭望瞭望窗外的景色,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別我了,我是這里的熟客,現在我立馬打電話給你們的老闆,肖恩·網口。」迪克走向吧檯撥通了肖恩的電話。

「餵,迪克嗎?」通訊機另一頭響起了肖恩的聲音。

「肖恩,」迪克遲疑了一會兒,「有些事待會再說,你酒吧什麼時候給了一個AI經營了?你店員說的。」

「啊?你讓她過來。」

迪克擺了下頭讓店員過來接電話。

店員拿起了電話,隨後望瞭望迪克,「先生,沒有人在聽電話,您剛才在和誰說話?」

迪克又奪過電話,「肖恩,你搞什麼名堂?」

「我剛剛和她說了啊,她是不是在逗你開心?」

「我可不記得你的店員有這麼幽默。」迪克說到。

「先……先生,」店員指了指電話的螢幕,全紅的螢幕上黑色的字清楚的寫著,撥號錯誤,查無此號八個大字。「那個……呃,所以,先生,您到底是在和誰打電話,我們從開店到現在,從未有過一個叫肖恩·網口的人,我一直是這里的服務員,所以我很清楚。」

「你他媽又在開什麼玩笑?白天……」肖恩的聲音確實地,清楚地從電話另一頭傳到了迪克的耳朵里。

「我待會再打給你。」迪克急忙地掛斷了電話。

「幫我拿一杯『傑克』酒。來生的配方你們應該也有。」

「好的,先生。」

迪克癱坐在角落的位置上,腦內極力想回憶起和肖恩是怎樣認識的,但什麼也想不起來,肖恩就像是在某一刻突然出現的一樣……

「是迪克·I·鞍部先生嗎?」迪克背後傳來了一個少女,店員正好經過,迪克朝聲音源擺了擺頭。

「請坐這,女士。」店員伸手示意客人坐在迪克對面。

「看來你是真實存在的啊……」迪克嗤笑了一聲。

她身上傳的來玉蘭花香味讓人鎮靜,銀灰過肩長發上別著一朵蝴蝶花,戴著一副圓框細邊眼睛,穿著在街上見不到的淡粉色泡泡袖連衣裙,不管是材質還是設計,簡直像是20年代穿越過來的一樣,但她穿著看上去又有一種不成熟的美感。

「我是上坂由卡莉(Uesaka Yukari),昨天生日的時候……你還到過我家……」

「你是花村千尋的女兒是吧?」迪克立馬握緊了拳頭站了起來。

「不,我沒有惡意,鞍部先生,我……我想告訴你一些事……」

「什麼事?」迪克並沒有坐下,仍握著拳頭。

「鞍部先生,能坐上我的車先嗎?」她四處張望了一下,「這里不大方便說。」

「還想再搞我一次?」

「鞍部先生,請不要這樣說,我只是……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實和真相,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請姑且相信我一下好嗎?」迪克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她是真的很小,不僅是長相,也是身材,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略帶哭腔的說話聲,以及她身上玉蘭花的香味,讓迪克心和態度都軟了下來。

「那走吧,我可以聽下你講什麼。」迪克掏了點紙幣放在了桌上,盯著上坂。

上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扯了扯胸下的衣服,跨步走到迪克身邊,拉起迪克的手就往店外走,兩人坐上了一台轎車。

「鞍部先生,我想告訴你一些真相,」上坂塞給了迪克一張晶片,「為什麼媽媽那麼需要你的專利技術。」

迪克把晶片插入到自己的後脖中,文件說得非常清楚,迪克的這項用於製造線材的專利技術,可以在輔腦晶片有植入DD110101010代碼後,可以繞開封鎖,訪問到黑牆的部分區域,且不會被察覺,但訪問時間非常不穩定,如果輔腦晶片的記憶體和處理性能不夠強,直接把訪問者的腦子燒掉也不是沒可能,好一點也會有各種副作用,例如會造成海馬體,額葉和視神經,聽覺神經損傷,並且會大量刺激杏仁核,造成短暫失明,梅尼埃病和癔症,因此,在使用之前,最好是注射納米機器人和口服HG609型和KF720n型兩種穩定劑,以保障連接者的穩定,但不保證一定有效。

「你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

「因為你的專利真的很危險,鞍部先生……」

「所以你的意思還是要我把專利交給花村?」

「這不是你的什麼『專利』,鞍部先生,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上坂帶著哭腔對著迪克吼到,「你看,這是你以前在研究所前的照片。」上坂傳了一張照片給迪克。

照片上是花村,上坂和迪克,還有其他員工的合照。

「這……這些是什麼?」迪克一頭霧水。

「你是怎麼認識我媽媽的?你幾個月以前還是她的員工。」

迪克在拚命回憶,自己是海伍德區一個個體戶家里長大,父母是開小店的,自己有幸讀上了大學,後來在肖恩的牽線下,自己開了家材料工廠。迪克把這些一五一十的說給了上坂聽。

「那些是你被植入的記憶,」上坂昂起臉用力吸了下鼻子,「你是2070年入職荒坂公司網絡研究院的花村研究所,你一直都在研究如何突破黑牆,這也是媽媽最想做的一件事,一次,你終於研究成功了,也就是你的『專利』,首度的測試出了嚴重的問題,花村的伺服器被海量的數據直接擊潰了,同時崩潰的還有你,你大腦也被燒壞了,媽媽不得不停止實驗和暫時關停研究所,而為了安頓你,給你植入了新的記憶……」

「那肖恩是怎麼回事……?」迪克現在一片混亂,腦中漂浮的片段一旦被抓住了就問了出來。

「肖恩?是肖恩·網口嗎?那是研究所的管理AI,你曾是這個AI的高級管理員,給這個AI寫過中間件,也是這個AI形象的設計人員之一。因為你說『有個人樣』溝通起來沒那麼難受。那個AI也只有荒坂的『相關工作人員』才能使用。」

「那花村和我為什麼看的到這個人?我……」

「因為你們仍被認定是『相關工作人員』,你腦後的那個『抽獎』中的晶片,其實是就是給你寫的大腦修復程序,其實我們還寫了一個復製程序,但在你大腦被修復好之前,不會執行這個程序,而且這樣的復制不能保證你會不會保證人格的完整……我還不確定會有什麼bug。」

迪克呆坐在那里,腦內的關鍵詞太多,但自己卻一個都抓不到,所以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鞍部先生,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我當時參觀研究所的時候,冒冒失失地撞到了你,我坐到了地上,你手上拿的咖啡撒了你一身,當時我慌慌張張的還想給你擦擦,可鞍部先生還把我拉了起來,問我有沒有事。」上坂把頭撇到了一邊,沒有回答迪克的問題。

迪克要拔掉那張晶片,但被上坂按住了手,「不行,鞍部先生,在數據傳輸時如果拔除了晶片,你馬上會死的。」

「我怎麼直到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別……」

上坂左手按住了迪克的後腦,右手鉤住了迪克的脖子,把臉貼到了迪克的胸口,「我可以叫你迪克先生嗎?那次在研究所見到你之後,我一直都在想在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昨天你出現在我生日上,我真的……真的好高興啊。」

迪克把臉轉開,但玉蘭花的味道還有她的手掌,手臂傳來的溫度瞬間讓迪克放下了一切戒備,他雙臂張開抱住上坂,銀灰的頭發如絲綢一樣。

上坂閉著眼再度湊進了迪克的臉,迪克視覺丟失了信號,在黑暗中,迪克能明顯感受另一個生物的體溫,腦中最原始沖動的被激發了出來……

迪克再緩過神來的時候在一張髒兮兮的床上,身邊躺著赤身的上坂,奇怪的腥味在空氣里,身上和口中到處彌散,迪克下床,兩根手指扒開百葉窗確認,這里確實是惡土的某家汽車旅館。

「哈!」上坂一下跳到了迪克的背上。

「不要走了,不要再丟掉我了,迪克,哪里我都和你一起去。」

迪克的汗水從太陽穴往下流,「上坂,我想……」

「啊,我知道……」上坂松開了手,「我必須回去了,該說的和該做的我都做了。但至少,我們一起回到城內可以嗎?」

路上,上坂一言不發的閉眼靠在迪克的肩膀上,迪克只是呆坐在車里,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路口,便讓車停了下來,當他回過神時,自己已經坐在了老爹的面前。

「嘿,迪克,你在聽嗎?迪克?」河野老爹在迪克面前打著響指。

「我們剛剛說到哪了?」迪克只是記得自己坐在在老爹前面,但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之前說了什麼。

「你在走神。」老爹點了一根煙,順手拿了一個霧狀吸入藥給迪克。「吸入之後你會好上不少,快用。」

「你怎麼知道這些,我剛剛在無意識的時候說了嗎?」

「沒有說,你剛剛胡言亂語,我根本不知道你說了什麼,一個字都沒聽清。」

老爹躺坐在,低著頭,撇著眼看著迪克,菸灰積攢得很長,仍由其掉在地上,那隻叫夏目的貓,背對著兩人坐在櫃台上一動不動。

「看來那個晶片讓你不大好受啊,迪克,不過有些事值得付出代價。」

「你在說什麼?」

「你看到了吧,有關黑牆的東西,那段代碼植入到你的晶片當中,當用『你的專利』的時候,看到了不該看的……」

迪克立馬站了起來,向後退了兩步,滑了一下,差點摔倒,然後又筆直得站在原地,「你怎麼知道的?」

「那段代碼是『這只貓』給你放進去的,然後這只貓又把消息告訴了我,」老爹把貓抱著挪到了自己胸前,順著毛撫摸貓背。

迪克深呼吸了一口,緊緊攥著拳頭,又坐到了板凳上,「我最近遇到的離奇的事情夠多了,不多你這一件。」

老爹對著迪克笑了起來,然後又猛吸了一口煙,「你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迪克,昨天小姑娘沒和你說清楚嗎?」

「你怎麼連……」

「你發生的所有事我都知道,因為你不過只是一個克隆體而已,迪克·河野的復制體。而且現在看起來,一切都趨於穩定了,你作為鞍部的意識遲早有一天會完完全全消失,就像你現在越來越多的時候,失去意識一樣。」

迪克聽到這里渾身一陣發麻,手顫抖著摸向了腦後的晶片,眼睛撐大到了極限,大口急促地呼吸。

「別想著拔晶片,沒用的,程序已經全部植入完成,現在就等著在你腦袋里解壓呢。」老爹又抽了一口煙,「小姑娘不是和你說了嗎?因為做實驗,我的腦子被燒壞了,要修復記憶,這可不是一時半會的功夫,所以就臨時寫了個記憶放到新身體里,我本來的記憶修復一點,就傳輸一點,現在快修復好了,也就可以覆蓋掉那被製造出來的東西了。」老爹也慢慢站起身,「我不過是一個修復和D-bug的轉錄工具,暫時借用了河野的身份而已,你別誤會,你終究還是你,而且現在看起來,我的工作速度快於預期,哈,不過也應該,因為時間不多了,鞍部的記憶和人格必須被消除。」

迪克一拳把老爹的一隻胳膊給打飛了,電光和火光迸發出來,迪克拽著老爹的領口。

「你不可能阻止這一切的……現在把我打碎了也沒用,因為都已經做完了……」

迪克只是在出拳,痛打著面前的機械,用盡一切力量去發泄,迪克對著地上的一攤閃著電光的破銅爛鐵還在不斷地捶打,迪克大口大口喘氣,每一次下手都比上一次要慢,直到完全停下,夏目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到了櫃台上站著。

「錘得真狠啊,但那不過只是一具機械而已……」貓發出的是老爹的聲音。

迪克順手想去抓夏目,手伸得很慢,夏目也跳到了更高的地方。

「兩個意識同時在腦子里,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是吧,這就對了……」

夏目的話還沒說完,屋子里的燈全黑了,外面的路燈,遠處摩天樓的燈也黑了。

「停電了?這在夜之城還是挺少見的啊,出什麼事了吧……」黑暗中夏目的兩隻眼睛發出藍色的光,「反正這樣一來,我這邊的事就全部完成了,我該消失了,鞍部,不,現在應該可以叫河野了吧。」

夏目眼睛的藍色一消失,一切又回到了黑暗之中,迪克的義眼不斷提示迪克系統錯誤,迪克坐在地上,聽著小店里茲茲走動地機械鍾的聲音,他也沒有指望這一切只是一個噩夢,也沒指望醒過來,只剩下想看到最後「鞍部」這個意識最後一刻還會想些什麼,他打電話給肖恩,但肖恩並沒有接電話。

迪克被電話的呼叫聲叫醒了,是花村打來的,而且看起來,這已經是她打的第27個電話了。迪克並不知道在自己在什麼地方,只感覺像是一個地下車庫,但四周既沒有車,也沒有人,記憶當中並不存在這個地方,自然,昨晚在停電之後,迪克並不直到自己除了撥通肖恩的電話外還幹了什麼。

「你終於恢復意識了,迪克。」花村在另一邊正抽著煙。

「花村,你還有什麼打算?」

「我,我沒有什麼打算,只是告訴你兩個消息,第一,你要破產了,聖多明戈電廠昨晚被流浪者炸了,他們股價大跌,股票成了廢紙,你的工廠還不起舊債,也貸不了新債……」

「我連人都是假的,工廠還要來幹嘛?」

「工廠是真的,而且還是你用鞍部這個身份開的工廠……那個叫肖恩的,幫你搞定了不少東西,其中就包括投資和購買設備,以及引導你想出『專利』,這是一切的第一步,因為這東西的關鍵技術只是你最清楚是怎麼回事,而且因為實驗太危險,荒坂高層叫停了這個實驗,網絡監察還要進行調查,所以也只能讓沒有記憶的『鞍部』先生,持有某個關鍵性專利技術了,我們還等著你回來說明清楚情況然後再重開實驗。」

「去你媽的,花村,我不會把專利給你的……絕對不會,這是我自己辛苦做出來的……」

「你還不明白這記憶是假的……但當時的計劃就是這樣,你,啊,應該說是河野博士料到訪問黑牆會導致腦袋燒掉,但並不想中止這個實驗,於是早就進行了意識上傳。准備好了新的修復中間件和自己的克隆體,修復和導入需要時間,我們都不知道這要多長時間,身體不能長時間保存,不然器官會因低溫冷凍保存而衰竭,所以就要一個用於中間過渡的人格,而寫這個人格的作者……」此時上坂出現在花村旁邊,向迪克揮著手。

「正是我的女兒,上坂,你們前天晚上還真是刺激……」

接著花村在抽出前天晚上迪克和上坂的刺激的畫面,迪克對這些都毫無意識。

「你連自己親生女兒都利用,你還是人?花村!」

「那天我調配的玉蘭花精油你還喜歡嗎?」畫面上,是花村和上坂對著迪克在說同一句話,接著母女兩的動作和表情完全一致。

「你現在明白了嗎?迪克,花村沒有什麼『女兒』,上坂是我另一個替身而已,與我的記憶和思維是完全同步的替身……是我克隆體當中的一個,這也是為了訪問黑牆的計劃的成功,只是我在你之後學習你先做好了准備。時間不多了,迪克,趕緊把專利交給我。」

「變回河野就不能交給你了嗎?」

「你把意識修復傳輸解壓密碼和訪問黑牆的啟動程序放在了一起,傳輸河野的意識的同時把黑牆的數據也不斷載入你的腦子里,你還真以為你可能變得回去?一次把腦子燒掉,再來第二次就不會燒掉了?我們的現階段技術還應付不了那麼大的數據量,如果現在你不能把那個技術專利給我,不把傳輸數據節流導入其他的地方,那麼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重復這個循環。」花村和上坂對著鏡頭吼到。

「那你下次寫個好點的人格程序吧,我作為迪克·I·鞍部,絕對不和你們做這筆交易。」

迪克果斷地斷開了電話,接下來的時間,迪克的意識都是點狀式的,一會兒自己手上安裝猩猩拳,一會兒好像把自己改裝成了女性的軀體,一會兒又到了一個昏暗的垃圾堆里和幾個人在魚水之歡,一會兒地上全是屍體,甚至還有NCPD的……

最後一次有意識的時候,迪克四面都環著樓房,中間的廣場上是沒到腳踝的積水,一個自稱是V的人走到了迪克的面前亮出了螳螂刀,接著迪克不受控制身體沖向了V,結果被V用螳螂刀一擊斃命。

在瀕死之際,迪克又想起了小的時候在家里的農場里,他沒控制好營養素和藥物的用量讓牛生病,本以為父親會抽他,但父親沒有生氣,一點也沒有,只是安慰他「人都會出錯」,並又告訴了他一次營養素和藥物的用量,還和他說了很多有關牛的希臘神話……就是不知道這段記憶是被植入的,還是真的……

十一

「成功從超夢里抽出,已經可以了,太好了,這次成功了。快點來人,他現在血壓太低,快再給他一針。」眼前一個穿著防化服的人正在准備給「迪克」打針,外面還有陸陸續續地腳步聲。

造訪者

「已經可以了,太好了,這次成功了。快點來人,他現在血壓太低,快再給他一針。」眼前一個穿著防化服的人正在准備給「迪克」打針,外面還有陸陸續續地腳步聲。

迪克現在根本搞不清狀況,自己不是死了嗎?除了腦袋在痛,他感覺不到自己的任何肢體,被殺的解脫感還在身體里回盪。

「做的很好,河野,這次我們成功截住了黑牆傳來的數據流。」

「我不叫河野……」

「戲還沒醒,再給他來一下。」貼在迪克腦袋兩側的的電極發出微弱的茲拉聲,河野猛睜開眼睛,背拱了起來,用力在呼吸,手腳被幾個防護服按住,嘴里被放進了一顆藥。

「花村博士,輔腦現在已經穩定了。」一個白大褂看著儀器的螢幕說到。

「現在清醒了嗎?河野。」

「啊,差不多了,對你還有點莫名的仇恨,但還好……」

「這很正常,超夢要是沒這體驗,也不會這麼好賣了。」

「這不是一般的超夢,花村千尋。」河野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我們總共截獲了十三個黑牆訪問者的大腦,要從他們中抽出東西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花村遞給了河野一根煙,旁邊的防護服扭過頭聲調高了兩度「花村博士,這里連煙都不應該帶進來。」花村趕忙把煙收起來,河野嗤笑了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吧,我們出去說。」

花村在辦公室里給迪克點了煙,迪克深吸了一口,「你喜歡這麼濃口味的煙。」

「不,這是專門給你准備的,順平。」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

「還能活著回來的時候你就多抽一點,現在這才是第一次。」花村的眼珠閃了好幾下藍光。

「這個計劃真的是瘋,把十三個黑牆訪問者的意識集合在一起,然後統一對導出他們的數據……」

「我們沒得選,順平,我們之前也做過一個個導出,可那麼做的結果你也看到了……」

「對,一開始我們自己沒敢用公司的伺服器,就『借』了德拉曼,那個自動計程車的伺服器,還沒搞到一半,這個AI就精神分裂了,沒辦法只能強行中斷,數據也一點沒搞到。」

「所以既然這十三個訪問者這麼有『個性』,那我們就乾脆編個超夢『騙』他們,讓他們老老實實的想辦法把數據交出來。」

「我可以感受到他們對黑牆的恐懼,又能感受到他們想把黑牆信息復制出去的願望。」

「你被檢測到生理數據也是如此,當進行到用『專利』訪問黑牆時,你的情緒已經開始和他們融合了。」

「黑牆的數據量太大,如果一次性復制過來,恐怕沒有什麼能承受得住,但如果突然中斷……又不知道會出什麼問題,所以我們就一定要用被殺死的結局來做一個『關鍵幀』——在它把你弄瘋之前,自己先瘋。」

「然後我們通過復制代碼進行復制,控制傳輸和截流到我們的伺服器中,因為先傳輸到了你那里,所以也能保障數據本身的安全。」

「所以我在超夢里復制的實際人格就是那十三的訪問者的嗎?」

「不全是,但也有你自己的備份,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我不希望一開始你的人格和記憶帶入我們寫好的超夢當中去,這樣會可能會和預設的人格和記憶衝突,要是我們設定的引導用的ai不起作用,這相當於是把風險又拉高了一層,因為你可能會做出超出我們想像的活動……那樣你就真的回不來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輔腦有好幾次應該是快燒了吧?」河野把菸頭丟到了菸灰缸里。

「不是幾次,是隨時都在被燒掉的邊緣,我們現在的工藝還沒法做得更好。」

「荒坂14pm的工藝還是比不過軍用科技5pm的水平啊。」

花村躺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椅上,「我不知道你的輔腦什麼時候,會因為什麼而燒掉,順平。」

「你們沒備份嗎?」

「有,只是燒掉之後你會很痛苦,會想不起自己是誰,會忘掉一切,但又殘留某些片段,會隱約感覺自己是某個人,而且備份復制過程也不一定100%成功,說不定就……」

「沒關系,我寧願承擔這種風險,我們必須突破黑牆……這個世界應該回到正軌,而不應該在公司的手上。」

花村用力地握著河野的手,深呼吸了一口,「順平,你先好好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

在河野離開後,花村打開了剛才的報告:

第25次實驗簡報:

花村立馬打了電話給生物克隆部門的部長井鐵,「你的克隆體還有多少,我覺得這個應該快撐不住了,他的輔腦現在已經全部燒掉了,超夢期間,為了他有適當的反應,打入過多的激素讓他的器官也開始衰竭,大概撐不過今天晚上。」

「我這里復制體供應充足,隨時都可以,但我有點好奇,花村,你幹嘛一定要用這個人?」

花村深呼吸一大口,吸了下鼻子,「有什麼讓一個反公司分子以為公司的人在幫他一起反公司更讓人興奮的呢?」

「明早新的就到。」井鐵立馬掛斷了電話。

在花村講電話時,辦公室門口站在一個15、6歲穿著淡粉色泡泡袖連衣裙的女孩,從右大腿上拔出手槍,裝上消音器,瞄準著背對著她的花村……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