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戰要在中東爆發?

因罕見的大范圍持續降水,伊朗各地最近備受洪災之苦,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也是伊朗的「人民子弟兵」,根據指示一直忙於搶險救災。

一場大戰要在中東爆發?

然而就在4月8號,這支伊朗國家正規武裝力量,突然被美國總統特朗普宣佈為「恐怖組織」。伊朗反應倒也很快,迅速將美國中央司令部和下轄的駐中東地區美軍部隊列為「恐怖組織」。

雙方彼此一番嘴炮大戰過後,理論上,兩國兩軍都可以反恐之名向對方發動軍事打擊,而革命衛隊此前也威脅,若自己被美國列為「恐怖組織」,駐中東地區的美軍都會「不得安生」。

那麼美伊雙方是否真的要「約架」?開打還有多遠?

文 | 馬驍瞭望智庫駐德黑蘭國際觀察員

轉載自:「瞭望智庫」微信公眾號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伊朗雖然死硬「反美」,但說革命衛隊是「恐怖組織」確實太離譜了。

到目前為止,世界范圍內發生的針對平民的惡性恐怖襲擊事件沒有一起能被證明是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策動的。相反,伊朗自身則是恐怖主義的受害者——

2017年6月首都德黑蘭,2018年9月南部城市阿瓦士都曾發生嚴重恐怖襲擊,造成無辜平民傷亡,東南部邊境省份的安全形勢則更加嚴峻。此外,伊朗還一直對敘利亞提供「軍事顧問」支持,在消滅「極端組織」伊斯蘭國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實事求是地說,革命衛隊一直是戰鬥在反恐一線。

美伊雙方是否真的要「約架」?

目前來看還言之尚早。雙方現在都沒有主動尋求軍事衝突的意願。

革命衛隊在40年前的伊斯蘭革命大潮中誕生,與伊朗國防軍共同組成伊朗正規武裝力量。對伊朗革命衛隊而言,從實力上看,與美軍作戰無異以卵擊石。雖然一直遭鼓吹自身軍事實力的強悍,但跟美國這樣的超級大國相比,雙方不是一個量級。

根據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的估算,伊朗一年軍費開支約145億美元左右,相比於動輒六、七千億的美軍,連零頭都不到。

經濟實力作為軍力的物質基礎。伊朗GDP只占美國的2%。

從伊朗歷年閱兵和軍演展示的軍事實力看,伊朗革命衛隊的裝備質量和技戰術水平也已遠遠落後。

伊朗現役主戰裝備,如陸軍主戰坦克和裝甲車,包括20世紀70年代從英國進口的波斯獅主戰坦克、俄制T-72坦克和一些仍在吃40年前的老本,美制F-5戰鬥機,停留在第二代噴氣式戰鬥機的水平。

即便是伊朗最以引為傲的彈道導彈,制導方式仍停留在慣性制導階段。伊朗中近程彈道導彈地區能夠對整個中東地區形成有效威懾。然而戰鬥部質量有限是彈道導彈的通病,在無法到達米級的精度的情況下,裝備常規彈頭的彈道導彈能否在戰時能否造成有效殺傷仍值得懷疑。

伊朗整個作戰體系仍停留在機械化時代,繁雜的裝備品類在戰時能否得到有效的後勤保障更是大問題。從海灣戰爭到科索沃再到伊拉克,機械化時代的軍隊一旦與全面信息化的美軍發生體系對抗,只會在降維式打擊下被徹底碾壓。

然而,伊朗革命衛隊也並非毫無優勢。過去一段時間,伊朗在中東地區的影響力迅速擴張,與伊斯蘭革命衛隊有着千絲萬縷聯系的什葉派民兵,活躍在從伊朗經伊拉克到敘利亞和黎巴嫩的廣闊弧形地帶,寬闊的戰略縱深和龐大的軍隊規模,有條件化整為零,靈活機動地展開行動,並對美軍基地附近地區實施滲透,能夠有效抵消美軍及其盟國質量優勢。

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戰爭的教訓也告訴美國,高舉反恐大旗,依靠飛機和導彈的狂轟濫炸,能夠消滅反美政權,但會炸出更多的恐怖分子和反美武裝。美軍能夠「進得去,打得贏」,但「出不來」,只能將美國拖入持久消耗的戰爭泥潭。

此前以色列曾聲稱對敘利亞境內伊朗軍事目標實施了大規模空襲,最近美國也正式承認以色列對戈蘭高地的主權。雖然經常表態強硬,然而面對這些動作,伊朗方面卻沒有任何激烈反應。雖然將「革命衛隊」定性為恐怖分子,美軍在伊朗周邊也沒有任何進行進攻性集結的跡象。

事實上,動用除軍事打擊之外一切手段對伊朗極限施壓,遏制伊朗在地區的擴張,尋求伊朗從內部「改變」,是特朗普就職後美國對伊朗的政策方針,這一方針仍未改變。

特朗普在8日的講話中特別強調,將革命衛隊列為「恐怖組織」,將「極大地擴大對伊朗現政權施壓的深度和廣度,任何與伊斯蘭革命衛隊的交易,或提供支持,都將面臨風險。」

伊朗伊斯蘭革命後,40年來伊朗一直在美國的制裁陰影下艱難謀生。

因為產品禁運,許多工農業生產物資輸入伊朗都被美國列為違禁品,伊朗不僅無法通過合法渠道為國王時期的戰鬥機采購零部件,甚至連民航飛機的更新維護都面臨困難,游弋在世界各大洋的美國海軍隨時有能力查扣進出伊朗的貨船。因為金融封鎖,伊朗的海外資產隨時可能遭到凍結,跨境資金也難以通過銀行系統流轉,正常的貿易活動也受到限制。因為許多實體和個人被美國「拉黑」,外國人跟伊朗做生意很可能被美國「長臂管轄」,即便再小心謹慎,只要被尋到些蛛絲馬跡,仍會遭到美國的「司法霸凌」。

在這種環境下,倒騰物資就需要通過一些非常渠道和特殊手段,革命衛隊在其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在伊朗首都德黑蘭,最新款的iPhone手機上市後不久就能買到,戴爾和惠普的筆記本電腦也很受歡迎,Beats耳機和Bose音箱也是潮流尖貨,如果想自己組裝一台台式電腦,Intel的CPU芯片和Windows的操作系統在許多地方都能買到。而這些背後,都有革命衛隊的身影。

在伊朗,革命衛隊做生意合理合法,下轄或者與之有密切聯系的公司涵蓋基建、資源勘探和開發、金融、物流等關乎伊朗經濟命脈的方方面面。雖然革命衛隊對經濟活動的深度介入理論上很可能滋生嚴重腐敗,但在抗擊美國製裁,維護伊朗安定方面,革命衛隊功不可沒。

2018年11月,美國退出伊核協議後重啟對伊朗嚴厲制裁,涉及伊朗能源出口、銀行系統、航運、外匯及貴金屬買賣,雖然伊朗在一段時間內經歷了里亞爾斷崖式貶值和火箭式通貨膨脹,但近段時間已經逐步穩定,沒有出現嚴重的社會動盪,制裁對伊朗的打擊並不如預期明顯。

切斷革命衛隊的經濟觸角,制裁才能對伊朗造成更有效的殺傷。這一方面可能壞了一些伊朗特權階層的財路,在某種程度上更可能斷了伊朗國家的生路。革命衛隊被指認定為「恐怖組織」,任何與革命衛隊發生聯系的實體和個人都可能被指控「支持恐怖主義」,而遭到嚴厲制裁。

由此可見,給革命衛隊按上「恐怖組織」的罪名只是虛晃一槍,將伊朗逼入絕境,對伊朗「謀財害命」才是真正的圖窮匕見。

4月8日和9日,伊朗里亞爾的公開市場匯率出現大幅下跌,兩個交易日內最大跌幅超過7%。美國對伊朗的壓力遠未到極限,伊朗面臨的嚴峻考驗可能才剛剛開始。

【新聞鏈接】制裁之下,物價瘋漲,伊朗人會「認慫」嗎?

剛過去的這個三月,「客居」德黑蘭的外國人經歷了兩年來最兇狠的一波物價上漲——

三月初每公斤羊肉是150萬里亞爾(約合75元人民幣),到了3月20日就飆到了210萬里亞爾(約合105元人民幣),着實讓人「肉疼」。

3月21日的「春分」還是伊朗傳統新年諾魯孜,雖然荷包越來越緊,當地居民反而淡定。

自去年5月美國退出伊核協議以來,市場上各類生活物資價格普遍翻了一倍以上,這輪上漲,實在屬於「虱子多了不愁」。

文 |馬驍瞭望智庫駐德黑蘭國際觀察員

一場大戰要在中東爆發?

1.美對伊制裁,刀刀見血

身在伊朗,每個人都能切身感受到美國製裁對伊朗經濟,特別是普通民眾生活的殺傷力。表現最明顯的就是匯率,進而影響到伊朗民眾生活的方方面面。

美國總統特朗普宣佈退出伊核協議後,美國政府陸續重啟了因協議而中止的對伊嚴厲制裁,包括限制伊朗石油出口、銀行業的跨境金融服務、官方美元及貴金屬買賣以及航運等。

石油出口是伊朗最重要的財源。2017年,伊朗出口原油7.77億桶,出口創匯達400億美元(約合2682億元人民幣)以上,僅這一項就占國內生產總值約10%。然而,面對美國製裁,出口各個環節一一中招——石油買家流失,運輸船隻短缺,外匯資金難以匯回國內,據估計,伊朗去年12月的石油出口量僅為2017年月均水平的一半。

出口驟降,對伊朗本國貨幣里亞爾的需求減少,市場上原本就存在濫發問題,里亞爾本幣嚴重過剩,再加上存在各種炒匯、倒匯行為,伊朗里亞爾迅速崩盤。過去一年,伊朗里亞爾對美元匯率已累計貶值200%以上。去年年初,約4萬里亞爾兌1美元,而今年3月25日,報13.3萬里亞爾兌1美元。

據在伊朗常駐8年以上的老同志回憶,在2010年前後,伊朗里亞爾匯率約為1萬里亞爾兌1美元,至2017年年中,貶至約3.5萬至3.8萬兌1美元的水平。伊朗里亞爾在2018年跌幅已接近此前8年的水平。

在對進口商品有大量需求的伊朗,貨幣貶值引發輸入型通脹,進而傳導到國內物價水平的方方面面。

如今,牛羊肉在普通家庭餐桌上更少見了,價格便宜的雞肉成為備受歡迎的肉製品,1升裝牛奶的價格從1年前的約2萬里亞爾(約合1元人民幣)漲到4.5萬(約合2.25元人民幣),1升裝果汁的價格從約4萬里亞爾(約合2元人民幣)漲到了10萬里亞爾(約合5元人民幣)以上,伊朗民眾節日家庭必備的開心果等乾果更是飆到了每公斤200萬里亞爾(約合100元人民幣)以上。

物價坐火箭般上漲,普通民眾的財富卻在跳水。據瞭解,一家在伊朗的外國公司聘請的當地高級工程師月薪約7000萬里亞爾,這在一年前約合14000元人民幣,到今年3月僅值約3000元人民幣。一名普通出租車司機,月收入僅為3000萬里亞爾(約合1500元人民幣)左右,由於一些汽車配件仰賴進口,對於他們而言未來車輛的日常維護可能都難以為繼。

2.穩匯率,也帶來副作用

斷崖式下跌主要發生在去年下半年,因此即便物價瘋長,在伊的外國人反而覺得物價便宜了許多。而進入2019年後,里亞爾匯率維持在了相對穩定的10萬至14萬兌1美元之間,這輪物價的上漲才讓在伊的外國人也「有感」。

在伊朗政府強力介入下,里亞爾當前的匯率是從低谷快速反彈後的水平。去年10月,里亞爾匯率一度下探至20萬兌1美元。為了穩住匯率,伊朗政府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匯率的劇烈波動,誘使一些不法之徒瘋狂倒匯。伊朗政府果斷出手,逮捕並處死了一批外匯販子,同時撤換了央行行長,協調央行根據市場波動對外匯市場注入外匯儲備。

強力措施之餘,也帶來不少「副作用」。

按照伊朗政府的規定,單日銀行卡提取現金額度僅為200萬里亞爾(約合100元人民幣),諾魯孜節前額度提高到500萬里亞爾(約合250元人民幣),單日ATM銀行卡轉賬限額為3000萬里亞爾(約合15000元人民幣)。在外匯兌換所,買外匯需要出具合理購匯證明,賣外匯只能兌換合200美元的里亞爾現金,再高的金額需要存入銀行賬戶。

2018年,伊朗政府直接宣佈了對1000多種商品的禁止進口命令,並新出台了一些通關法規,導致原本1個月內完成的進口通關手續延宕至3個月甚至更久。

雖然是為了管控通貨膨脹和匯率,但這些做法毫無疑問會給正常的生產、流通和消費帶來許多麻煩,打壓進口更等於打壓供給,也會加劇通貨膨脹,無異於飲鴆止渴。按照伊朗官方發佈的消息,伊朗的工業生產在過去半年已經出現了明顯萎縮,五分之一的工業部門僅能維持50%至70%的產能。

在嚴重扭曲的市場,也出現了難得一見「奇景」。

在其他國家被視為消費品的汽車,在伊朗市場變成了保值增值的「硬通貨」受到民眾的追捧。因為物價水平的不斷上漲,即便是二手車,未來的價格也會比現在的新車更貴。

然而,汽車市場熱火朝天背後卻是汽車企業賣一輛虧一輛的窘境。無論是整車還是零部件,一旦涉及進口,即便資金匯兌不存在問題,在銷售週期內里亞爾的貶值幅度也能將利潤空間吞噬的一干二淨。

3.山窮水盡?還遠着呢!

雖然困難重重,但要說被逼上絕境,伊朗還離得很遠。

一方面,伊朗人的民族性格,不會輕易「認慫」。

曾經有朋友到伊朗人家里做客,剛好還有一位別家伊朗孩子來找這家人的孩子玩耍。臨近晚飯,這家主人准備了燉牛肉作為待客的晚餐,還客氣地招呼這個孩子一起吃,卻被孩子婉言謝絕。硬氣地說出:「我媽媽也給我做了同樣的好吃的晚餐」後,孩子起身走了。事實上,因為經濟不景氣,這個孩子的父親剛剛失業,以他們家當時的經濟狀況,牛肉並不在消費能力范圍內。

伊朗人強烈的自尊心正是「從娃娃抓起」的。

另一方面,伊朗人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活在當下的民族。

沙迪茲(Shandiz)是德黑蘭一家很有名氣的烤肉店,菜品只有6、7樣,但都是招牌。自去年以來,沙迪茲的門庭越來越冷清。因為,在沙迪茲一串烤羊排含稅在120萬里亞爾(約合60元人民幣)以上,攜家帶口飽餐一頓就能吃掉一個普通伊朗工薪階層1/4的工資。

不過在諾魯孜節期間,沙迪茲的生意格外紅火,兩層樓的大廳在晚餐時段幾乎座無虛席,許多都是老、壯、幼三代同堂,對着滿桌的珍饈如饕餮一般狼吞虎嚥。

很少聽說伊朗民眾有儲蓄的習慣,「月光」是常態,既然過新年,更要有個過節的樣子,即便日子不好過,節日的氛圍也要烘托得到位。

最關鍵的,伊朗絕佳的資源稟賦決定了,這個國家絕對不會被逼到餓死。

有伊朗朋友時常抱怨日子越來越艱難,筆者就問他:「伊朗人民有過一年只吃一頓肉的日子麼?」「那實在是不可想象。」伊朗朋友說。

根據粗略統計,伊朗人口只占世界1%多,但自然資源探明儲量占世界7%。無論外部制裁如何嚴厲,造成的困局如何艱難,伊朗人過去不曾、未來也不會山窮水盡。

所謂「年關難過年年過」,伊朗人就是如此。

來源:華人頭條A

來源:上觀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