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E·霍華德的克蘇魯神話作品譯文:《夜之子》

The Children of the Night

譯:Charnel方糖

前言:

本文初發表於《詭麗幻譚》1931年4-5月版。作為羅伯特·E·霍華德(下文簡稱REH)首篇專為體系提供新元素的克蘇魯神話文,其中首次提及馮·容茲及其著作《無名祭祀書》(REH為其命名為《無名邪教》)與舊日支配者戈爾-格羅斯。又作為REH的「布朗·麥·莫恩系列」故事與「康拉德與基洛萬系列」故事的一篇,本文也頗具「劍與魔法」流派的風格。 文中表達出了針對其他族裔明顯過分的歧視和白人至上主義,這一點不容忽視,希望各位閱讀故事的同時能夠辯證性地看待問題。

正文:

是的,我記得,當時我們六個人在康拉德那風格怪異的書齋里,周圍有著來自世界各地的詭異文物,還有一長排的書,從曼德拉出版社出版的薄伽丘¹作品,到1740年在威尼斯印刷的《羅馬彌撒經》²,不一而足。克萊曼茨和基洛萬教授剛剛進行了一場有點激烈的人類學辯論:克萊曼茨贊成並相信著存在一個獨立的、截然不同的阿爾卑斯人種的理論,而教授則認為,這個所謂的人種只是從原始的雅利安人種群中分離出來的——可能是南方或地中海人種與北歐人之間雜交的結果。

「那麼,」克萊曼茨問道,「你怎麼解釋他們的短小頭顱呢?地中海人和雅利安人一樣,頭顱都很長:把這些長頭顱的民族混合在一起,難道後代會出現位於兩者之間的寬頭顱?」

「特殊的條件可能會給原本長頭顱的種族帶來變化,」基洛萬厲聲道。「例如,波阿斯已經在移民到美洲的案例中證明了頭骨形態往往會在一代人中發生變化。弗林德斯·皮特里³的研究也表明,倫巴第人在幾個世紀內從長頭顱人種變成了圓頭顱人種。」

「但是是什麼導致了這些變化呢?」

「科學界還有很多東西是未知的,」基洛萬回答說,「我們也不需要太自以為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英國和愛爾蘭血統的人在澳大利亞達令地區長得異乎尋常地高——也就是所謂的『玉米桿』——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樣的血統的人在新英格蘭生活了幾代之後,下巴結構通常會變薄。宇宙充滿了無法解釋的事物。」

「照梅琴的說法,這就是無趣之處。」塔維爾笑著說。

康拉德搖了搖頭。「我不同意。對我來說,不可知的事物最能撩動人的心弦。」

「這,毫無疑問,就是我在你書架上看到一堆關於巫術和惡魔學的著作的原因。」凱特里克說著,朝一排排的書揮了揮手。

讓我來現在談談凱特里克。我們六個人都是同一種血統——也就是說,我們都是一個英國人或是一個英國血統的美國人。我所說的英國人包括不列顛群島的所有自然居民。我們代表了不同的英國人和凱爾特人血統,但基本上,這些血統畢竟是相同的。但是凱特里克對我來說不同,這個人似乎總是讓我奇怪地感到陌生。這種差別從外表上看,是從他的眼睛里表現出來的。那雙眼睛是一類近似於黃色的琥珀,微微傾斜。當人們從某個角度看他的臉時,他的臉似乎有點像中國人的臉。

除了我以外,別人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因為在一個純盎格魯-撒克遜血統的人身上,這是很不尋常的。把他的斜眼睛歸因於產前的某種影響的一般謠傳已經被我們討論過了,我記得亨德里克·布羅勒教授曾經說過,凱特里克這種情況毫無疑問是一種返祖現象,代表著他一種向模糊而遙遠的蒙古血統祖先的類型逆轉——這是一種怪異的逆轉,因為他的家族沒有其他人顯示出這種痕跡。

但是,凱特里克來自蘇塞克斯郡塞特羅塞克斯的威爾斯分支,他的血統在《貴族志》中有記載。你可以從這本書中查閱到他一直延續到克努特時代的祖先的血統。在其族譜上沒有出現任何蒙古人種混雜的痕跡,在古撒克遜英格蘭怎麼會有這種混雜呢?凱特里克(Ketrick)是塞德里克(Cedric)的現代形式,盡管在丹麥人入侵前,塞德里克的分支逃到了威爾斯,但它的男性繼承人一直與邊境上的英國家族通婚,它仍然保持著強大的蘇塞克斯塞德里克家族的純粹血統——也就幾乎是純粹的撒克遜人。而至於他自己,他眼睛的這一缺陷,如果可以稱之為缺陷的話,就是除了偶爾有點口齒不清之外,他唯一的不正常之處了。他是個擁有高智商的人,也是個好夥伴,除了有一點冷漠和相當冷酷的態度之外,這可能會掩蓋他極其敏感的天性。

提到他的說法,我笑著說:「康拉德追求晦澀和神秘,就像有些人追求浪漫一樣;他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令人愉快的噩夢。」

這間書齋的主人點了點頭。「你會發現許多美味的菜餚——梅琴,坡,布萊克伍德,馬圖林——你看,還有一本罕見的盛宴——《神秘怪談》⁴,由格羅斯侯爵寫的——真正的十八世紀版。」

塔維爾掃視了一下書架。「怪奇小說似乎與巫術、伏都教和黑魔法的作品相抗衡。」

確實;史學家們和編年史總是令人乏味;編造謊言的人從不——我的意思是,從來都不是大師。伏都教祭祀可以用一種如此乏味的方式來描述,以至於把所有真正的幻想都抹掉了,只剩下一場骯髒的謀殺。我承認,很少有小說家能觸及恐怖的真正高度——他們的大部分作品都過於具體,賦予了太多世俗的形態和維度。但在愛倫·坡的《厄舍府之倒塌》、梅琴的《黑璽》和洛夫克拉夫特的《克蘇魯的召喚》這三部小說中,在我看來,讀者被帶入了黑暗而又遙遠的想像領域。

「可是瞧那兒!」他繼續說。「夾在休斯曼的惡夢⁵和沃波爾的《奧特蘭多城堡》⁶之間——馮·容茲的《無名邪教》⁷。那本書能讓你夜不能寐!」

「我讀過那本書,」塔維爾說。「並且我確信那位作者已經瘋了。他的作品就像瘋子的言語——有一段時間非常清晰,然後突然合並成含糊不清、雜亂無章的內容。」

康拉德搖了搖頭。「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正是因為他的理智才導致他以這種方式寫作?如果他不敢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寫在紙上呢?如果他含糊不清的推測是黑暗和神秘的暗示,是那些知道的人解開謎團的鑰匙呢?」

「胡說八道!」聲音來著基洛萬。「你是在暗示馮·容茲提到的惡魔般的邪教真的存在,並且延續至今?而不是僅僅存在於一個瘋狂詩人和哲學家的胡思亂想之中?」

「並不是他一個人在使用暗喻,」康拉德回答說。「如果你瀏覽某些大詩人的各種作品,你會發現其中蘊含著雙重的含義。人類在過去無意中發現了宇宙的秘密,並以神秘的語言向世界提供了一些暗示。你還記得馮·容茲暗示的『一座廢棄的城市』嗎?你覺得弗萊克的這句話怎麼樣:」

「人們可能會偶然發現一些秘密,但馮·容茲卻深陷禁忌的奧秘之中。例如,他是少數幾個能讀懂希臘文原文《死靈之書》的人之一。」

塔維爾聳了聳肩,基洛萬教授雖然對著菸鬥狠狠地吸了一口,卻沒有直接回答;因為他和康拉德一樣,都曾深入研究過這本書的拉丁文版,在那里發現了連冷血的科學家都無法回答或反駁的東西。

「好吧,」他當下說道。「假設我們承認以前存在著圍繞著克蘇魯、猶格-索托斯、撒託古亞、戈爾-格羅斯等無名可怕神靈的邪教,但在我的腦海中,我無法相信這些邪教的殘余如今還潛伏在世界的黑暗角落里。」

令我們吃驚的是克萊曼茨回答了。他是一個高大精瘦的男人,沉默寡言幾乎到了默默無聞的地步,年輕時與貧窮的激烈鬥爭已經襯得他的臉龐超出了他的年齡。像許多其他藝術家一樣,他過著明顯的雙重文學生活,他的浮誇小說為他提供了豐厚的收入,而他在《偶蹄》上的編輯職位則為他提供了充分的藝術表現力。《偶蹄》是一本詩歌雜誌,其離奇古怪的內容常常引起保守批評家們極大的興趣。

「你還記得馮·容茲提到過所謂的布朗⁹邪教吧,」克萊門茨說著,往他的菸鬥碗里塞了一種特別的粗毛菸草。「我好像聽到你和塔維爾討論過一次。」

「據我從他的暗示中得出的結論,」基洛萬突然說道,「馮·容茲把這個特殊的邪教組織也包括在那些仍然存在的邪教中。荒唐。」

克萊曼茨又搖了搖頭。「當我還是個勤工儉學讀完某所大學的孩子時,我的室友是一個像我一樣窮而有野心的小夥子。如果我告訴你他的名字,你會嚇一跳的。雖然他出身於蘇格蘭古老的加洛韋家族,但他顯然不是雅利安人。

「這是嚴格保密的,你明白的。但是我的室友淨在夜晚說些夢話。我開始聽,把他斷斷續續的呢喃拼湊在一起。在他的喃喃自語中,我第一次聽到了馮·容茲所暗示的古代邪教;聽到了統治黑暗帝國的國王,那是一個更古老、更黑暗的帝國的復興,可以追溯到石器時代;還聽到了無名大洞里頭矗立著的黑暗之人——布朗·麥·莫恩的雕像,在偉大的國王還活著的時候,一位大師級的手藝人就把他的模樣雕刻了出來,每個崇拜布朗的人一生都要去朝拜一次。是的,那個邪教今天還活在布朗人民的後人中——一股無聲無息的、不為人知的水流,它在生命的大海洋中流淌著,等待著偉大的布朗雕像突然有了生命的呼吸和動作,從大洞中踏步而出,重建他們失去的帝國。」

「那麼這個帝國的人民是什麼人呢?」科特里克問。

「皮克特人,」塔維爾回答說,「毫無疑問,後來被稱為加洛韋野蠻皮克特人的主要是凱爾特人——混合了蓋爾人、塞姆人、土著居民,可能還有日耳曼人的元素。他們是沿用舊種族的名字,還是把自己的名字借給那個種族,這是一個有待決定的問題。但是當馮·容茲提到皮克特人時,他特指的是那些身材矮小、膚色黝黑、以大蒜為食的地中海血統的民族,他們把新石器時代文化帶入了英國。那個國家的第一批定居者,事實上,是他們創造了關於地球精靈和小妖精的傳說。」

「我不能同意最後一項說法,」康拉德說,「這些傳說賦予了人物畸形和非人的外表。皮克特人沒有任何東西能激起雅利安人的這種恐怖和反感。我相信地中海人之前是蒙古人種,發展規模很低,因此這些故事——」

「完全正確,」基洛萬插嘴說,「但我不認為他們先於皮克特人進入英國。我們發現巨魔和矮人的傳說遍佈整個大陸,我傾向於認為地中海人和雅利安人都從大陸帶來了這些故事。早期的蒙古人種,他們的外貌一定是極其野蠻的。」

「至少,」康拉德說,「這里有一個礦工在威爾斯山區發現的一根打火石的木槌,後來交給了我,一直沒有得到充分的解釋。很明顯,它不是普通的新石器時代製造的。你可以看到這與那個時代的大多數器具相比是多麼的小;幾乎就像一個孩子的玩具;但它卻出奇的重,毫無疑問,用它可以造成致命的一擊。我自己給它裝上了手把,你會驚訝地發現要把它雕刻成與頭部相對應的形狀和平衡是多麼困難。」

我們看著這個東西。它製作精良,打磨得很好,有點像我所見過的新石器時代的其他殘余,但正如康拉德所說,它卻奇怪地不同。它的體積小得讓人不安,除此之外,它不像個玩具。它和阿茲特克人的祭祀匕首一樣,暗示著陰險。康拉德以罕見的技巧塑造了橡木手把,在雕刻它與頭部相對應時,已經設法讓它的外觀和木槌本身一樣不自然。他甚至還模仿了原始時代的工藝,用生皮把頭固定在把手的裂縫里。

「哎呀!」塔維爾笨手笨腳地繞過一個假想的對手,差點打碎了一個昂貴的商朝花瓶。「這玩意的平衡點都偏離了中心,我必須重新調整我所有的平衡力學知識才能處理它。」

「讓我看看,」凱特里克接過那東西,笨拙地擺弄著,想找出正確操作它的秘訣。最後,他有點惱羞成怒地掄起棍子,朝著旁邊牆上的盾牌,給了它重重地一擊。我就站在他旁邊;我看見那根魔鬼似的木棒像一條活蛇似的在他手里扭來扭去,他的胳膊扭得都脫臼了;我聽到了一聲驚恐的警告——然後黑暗隨著木槌對我頭部的撞擊而來。

* * * * *

我慢慢地恢復了知覺。首先有一種遲鈍的感覺,失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然後是對生命和存在的模糊認識,一種堅硬的東西壓進了我的肋骨。隨著霧氣消散,我完全清醒過來。

我半躺在一些灌木叢下,腦袋劇烈地顫抖著。我的頭發也凝結成一團,沾滿了血,因為頭皮已經破裂。但是我的目光順著我的身體和四肢往下看,我全身赤裸,只找到一塊鹿皮纏腰布和一雙同樣材料的涼鞋,沒有發現其他的傷口。那壓得我肋骨很不舒服的是我的斧頭,我倒在上面。

這時,一種討厭的噪聲傳入我的耳朵,刺痛了我的清醒意識。那聲音隱隱約約像是語言,但不是人們所熟悉的那種。聽起來倒很像許多大蛇不斷發出的嘶嘶聲。

我盯著周圍。我躺在一片陰暗的大森林里。林間空地被遮擋住了,所以即使在白天也非常黑暗。是的——那片森林黑暗、寒冷、寂靜、巨大、可怕至極。我向林間空地望去。

我看到一片狼藉。那兒躺著五個人——至少曾經是五個人。這可怕的殘害景象使我的靈魂直感到惡心。而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東西,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它們是人,即便我不想承認。他們又矮又壯,寬腦袋比他們骨瘦如柴的身體大得多。他們的頭發像蛇一樣又長又細,他們的臉又寬又方,鼻子扁平,眼睛可怕地斜著,嘴巴上有一道細細的口子,耳朵尖尖的。他們和我一樣穿著獸皮,但這些獸皮不過是粗製濫造的衣服。他們帶著小弓和燧石箭頭,燧石刀和棍棒。他們談話的聲音和他們本身一樣可怕,那是一種嘶嘶的、爬蟲般的聲音,使我充滿了恐懼和厭惡。

噢,我痛恨他們;我的腦子里燃燒著白熱的怒火。現在我想起來了。我們曾在打獵,我們六個劍族的青年,遠遠地游盪在我們族人普遍避之不及的陰森森林里。我們追累了,停下來休息;我被派來第一個放哨,因為在這樣的日子里,沒有哨兵,睡眠是不安全的。現在,羞愧和厭惡使我渾身顫抖。我睡著了——我背叛了我的夥伴。而現在,他們卻躺在地上,傷痕纍纍,血肉模糊——他們在睡夢中被那些從未敢與他們平起平坐的害蟲們殺死。我,阿利亞,背叛了他們對我的信任。

哎——我記得。我睡著了,在狩獵的夢中,火和火星在我的腦袋里爆炸,我陷入了一個沒有夢的更深的黑暗中。現在是懲罰。他們在密林中偷襲,將我打得毫無知覺,卻沒有停下來殘害我。他們以為我已經死了,就急忙去幹他們那可怕的行徑,現在,他們也許已經把我遺忘了一段時間。我坐在離眾人稍遠的地方,被擊中時,身子倒在了灌木叢的一半下面。但很快他們就會記起我。我將不能再狩獵,不能在狩獵、愛情、戰爭的舞蹈中起舞,不能再看到劍族的樹屋。

但我不想逃回我的族人身邊。我應該帶著我的惡名和恥辱的故事逃回去嗎?我應該聽著部族向我拋來的那些蔑視的話語嗎?我應該看著女孩們用手指輕蔑地指著那位睡了一覺並把夥伴出賣給了害蟲的刀子的年輕人嗎?

淚水刺痛了我的雙眼,仇恨慢慢地在我的胸膛和腦海中湧起。我將不會背負那把標志著戰士的劍。我將不會戰勝值得尊敬的敵人,光榮地死在皮科特人的箭下、族或河族的斧頭下。我將死在一群令人作嘔的暴民之手,皮克特人早已把他們像老鼠一樣趕進了森林的洞穴。

狂怒攫住了我,擦幹了我的淚水,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狂怒的火焰。如果這樣的爬行動物導致我的垮台,那我將使這次跌倒成為他們長久地記憶——如果這些動物有記憶的話。

我小心翼翼地挪動著,直到我的手握住了斧柄;然後我呼喚著伊爾-馬里寧¹⁰,如虎添翼般跳了起來。我如猛虎涌到敵人中間,搗碎扁平的頭顱,如同人搗碎蛇頭一般。我的受害者突然爆發出恐懼的狂叫,瞬間他們將我團團圍住,又砍又刺。一把刀劃破了我的胸膛,但我沒有理會。眼前紅霧飄盪,我的身體和四肢的行動與我戰鬥中的大腦完全一致。咆哮著,砍殺著,我是爬行動物中的老虎。頃刻間,他們讓開了路,逃走了,留下我站在身邊六七具矮小的屍體上。但我並不滿足。

我緊緊跟在最高的那個人的身後,他的頭也許會到我的肩膀上,似乎是他們的首領。他從一條跑道上逃了出來,像一隻怪異的蜥蜴一樣尖叫著,當我接近他的肩膀時,他像蛇一樣潛入灌木叢中。但我對他來說太迅速了,我把他拖了出來,以一種最血腥的方式把他宰了。

透過灌木叢,我看到了他努力要到達的那條小路——一條在樹叢中蜿蜒曲折的小路,幾乎窄得讓一個正常體型的人都無法穿越。我砍下了受害者猙獰的頭顱,左手提著它,右手拿著我的紅斧頭,沿著小道往上走。

現在,當我沿著小路快速地走著,每走一步都有鮮血從敵人的頸部飛濺到我的腳邊時,我想起了那些我所獵殺的人。唉——我們對他們是如此的不屑一顧,我們白天在他們出沒的森林里打獵。他們叫什麼名字,我們從來不知道;因為我們的部落沒有一個人學會了他們用來說話的那種可惡的嘶嘶聲;但我們稱他們為「夜之子」。他們的確是夜之子,因為他們潛伏在黑暗的森林深處,在地下的住所里,只有在他們的征服者睡覺的時候,他們才會冒險進入山林。他們就是在夜里幹出惡行的——用燧石尖箭快速地飛去殺死牲畜,或者是殺死一個游盪的人,搶奪一個從村子里走出來的孩子。

但我們給他們起名字還不止於此;事實上,他們是生活在黑夜和黑暗之中的人,是遠古時代恐怖的暗影。因為這些生物非常古老,他們代表著一個過時的時代。他們曾經占領、占有過這片土地,他們被黑暗、兇猛的小皮克特人驅趕得躲藏起來,默默無聞,我們現在與後者爭奪,但他們和我們一樣野蠻地憎恨和厭惡那些生物。

皮克特人與我們的總體外貌不同,他們身材較矮,頭發、眼睛和皮膚都是黑色的,而我們則高大威猛,黃頭發、淺眼睛。但他們就像是一個模子里鑄造出來的。那些夜之子對我們來說似乎不是人類,他們畸形的侏儒身體,黃色的皮膚和猙獰的面孔。唉——他們是爬行動物——害蟲。

當我想到我要用斧子砍死這些害蟲的時候,我的腦子里簡直要氣炸了。呸!殺蛇或被蛇咬死都不是什麼光榮之事。所有這些憤怒和強烈的失望都指向了我憎恨的對象,隨著古老的紅霧在我面前飄動,我向我所認識的諸神發誓,要在我死前製造一場紅色浩劫,在倖存者的腦海中留下可怕的記憶。

我的人民不會尊敬我,他們如此蔑視夜之子。但那些我活著留下的夜之子會想起我而不寒而慄。於是我發了誓,野蠻地抓著我的銅斧頭,那把銅斧頭插在橡木斧柄的裂口上,用生皮牢牢地固定

這時,我聽見前面有一種嘶嘶的、令人發指的低語聲,一股難聞的惡臭透過樹林向我襲來,是人類的,但又不像人類。又過了一會兒,我從深深的陰影中出來,來到廣闊的開闊地。我以前從未見過村里的夜之子。那里有一簇簇的土質的圓屋頂,低矮的門洞陷在地下;骯髒的住所,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我從老戰士的談話中得知,這些住所是由地下走廊連接起來的,所以整個村莊就像一個螞蟻窩,或者是一個蛇洞系統。我在想,其他的隧道是不是從地下延伸出來,在離村莊很遠的地方出現。

在圓頂前面聚集著一大群生物,它們在以極快的速度發出嘶嘶聲和嘰嘰喳喳的聲音。

我加快了腳步,當我從掩體里沖出來時,就像賽跑一樣飛快地跑了起來。烏合之眾一陣狂亂的喧嘩,他們看到了高大的、渾身是血的、眼神凌厲的復仇者從林子里跳出來,我狠狠地喊了一聲,把滴著血的頭顱甩在他們中間,像一隻受傷的老虎一樣扎進了他們的包圍圈。

噢,他們現在已經無路可逃了! 他們可能已經進入了他們的地道,但我會跟隨,甚至直到地獄的內髒。他們明白必須殺了我,他們包圍了我,有一百個人,來做這件事。

在我的腦子里,再也沒有像對付那值得我尊敬的敵人時那樣輝煌的火焰了。但是我的血液里流淌著我種族的瘋狂,鼻孔里彌漫著血腥和毀滅的氣息。

我不知道我殺了多少。我只知道他們在我身邊蜂擁而至,扭動著,劈砍著,就像蛇圍著狼一樣,我不停地砍,直砍到斧頭的刃彎了,斧頭變成了一根棍棒;我打碎了頭骨,劈開了腦袋,碎了骨頭,灑了血和腦在獻給劍族之神伊爾-馬里寧的紅色祭品中。

我的眼睛被一刀劃得睜不開,傷口已經有五十多處,血流不止。我感到一把燧石刀深深地扎進了我的腹股溝,與此同時,一根棍棒使我的頭皮綻開。我跪了下去,但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在濃重的紅霧中,我看到了一圈斜眼丑惡的面孔。我猛然發力,如垂死的猛虎出擊,面孔在紅色的廢墟中破碎。

就在我結束了攻擊的空檔,猛烈的一擊使我失去了平衡,一隻利爪攥住了我的喉嚨,一把燧石刀刺進了我的肋骨,毒辣地扭動著。在一陣暴雨般的打擊下,我又跌倒了,但拿刀的人在我下面,我用左手找到了他,在他還沒來得及掙脫之前就扭斷了他的脖子。

生命在迅速地消逝;從夜之子們的嘶嘶聲和嚎叫聲中,我聽到了伊爾-馬里寧的聲音。然而,在一陣棍棒和長矛的旋風中,我再一次頑強地站了起來。我再也看不見我的敵人,即使是在紅霧中。但我能感覺到它們的攻擊,知道它們在我周圍涌動。我雙腳繃緊,雙手緊緊抓住滑溜的斧子柄,又一次呼喚著伊爾-馬里寧,舉起斧子,最後狠狠向前猛劈。我一定是站著死去了,因為根本沒有摔倒的感覺;就像我知道的那樣,在最後的野性的刺激下,殺人,就在我感覺到頭骨在我的斧頭下破碎的時候,黑暗隨著遺忘而來。

* * * * *

我突然清醒過來。我半斜靠在一把大扶手椅上,康拉德往我身上倒水。我的頭很痛,臉上流著半乾的血。基洛萬、塔韋爾和克里曼茨在周圍徘徊,焦急萬分,而凱特里克就站在我的面前,還拿著木槌,他的臉表現出很有禮貌且不安的神情,但他的眼睛並沒有表現出來。而在看到那雙被詛咒的眼睛時,我心中湧起了一股紅色的瘋狂。

「好了,」康拉德說,「我告訴過你,他一會兒就會好起來的;只是一個小小的開口罷了。他承受過比這更重的傷。現在一切都沒事了,對吧,歐唐納?」

聽了這話,我把他們推開,發出一聲低沉、充滿仇恨的咆哮,向凱特里克撲去。他猝不及防,沒有機會為自己辯解。我的手緊緊地掐住他的喉嚨,我們一起癱倒在一張長椅的遺骸上。其他的人驚叫起來,驚慌失措,想把我們分開——或者更確切地說,想把我和我的受害者分開,因為凱特里克的斜眼已經快從眼窩里蹦出來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歐唐納,」康拉德喊道,想拉開我的手,「你這是怎麼了?凱特里克不是故意打你的——放開,你這個白痴!」

一股強烈的憤怒幾乎沖昏了我的頭腦,這些人是我的朋友,是我自己部落的人,他們最終成功地把我勒住的手指從凱特里克的喉嚨上扯下來時,我瘋狂咒罵他們與他們的盲目。他坐起身來,哽嚥著探索著我手指留下的藍色印記,而我則怒罵著,險些挫敗了那四個抱住我的人的努力。

「你們這群蠢貨!」我尖聲怒吼著,「放開我!讓我履行作為部落成員的職責!你們這群無知盲目的蠢貨!我才不在乎他給我的那微不足道的一擊——在過去的歲月里,他和他的人給我的那一擊都比這更加強烈。你們這些蠢貨,他身上有我們幾個世紀前消滅的爬蟲類動物的印記!我必須碾碎他,把他趕出去,把他該死的污染從干淨的地球上清除出去!」

於是我狂怒起來,掙紮著,康拉德從他的肩膀上倒吸著氣對著凱特里克說:「出去,快!他已經瘋了!精神錯亂了!離他遠點。」

現在我遙望遠方古老的丘陵和茂密的森林,沉思著。不知怎的,那把古老的受詛咒的木槌的一擊把我擊回到了另一個時代,另一種生命。當我還是阿利亞的時候,我沒有任何其它生命的認知。這不是夢;是現實中的一個片段,我,約翰·歐唐納,曾經在那里生活過,也死過,而我又被偶然的一擊打回了現實中,穿過時空的空隙。時光和時間只是齒輪,不相匹配,彼此忘我地磨合。偶爾——噢,非常罕見!——齒輪契合;情節的碎片瞬間拼湊在一起,讓人們在我們稱之為現實的日常盲目性的面紗後面隱約瞥見一些東西。

我是約翰·歐唐納,我曾是阿利亞,我夢想著戰爭的榮耀,狩獵的榮耀,宴會的榮耀,在逝去的歲月里,在一堆紅色的受害者身上死去。但在什麼年代,在什麼地方?

這是我能回答的最後一個問題。山川與溪流已改變了它們的輪廓;風景已不同往昔;但這都不重要。我現在看著它們,記得它們,不僅是用約翰·歐唐納的眼睛,還有阿利亞的眼睛。它們幾乎沒有變化。除了森林的范圍縮小了,很多地方也完全消失了。但阿利亞就生活在這里,在這里戰鬥過,在這里愛過,就死在那邊的森林里。基洛萬錯了。矮小、兇猛、黑暗的皮克特人並不是島上的第一批住民。在他們前面還有人——是的,夜之子。傳說——為什麼,當我們來到現在的不列顛島時,夜之子們對我們並不陌生。我們以前見過他們,很久以前。我們已經有了關於他們的神話。但我們在英國發現了它們。皮克特人也沒有完全消滅他們。

許多人認為,皮克特人也沒有比我們早幾個世紀。在從東方來的漫長漂流中,我們把他們趕在我們前面。我,阿利亞,知道那些在那場百年跋涉中行進的老人;他們在黃發女人的懷抱中,走過了無數英里的森林和平原,他們作為年輕人走在侵略者的前鋒。

至於年齡——我不能說。但我,阿利亞,肯定是雅利安人,我的族人也是雅利安人——他們是散佈在世界各地的黃頭發藍眼睛部落的數千個未知和未被記錄的漂流群中的一員。我,阿利亞,和那些劫掠羅馬的人有著同樣的血統和外貌,但我的血統要古老得多。至於說的語言,在約翰·歐唐納清醒的頭腦中沒有留下任何回響,但我知道阿利亞的語言之於古凱爾特語就像古凱爾特語之於現代蓋爾語一樣。

伊爾-馬里寧!我追想我所呼喚的神,那古老的金屬之神——那時金屬唯有青銅。因為伊爾-馬里寧是雅利安人的一個基神,許多神都是從他那里衍生起來的;他是鐵器時代的維蘭德和伏爾甘¹¹。但對阿利亞來說,他就是伊爾-馬里寧。

而阿利亞——他是眾多部落和漂流者中的一員。並不是只有劍族來到或居住在英國。河族在我們之前,狼族在我們之後。但他們和我們一樣是雅利安人,眼睛明亮,高個子,金發碧眼。我們和他們戰鬥,因為雅利安人的各種流落總是互相戰鬥,就像亞該亞人和多里安人戰鬥,就像凱爾特人和日耳曼人互相殘殺;是啊,就像希臘人和波斯人一樣,他們曾經是同一個民族,在漫長的長途跋涉中分裂成兩個不同的分支,幾個世紀後相遇用鮮血淹沒了希臘和小亞細亞。

現在是明白了,本作為阿利亞的我是不知道這些的。我,阿利亞,對我的種族在世界上的這些瑣事一無所知。我只知道我的族人是征服者,一個世紀以前我的祖先居住在遙遠的東部大平原,平原上到處都是像我一樣兇猛、黃頭發、淺色眼睛的人;我的祖先是隨潮水向西漂流而來;在那場漂流中,當我的部落遇到其他種族的部落時,他們踐踏和毀滅他們,當他們遇到其他黃頭發、淺色眼睛的人時,他們就按照古老的、不合邏輯的雅利安人的習慣,野蠻而無情地戰鬥。這些是阿利亞知道的,而我,約翰·歐唐納,比我,阿利亞,知道的多得多,也少得多,把這些不同的自我的知識結合起來,得出了會讓許多著名的科學家和歷史學家震驚的結論。

然而,這一事實是眾所周知的:雅利安人在久坐和和平的生活中迅速惡化。他們的生存方式以遊牧為主;當他們定居下來以農業為生時,他們就為自己的衰敗鋪平了道路;當他們把自己關在城牆里時,他們就註定了自己的末日。為什麼,我,阿利亞,記得那些老人的故事——在漫長的漂流中,劍族之子發現了幾個世紀前漂流到西方的白皮膚黃頭發的人的村莊,他們放棄了漂泊的生活,居住在黑暗的、吃大蒜的人們中間,從土地中獲取食物。老人們說他們是多麼軟弱無力,在劍族的青銅刀面前多麼容易倒下。

看——雅利安人之子的全部歷史不都是這樣寫的嗎?看——波斯人多麼迅速地跟隨米德人;希臘、波斯;羅馬、希臘;以及德國、羅馬。是啊,當日耳曼部落在一個世紀左右的和平與懶惰中變得軟弱無力時,北歐人就跟隨著他們,掠奪他們在南方的戰利品。

但讓我來談談凱特里克。哈——一提到他的名字,我脖子後面的短毛就豎了起來。這是一種類型的返祖現象——但不是近代某些干淨的中國人或蒙古人的類型。丹麥人把他的祖先趕到威爾斯的山區;在那里,是在哪個中世紀,以何種骯髒的方式,那些受詛咒的原住民的污跡,侵入了凱爾特血統中干淨的撒克遜血統,並在那里沉睡了這麼久?和皮克特人一樣,凱爾特威爾斯人從未與這些夜之子交配。但一定有一些倖存者——潛伏在這些陰森的山丘上的害蟲,它們比他們的時代和年齡還要長久。在阿利亞的時代,他們根本不是人類。一千年的退化對這個品種一定造成了什麼影響?

是什麼妖魔在某個被遺忘的夜晚偷偷溜進了凱特里克城堡,還是從暮色中崛起,抓住了某個在山中游盪的女人?

人們對這樣的畫面望而生畏。但有一點我是知道的:凱特里克家族進入威爾斯的時候,一定有那些骯髒的爬行動物時代的倖存者。它們也許還在那徘徊。但這個換生靈,這個黑暗的棄兒,這個有著凱特里克高貴名字的恐怖之人,他身上有蛇的印記,除非他被毀滅,否則我不會停息。現在我瞭解了他的真面目,他污染了干淨的空氣,把蛇身上的黏液留在了綠色的地球上。他口齒不清、嘶嘶作響的聲音讓我毛骨悚然,他斜眼的樣子讓我瘋狂。

因為我乃屬皇族,這樣的他,是對我持續的侮辱和威脅,就同在腳底下的蛇一般。我的民族是一個高貴的民族,盡管現在它由於不斷地與被征服的民族混在一起而日漸墮落。異族的血把我的頭發與皮膚染黑,但我依然擁有高貴的身材和皇族雅利安人的藍眼睛。

正如我的祖先——我,阿利亞,摧毀了那些在我們腳底下蠕動的渣滓,我,約翰·歐唐納,也要消滅這個爬蟲,這個怪物,這個長時間沉睡在干淨的撒克遜血脈里的蛇毒怪物,這個殘留下來的用來嘲笑雅利安子孫的蛇毒怪物。他們說我受到的打擊影響了我的心智;我知道,但我明白了一切。我的宿敵經常獨自在荒原上行走,他是被祖先的召喚所吸引的,雖然他自己並不知道。我一定會在其中一次孤獨的行走中遇到他,一見到他,我就會用雙手扭斷他那骯髒的脖子,就像我,阿利亞,在很久很久以前扭斷那些骯髒的夜行生物的脖子一樣。

如果他們願意,他們可以抓住我,用繩子把我的脖子絞斷。我的朋友們瞎了眼,可我沒有。在古老的雅利安神的注視下,我將恪守對我部落的信仰。

THE END

[1:Boccaccio,全名為喬萬尼·薄伽丘(Giovanni Boccaccio),義大利文藝復興的代表之一,人文主義作家,詩人。]

[2:Missale Romanum,一本禮拜書,包含了天主教會羅馬儀式中彌撒慶祝活動的文本和標語。]

[3:Flinders Petrie,全名為威廉·馬修·弗林德斯·皮特里爵士(Sir William Matthew Flinders Petrie),英國埃及學家,在考古學和文物保存方面首創了成體系的方法。]

[4:Horrid Mysteries,是格羅斯侯爵寫的一部恐怖小說,《神秘怪談:格羅斯侯爵的德語故事》是彼得·威爾將之翻譯成英語時給出的標題,原名為《天才,摘自卡*·馮·格**侯爵的文件(Der Genius, Aus den Papieren des Marquis C* von G**)》,HPL在《文學中的超自然恐怖》里將其和與其類似的作品稱為「無聊的垃圾(the dreary plethora of trash)」。]

[5:nightmare of Huysmans’,應指休斯曼斯的小說《避風港(En rade)》,休斯曼斯原名查爾斯-馬利-喬治·休斯曼斯(Charles-Marie-Georges Huysmans),是法國的一名小說家和藝術評論家。]

[6:Castle of Otranto,是由沃波爾於1764年撰寫的一部哥德式小說,它通常被認為是開創了哥德式文學流派的先河。洛夫克拉夫特在寄給朋友的信中寫道過:「你看過《奧特蘭多城堡》嗎?如果沒有,我勸你別看!還是去看文章摘要吧,甚至它都比原文要好得多!沃波爾實在太過拘泥於十八世紀早期的古典傳統,令他完全無法在文中捕捉到歌特文學的精髓。他愛迪生式的用詞與押韻處處透著輕浮,而他對恐怖之事那稀鬆平常、毫無氣氛的描述也使其效力盪然無存。」]

[7:Nameless Cults,REH最初為馮·容茲這位虛構的德國作家的著作取得英文書名,我們後來熟悉的《無名祭祀書(Unaussprechlichen Kulten)》則是由洛夫克拉夫特與德雷斯討論過後為這本著作取得德語書名。]

[8:該詩摘自詹姆斯·埃羅伊·弗萊克(James Elroy Flecker)所撰寫的詩作《大馬士革之門(Gates of Damascus)》。]

[9:Bran,布朗·麥·莫恩(Bran Mak Morn)是REH創作的虛構人物,在他已出版的作品中最初於《夜之王(Kings of the Night)》中被提及,根據霍華德的說法,布朗是古代喀里多尼亞皮克特人的首領,他的名字在他的族人的祖先傳說中流傳了很久。但布朗這個名字最初出現在大眾面前其實實在洛夫克拉夫特的《暗夜呢喃》中,當時洛夫克拉夫特與REH、CAS等人通信時,將他們的創作加入到了自己的作品中。]

[10:Il-marinen,《卡勒瓦拉》里描繪的永恆鍛造者和發明家,是芬蘭神話中的神和原型工匠。他是不朽的,幾乎可以創造任何東西,但被描繪成在愛情上不幸的人。他被描述為製造當時已知的金屬,包括黃銅、銅、鐵、金和銀。]

[11:Vulcan,羅馬神話中的火與工匠之神。]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