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gle CEO 桑達爾·皮查伊近日接受了彭博社的采訪，並提到了一些有趣的觀點
金句：
- 對於每個人來說，如何在充斥著大量合成內容的世界中區分客觀和真實，既是挑戰也是機會。我認為這將是未來十年定義搜索的一部分。
- 最佳的搜索形式應當是敘述性答案與其他網站連結的完美結合，為用戶提供更深入的探索機會。
- 我認為，做錯事的方式之一就是盲目跟隨外界的雜音，被別人的舞曲牽著鼻子走。我一直都有自己的方向。我堅信，我們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麼。
- 智慧型手機將是 AI 創新出現的核心平台，其次是智能眼鏡等可穿戴設備。
- 在科技領域，如果你不能不斷創新以保持領先，那麼走向衰敗將會是不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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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部分原文（有刪改）：
AI 浪潮尚處於早期，Google 已做好准備擁抱它
艾米麗：你（Google）剛剛度過了一個業績很不錯的季度，股票的漲勢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是否可以看做是對之前質疑聲音的回應？
皮查伊：你知道的，我們曾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自 2016 年以來，我成為 CEO 的第一件事就是認為公司應該以 AI 為先，對我們而言，我們才剛剛開始一個充滿非凡創新的十年，我對此非常興奮。
艾米麗：AI 已經存在了幾十年，但是卻好像是一夜之間出現在了任何領域，你怎樣看這次的熱潮？
皮查伊：所有的科技周期都是這樣的，對吧？但這次更大。而目前我們還處在早期階段，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所以你會感到那種興奮和狂熱，但我認為我們已經為此做好了准備，跟隨這個潮流，擁抱它。
早年經歷使我對技術發展保持樂觀，十年 CEO 經歷讓我學會專注
艾米麗：你在印度金奈長大，在印度的家庭生活是怎樣的？是什麼讓你來到了這里？
皮查伊：我的父母總是強調學習和知識的重要性，這在某種程度上與 Google 的使命相呼應，我對此深感認同。
我出生在一個印度中產家庭，通過一些小小的生活變化來感知科技的力量。我曾經等了五年才擁有一台電話，它雖然是一台老式轉輪電話，但當它出現在家中時，它改變了每個人的生活。
我還記得得到第一台電視的時候，以及得到自行車的時候，它們給我帶來了非常巨大的變化。我從未將科技視作理所應當，但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對技術產生的影響持樂觀態度。
艾米麗：如今你已經擔任 CEO 很多年，在這期間你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皮查伊：我認為主要的事情是，當你做了一段時間後，你會開始理解一些規律和模式，所以當你遇到某些事情時，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你知道你以前見過它。所以我認為這有助於用從前的規律或模式匹配它，並更有效地處理它。
但在很多時候，這麼多的事情向你涌來，有很多噪音，其中大部分並不重要，所以能夠從噪音中分離出信號，關注你需要關注的那幾件事，這是非常重要的。我想這些年來我在這方面做得更好了。
艾米麗：我了解到謝爾蓋·布林已經回歸並且在做一些 AI 方面的工作。他的工作主要涉及哪些內容？他給過你什麼建議？
皮查伊：我們會定期交流。謝爾蓋實際上更多時間花在辦公室里寫代碼。去年我最美好的記憶就是和他一起坐在大螢幕下看我們訓練模型時的曲線變化。我認為我們的一大優勢就是不會被日常瑣事影響，而是退一步從一個更大圖景看問題，我認為這對於我們這樣規模的公司而言非常重要。
最佳的搜索形式應當是敘述性答案與其他網站連結的完美結合，為用戶提供更深入的探索機會
艾米麗：皮查伊和 Google 所做的決定影響著數十億人獲取信息的方式。
而在這個 AI 時代，用戶獲取信息的方式已經發生了改變，這似乎對 Google 構成了一種威脅。不過，其實是 Google 的研究人員最早發明了 transformer，也就是 GPT 中的「T」，你是否希望自己能更早地利用這項技術呢？
皮查伊：搜索中是否運用 transformer，造成了各家產品在搜索質量上的差距。因此我們已經在所有產品中融入了這項技術，並有機會在未來使用生成式 AI 和 Gemini 系列模型，為該領域帶來新的突破。但更重要的是，我們正在推動技術的進步。
艾米麗：如果新 Google 只是變得越來越依賴 AI，我們知道 AI 在很多時候是非常有用的，但在一些時候也會犯下嚴重錯誤，如何解決這一問題？
皮查伊：我認為 Google 搜索與眾不同的部分原因就在於，雖然我們有時會直接給出答案，但它仍然會給出各種各樣的來源連結。我們已經這樣做了很多年，只是現在藉助生成式 AI 來做這件事。
艾米麗：所以這樣的連結會一直存在嗎？
皮查伊：是的，我認為這一直是搜索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有時候他們會想要快速答案，但通常這會出現一些問題，然後你就會想要尋找更多內容。我認為理解滿足這些不同需求是讓搜索與眾不同的重要原因。
艾米麗：一些領先的計算機科學家表示搜索正在變得越來越糟糕，例如一些 SEO（搜尋引擎優化）、spam（某些專門為了操縱搜索結果而創建的包含大量關鍵詞、連結或復制的、低質量的內容）等等。你認同他們的觀點嗎？
皮查伊：任何時候當技術或行業發生轉變，新內容就會發生「大爆炸」，AI 領域也是如此，這對我們而言當然是一項挑戰。不過我認為會有人積極應對，不是嗎？所以怎樣把這件事做好會成為定義產品質量的標准，並且我認為也會成為成功的核心。
艾米麗：你們通過搜索生成連結旁邊的廣告賺了很多錢。如果一個聊天機器人提供的是回答而非連結，並且可能給答案的情況比給連結更多，這是否會影響到 Google 的商業模式？
皮查伊：所以我們發現人們需要多種選擇，包括在商業領域也是如此，這是一個基本需求。我想我們有能力做到平衡。隨著我們在搜索中引入 AI 或新的功能，我們一直在測試廣告的效果。從數據上來看，這些基本的原則在這個領域同樣適用。
如何在充斥著大量合成內容的世界中區分客觀和真實，將是未來十年定義搜索的一部分。
艾米麗：Gemini 曾經做出過類似「亞洲人納粹」和「美國黑人開國元勛」等圖像，你的評價是不可接受。人們把這件事戲稱為「AI 覺醒」。
但這不只發生在 Google 這里，整個行業都有這樣的問題，大模型是怎樣生產出它從未見過的東西的？
皮查伊：我們是一家為世界各地的用戶提供產品的公司，這里有一些一般性的問題。例如，人們會說：「給我製作學校老師、醫生或護士的照片」。有的用戶來自印度尼西亞，有的來自美國，如何為我們的全球用戶群提供正確的解決方案？很明顯，錯誤在於我們過度應用了一些不該應用的技術，這就是問題所在。我們做錯了。
艾米麗：你是說在這個事件中是好心辦壞事（good intentions gone awry）了嗎？
皮查伊：是的，我們理所應當地制定了一個很高的標准，並認為我們應該對此負責並且做到正確。
艾米麗：你是否擔心 AI 生成的內容會破壞搜索？
皮查伊：對於每個人來說，如何在充斥著大量合成內容的世界中區分客觀和真實，既是挑戰也是機會。我認為這將是未來十年定義搜索的一部分。人們常常會在 Google 驗證一件事是否發生，這是一個常見的事，我們正在取得進展，但這仍然是一個持續的過程。
艾米麗：我們的 AI 系統正在耗盡訓練數據，所以有的公司正在使用 AI 生成的數據來訓練他們的模型，這其中有風險嗎？
皮查伊：我認為這個問題的關鍵在於，這些模型是否在創造新的知識？它們是否在發展推理能力？我們是否在這些模型的性能方面取得進展？AI 研究者是否具有推動下一代突破的能力？我認為我們需要再這些領域探索，
艾米麗：過去 Google 似乎在人工智慧的重要時刻錯失了一些機會，而 ChatGPT 則抓住了它，一經推出就帶來了像網際網路一樣的革命性影響。如今也有很多人認為微軟存在同樣的處境。如果你能回到過去，你會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情嗎？
皮查伊：為了能看得更清楚，我從更長遠的角度來看問題。當網際網路剛剛出現的時候，Google 甚至不存在，對不對？但我們成為了第一家做搜索的公司。我們也是第一家做 e-mail 和瀏覽器的公司。所以在我看來，人工智慧我們也處於一個充滿可能性的早期階段。
建立共識很關鍵，自認是合格領導者
艾米麗：你的領導風格常常被描述為緩慢、穩定、謹慎，甚至在某些時候可能過於保守，並且常常被拿來與那些行動迅速、敢於打破常規的科技領導者對比。你會怎樣描述你自己？
皮查伊：好吧，我認為現實是完全不同的。我成為 CEO 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使公司大幅轉變，把精力集中於 AI，並大幅增加對 YouTube 和雲計算的投資，將其做大做強。我認為公司規模越大，所需做出的關鍵決策數量就越少，但這些決策必須明確無誤，才能引領整個公司朝著同一方向努力。你必須要建立共識，這才能讓你的那些決策產生最大影響力的關鍵。
艾米麗：我的意思是，任何像你這樣的領導者都必須聽取批評意見。Google 建立的這一渠道在哪？有人說「Google 缺乏有遠見的領導」，你認為自己是領導 Google 的合適人選嗎？
皮查伊：領導 Google 是我的榮幸。人們總是傾向於關注在一些短暫的時刻，但這與未來相比往往過於渺小。當我展望我們所有業務領域前方的機會時，我第一次看到所有這些機會都擁有一個共同的支點技術——人工智慧。至少從我的角度來看，我會把很多籌碼押在 Google 上。
艾米麗：我看到遠處有一個恐龍雕像。我認為這是個很好的隱喻，在這個科技日新月異的時代，你是否會擔心 Google 成為像「恐龍」（化石）一樣的存在？
皮查伊：在科技領域，如果你不能不斷創新以保持領先，那麼走向衰敗將會是不可避免的。恐龍曾經很強大，但你不想和它擁有一樣的命運。
艾米麗：這次人工智慧的興起在多大程度上迫使你改變行動和思維方式？因為有時候看起來你似乎在採取守勢。
皮查伊：我們已經為此准備了很長一段時間。你知道這個領域的許多突破基礎都來自 Google。對我來說，過去一年里，這個時刻一直在引導公司去迎接這個挑戰。
艾米麗：遠處那是 I/O 帳篷吧。
皮查伊：是的，每年一次，我們假裝自己像音樂會一樣的舞台上，但實際上卻在談技術。
艾米麗：今年的關鍵信息是什麼？
皮查伊：它較少關注特定的產品，而是更多關於我們正在進行的旅程，以及關於 AI 如何改變我們的產品，還有我們如何將這些變革帶入現實。
艾米麗：Alphabet 曾被認為充滿了大膽的項目，這些項目有的已經被拆分、折回或關閉。今天我們應該怎樣看待 Alphabet 及新的 Google 呢？
皮查伊：當我們談論 Google 和 Alphabet 時，背後的核心理念和關注內容從未改變。那就是投資於深度技術和計算機科學，並將這些技術應用於解決人們面臨的實際問題。因此，我認為這部分核心並未改變。當進行大規模、跨領域的投資時，我們必須認識到，沒有幾次失敗，就意味著我們的目標還不夠遠大。
Google 正在重新分配人員到更高優先級任務上
艾米麗：Google 說自己不是一家傳統公司，你可以把 20% 的時間用在個人項目上。Google 創建了一種自下而上的文化，每個人都能發聲，非常透明，福利也非常好，但這是否走得太遠了？換句話說，它是否變成了一種特權文化？
皮查伊：我認為 Google 的獨特之處之一在於，它有一種充滿活力、公開辯論的文化。所以我認為保護這種文化非常重要。同時，我們也是一家員工有很多發聲方式的公司，我認為這讓公司變得更好。
艾米麗：但近期 Google 英國部解僱了一些抗議與以色列政府簽訂雲服務合同的公司，這看起來似乎與 Google 一貫的鼓勵多樣性的觀念有所不同，你的立場是什麼？
皮查伊：我認為，當我們遇到一些情況時，包括這次抗議事件。如果有員工違反了合同規定，擾亂了工作場所的秩序，或以讓其他同事感到不適的方式行事，我認為我們必須採取行動。這一決定與他們討論的主題無關，而是關乎他們的行為方式。
艾米麗：Google 近期進行了多輪裁員，為何採取這種逐步削減的策略？為何不一次性大規模裁員以更快地達到目標？
皮查伊：我們正在重新分配人員到我們的最高優先級任務上。在某些情況下，我們簡化團隊結構，將人才轉移到新的領域，並消除不必要的規則以提高整體效率。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選擇花時間以正確、妥善的方式處理裁員問題的原因。
競爭不可避免，但 Google 不會被微軟牽著鼻子走
艾米麗：微軟顯然也增加了 AI 領域的投資，我們之前曾報導過他們對 OpenAI 的投資部分原因是出於對 Google 的擔憂，並希望藉此迎頭趕上。你對這種競爭態勢有何看法？
皮查伊：我一直認為，如果你在技術領域工作，競爭是不可避免的，我們隨處都可以看到這一現象，保持領先的關鍵在於不斷創新，這一點始終如一，並且這種變革的速度正在變得越來越快，我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艾米麗：微軟執行長薩提亞·納德拉曾發表了一些頗具戰鬥性的話語：
我希望通過創新，讓他們（Google）不得不站出來展示他們能「跳舞」。我想讓人們知道，我們能讓他們跳起舞來，我認為那將是美好的一天。
那麼，在這場「舞蹈」中，究竟是誰在真正選擇「舞曲」呢？
皮查伊：我認為跟隨外界的聲音、跟隨他人的「舞曲」是一種錯誤的做法，這一點我一直都很清楚。我認為我們對需要做的事有明確的感知，應該聽從自己的聲音。
集成式服務是優勢，智慧型手機是 AI 創新的核心平台
艾米麗：Google 在海外面臨巨大的監管壓力，這主要由於你們在搜索、視頻、廣告和應用商店等領域的壟斷地位。一些其他大公司已經通過分拆來專注於自己的核心業務，Google 是否也考慮過這種可能性？
皮查伊：我們許多產品之所以能夠在市場取為用戶創造價值，正是因為它們以集成的方式呈現。我認為這一點至關重要。舉個例子，Google 在雲計算市場的部分競爭力，就源於我們在人工智慧領域的投資，而這些投資又得益於我們在搜索領域的積累。這使得我們能夠利用這些成果，在雲領域與亞馬遜、微軟等其他大公司展開競爭。因此，我認為，我們目前的策略推動了創新，並增加了市場選擇。
艾米麗：你認為 AI 硬體的未來或潛力是什麼？Google 將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皮查伊：我認為，未來幾年中我們將會有機會重新思考 AI 將會給我們的體驗帶來的變化。我仍然認為，手機將會是未來 AI 創新發生的核心平台，其次是眼鏡。
支持與中國在 AI 領域合作，希望建立全球 AI 合作框架
艾米麗：上次我們談話中，你說中國將在 AI 領域處於領先地位，政策制定者在指定相關政策時，應該如何考慮這一趨勢？
皮查伊：我認為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需要建立框架，通過全球合作實現 AI 安全。我知道現在聽起來有些牽強，但在其他領域，如核技術等方面，已經在某種程度上實現了這一點。在 AI 領域我認為我們也需要這樣的框架，因此我預計隨著時間的推移，需要在人工智慧安全、通用人工智慧等重要問題上與中國接觸。
AI 是個「黑匣子」，人類也是
艾米麗：你曾經說過，有一些關於 AI 的東西你不理解。那麼 AI 會一直像個「黑匣子」一樣讓很多人不懂其中原理嗎？
皮查伊：關於這一問題，我有一些不同的觀點。我認為，人類同樣非常神秘。通常當人們解釋他們為什麼做某件事時，他們所說的並不完全清晰。時至今日我們仍然無法理解許多復雜的系統。人工智慧將給我們更多的洞察力和認清許多復雜事物的更多可能性。
艾米麗：當我問 OpenAI 執行長 Sam Altman 為什麼我們應該相信他時，他說：「不應該」。那麼，我們為什麼要相信 Google？
皮查伊：我曾在 Google 分享過這樣一個觀點，即任何人都不應該是盲目的。所以這就是建立一個完善系統的重要性，監管在其中起著重要作用。但是當這些 AI 系統能力變得越來越強，它不應該僅僅基於人與人、人與公司之間的信任，而是需要構建一個更加全面和可靠的體系來確保安全。
艾米麗：我們談論了很多關於機會的內容，那麼在你看來，Google 在未來將會面臨的最大威脅是什麼？
皮查伊：我的觀點是，對於未來的 Google 及所有規模龐大的公司而言，最大的潛在威脅就是執行力不足。
艾米麗：你是否認同「健康的偏執心里」對於公司成果很重要？
皮查伊：我很贊同 Andy Grove（英特爾前 CEO）的觀點「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在如今也是這樣。
艾米麗：以後當我們回顧這個大語言模型時代，會不會像看待過去的技術一樣，認為這些模型很基礎和原始？
皮查伊：我希望如此。我的孩子對觸控螢幕的普及並不感到驚訝，他們也不認為手中的設備擁有超凡的計算能力是什麼特別的事情。所以，我同樣期待，在不久的將來，我們能夠將計算能力提升十萬倍，使得今天這些看似先進的技術在未來看來如同玩具一般。我衷心希望如此，否則，就意味著我們沒有做好自己的工作。
來源：愛范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