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

《甘甜》

我剛回家,朋友便來,誇贊說,今年佳源超市里的蘋果非常甜,都是你支教的那個地方來的。「非常甜?」

「是的,又甜又脆。」

朋友的贊美,立刻召喚了群山,站在我漸熱的眼前。甘肅通渭,海拔平均兩千多米,乾旱少雨,赤裸裸的群山像剝光皮的群羊,瀝盡鮮血後,發不出任何一絲呻吟。

一八年十月,我在那里支教,曾隨商人朋友驅車到蘋果產地,通渭縣新景鄉。一路翻山越嶺,巍峨蒼茫的大山上,草樹稀疏;深深的山谷溝壑里,壁立千仞。萬千梯田整整齊齊,像跪着的漢子頭上頂着的容器,在苦等甘霖。落光葉子的樹收縮着枝椏,無膽舒張;遇到刀風的雜草,蕭索失色。茫茫群山里,一條路,兩行樹,幾戶人家。

這里真的很缺水。有一個同事聊起這里說,幾年前,人們飲用的連自來水都沒有,喝的都是下雨時,收集到水窖的死水。而當他們蒐集地面雨水時,地上滿是鞋印、泥漿、牲畜糞便。那些頑強的人們珍惜地讓這些渾濁的水流到水窖里沉澱,然後喝上面清一點的水。那時,我聞言就心中大驚,這里農民的生存竟是如此艱難。

《甘甜》

山行幾十公里,荒山渴谷,蟲豸不生,這地方可種蘋果?又怎麼灌溉?村幹部帶着我們一起步行,久之,一塊碧綠,在峰迴路轉處忽見。樹高兩三米,枝條豪張,擁抱天空。碧綠的是樹葉,通紅的是蘋果。一家老小,守着田園,聞聲便警覺地站了出來,好奇地打量着我們,我們也以好奇的目光回敬。

衣裳簡朴,古風猶存,男人們精瘦的雙頰和身軀,如同蒙塵的鋼鐵;孩子藏在樹叢中,雙頰黑中透紅,雙眼閃爍着靈光,如同蒙塵的珍珠。走進田園,碩果纍纍,壓得千枝低垂,隨手放着的鋤頭和鎬頭常被使用,閃閃發亮;一挑水桶,料想便是水的來源,我望着遠遠的村子和長長的路,不禁嘆了口氣。

農民和商人朋友商量着,秦腔猶在,異於外世,村幹部只好一口一句地幫忙翻譯。我便看見山民們臉上或驚喜或難舍的神色,料想一年就期待這麼一回買賣,他們自然是非常看重;無農藥化肥,氣候土壤又成就了不一般的甘甜,他們自然也是非常自信。

《甘甜》

事成之後,又是數十里山行,崎嶇顛簸,商人朋友又如來時,幾次險些撲倒在地。我便疑問他們怎麼會到這麼遠的地方來收購蘋果。商人朋友說,原先他們也不會來這里的,現在國家有政策,福清市來掛職的領導也做了不少工作,這才有了這些長途而又艱難的貿易;看大家今天簡簡單單地來,其實背後的工作早已做了許久。

回到眼前,我告訴朋友通渭蘋果艱難的來歷,朋友不由感嘆:艱苦的地方才能培育如此甘甜的水果,而貼心的關愛和支持,比蜜還甜。

來源:華人頭條

來源:林恩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