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行者，請檢查飛船後視鏡和核動閥門，調整電台音樂頻率。前方 即將降落於土星野餐旅館：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
伴隨著悠揚的《Awake》響起，第26秒《Skyrim》的標題慢慢浮現在眼前，從馬車上甦醒過來。那時的我還沒意識到，這個終年呼嘯著冷風，白雪皚皚的天際，會成為我腦海中長久都揮之不去的明晰夢。
時間過去了將近十年之久，但對於天際的那份思念從未間斷，日復一日地深深刻在記憶里。
即使是從天際里出來之後，還是會在許多不同的地方，如同執念一般地尋找它的影子。而這一切的執念，曾經得以在《巫師3：狂獵》里的凱爾莫罕與史凱利傑群島得到釋然。
初到史凱利傑群島，《The Fields of Ard Skellig》帶來的一切氛圍，恍惚回到天際。環繞著凱爾莫罕的墨綠群山，山尖氤氳的霧氣像薄紗一樣輕盈，如同天際的山岩一樣曼妙。
但這一切縱使再如何相似，再如何完美，再如何沉醉，也並非真正的天際。
當再有機會重返天際，從馬車上甦醒過來時，我訝於這個夢，竟然做了十年之久。也訝於這個遊戲的設計，在更新疊代如此蓬勃的遊戲產業，竟然沒有絲毫褪色。
其實在再次進入天際時，我始終懷抱著一股擔心。我擔心在這個遊戲快速更迭的時代中，我對天際的回憶只是一廂情願的兀自美化罷了。在天際誕生後的這十年間，經歷了如此多瑰麗作品的洗禮，對它的熱愛始終如一嗎？
是的。這一切擔心在我再次踏入天際，耳畔響起Jeremy Soule的作曲時，全部作散，安魂於九霄。
時而高亢，時而低沉，萬變不離其宗的空靈被演繹得出神入化。既有《Far Horizon》的寧靜致遠，又有《Dragonborn》的氣勢磅礴；既有《Anciten Stones》的靈動迷人，又有《Dragonsreach》的莊嚴肅穆。每一個音符都在訴說著發生在這片土地上令人神往的故事。
可以說是Jeremy Soule賦予了天際的靈魂也不為過。因為聽著這樣的音樂行走在天際，時常會忘了自己要幹什麼。
本該因為空曠寒冷的天際感到孤獨，但配上這些音樂，卻讓我變得享受這種人造的孤獨感。
這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感受。畢竟許多時候遊戲是作為我們排解孤獨的東西。
快節奏與無限推崇的消費主義，讓人變得空虛。人越空虛，就越妄想利用遊戲來填補。越玩遊戲，就越寂寞，在需要金錢填補充足感的銅臭味遊戲里，這是一種死循環。仿佛在散發著臭味的潰爛傷口上不斷拋灑銅銹。
但天際卻讓我學會如何享受孤獨。
當我還是如同往常在現實中追名逐利一樣，看著遊戲中繁多的任務欄，我目的明確地奔向它們，可不曾停下腳步欣賞天際的美。恰合時宜響起的音樂，讓我恍然停下腳步。這樣在遊戲中陷入瘋狂一般地奔命，真的是這個遊戲的本意嗎？
我無法忘卻，一路上溪水潺潺，林間回盪的昆蟲叫聲與鳥叫聲與《Acient Stones》融為一體，溪木鎮逐漸在眼前清晰。寧靜的小鎮，叫賣的小販，悠閒的居民，安詳和諧的空氣讓人不忍觸碰，心醉神謎。仿佛一切都在悄悄和你說：「旅行者，歡迎來到天際。」
我無法忘卻，在領略過孤獨城高傲下透露的嫵媚，風盔城肅穆下襯出的美眷，裂谷城冷漠下蘊含的愛意，馬卡斯城殘破下浮現的古典之後，還能因為《The Streets of Whiterun》回想起雪漫城的溫暖。想起城內頌揚塔羅斯布道者：「啊，愛，愛！即使是從他的人性發出，塔羅斯也對我們懷著珍惜之情。」想起城前輕聲祝福我的虎人：「願你前方是溫暖的沙地。」
我無法忘卻，伴隨著《Wind Guide You》舒緩的絃樂，與瑟拉娜一同攀登那七千步階梯的朝聖之路。在山底時，晴朗溫暖的陽光閃耀在視野右上方，鮮花綠葉松木間響起像風鈴一樣清脆悅耳的鳥叫，路上還能偶爾看到跪拜在神龕前虔誠的天際居民，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心中鼓動的溫熱，割裂開在山邊際呼嘯的寒風。半山腰碰到的阿祖拉女神像，是那麼神聖。
我無法忘卻，突破重重濃霧，登頂山尖的世界之喉時，《Far Horizon》悠揚雄壯的曲調響起，絲綢般層層疊綴的極光把天際的夜空拉扯成柔軟的畫布，繁星閃耀點綴其間，奈恩星獨有的雙月襯出夜色的雄壯，一切是如此清晰。獨自一人坐在電腦前，被這份意境感動得眼中潤起淚珠。
這一切，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除開在天際中留下濃重筆墨的音樂，遊戲本身的其他設計也與其相得益彰。
從海爾根刑場逃出的龍裔，在微風的指引下爬山涉水，經過的路途鳥語花香，林蔭作伴。
來到的第一個小村莊Riverwood，漢化中雖然已經改名成了「河木鎮」，但整個《上古卷軸》與蒹葭漢化組翻譯帶來的意境，已經讓曾經的那些名字印在記憶里了。
「溪木鎮」，這才是它曾經的名字。隨之我又馬上翻查了其他地區的翻譯名稱，白漫城、龍臨堡、風舵城、冬駐…這些曾經都叫「雪漫城、龍霄宮、風盔堡、冬堡」。
或許是因為率先接觸到的蒹葭翻譯，致使後來其它的翻譯怎麼念都無法感受到那個意境。特別是「雪漫城Whiterun」，看過「皖潤城、白馬城、白漫城」的翻譯，可這些都無法替代「雪漫城」的氛圍。
或許我是在吹毛求疵，但也側面代表了一些整個天際的意境，一定程度上是與蒹葭的漢化綁定在一起的。或許這個翻譯不能將原文的氛圍更加以昇華，但卻是最為還原意境的翻譯。也再次感謝這些曾經在中國遊戲史上留下濃厚筆墨的翻譯組，是為我們回憶增添光彩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包括遊戲本身的世界地圖UI界面，技能UI界面，更是如同藝術品一般的存在。
裊繞著濃霧的立體地圖，飄浮的動態雲朵與實時的晝夜色差渲染，讓呆望著的時候也是一種享受。
戰士、游俠、法師的技能版圖像是把顏料潑灑在星空，是一種印象派畫風的自然絢麗，讓人心曠神怡。
以及遊戲中的景色設計，整個天際的美感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陰暗潮濕的諾德古墓與矮人遺跡，即使是有讓人驚嘆的人造太陽閃耀，用螢光蘑菇模擬星空的地下黑降，也止不住壓抑感的侵襲，像是要喘不過氣來。
這種成功的壓抑氛圍營造，使得每一次在「地下城」看到眼前浮現「前往 天際」四個字時，都會如釋重負一般感動得想哭，越發愛上天際。
或許黑降與靈魂石冢的設計讓人感到不安與壓迫，以此來突出天際的美與溫暖，但遺世山谷的美是超出天際的美，同樣也讓我對天際的美的感受更為深刻。
遺世山谷的美是一種華美，初到時被驚訝得無以言表。像個幻境一樣深深把人吸引住，困住，不想挪動一下腳步。可這里終究是遺世的，缺少了天際那流動的情緒和裊裊的煙火味，並沒有天際那平凡可人的溫馨。
許多場景的塑造與設計，看似不經意，其中都是說不清道不盡的故事。和《黑暗之魂》一樣，那些場景不需要文字，不需要旁人敘說。
手指撫摸過的地方，在腦中拼湊、構思，場景自然在腦中浮現，不需要過多的文字語言，Show,don’t tell的冰山理論最好展示無非就是這種形式。
天際，在出色的美術與恰到好處的拿捏下，像溫暖的火爐一樣，是每一個漂泊的旅行者、冒險者所渴求的，所追尋的溫暖。
如果說這些出色的美術設計，是把天際製成一幅華麗繪卷的筆墨紙硯，那麼龐大復雜的世界觀與支線設計，則是把這幅畫雕刻出來的鐵錘和鑿子，讓整個作品深淺分明，立體生動。
我曾思考過《上古卷軸5：天際》的劇情，與《黑暗之魂》、《龍之信條》……之類的作品相比，似乎是非常俗套了。
確實沒錯，是很俗套的「天選之子成為英雄，戰勝惡龍拯救世界」的劇情。
但把這個世界刻畫得深淺分明，立體生動的，卻是那些看似不重要，卻讓人看了心里五味雜陳的眾多支線與細節。
路途撿到私奔的窮苦情侶的日記本，順著日記信息發現兩人因為陰差陽錯的意外已經生死相隔，在他們相約地點的樹下找到小小一袋金幣；
每一次路過，都隨手施捨一枚金幣的乞丐，意外身亡後，僅存不多的積蓄受益人寫的是玩家；
霜流燈塔里慘遭地蟲襲擊蠶食屍體的一家四口，從現場記錄推斷出父親曾英勇地上去與其搏鬥，最終還是因為實力不足慘死；
野外癱壞在地的馬車旁邊是一對夫婦的屍體。妻子身上日記本記錄近期許多商隊人間蒸發，但丈夫卻不顧她反對。他們結婚二十年了，她不會讓丈夫一個人去，他們同生共死；
溪流邊渴求以戰士身份赴死的老獸人，在與玩家訴說這份執念後，達成夙願。沒有任務要求，自己卻慢慢拖著老獸人遺體放入溪流，看著他在星空照耀下緩緩飄遠……
這些多如牛毛的細枝末節刻畫，不是每一個玩家都能遇到，也正因為這些相對的隨機性，使得每一個人天際之旅都是相對於獨特的。即使都是天際玩家，交流起來時，也能像現實中互相交流各自奇聞軼事的旅人一樣。
並且很重要的一點，整個天際這些事件與多數地點都沒有明確標記，完全像是旅途隨機碰到的。這個設計比起在育碧世界里、《2077》的世界里，看到滿地圖讓人頭疼的問號舒服得多了。
隨著玩家獨自的腳印一步一步探索，一個一個地點被自己點亮，空曠的天際地圖畫上的地標，仿佛是用自己情緒與愛意填滿的一樣。
這就是傾注我們情感的地方啊！
上述三個比較主要的內容，把天際構築成了藝術品，當然其實還有許多密藏是等待玩家自己去挖掘的。
雖然《上古卷軸5：天際》不是一款完美的作品，甚至有許多設計都能讓你感到些許難受。比如缺失的打擊感，略微失衡的職業設計，相對單一的敵人種類……但這些都在其他相輔相成的璀璨設計下被掩蓋。
我知道許多人和我一樣，已經把這里當成了第二世界，它也值得這個「第二世界」的稱號。
我也時常在想什麼是藝術品。藝術品可以是一本書，一首歌，一部電影，一部遊戲。
這些東西都可以很老，塵封在歷史里，蒙上灰塵。但再一次接觸到的那一刻，仿佛敞開的道路柔情地召喚著，像那酒館圍坐的人群歌唱著青春。
猶如歷久彌新，經得住歲月的考究。想起時，心靈是沉醉的，這就是藝術品。
這篇文章也如同站在雪漫城前的遊人，歡迎每一位旅行者來到天際，享受這份孤獨與熱情，它們從未削減，靜靜地等著你的到來，書寫屬於自己的故事。
「想想看，有時做共犯比告密者更好。」——猶如萍水相逢的人最終成為一段歌謠，我們是遊戲玩家，努力做一些硬核又有趣的事情，我們是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
關注公眾號：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
——時間所剩無幾了。
來源：機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