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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類優秀獎丨《賽博朋克2077》裝置延展設計

美術類優秀獎丨《賽博朋克2077》裝置延展設計

【 T A G】裝置 · 神經網絡 · 抽象數據 · 動態粒子 · 發光體 · 線體 · 【S o f t w a r e】 C4D...

模型類特別獎丨我製作了一套屬於自己的「《2077》外設」

《2077》發售以前,很早很早我就預定了亞馬遜特別版, 送一個鐵盒。很喜歡。 後來看見限量版本的Xbox One X特別喜歡,但是攢錢也沒買到,後來就連《2077》的手把我也都沒能買到。於是我就想自己製作一個,做著做著就有了下面這些東西。 我為了《2077》,從19年初就開始准備 ,先是年初換了弧面2k顯示器,後來換了耳機,然後又買了一塊創新的外置音效卡,買了杜比帳號,買了一塊wd機械黑盤塞進外置硬碟盒。我比較喜歡機械的東西所以沒有買ssd。最後,臨近《2077》發售前三天,驅車60公里買了一台二手的天蠍——因為Xbox Series X在亞馬遜和Gamestop一機難求 。 至此算是替換下來服役多年的Xbox One S,也多虧了這台二手天蠍讓我在《2077》首發當天沒有覺得夜之城那麼模糊。 12月10號的當天收到快遞那一瞬間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晚上回家塞進機器等待更新下載好,於是又買了一份電子版,因為歐版實體沒中文。哎。 而遊戲發售前的數月,在買不到限量版的憋屈的心理驅使下,我先製作了這個: 但是因為我本人並不是專業製作模型,所以就是簡單手繪的。但是後來根本沒法滿足,於是製作了這兩個: 然後覺得這個氣質比較符合PS4,於是就給PS4用了。再加上做的十分粗糙,於是又在有限的經驗下製作了這個: 因為並不知道該如何製作一個標志,索性就google 上找了一個覺得很好看的阿特拉斯標志噴上去, 後來才知道是一家生產摩托車配件的公司的標志。後來為了平衡Xbox,又製作了一個,這一次沒有隨便噴塗任何標志。 這樣就變得平衡了。 後來想,既然手把也買不到我就自己在做一個,就出現了第一個版本: 做第一個手把的時候《2077》依然沒有發售,當時心想抱著這三個玩意到時候體驗《2077》想必更有代入感。但是遊戲發售以後體驗了一個星期發現這個手把完全不是《2077》的感覺,於是我就狠心改造,就有了這個: 我將Xbox的機身led和手把的led都替換成黃色,更換了帶有防滑墊的後殼,增加了物理調節的扳機鍵程按鈕的側面,更換了可以替換的搖桿帽,為了防滑打磨了扳機按鈕,拋光了搖桿旋轉時觸碰外殼的圓形的地方,使其降低搖桿旋轉時的阻力,讓搖桿更加順滑。因為不玩格鬥遊戲,所以十字鍵沒有替換成精英手把的樣子,其實我也不喜歡那個精英版dpad。以上靈感全部山寨自Xbox精英手把,和Nacon的PS4手把。 其他刻線噴塗其實做工並不精緻, 因為從沒有接觸過製作模型,製作工具其實也是十分簡陋。使用了一堆破舊的筆記本和手機配件拼接而成。 燈光也做了修改,效果就是這樣。 最後發幾張遊戲截圖,表達一下對夜之城的喜愛。因為我是東北人,所以夜之城中存在的一些工業感濃郁的角落總能讓我想起童年的回憶。 相信大家在夜之城閒逛的時候,和我一樣拍了很多照片吧。 總而言之,《2077》是我無與倫比喜愛的一款遊戲,夜之城,美輪美奐。 最後補兩張,同時我也最喜歡夜魔俠。哈。 更新一下 最近又做了一個電池後殼隨便拍了幾張 兩個不同的電池倉 換著用哈。 第一次發表文章。謝謝。 來源:機核

模型類特別獎丨從玩膠到做膠(十一):夜城迷夢特別篇,強尼·銀手6寸人偶DIY

前言 我當時第一時間預購了《賽博朋克2077》,但開始玩的時候一波三折,剛剛下完進遊戲就閃退。 試了幾次後發現是win7系統的事情。無奈重裝了win10,什麼max、ps都要重新來一遍……麻煩。之後手欠調了下解析度,雙顯又黑了一個。 之後勉強玩了幾天,但升級一個修正檔後nb的事情發生了——我的硬碟直接少了3個……折騰一番後只有老老實實地請了上門修電腦的,花掉了300恢復了盤符。技術小白無奈。 倒是重裝了驅動雙顯恢復了,之後就比較順利了。 開始了遊戲後發現徹底沉迷了。隨著故事的展開,每個人物一點點地、活生生地展現在你面前,倒是覺得之前的折騰沒有白費。玩到第一次看見強尼演出的那段,我也變成了黑夢哈哈哈,幸好後面看見克里後反應過來感覺不對。 強尼線玩下來感覺很流暢。特別是墳頭那塊感強尼的人物弧光有了。直到最後不管是羅格線還是隱藏結局感覺都很打動我。有一種50年後再給我一次機會的感覺。 帶著這份感動,我開始了DIY這個角色的過程。 正文 DIY之前必然要看看市面上是否有滿意的,如果有就可以直接下手哈哈哈! 銀手這款現在看有麥克法蘭的7吋,便宜但是體型不太理想,而且隨著遊戲的發售,價位也在升高。忍痛還是出手了下,畢竟有些零件也是可以用的,比如槍和核彈的包。還有就是hottoys開預定的1/4那隻,看機核有預定,但是是預定還是不能馬上拿到手。不開心。 還有一個廠出了一個1/3的雕像也是預定,背後的LED屏很是酷炫。壽屋的也有一個預定的雕像。 還有幾個做工沒那麼考究的就不考慮了。 然後就是找原材料了。這次選用的素體是之前有一家發售的包膠6吋狼叔,褲子和背心則是魔頑人偶布衣工坊定製的,年後會把褲子升級成皮褲。之前不知道可以燙印,自己還去用水貼,結果就是廢了一條背心。 頭雕選用的mafex家的殺神。為什麼?也是因為他們家給兩個頭哈哈哈。我用的是正常那顆,戰損的還在殺神身體上。嗯嗯,這樣不浪費。 防彈背心這是3a小三鼻的。原來是白色被我噴黑了。還有一隻手是用的ml《美隊3》的手,也是之前DIY美隊系列殘留下來的零件。手掌是鋼鐵俠的一個開掌,之後手指換成了 k2帝國機器人。 吉他是一款盒蛋。 6吋眼鏡也是個比較麻煩的活,做了2副也不是太滿意。 防彈背心部分開始試過用防滑貼貼出前面背心的結構,後來還是選用了美國土重新塑形的方式。 綠補土是用還是很好用的。 並且定製了水貼。 2.0背心用水貼。反光不好,結果就是廢了一條背心呵呵。 頭發部分是糾結比較多的一個部位。一共換了3種發絲。 第一次是馬海毛。粘上後感覺有點毛糙。後來換了兵人用的高溫絲,感覺太粗了。最後讓我老婆在淘寶上淘到的小羊毛,和睫毛燙發器,完成了強尼騷氣的長發。 ps,這款睫毛燙發器,並不是太好用。不推薦。 在實驗一種新的神器等實驗成功了告訴大家。 主體基本完成: 舞台搭建特意進遊戲到了「紅泥」酒吧各種截圖。相信玩到那塊的玩家應該對那塊劇情會有印象。 搭建的時候找了不少的零件,最後還是找到了舞台格納庫的這一款。 牆體用的是樂高零件,上色手塗了一個武侍樂隊的logo。 之後又跑到遊戲里各個地方開始截圖,排版列印了2張a4紙的素材開始「糊牆」哈哈哈。 下面幾張純粹自己喜歡罷了~哈哈哈 舞台搭建效果最後還是比較滿意的。再緩緩要做WF上海的作品了~之後定製的皮褲來了~再細化一遍。 下面的junepop君展示攝影技巧的階段: 6吋還是比較小,看來之後再面對junepop君的鏡頭需要用放大鏡來塗了,哈哈哈~ 彩蛋部分 彩蛋一 :「我知道這tmd是什麼了。快打開它V。就讓你開一次 」 看見這段對話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要給他配一輛保時捷911了。不過1/12的車實在難找,找了好幾天的閒魚和實體店 ,天環廣場保時捷店我都有去逛,終於找到了一輛田宮的1/12 的保時捷934。拿到的時候第一感覺——盒子真tmd大!繼續在遊戲里截圖。之後慢慢拼,慢慢塗。 彩蛋二 :既然diy了強尼·銀手,為什麼不D個(朱迪)V呢哈哈哈。我選的是男V等開新檔再玩的女V吧。於是就開始了DIY V的過程。這個任務還在進行中。 彩蛋三:超市中偶遇「四季寶」嘴里就開始哼哼。啵啵嗶啵……中毒很深。 彩蛋四:黑牆後面的是誰~哈哈哈哈~ 彩蛋五:也許可以再D一個亞當·重錘 結語 這次DIY很有意思過程,又找回了之前DIY鋼鐵俠時候的感覺,不停地找各種與之相關的東西,不停的疊代。DIY玩具不要太在意結果,一起來享受過程。DIY時候偶爾也會開著遊戲坐上銀手的保時捷911,聽著電台什麼也不干~哈哈哈! 偶爾聽到《ponponshit》的時候就很開心。 曬下遊戲時長。 來源:機核

文本類優秀獎丨#HashTag Inc. 資料整理

材料一:《對用戶的年終演講》 {Althea Arasaka, 2077} 親愛的各位用戶: 大家好! 首先預祝各位新年Meme-$01eF!w3k®(TranserEcho.意指極度喜悅),很榮幸代表HT在此發表年終演講。 今年,HT取得了巨大成就。在公司發展方面,HT效益卓越,增長顯著。HT截至今年底已有全球分部500+家,雇員萬餘人;全年盈利超10,000,000,000 eurodo-llar,同比增長50%;新增融資50,000,000,000 eurodollar,同比增長40%。在模因運營方面,HT穩步發展。在今年模因生產機器Memer-05®應用的背景下,HT模因日均產量超300件,最大峰值400件/日,全年總模因產量10萬余件,生產能力進一步發展;同時HT-MemePass®(HMP®)服務訂閱人數占全球總人口98%一上,且其中年度用戶占90%以上,付費質量高,續訂率超99%,用戶粘性強。在模因污染防治方面,HT防衛能力進一步提升。HT模因污染防治部(De-partment of Meme Pollution Deffensive, DMPD)利用新一代CleanMeme®模因檢測AI,無害化含有害模因文本共50餘萬件次,阻截含攻擊性模因文本10萬余件次,模因污染犯罪同比下降50%,嚴守用戶模因安全。在模因倫理研究方面,HT學術成果豐碩。HT資助的十餘家模因倫理研究機構全年發佈論文千餘篇,總字數過億,在模因倫理領域做出了有益的探索。 我們同樣沒有忘記與各位用戶共同享受Meme-@2(K)0?w®(TranserEcho.意為玩梗),下面是最受期待的年度模因評選結果: 銅獎:Meme-$01eF!w3k® 首發於6.21.2077,表示極度喜悅。 銀獎:Punk!® 首次模因化於7.5.2071,意為朋克。 金獎:Meme-Jm&173oGq® 首發於1.05.2077,表示極度熱愛。 最後,在此感謝各位今年對HT的厚愛與支持,希望新的一年里HT也能給大家帶去更多歡樂。 謝謝大家! 評論 ————————————————————————————————————————— :這發言人也太會Meme-@2(K)0?w®(TranserEcho.意為玩梗)了吧!笑死! :直接跳到年度之梗評選結果的舉手🙋‍♂️ : 聯合起來,共同反抗HT文化專制與模因霸權!!! : 材料二:HT模因運營模式圖 {股東會資料File-0231} 材料三:HT簡史 Anti-HT_Site089-Backup064.net 2070年 主導,與Althea 參與,在London, NUK成立HashTag...

Awakening

夜城迷夢,畫中世界 前言 首先簡單分享一下我的靈感來源和創作過程。 最初的創作靈感和動機當然是來自《2077》的宣傳片了,整個賽博朋克的世界觀實在是太令人著迷了 於是准備動筆出一些有關義體改造的概唸作品 創作期間參考了很多《合金裝備》和《死亡擱淺》的設定,以及一些紋身穿孔的圖片。在這些參考中找好了要用到元素,接下來就是看看怎麼和人體進行「重組」~組合方式基本上按照人體的骨骼、肌肉、關節來進行調整變形,這樣能大大增加「可信度」。 選好了要添加的元素和組合方式後就到了最頭疼的時候——設計畫面節奏,主要是機械義體的節奏。大多的創作時間,精力都花在這上了,修改了很多遍。具體的節奏把控很復雜,簡單地說就是通過圖形、黑白對比、疏密關系控制畫面節奏,不讓畫面混亂,能成功引導觀眾的視線進行有序的觀賞畫面。而機械本身零件多又比較瑣碎,進行「排版」時真是花了很長時間。同時還要增加可信度。修改多遍後,最終才有了現在給大家呈現出的畫面~ 以上就是我的創作過程和心得,希望各位看官能喜歡我的作品《Awakening》 謝謝~ 最後附張之前畫的《2077》同人圖。 來源:機核

全場大獎丨夢生夢死

一、假牙 每天早上的洗漱是一場掙扎,不僅僅因為前一夜睏倦至極、囫圇睡去。我把假牙從超聲清洗的水杯中打撈出來,裝回口腔。這不是必須的,它們不會腐壞。我甚至不介意食物殘渣的味道,久而不聞其臭。我只是更喜歡嘴里毫無硬物的感覺,咂著自己的舌頭入睡,唯一柔軟之處。 洗手台上擺滿用於清潔保養各種材質的瓶瓶罐罐,包括矽膠、塑料、金屬或人工毛發;還有不同形狀的刷子噴嘴,適用於各種表面和縫隙——我逐一使用,目的並非出於虛榮。所有的廣告都說,想提高義體的機能,延長使用壽命,非如此不可。 外骨骼增強過的手腕和脊椎,植入的改善視力的鏡片,一點點填補的頭發,都是入門型號,樸素實用,對靠整日體驗超夢謀生的文字工人來說。 我急於開始工作,在混沌無夢的睡眠和堆積如山的等待我評價的新款超夢之間,只有這一點時間屬於所謂現實。洗手台上方鏡子里的臉蒼白冷漠,美醜莫辨,也並不重要,對我來說甚至不值得為它去一次診所,反正坐在超夢裝置前,打開郵箱,就有無窮無盡的臉供我使用端詳。 今天最醒目的投稿沒有發件人的名字,沒有標題,想必又是哪家製作公司新來的實習生犯的錯誤。帶著一點開盲盒的興奮,我將它的附件導入頭環,體驗開門見山,黑屋子里一環雪亮的頂燈,四周冰冷,讓人的皮膚瞬間進入應激狀態,然後就有從未體驗過的劇痛從腹部席捲全身,因為毫無准備,我居然疼暈了。 「操,我這是得罪誰了?」這是意識的短暫混沌之前,我腦海閃過的最後一個想法。 二、弱雞 給超夢寫評價是份不錯的工作,但沒有看起來那麼容易。老闆在給我的面試邀請里就寫清楚了,福利只有體驗不完的超夢和尚可餬口的工資,職業風險里卻有成癮、精神失常和喪失勞動能力。「上一個幹這活的小子幹了仨月就半個字都寫不出來了,只想看,不能寫,不就是喪失勞動能力了嗎?弱雞。」老闆銀白的手指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殘影。在絕大部分超夢宣發被幾家巨頭壟斷的行情下,幹著從大佬牙縫里撿肉渣的工作,老闆有資本瞧不起弱雞。我只管寫,雜誌上發表什麼他說了算。如何拿到錢又不被尋仇,是他這些年身上換了不少零件兒才學來的本事。 幹了三個月之後,老闆發現我沒辭職也沒突然消失,交活的質量甚至還稍有提高,才開始聊起我的十幾位前任的下落。 「伙計,你有發現自己口味越來越重嗎?沒有就好,我當年也沒有。」老闆遞給我一瓶啤酒。每週我們會去他家附近的酒吧碰一次頭,他覺得幹這行沒必要花錢租辦公場所,我同意。 「重口的也看過幾次,圖個新鮮,不喜歡。」我接過啤酒,實話實說。 「我招的第一個寫手就是商業大作看多了,麻木了,混地下圈子去了。」 「混得咋樣?」 「掛了。」 我沒追問怎麼掛的,沒什麼難以想像的。地下黑超夢圈有多種死法,被繩之以法的倒還能活下來,但留在圈子里的,不管是精神崩潰、製作事故還是幫派爭鬥,都能要命。 「那你精神狀態最近如何?」老闆見我沉默,又不放心的問道。 「還那樣,怎麼了?怕我也精神崩潰,起訴你要醫藥費?」 「嘿嘿,那都是小事情,反正你也告不贏。」老闆死皮賴臉的笑道。「我啊,賠錢事小,沒命事大。武器化的義體也沒那麼貴,要是不經常關心一下,萬一你突然發作起來把我崩了呢?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三、天窗 我覺得自己肯定是碰上什麼重口味惡作劇了,又猜不到是誰乾的。為避免物料泄露,這個投稿地址只有老闆和幾個對口的宣發才知道。老闆肯定不想開天窗,沒必要這樣試探我。是我哪次的差評得罪了人嗎?眾人皆知,沒有跟老闆使錢不能改的評價,何必針對我呢?連我都不確定如果自己的崗位換了人,客戶和讀者到底能不能發現。雖然進度條顯示那個超夢還有很長,但好在開篇的疼痛僅僅持續了幾分鍾,我也隨之清醒過來,按下暫停,扯掉頭環。 急於回到超夢世界的沖動突然消失了。要不是清楚的知道製作商不可能自砸飯碗,我幾乎就覺得那是什麼成癮戒斷特效產品了。劇痛留下的恐懼和滿腦子的猜測讓我坐立不安,在冰箱和櫥櫃里翻了半天,只找到一個皺巴巴的茶包,扔進杯子,打開龍頭注滿涼水,第一口是紙味兒的,慢慢才有淡淡的茶味泡出來。我含著一口惡心的淡茶水,皺著眉頭看著窗前的遮光簾,已經記不得上次打開它是什麼時候了。 我住在多年前的小型建築里,房東懶得管理,窗簾後還是老式窗子,窗外各種小買賣或大公司的霓虹燈和全息屏晝夜不停,過濾不掉,令人心煩。我不需要景觀,簾子一拉,工作和睡眠都不誤,就撿了繁華城區里低房租的便宜。 此時的大螢幕正在播放M主演新超夢的預告片。M是這個世界上最有名的女人,如果不是最有名的人的話。她是最早開始獨立製作超夢的人之一,從小成本,到萬眾期待的大製作,記得她最初模樣的觀眾的記憶都已開始模糊,而她如今的樣子,已經變成了家喻戶曉的「最美義體」。 然而超夢明星層出不窮,真正讓她地位不受挑戰的還是她初成名後創立的科技公司,如今美容類義體的壟斷者,以及義體子宮的專利擁有者。前者給她帶來了無盡的財富,讓她可以將後者變成免費的服務,給所有人免費使用。 四、性向 我在兩週前拿到了M這部叫做《自由女神》的新超夢首發禮的邀請函。碰頭那天,老闆一進酒吧的門,就把定製版的全息平板終端拍在了吧檯上,背面有一個巨大的M字母,放平後觸發的開機視頻就是M那張自信微笑、閃閃發光的臉。 「你自己怎麼不去?」我覺得先不能接手,得問問清楚。這種重大項目,又有光鮮亮麗能跟大佬攀關系的活動,從來都是老闆自己去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看你小子火候差不多了,能撐起大場子了。」老闆一邊把平板往我手里塞一邊說道。「而且最近寫稿不是挺累的嗎?去跑個活動,就當福利啦。」 我盯著他,不接話也不伸手:「你不跟我說實話,就不怕我去了搞不清楚狀況得罪人嗎?」 「唉唉唉,哎喲餵,果然騙不過去啊。」老闆搖頭晃腦,唉聲嘆氣。「那個吧,M出品的超夢,別的都挺好,就是她總在里面搞各種男的,雖然沒到成人夢的程度,但也實在不是我的菜啊!」 我一想還真是,M一向以出品女性或性取向為男視角的大型超夢製作著稱。我沒完整體驗過,但也在各種精選合集和評論里看到過。其中最著名的是一個鑒定性向超夢榜單,M之前的幾部長篇都名列前茅。 老闆見我不說話,有點著急:「我沒有說你就喜歡搞男的的意思啊……對了,也沒有說男的喜歡搞男的就不好的意思。你就當去體驗體驗,M公司宣發活動的預算可是很有誠意的喲!」 我接過平板,一邊查看一邊點頭。這是我入職三年來第一次出公差,想知道老闆為什麼不去是出於好奇,自己想去也是出於好奇,順便還讓老闆額外欠了自己一個人情,挺不錯。 五、無癮 窗外M耀眼流動的全身曲線提醒了我,發佈會的正日子就在三天後的截稿日,所以今天的稿子愈發非寫不可,否則這周就別想睡了。我把杯中冷茶一口氣喝下肚,回到躺椅上,深吸一口氣,再次戴上了頭環,進入工作狀態。 我很久之前就發現,在體驗超夢時,自己無法做到大多數人那樣投入。我的體驗只比看電影深一點,能夠代入超夢主角的感官,但情緒融合並不好,總有個聲音在腦後不肯閉嘴,發出類似「進展太快了有點假吧」或「這個套路我見過」之類的評論。這個看似完全無用的天賦讓我對超夢從未上癮,卻始終對其保持了極高的熱情。用我前女友的話說,就是我始終在尋找那個能讓我上癮的超夢,那種無法滿足的狀態比癮君子更令人無奈。 所以受教育結束後我沒有進入分配的公司,而是一邊在超夢街機廳里打零工一邊找超夢相關的工作。獨立製作和剪輯的短暫嘗試以失敗告終,被長時間的固定在同一個自己並不投入的超夢上和我的天性正相反。宣傳發行被大企業壟斷,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想走那條路,不僅僅因為不屬於自己的時間表。和公司生活配套的體面衣著、住房、種種消費乃至話術,在我看來都十分可笑甚至引發不適。如果不是收入低到吃不飽飯還有人身安全風險,我寧願在街機廳里打一輩子工。所以現在的老闆正合我意,他充分瞭解我的價值,卻又懶得管我,甚至懶得換我,我永遠不會告訴他,但他的風格在我心目中是完美組合。 還有一件一定和我對超夢的執著有關,但不知是否有因果關系的事,那就是我從不做夢。睡眠之於我,就是結束五光十色一天之後的一片空白,或者說一片漆黑。「就好像你的潛意識被關閉了。」前女友是學心理治療的,我敢說我們當初的關系至少有一小半是建立在她對我的研究之上。「理論上應該是源於創傷,但你完全沒有別的症狀。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人工干預能達到這麼精妙的操作。」她嘖嘖稱奇。 原本以為自己的不同只是機率問題,就像如果世界上有足夠多的土豆,總有一個會長得像人形。但在那天晚上突然開始做夢之後,我突然很想跟前女友更新一下信息,再問問她,我的潛意識到底是怎麼了? 六、有夢 這份工作的另一個好處就是集中注意力很容易,一邊瀏覽內容,一邊記下即時感想,最後再查資料,稍作整理。幾個回合下來,一天就過去了。我抬起頭,發現窗簾沒拉回去,外面的燈光到了晚上亮得歇斯底里。夜間起了霧,或是來源不明的煙,散射混淆了顏色,遠遠看過去,M的完美的邊界好像被胡亂塗抹過。 微波爐在解凍冰箱里拿出來的食物,我吞下營養藥丸,光標移動到那個來歷不明的超夢,點刪除,又取消。我覺得這肯定不是什麼誤會,而是圈套,但只要我不打開就不會中招。至於我是否信任自己的好奇心?拜託,貓早晚都得死,死於好奇也沒那麼糟糕。 「行吧,我鄭重宣佈,保留自己作死的權利。」我自言自語,關掉機器。 夢到那個女人的臉時我的第一反應是家里進賊了。我想出言嘲諷,因為這房間里幾乎家徒四壁,我身上的義體毫無再售價值。「你偷錯人了。」我還能操縱自己的嘴,但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再穩定一下情緒,發現她只是看著我,沒有動作也沒有語言,甚至身體和背景都模糊一片,我的眼前只有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我是在做夢啊!」一瞬間大量的情緒沖刷而過,好像它們已經被貯存已久,但始終毫無波瀾的安靜的呆在那里,但一旦找到出口,會奔向自由毫不猶豫。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眼前起了一層水霧,身體開始戰栗。 「你是誰?我好像見過你。」我知道她聽不到,不會回答。她看著我,但目光幾乎穿透我,並沒有聚焦在我身上。那目光的表面疲憊而平靜,如果讓我形容,最貼切的詞可能是哀傷,但如果讓我感受,我會毫無道理的覺得它充滿愛意。 無法交流,無法求證,我煩躁不安。可我並不想迅速擺脫這夢境,我不知道其他的人的夢是不是這樣,我想不是,它無限接近我理想中的超夢。這麼簡單又如此有力,怎麼可能是容易獲得的東西? 我不記得我的第一個夢是如何結束的了。我到底是在她的注視下進入了更深無夢的睡眠,還是她的存在戛然而止如同打開又關上的門呢?總之她一定是不想驚醒我,這一覺竟睡得比平時還要長而穩定,再睜眼已經接近正午。我以為自己會一躍而起,迫不及待地坐在機器前,但事實是,我竟罕有地在被窩里放空了一會兒。反正今天的計畫無比明確,今天將是我已知和未知的分野。而在註定墜入那個未被我刪除的超夢之前,我可以把自己已知世界的時間線再延長一點點。 七、留痕 「好吧,說實話,要不是那麼疼,可能早就開始了。」在開始行動之前,我覺得自己還是得面對這一點。幸好我的超夢體驗系統是專業版本,我戴上頭環,打開預覽模式。「我操,還有這個……」因為這個超夢原本的時長很短,要小心翼翼地在預覽里推測著疼痛結束的時間。而且它顯然沒有經過太專業的編輯,情景雜亂,難以預測,所以剛看到一個吸引人的畫面,我就從那個時間點扎了進去。 「媽的,怎麼還是這麼疼!」我沒來得及沉浸的所想和超夢主人的感受瞬間融合。我在預覽里看到的是一對女人的胸部,但沒想到上面還掛著個小小的嬰兒。淚水開始在眼中匯聚,因為疼,要忍住把他薅下來的沖動,還有仔細觀察了他一無所知全神貫注的樣子之後,居然被他的努力感動了。我伸手去摸他還有點皺巴巴的熱乎乎的皮膚,突然一陣焦慮襲來,我真的能養得活他嗎? 一段混亂的空白之後,又是一片黑暗,我在失眠,極度疲憊。我想到冥想教程說要專注自己的呼吸,但我的注意力全都在房間里的另一個呼吸上。不知過了多久,急促而響亮的嬰兒哭聲響起,我抱起他,餵奶,換尿布,安撫無效,他哭得愈發淒厲。「沒關系,沒關系。」我默唸著,將他緊緊擁在懷里,在房間里慢慢踱步,一圈又一圈。「都會好起來的,我不會丟下你,我能丟下你嗎?」 「留痕並不難,難的是抹去。」在我想到這句話的時候,她也說出了口。經由她的眼睛和手,我第一次面對一個不可能撤銷的責任。它不是戰場上丟失的四肢,也不是暗巷診所里被換掉的五官和皮膚,甚至不是我因為缺乏戶外活動維生素D補充不足壞掉太多乾脆全都拋棄的牙。在夜之城生命並不可貴,永生離我們很近。我聽著他小小心髒疾速跳動的聲音,聞著他身上混合著淡淡尿味和奶發酵的氣味,讓他尖銳的哭聲在我的心上留下抹不掉的劃痕。 我放下終於平靜的嬰兒,在黑暗中靜靜注視了一會兒他的輪廓,推開洗手間的門。那是一個貧民區蝸居里最常見的洗手間,到處都是已經難以抹去的陳年污垢,和說不上是哪里滲漏出的潮氣,還有一面已經斑駁了的鏡子。鏡子,我的心跳開始加速,但此時我已經無法分辨,這緊張的情緒到底來自於超夢的主人還是自己。 我看到了夢中那張臉,這並不意外,從未說出口的猜想只需要最後的確認。我想我甚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看到這個超夢,因為它是我丟失了的我和她的共同記憶。出於某種原因,她要將它們還給我了。 八、造人 在我這一代人里,只有少數人是由父母親自生育養大的。人造子宮在21世紀30年代就被發明出來了,但之後一直是富裕階層的工具。所以到了五十年代,M將人造子宮的使用免費之後,普通人馬上趨之若鶩,世界迎來了一次小小的人口爆發。 在此之前,人口是個大問題。隨著人類壽命的延長,在現有秩序下,維持社會運轉需要的人口其實並不多。但連續近百年,生育率離及格線的距離都近乎絕望,無法補充因戰亂、災害和暴力流失的數字。而在大企業眼中,比數字更大的問題是基因的多樣性,它們的經營需要各種類型的勞動力。而越是復雜而實用的基因表達,比如智商,人工改造的成本越高,失敗率也高,還相當不穩定。成本收益率最高的還是靠自然生育去擲骰子,有穩定的分母產出,再進行篩選。 為瞭解決這個問題,社會管理者嘗試過禁止墮胎,並發放高額生育撫養津貼,但以慘痛失敗告終。這個政策帶來了上一波人口增長,也造就了一代「津貼兒童」。他們的父母為錢生育,但並不會把錢和心思用在撫養上。這些兒童多數生活在混亂的街區,很多人目睹和遭遇了殘忍的暴力,有些甚至來自於他們的父母。加上公立教育系統早已崩潰,成癮、精神崩潰和犯罪等問題在這一代人身上非常普遍,能進入合法經濟體系的人寥寥無幾。這也是大公司在人工智慧、義體甚至仿生人技術上投入最大的一代。 在此之後,稍作補貼的生育和從出生起免費的社會集中託管撫養才成為慣例,這些被叫做「孩子營」的機構讓有些被意外製造出的孩子得以離開險境,但出生率也就此又停滯不前了。畢竟大部分人都需要不間斷的工作,地上或地下的,才能養活自己。哪怕對有時間有閒錢花的人來說,夜之城里可選擇的比養育孩子更有吸引力的活動,也太多了。 免費的人造子宮終於將普通人要承擔的養育成本降到了無限小,何況M還攜願景而來,所以一時追隨者無數。「終極的女性解放」,她是這樣說的。還有「做超越性別的你自己」。所以在我出身的孩子營里,幾乎所有人都是人造子宮的產物。有些在童年階段還會收到零星的親人探視,還有少數幾個人放假可以回家,但大部分都已經對父母毫無印象,像我這樣連對原生家庭的基本信息都一無所知的孩子也不在少數——很多人只是「捐」出了自己的遺傳物質,並選擇匿名。 因為不是異類,我對自己的身世沒有太多想法。孩子營提供的物質條件和教育肯定在真實世界的平均水準以上,而且我很適應那里的選拔機制。從十四歲開始,每年都會有被淘汰的青少年被分流回社會,而我留了下來,一直接受教育到可以進公司工作的21歲。我還記得在第一次考了第一名之後,十歲的自己還很戲劇性的爬上過樓頂,幻想著如果一直是第一名,證明自己值得被承認,親生父母就出現。 「至少我這麼聰明,他們也都是很聰明又了不起的人吧。」我明知不可能,就這樣安慰自己。那一天在夜風里倚著欄桿,我想我第一次理解了什麼是孤獨。帶著這個頓悟,再放眼四周,竟找不到任何一個不孤獨的人了。 九、媽媽 再睜開眼,面前是一張大笑的嬰兒的臉,沒有牙,口水順著光滑的牙床流出來。我好奇地伸手去摸,他咬住我手指,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手舞足蹈起來。我的下巴挨了一下,心髒也好像挨了一下。這是什麼呢?我什麼都沒做,不需要考試、忍耐和假裝,只做我自己想做的就能讓一個人這麼快樂嗎?當然,眼前這個嬰兒還能不能算個真正的人值得商榷。他因為笑得太用力打起嗝來,眼看就要噴出一口奶嗆到自己,我只能把他抱起來,拍背安撫。 然後他長大了點兒,坐在那里,總是期待地看著我。我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給他玩什麼,就往他手里塞了個舊電腦控制板。他被光亮吸引了半分鍾,把它放到嘴里啃了兩口,來回扒拉了幾下,就扔到一邊,繼續看著我。「嬰兒喜歡什麼?」我點進搜索結果,都是幾十年前的文檔了。「行吧,躲貓貓。」我用雙手捂住臉,再張開,他大笑,揮舞著短短的胳膊,發出尖叫。居然真的有用?「這個月齡的嬰兒不理解物體恆存,他們看不到的東西即為不存在,所以你能讓臉消失再出現,對他們來說就像會魔法一樣。」老式網頁上這樣寫道。「要是這種世界觀永遠都不會變就好了。」我一邊想,一邊手上又來了一遍。「躲——貓——貓!」 「1——2——3——」我朝洗手間走去,還沒數超過三下,撕心裂肺的哭聲從身後響起,我走回去抱起他,他已經很重了,我努力朝前送出胯部,讓他掛在我的身上。最近他好像認出我來了,知道我是這世界上唯一可依靠的人,只要離開視線,就哭鬧不止,老式育兒網頁管這叫「分離焦慮」。「你坐在這里,媽媽上廁所。」我把他放在馬桶前。「媽媽。」他抓住我的腿,我的視線模糊了,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來。在馬桶上聽到他第一次叫媽媽不符合預期,但不影響這兩個字的威力。我摸了摸身上的傳感器,慶幸自己把這一刻記錄了下來。 「好吧,又是艱難的一天。」還是那個洗手間里,我頭發蓬亂,紅著眼圈站在鏡子前。「他已經會走路了,但我沒記錄下來他的第一步,最近太難了。今天他打碎了一塊螢幕,劃破了臉,還差點兒觸電。」我拿手扶著臉,嘗試冷靜下來。「我睡不好覺,已經好幾天沒出門了,他只能吃冷凍食品……這個屋子里到處都是電源。生下他是個錯誤嗎?」鏡子里的我哽嚥著壓低聲音。「這太難了……你不會說話,也不會記得,都是我一廂情願,讓你出生,你沒有選擇,只能和我一起困在這里……如果你將來看到這段,我愛你,無論如何,但我不知道這樣的自私的愛到底夠不夠。」我灰心喪氣,不想再錄下去,走回到床邊躺下,剛想扯下傳感器,身邊熟睡的孩子滾過來緊緊靠著我,溫熱的胳膊搭在我身上,帶著淡淡的水果糖味。 「媽媽。」他說著迷迷糊糊的話,我親吻他毛茸茸的頭頂,又小聲的哭了起來。 看到這里,超夢儀器上從未派過用場的生理指標監測突然報警,我才得以停下來平復一下劇烈的心跳。也許因為自己也在其中,這個超夢的體驗前所未有的真實,我完全代入了她的感受,而與此同時我也有自己的情感需要處理,瞬間沖擊令人窒息。 十、財產 在營里,很小的孩子生病時經常哭鬧喊媽媽,還有人想管負責照顧我們的工作人員叫媽媽,但這些聲音都是得不到回應的。久而久之,大家對這個稱呼難免感受復雜,大點的孩子都會有意迴避不說出口。我最早的模糊的記憶,就是在被窩里抱著枕頭,幻想自己被媽媽抱著。我不記得這幻想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只記得在最艱難的那幾年,它是我的一點支持。 「那些欺負人的孩子,應該是在演習。」我的前女友是這樣分析的。「他們很清楚自己沒法融入這套選拔體系里,所以早點開始演習今後用得到的技能,弱肉強食這一套。他們欺負人跟你做題其實是一樣的。」 我羨慕過認識自己父母的孩子嗎?因為見過他們從擁有到失去而日漸暗淡的神情,我已經說服了自己,這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沒有。哪怕我們都明白,有些人真的只是因為自身難保,消失在了城市的縫隙之間,而非遺棄孩子。 「我也不知道誰是我媽。」前女友和我來自完全不同的階層,她的父親是一家公司的高管。「我爸挑了匿名捐贈者,人工生的我,我也算是在他身邊長大的吧。所以我以前啊,總是對我爸期望過高。」 「認識我以前嗎?」我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把她摟在懷里。她的頂樓公寓的露台很冷,但風景很好,一片燈海里,城市不再是白天骯髒混亂的樣子。不管多吵鬧,人在夜里總是會嚮往燈火。 「學習和執業心理治療之前。」她沒被逗笑。「說真的,沒有比慘還是你贏了的意思。實際情況肯定比這復雜,但在糟糕的極端情況下,我們這種孩子可以理解為我爸那種人的財產,而且花費可能還沒高過一輛豪車。」 「你說為什麼人總要探究父母的問題呢?」我把臉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頸間,誠心求教。 「因為活著又苦又沒意義啊。」她嘆了口氣。「如果沒被無條件的愛過,不能無條件的愛人,虧本買賣難做,會放棄的。」 十一、新家 「走吧,咱們去新家。」我開著一輛破破爛爛的卡車,副座上綁著一個東張西望咿咿呀呀的學步幼兒,車後面里裝了小半鬥東西。我們開出窄小的破敗的內城,開過井然有序的富裕街區,開到城市邊緣的荒野,停在一間孤零零破破爛爛的小房子前,房子外圍著一個勉強有整理痕跡的小院子。 「到了。」幼兒剛從車上解放,就開始興奮地四處探索,一個人聞聲從門縫里探出頭來。「Gin!」我沖上去跟她擁抱。Gin是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女性,半邊頭上沒有頭發,露出亮晶晶的金屬腦殼,露出的胳膊上滿是紋身。 「Eve,你瘋了?這就是你們那個孩子?」Gin的擁抱很有力,但表情不是那麼友善,幼兒在她的打量之下藏到了我身後。 「是我的那個孩子。」我抱起快要嚇哭的孩子安撫。「一開始沒想瞞著你們,T進療養所之後我才發現懷孕了,算起來五個多月了,在肚子里已經會動了。」 「那你也可以早點告訴我們的,自己生,你就不怕當時死了嗎?」 「要說實話嗎?當時我可能確實沒想活著。」我抱緊了懷里的孩子。 「進來再說吧,別在門口杵著了。」 Gin朝他擠了擠眼,他直往我懷里鑽。 「只有最基本的東西,但夠用。」房子很小,進門就是客廳,連著一個簡單的廚房,Gin擰開水龍頭,又打開燈。「有水,有電。但是你們要小心,在這個區域要是遇上什麼混蛋,就全靠自己了。」 我忍不住要流眼淚:「Gin,這次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Gin的表情很嚴肅,皺著眉頭:「想聽實話嗎?我一點兒都不想幫你。你太他媽瘋了,這個世道自己生個孩子養,換成誰也不行,何況孩子他爸還是個賽博瘋子。先這麼著吧,走一步看一步,好歹比你原來那個破地方強。」 「他喜歡這里。」孩子已經跌跌撞撞地跑去門口挖土了,我看著他小小的背影。「一歲了,很少離開家,嬰兒在城里比最奇怪的義體還引人注目。」 「怪不得,我覺得你也不至於因為T的事情就不見人了。」 「我還沒有那麼瘋。」 「那你怕什麼?怕我們把他搶走送到孩子營去?」 「怕我求你們幫忙送走吧。」我追上要走遠的孩子,一手抱著他,一手打開卡車車鬥後面的插銷。「畢竟比起養孩子,偽造系統記錄你們更拿手。」 「剩的錢我打回你帳戶了。」幫我把東西卸下車後,Gin嘆了口氣。「只能幫到這兒了。」 「我收到了,但怎麼可能有剩的?」我和Gin還有T同在一個小型黑客組織,我入行不久,加上最近一年工作量減少,積蓄不多,買了一輛二手卡車之後負擔這樣的房子也有點勉強。 「算把之前你給酒吧買的那套音響還給你了。你也好自為之,多顧著點兒自己吧,你以前可從來沒為自己的事找人幫過忙。」Gin嫌棄的看著孩子滿手滿頭的土。「有媽總比沒媽強。一個人養這麼大,你雖然瘋,但確實還挺剛的。」 「謝謝。但不全是為了他,對他我是愧疚的,因為他沒發言權,我的決定一概自私,這其實是我為自己做過最大的一件事。」我走上前去再次擁抱她,她拍拍我的背,走之前還摸了一把孩子的頭:「都多少年沒見過這麼小的孩子了,你媽真夠牛逼的。」 十二、抹去 夕陽的光線里,幼兒在荒野的邊緣行走探索,我坐在門前的台階上望著他,等著他把發現的每一根草和每一塊小石頭拿回來給我看。他用沾滿泥土的手去摸我的臉,「眼,眼……鼻子……」。我把他扔進浴缸洗干淨,按住他刷牙,他咯咯笑,抱住我的胳膊不肯松開。我打開音響,找到一首很久很久以前的兒歌,跟他一起學著唱。他睡著了,我打開電腦,把線路接入腦後的處理器義體,繼續工作。 「最近怎麼樣?」螢幕上彈出Gin的對話框。 「感應裝置很好用,前天有車從附近經過,觸發警報了。不過還沒來得及給房子關門斷電,車就走了,過路的。」 「那就好,看到有別的合適的安保裝備我再通知你,這玩意花樣還挺多的。」 「你還好嗎?」 「老樣子,就是最近城里的癮君子和賽博瘋子越來越多了,處理找茬的很煩。」 「你這是靠工作養著生意,別把自己累壞了。」 「總得開下去吧,要不然那些樂隊就沒地兒演出了,又多一大堆生活沒指望的人。」 「指望你的人比我多。」 「跟你一樣,為了自己。」 收工下線已是深夜,我來到床邊,親吻孩子熟睡的臉。像他一般大時的記憶,我並不擁有。只有通過他,我才確信,自己生來就有強大的愛的能力,而想要被愛的渴求,從未停止過。 「我操,糟糕。」房子是世紀初建的,廚房里有個小烤箱,我試著烤蛋糕,沒有手套,墊著紙出爐時扎扎實實燙在手上。 「我操。」在旁邊客廳地上搭積木的幼兒笑著學舌。 「哎哎,說什麼呢,不許說。」 「不許說,不許說!」他笑得越發開心,扔出手里的積木。 「別扔。」 「不許說!」他又扔出一塊。 我把他抱起來轉了一圈。「有自己想法,你長大了,我真高興,但是你得冷靜一下。」 「這個怎麼樣?」我把房間里的背景音樂換成一首小提琴協奏曲。 幼兒皺著眉頭,不解地看著我。 「不喜歡?」我切換成交響樂。 幼兒開始搖頭:「不不不。」 然後是流行情歌。 他開始癟嘴了,是要哭的前兆。 「好吧,確實。」我又挑了一首節奏鮮明的電子樂。 他聽得若有所思。 「這個呢?」爵士樂開始在小小的房子里流淌。 他臉上有了笑容。 「我懂了。」然後搖滾樂的鼓點和riff響起。 他前後晃動、手舞足蹈了起來。 超夢的進度條快到最後,信號突然混亂了起來,我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巨大的痛苦和焦慮襲來。 「Eve!Eve!」是Gin壓低的聲音。 「他在哪兒?他在哪兒?」我想坐起來,但後頸一陣劇痛,整個下半身失去知覺,只能又躺回去,後面是硬邦邦的地板。 「他睡了,別擔心,他睡了。」Gin坐在我身邊的地上,孩子掛在她的脖子上,雙眼緊閉,臉上有淚痕。 「我的義體晶片被黑了。」 「我知道,你居然把線扯下來了,要不然你現在已經死了。」 「我昏迷了多久?」 「大家發現你24個小時沒連線,我就過來了。」 「他還好嗎?」 「嚇壞了。身上很髒。應該是自己找到水壺和零食了,暫時沒什麼大問題。」 「到時候了對嗎?」 「既然你知道。」 Gin輕輕的拍著孩子的背。 眼淚順著我的眼角流到地板上,冰涼一片。「三十個月。他應該還來不及記得我,也許是好事吧。」 「留痕並不難,難的是抹去。」她把睡熟的孩子放在我手能觸及的地方,小小的身體蜷成一團,體溫仿佛要把我的手灼傷。 「真的沒辦法了嗎?」我心里清楚,只是需要Gin把我們之前談過的再講一次給我聽。 「你們已經很幸運了,在這二十四小時里他一個人沒出事,最差結果,你們兩個全死了。」Gin面無表情的說道。「眼下你需要至少兩年的復健,我想跟你保證替你照顧他,但你也很清楚我不能,整個團隊都不能。雖然咱們的交情不成問題,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問題,不能保證今天這一幕不會以更壞結局重演。而且他會越長越大的,他需要教育,自己的朋友,更多的空間……」 「我們的時間到了,活下去是我現在能給他最好的東西……」我說出這句話,如同背誦教條。 「Ginny。」 「怎麼了?」 「我想我的心碎了。」 「我知道,我知道……」 十三、名字 Gin的酒吧叫Ginny』s,就在離我住處不到兩條街的地方。我在搬來之前就知道它是這一代的知名地標,每週都有現場演出,近幾年來城里知名的搖滾樂隊,基本都從那里出道。我走進店里的時候太陽已經開始西斜,把四下略顯混亂陳舊的擺設鍍上了一層金邊。顧客還沒來,連店員都不見人影,Gin一個人在吧檯後面慢慢地擦著玻璃杯。我一眼就認出了她,同樣的發型,同樣的金屬頭皮,反射著陽光。 我坐在她面前的吧檯椅上,她頭也不抬:「你來了?」 「你知道我是誰?」我不由自主的緊張。 「你父母年輕的樣子我都見過。」她這才抬眼端詳我。「小時候長什麼樣倒也記得,但跟現在不太能對上了。」 「是你發給我的超夢嗎?」 「不是,我不能替Eve決定這種事。」 「那就是說她還活著?」 Gin又看了我一眼:「要喝點什麼嗎?」 「啤酒吧。」我有點感謝她把話題岔開,因為我只是急著問問題,完全沒准備好面對答案。Gin倒了一杯酒給我,在唱機里放上唱片,Johnny Silverhand的聲音彌漫了整個空間。「很老的歌了。」她說。「唱機和音響還都是剛開張的時候Eve送給我的,很奇怪對吧,唱片這種東西居然還存在。」 我喝了一大口啤酒,在音樂里放鬆下來,點頭說道:「數字版超夢也只占市場份額的百分之七十,挑選存儲實體播放的過程本身有它自己的魅力。」 「說得不錯。」Gin在我面前擺上一小碟堅果。「跳樓也好,上牆也罷,哪怕可以操任何東西,人類都還沒發明出什麼能超越原始的本質體驗的事。多虧如此,這個地方才開得下去。」 「作為一個體驗了過多超夢的人,今天之前我可能不太會同意你,但現在我不確定。」 「體驗過真的之後,假的都只能是湊合。」Gin搖搖頭。「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很復雜。」我嘆了口氣。 「是啊,有價值的問題沒有太簡單的。」她從吧檯里伸出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別去琢磨Eve怎麼想,這不重要,也沒法控制。重要的是你自己怎麼想。」 「我覺得自己的想法沒有道理。一個不知道自己擁有過的東西,突然發現其實是失去過的東西,結果明明沒差別,但感覺不公平。」 「你是對的,如今這個世界對孩子從來就沒有公平過。」 「誰都不能決定自己是否出生,大概只有這點是公平的吧。」 「以及所有人都得死。」 「她給我起的名字是什麼?」 「Bo,她叫你Bo。」 十四、通關 走出酒吧的時候整個城市都已經亮起了燈,街道變得更加曖昧而危險,可在回家之前我還有一個地方想去。 跳上一輛無人駕駛的公交車,車上僅有的另外兩位乘客都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確定不構成威脅之後又把頭扭向車窗。這一段的風景確實可觀,我們正駛過整個城市最核心之地,聚集了最昂貴的建築設計和科技,和最不含蓄的燈光表演。路邊有一個巨型螢幕,屬於一家豪華超夢體驗廳,循環播放著最新大製作的預告片。我知道從旁邊的路口往里走,還有一個小型街機廳,能看到一些小成本的獨立作品,我曾經在那里打工,那也是第一次遇見前女友Hana的地方。 那天她拿著一盒標題吸引人但內容很糟糕的超夢卡帶,正准備去體驗時,我們目光相對了。我做出能力范圍內最真誠的皺眉表情,嚴肅的朝她搖了搖頭。她挑了挑眉毛,然後笑了,拿起另一盒,把封面朝著我。我仔細看過之後點了點頭,挑起了大拇指。 Hana和我之間有很多可聊的話題,我也並非不享受成為話題本身——那種只要做自己就能讓對方有興趣的感覺相當難得。那時我們之間除了彼此關系,毫無交集,沒有共同的圈子和朋友。我能感覺得到,這是雙方默認保持的界限,並非覺得對方或自己丟人,而是覺得現實不值得分享,不如呆在自製的舒適圈內。所以哪怕在失去聯系好幾天後,我也只是擔心她,並沒有被甩了的憤怒。 每天嘗試撥打的電話終於被接起來了。 「你好,我是Hana父親的秘書。」對面說道,我的心驟然一沉。「Hana已經去世了。」對方沒有等待我找到語言,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接著說了下去。「她服用了過量的藥物,對您的損失我非常抱歉。她安葬在哈迪斯大廈,如果您和身份關聯的電話號碼能通過驗證,您可以去和她告別。」 哈迪斯大廈和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別無二致。它是城中最高的建築物之一,全黑色的磨砂大理石立面和沒有窗的設計讓它更加特別,成為地標中的地標。在夜色中,只有它不會發光,它吸收所有的輝煌,成為一道剪影。在大廈入口第一次驗證身份之前我就已經知道結果,這又是Hana生活里她精心設計的重重關卡之一,對我來說的最後一道關卡。我通關了 ,這是真實的結局,不是戀人決裂突然消失的結局。 「第一次互動你一個字都沒說,我馬上就喜歡你了。」這是她的第一關,我們開始的地方。「推銷、說教和搭訕,都好討厭啊。」 在鍵盤上輸入手機號碼,通過關聯的面部識別驗證,我進入燈火通明的大廈內部。面前的一部電梯門會自動開啟,帶我去她所在的樓層。哈迪斯大廈是屬於本城精英的墓園和殯儀館,他們在這里保存冷凍的遺體、骨灰或遺物,甚至傳聞中的可存儲的靈魂,供獲得許可的人憑吊。屬於Hana的角落里只有一個小小的盒子,一行字,寫著名字和生卒年月日。 「你好Hana,你肯定會覺得我的新名字挺逗的,我叫Bo。」坐在玻璃幕牆前面的地上,冰涼的地面讓我感覺終於鬆了口氣。「之前你覺得想不通的關於我的事情,可能也有答案了。我原來是有親媽的,而且她養了我兩年多才把我送走,我肯定是因為應激封存了一些意識吧。」 「真想知道你會怎麼說啊。」我揉了揉眼睛。「我百分之百尊重你的選擇,但還是忍不住會想,如果早點知道,你說的那種無條件的愛,我其實經歷過,會不會有一點點的可能性,會改變結果?」 十五、溫室 在城中最繁華的廣場上,M為新超夢的發佈會搭建了一個巨大的溫室,讓每個走進去的人都在嘴上或者心里大大地「哇」了一聲。溫室里的佈景是雨林,和超夢里的故事背景一致,仿生植物鬱鬱蔥蔥,仿生蝴蝶穿梭飛行其中,深吸一口氣,還能嘗到濕潤的水汽和陌生的植物氣息。圍繞在舞台上M的座位邊的,還有幾株蘭花。「那應該是真的。」嘉賓們交頭接耳。「太奢侈了,據說這些花在一百年前也算稀有品種。」 我見過的世面肯定比他們少多了,我不僅被佈景震撼,還被舞台上和擺在現場的幾排大型商業豪華超夢體驗裝置震撼了。打工的經驗讓我習慣性地盤算起了這些大傢伙要提前多久搬運到臨時場地,怎麼搬走,線路要怎麼接才能保證供電穩定。到場的人似乎彼此之間多少都有點相熟,我認出幾個本地名流,剩下那些不眼熟而且姿態低一些的大概是我這樣的媒體代表。總之,我的無足輕重肯定被一眼看穿了,沒人搭理,我也樂於有機會在餐點區逡巡。吃著美味的點心,我有點理解老闆為什麼總要自己來了,連我都想再跟他爭取多幾次這種吃白食的機會。 雖然已經被各種宣傳轟炸了很久,但見到M真人時的感受還是非同凡響。她用大量美容義體塑造的形象幾乎是非人的,至少我看不到她和我之間有任何共同之處。這種非人的感覺在各種傳播介質之上相得益彰,但出現在真實世界里 ,幾乎令人毛骨悚然,而又因其絕對的完美,使人心生敬意。「如果人能造神,就應該是這樣的女神吧。」我默默地想著,等待《自由女神》的正片開始。 之前預告片里的劇情沒什麼驚喜,說的是一個在雨林中誕生的半人半神的女性解救全人類的故事,但正片的製作確實厲害。「光是開場的雨林體驗就值回票價了。」我已經想好了文章的開頭。「自然體驗肯定會成為潮流的,我覺得自己已經對森林的氣味上癮了。」可還沒等到女神的第一段艷遇出場,放映被一連串低畫質的監控攝像頭畫面打斷了。 第一個畫面乍看上去難以識別,紅外鏡頭拍出一個房間里的幾十個透明的大罐子,再仔細看,我認出那全是人造子宮。和宣傳中溫馨而充滿科技感的畫面不同,這樣密集的設置突然出現在面前,好像工廠流水線,加上罐中的胎兒已經開始有動作,極易引發觀看者的強烈不適。當鏡頭里出現一位工作人員,開啟其中一個罐子拿出胎兒放入畫著生化符號的桶,顯然是准備銷毀的時候,有觀眾發出了驚叫。 然後是嬰兒房,同樣流水線式的擺放著幾十個新生兒,此起彼伏地哭著,應該還沒到餵奶和換尿布的時間,房間里一個成年人都沒有。 畫面很快切換到我熟悉的場景,孩子營的隔離宿舍,給生病的孩子過夜的地方,三四歲的孩子們乖乖地喝藥,躺在床上,有的默默流著眼淚,有的哭鬧出聲,叫著媽媽。操場上,一群孩子在對其中一個拳打腳踢。天台上,一個少年縱身跳下…… 「這個世界需要一場革命,從每個人出生的地方開始。」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所有的義體都有代價,但我們不能付出人性。」 「媽……Eve!」我差點喊出聲音。與此同時,M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夠了。」她說。 十六、絕緣 Eve播放的只有視頻,M發聲之後,那種超夢試圖連接所有感官的感覺又回來了,而且被控制的感覺前所未有,我忍不住動了動手臂,發現還是可以摘下頭環的,可周圍的觀眾都像睡著了一樣,一動不動。 「操。」我想扔下頭環拔腿就跑,但還是忍不住戴了回去,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住一塊肉,隨時准備逃跑。 我發現自己成了某個賽博空間的觀眾 ,M的形象依然清晰真實,但Eve卻蒼白模糊,在他們的四周,還圍著一些輪廓更加稀疏的人影。 「M,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女兒。」 我咬著嘴唇,掐了自己一把。 「你希望我叫你什麼呢?母親嗎?還是捐贈者?」 「不得不說,這回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在我的孩子里,你本來可不起眼。」 「是嗎?看來有你基因的人想從你這里逃走是家常便飯咯?」 「E,別當那種哭鬧的大寶寶,為了你的一點缺乏母愛的問題,連累這麼多人,實在不應該。」 「我得承認,你是個好演員,能這麼自然地把母愛這種你一點都不懂的東西說出來。」 M嘆了口氣:「原來你長成了這種自命不凡的守舊者。你所謂的母愛又是什麼呢?說到底不過是數據,變化的化學物質和腦電波罷了。都是因為你中了基因彩票,從一出生我就給了你一切,你才會想要追求這種虛無的東西。」 「人是不會變的,果然沒錯。」Eve嗤笑一聲。「尤其是自戀狂。你還不明白嗎?今天事情跟我沒關系,跟你更沒關系。」 「那就更可笑了,你要把被我解放的女性再拖回大肚子、奶瓶和尿布的世界嗎?」 「解放?剝奪了她們愛和創造的機會,你把她們解放給了什麼呢?有更多的勞力和肉體可以被剝削,有更多的時間和零花錢可以消費嗎?我的視頻還沒放完呢,美容義體、高利貸和皮肉生意的組合幫你賺了多少?你的生意經不想跟世界分享一下嗎,自由女神?」 「同樣的技術有不同的用法。她們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而已。」 「她們真的有選擇嗎?」 M搖了搖頭:「雖然花了這麼多年,但能黑進我的系統其實還挺厲害的。你本來可以留在我身邊有一番作為的,現在卻只能留在我的格子里了。」 「我來都來了,還怕走不了嗎?」 「要不了幾分鍾,他們的意識也要被拉進來封存了,拜你所賜。」M指了指場地里的人。「雖然有了漏洞,但我升級的控制加強系統還是值得的。你有沒有撤離計畫我不在乎,沒有其他證人的前提下,被你攻擊的我就是最好的證人。不管你傳遞的信息是什麼,在今晚的新聞上,都只是恐怖主義而已。」 我算了一下,從我的座位,跑到整個場地的總電纜,只要不到20秒。場地里有保安,但對頭環里發生的事情還渾然不知。我悄悄起身,對朝我看過來的一個大塊頭做著「廁所」的口型,溜出溫室,切斷線路,趁身後的混亂還未沸騰,若無其事地走到廣場邊的車站,跳上了到站的第一輛公交車。 超夢街機廳打雜培訓的第一條,如有任何意外,先斷了電再說,我手腕的外骨骼里,至今還藏著一把絕緣刀。 十七、先知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早就想這麼幹了。」Gin又給了我一杯啤酒。酒吧還沒有開張,我敲門的時候她對我的到來沒有流露出一點意外。 「有好幾次,我想的都是,把線切了,把線切了,糟糕的事情就結束了。只不過我還沒找到這個世界的線在哪兒。」最後一次打通Hana的電話那天,我就是這麼想的。 「你幹得不錯,M的公關團隊這下有得忙了。」 「就算我不動手,你們也有計畫的對嗎?」 「有,不過不保證成功,幫你善後肯定簡單多了。現場和周邊的監控我們本來就黑掉了,如果有人找到你,你就說自己那台機器故障,什麼都沒看見,上完廁所看見場子亂了就走了。」 「可以不這麼說嗎?我不介意當英雄的。」 Gin看了我一眼:「隨便你。萬一你就想隱姓埋名地過日子呢?」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也許你是對的,因為我覺得M不會倒台,我未必能當上英雄。」 Gin笑了:「她當然不會倒台,就算她倒台了,至少還有十個等著補上呢。」 「所以這些年你們還做了很多其他的事吧?」我的問題還是有點苦澀,盡管Eve當年的東躲西藏和如今告訴我真相的時機都已經有瞭解釋。 「聽著,Bo。」Gin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這個世界上會有越來越多你這樣的人。」 「我這樣的人?」 「用自己的愛治癒過別人的孩子,被愛的孩子,能不在虛假的只供買賣的感受中迷失的人。」 「這個世界需要一場革命,從每個人出生的地方開始……」 「對,我們一直在想辦法支持父母們,尤其是母親,擁有養育自己孩子的選擇,學會愛他們,重塑我們存在的前提。這已經是一場運動,也將是一場革命。」 「聽起來也像是人性最後的希望了。」我儘量讓口吻帶點兒諷刺,但我知道自己是認真的。 「總之謝謝你今天幫忙。」Gin收走了我面前空掉的酒杯,在墊紙上寫了一串號碼。「如果之後有什麼麻煩,隨時找我。」 我把有點潮濕的紙片認真收好,張嘴想要再說點什麼,又忍住了。 Gin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搖著頭笑了:「Eve是對的,孩子喜歡遊戲,人人都喜歡有選擇。如果你想跟她也聊一聊的話,去中國城找先知Garry吧。」 「先知Garry?那個靠陰謀論在街邊討錢的人?」 Gin點點頭:「對,去試試看,如果你能回答得了他的問題,他會帶你去見Eve。」 尾聲、問題 從Ginny』s到家的一小段路我走了很久,在擁有了新的角度之後,身邊熟悉的一切又變得重新值得推敲了。我想著擦肩而過的每個人為什麼活著,是什麼支撐他們每天睜開眼睛,出門,做這樣的自己。我想到M,我的身上居然有她的基因,到底繼承到了什麼呢?對這一點我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好奇。我試圖判斷孩子和成人的分水嶺到底在哪里,為什麼在這座城市里,一切成人專享的東西都幾乎算是對孩子有害。我感到害怕,害怕一切都已積重難返,而我剛剛找到的一點優越感,是終將被淘汰的東西。我前所未有的思念Hana,我知道她會興致勃勃地跟我討論這些觀察,並給出讓我耳目一新的想法。我想或許這一切她都已經想到過,是我太慢也太晚了,找不到這個世界的電路到底在哪里。 我終於還是走回了家,寫完該寫的稿子,交給老闆准備刊發。社交媒體上關於《自由女神》發佈會的流言和討論已經登上話題榜,Eve的視頻在不斷的被刪除中流傳。我忽略了老闆想要獲取第一手八卦的一連串簡訊,按斷他的電話。在中國城的巷子口,Garry對我發問: 「你是誰?你要去哪里?」 我好奇,我喜歡遊戲,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是母親的兒子,我要去成為我自己。」 來源:機核

美術類大獎丨《銀翼刺客任務2077》

《銀翼殺手》一代,反復拉片看了好幾遍,細節越看越多。羅伊這個角色我太喜歡了,以及演員魯特格·哈爾的這段台詞,把整部電影昇華了。 《銀翼刺客任務2048》出來之前,還有一些過渡劇情的短片。其中《銀翼殺手:2022》黑暗浩劫我是最喜歡的。我把其中那個超酷的黑人仿生人加入了進去,把他們的時間交織在一起。 羅伊就像個先知,他的話語穿越了空間和時間,點燃了每個仿生人的渴望自由的內心。 當時畫的挺認真的,里面加了一些細節和想法。大家能在《賽博朋克2077》里的一座大廈上見到羅伊的遺體,支線任務「凝望深淵」還能找到羅伊的墓碑。 我就不多說了,大家慢慢看哈。 謝謝欣賞。 微博@夜毛毛毛毛 站酷 來源:機核

The Death of Johnny

參考了《馬拉之死》,畫了這副《The Death of Johnny》 來源:機核

2036年「十日貨船事件」與新功能主義城市的興起

2036年新倫丁尼市的分治一直被認為同時是城市規劃,全球治理與國際關系領域的劃時代事件。從城市規劃的角度說,這是「新功能主義城市」興起的源頭;從全球治理的角度說,新倫丁尼市為世界疫情防控和經濟復蘇提供了新的範式;而國際關系學者們,如以喬萬尼(2055)為代表的「城市國際主義學派」則強調新倫丁尼市的分治與「環洋城市網絡」形成的關系以及政府間的合作的新模式,並呼籲學界重新思考思考「世界城市」在國際政治中的重要地位。 然而,對於誘發新倫丁尼市採取分治政策的「十日貨船事件」的發生過程,史學界一直存在爭論。究其原因,其一是因為其發生過程非常之短暫,許多事件的發生過程並沒有被會議討論記錄下來;其二是因為能被拿來進行參考的通訊記錄都被存於檔案庫內還未解封,沒有辦法進行研究;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即事件的中心人物議員阿諾德(後來為市長,此處為了避免與前市長伯納德的混淆稱為議員阿諾德)在當上市長後的第二年因為受賄被判刑,審判的過程非常之簡略,也有諸多未被公開的細節,但人們要求公正審判的壓力卻迅速被另一個事件轉移了:議員阿諾德與衛生局長查理的通信記錄被曝光,也就導致了阿諾德的在人民心中的英雄形象產生了倒塌,要求公正審判的呼聲也就因此不了了之。然而,由於通信記錄本身過於片面,以及其中涉及的諸多疑點還未被解決,歷史學家們對於事件原本面貌的追尋一直沒有結束,直到去年,即2076年,40年的保密期結束,新開放的文件才讓學者們對事件的原因與過程有了一個相對全面的認識。 本文將先大致敘述事件的背景,已知的發生過程以及之後的變化,再通過對比曾經開放的文件與新開放的文件,來嘗試提供一個較為綜合的解讀。 背景 自2029年葉狀病毒(以下簡稱L-29)肆虐全球以來,各國獨立、合作研發了多種予以應對的疫苗,但在病毒的諸多變體面前皆表現出無法及時應對的狀況,在投入大量的人力與財力後,各國逐漸放棄了消滅病毒的舉措,並在「環球衛生機構(Global Health Institution)」的建議下採取了共生政策,即常態化的疫情防控,並根據當前流行病毒類型的傳播力與致死率來選擇疫情的防控力度。 然而,2034年的病毒在南洋海域及周邊國家的變體不但有了更強的致死率,而且提高了在海洋生物間的傳播能力與水中的生存能力。這項變動直接打擊了環南洋港口城市的經濟貿易與人員交流情況,而經濟地位的削弱也讓環洋城市在本國的政治決策中處於了邊緣地位,各國的中央政府都不再將資源放在海港城市的疫情防控上,反而設置內部關卡防止疫情擴散至內陸,環港城市群也就處於了半孤立半自治的位置(Besty,2040)。在這種情況下,考慮到人口的銳減(因為疫情和逃回內陸城市)和出現新移民的困難,新倫丁尼市實行了嚴格的疫情的防控措施,防止高致死率的病毒進一步減少人口,同時只通過幾個固定的關口與內陸城市交換商品,並維持十分有限的海上貿易與嚴格的檢查,其他環洋城市紛紛效仿。 但是,2035年的冬天世界疫情的加重讓新倫丁尼市同時在供給和需求方面出現了空擋,大批的失業者缺少補助,同時,由於病毒已經幾年未經歷變異,許多「康復者」聲稱自己已經獲得了抗體而不應該繼續被這麼嚴格的管束,而另一批人則畏懼病毒的致死率,要求維持管控,兩種聲音在新倫丁尼市內獲得了數量相仿的支持者(Power,2040)。 2036年的2月3日,一艘貨運輪船在新倫丁尼市港口被檢出攜帶病毒並不被允許靠岸,在移動到指定港口的過程中遭遇了氣候變化所引發的劇烈風暴,於印馬海峽附近擱淺損壞。原材料和基本生活用品供應的缺失進一步加劇了新倫丁尼市的經濟困難,物資緊缺和通貨膨脹激化了原本就緊張的形勢,要求放款管制恢復經濟的人群和要求延續現狀的人群開始了公開的對峙:第一波的大規模抗議發生於2月5日,許多參與遊行的人(尤其是相信自己獲得了抗體的人們)聲稱疫情並沒有如宣傳中的那麼嚴重,是政府的管理失誤以及過分強調疫情的緊張狀態導致了市民生活的困難和商家的倒閉。他們無視檢疫管制,在工會主席納齊爾的帶領下與失業者聯合會一起要求重新規劃城市的行政功能和管理方法,將港口附近的地區設立為經濟恢復常態的自由區(即後來的復興區)。第二波抗議發生於2月9日,參與者批評政府的不作為行為,沒有很好的管制住前一波抗議遊行,導致本來壓制住的疫情又一次大規模傳播,加劇了可能帶來的危險——這些「無聲的抗議者」選擇了用癱瘓政府網站的方式來「安全地」表達他們的訴求。 就在雙方對峙導致城市癱瘓的第三天,即2月12日,一直宣傳其城市分治理論的議員阿諾德勸服了市議會並以薩姆斯河為界將城市分為南部的「復興區」和北部的「健康區」,「復興區」將以經濟恢復為重心,減少政府規范並鼓勵私人投資,政府支出中的福利救濟被縮小比重,轉向與私人資本合作的產業中;而「健康區」則實行配給制,政府支出被更多的用於建立醫院和衛生間檢查站,接納來自復興區的病人,大多數的居民以遠程辦公和網絡交流取代線下會面。針鋒相對的抗議活動在2月15日漸漸平息,該事件也因此被學界普遍稱為「十日貨船事件」(Lodluw,2056)。 分治的形成與議員阿諾德的成敗 分治的最初階段,議員阿諾德依靠其在政府、開放派與防疫派等不同意見的民眾中的成功協調,獲得了極高的支持率,取代了前市長伯納德;同時,由於前市長伯納德是由中央政府指派的,且在之前對於民眾的呼聲採取了保守和不對話的態度,這一舉措同樣有政治意義:反映了民眾對於中央政府對新倫丁尼市棄之不顧的不滿以及要求自治的決心。 在議員阿諾德在位的一年中,他順利地引導了居民的檢測和遷居,同時在健康區設立了無人快遞系統,線下會議隔離室,完善了網絡的基建,甚至將曾經的廣告飛艇換上了自然風光的螢幕來鼓勵市民的居家生活;在復興區,議員阿諾德放寬了工資和物價限制,同時鼓勵私人和小微企業的貸款和海外投資,成功扭轉了GDP的負增長(Hauge,2040)。然而,上任一年後,正當城市分治的規劃即將徹底完成的時候,議員阿諾德卻突然因為受賄罪被調查,緊接著又被曝光出與衛生局長的通信,被迫離職。雖然此時市長的位置空了出來,但由於分治已經形成,衛生局長查理和財政局長肯弗萊便以代理副市長的身份分別管理兩個城區。 對於議員阿諾德的指控,來自於兩份文件,其一是哈克爾公司投資協議,其二是議員阿諾德與衛生局長查理在「貨船事件」當天的通信記錄。哈克爾公司自2034年起便與新倫丁尼城維持著緊密的貿易聯系,而在事件中受損的貨船也歸其所有,在城市分治形成後,哈克爾公司不出所料的在復興區成為了主要的投資商。然而,哈克爾公司在新倫丁尼城的分部頗為神秘,記者的屢次走訪均沒有成效,而在前工會主席納齊爾離開後,工會也對於該公司壓榨工人的傳言緘口不言。2036年底,議員阿諾德與哈克爾公司簽署的投資協議被泄露,其中: 三.一年內不對哈克爾公司員工的勞動條件進行調查七.將污染處罰的閾值上調至36%附加款項1:一年內將衛生站的建設承包與哈克爾公司 均被認為與新倫丁尼市商業法相違背。同時,哈克爾公司的投資總款項的核算並不清晰,有50萬美元的投資不知去向,財政局長肯弗萊卻提供了換算後同樣數額的歐元被轉入了議員阿諾德名下海外帳戶的轉帳記錄。而讓議員阿諾德徹底失去支持的卻是他和衛生局長查理在2月4日的通訊: 尊敬的衛生局長查理, 貨輪的運輸速度較之前些次更快,我們有理由懷疑貨船經過了疫情高發海域,同時碼頭區域發現了身份不明的多人聚集,請務必以雙倍嚴格的檢疫應對。 此致 A 基於這封通訊以及後來含混不清的供詞,加上商業上可懷疑的部分,傑克博士在他的論文《城市治理中的國際政治經濟學》(Jack,2045)指出,議員阿諾德與哈克爾公司謀劃了這一場事件,阿諾德藉助「十日貨船」推行他的城市分治計畫,並通過高支持率取得市長的地位,再加上50萬美元的報酬;相對的,阿諾德在掌握權力之後,要確保哈克爾公司在復興區的商業壟斷地位。 然而,這種結論未免過於草率,史學界一直在對其中幾個重要的細節提出疑問。維斯塔安教授在他的新書《港口城市的法律、行政與治理方式》(WESTARNE,2049)中,質疑了為什麼議員阿諾德的轉帳記錄會通過財政局長肯弗萊展示,以及是否有其他方式可以證明該海外帳戶在確實屬於議員阿諾德,尤其是在本人始終持否定態度,且缺少直接證據的情況下。而左翼社會運動歷史學家博尼克斯博士在《21世紀上半葉的工人運動史》中(Bernicus,2055)則更直接了當的提出了幾個更為尖銳的問題:為什麼工會可以短時間內知曉,准備並領導第一場抗議?為什麼在事件前期高度活躍,且與議員阿諾德交往甚好的工會主席納齊爾不聲不響的被抹除了?為什麼在分治後的復興區中工人和工會的地位都較之分治前大幅降低? 新開放文件所帶來的進展 2050年,人工肺的普及徹底讓人們擺脫了L-29的一系列變體所帶來的困擾。新倫丁尼市與諸多效仿它進行管理的城市也在逐漸減少疫情對規劃的影響,雖然市政府對於兩個城區不再像以前一樣嚴格區分,行政也在逐漸復原為曾經的模式,但文件依然處於保密期內,也就使得對於「十日貨船事件」的研究依然處於停滯狀態。值得慶幸的是,去年,也就是2076年,正好是四十年的保密期到期的時候,解密的文件包括但不限於: 財政局長肯弗萊,前市長伯納德與哈克爾公司代表的線上會議紀要2月3日工會內部的通訊工會主席納齊爾的日記2月4日防疫小組給衛生局長查理的報告 在與前市長伯納德和哈克爾公司代表的線上會議紀要中,財政局長肯弗萊多次表達了來自失業者聯合會和工會的壓力,以及經濟不景氣可能帶來的對城內財政穩定的擔憂,「基本生活用品緊缺,養老保險和失業救濟都發不出來,就那點兒開銷也花在抗疫上了,我們的就業和稅收怎麼辦?」前市長伯納德則一直持一種含糊不清的態度只是在不斷強調「維持穩定,多方協調」,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內容。 然而,在財政局長肯弗萊和哈克爾公司的代表談到初春的第一批貨物的時候,前市長伯納德卻突然提出「也許我們可以以一種更開放的態度來對待貨物,以滿足當下更迫切的需要」,並且指示財政局長肯弗萊,「要對在危難時刻幫助我們的朋友表示感恩」,財政局長肯弗萊立刻表示「會在將來繼續加強與哈克爾公司的合作夥伴關系」,哈克爾公司的代表旋即也表示「願意為合作夥伴排憂解難,包括通過一些海外帳戶提供一些經濟上的支持」。遺憾的是,相關的帳戶證明並沒有在文件中被記載,檔案局的工作人員在答記者問的時候也表示,部分文件在2067年冬天的洪災中損毀了。 從貨船到達到首批抗議者出現之間的工會的內部通訊同樣顯示出可疑之處。2月4日,我們可以從記錄文件中看出,工會主席納齊爾...

Off World

大家日安,我踩著deadline過來丟臉了。 靈感來自於銀翼殺手的粉絲電影短片《Slice of Life》,希望有抓住主題。圖中放了很多之前的作品來填充場景(2077年我還想玩《尼爾》)。 來源:機核

夜城玩具箱

「你想用超夢做遊戲?你他媽瘋了吧?」 「我知道,我也想做個正兒八經的遊戲,但是這年頭是個人都在用超夢,電影和遊戲都被這玩意取代了,我也沒辦法,只能用超夢啊。」 「草!誰他媽跟你說用什麼東西做了!你剛才自己也說了,遊戲這玩意都快完全消失了,唯一剩下的那些遊戲都是日本街這些復古街機,這一行早沒了!」發出抗議的人拿起面前的啤酒喝了一口,「說到底,你怎麼突然有這想法了,咱們干中間人才剛剛站住腳跟,我整天忙的要死,你怎麼有空想其他的,D?」 「那是因為你腦子只裝得下兩勺子的東西,」被稱作D的男人不緊不慢地拿起面前的酒瓶,「你看,啤酒這東西,本來是用麥子製作的,但是現在的農場根本就是CHOOH2生產機,哪還有什麼正兒八經的農作物。本來應該消失的東西,他們硬是重新造出來了。雖然不知道以前的真啤酒是不是這個味兒,但這現在也確確實實就是啤酒。而且,天陽你還很喜歡喝。」 「你到底想說什麼?」天陽拿回啤酒瓶,給自己又倒了一杯。 「啤酒這本來應該消失的東西還存在,那我為什麼不能把遊戲復活?」 二、構思 隱約雷鳴,陰霾天空,歌舞伎區熙熙攘攘,積水映出遍地霓虹。這里滿街的情趣商店,酒吧,超夢商店,雖然很多時候,這三個其實是同一種東西。街角有一個叫晴空樹的酒吧,難得是個純粹跳舞的酒吧,雖然也有幾個性偶混在里面。D和天陽坐在牆邊的街機前,喝著漩渦酒廠的最新品「夢城之謎」,剛剛結束爭吵。 也是奇怪,能源大危機那段時間,幾乎所有的非生存產業全部停滯,持續的公司戰爭使文化發展和傳承產生了斷層。又隨著超夢的娛樂化,其他的娛樂乃至文化產業幾乎全部消亡,畢竟,也不剩多少人在乎了,畢竟只要戴上了超夢,外界一切都無所謂了。 在這樣的環境下,百年前誕生的街機居然還能存活至今,也是奇跡了。 「說到底,你到底想做個什麼遊戲?」天陽再次向D發問。 「其實什麼樣的遊戲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將遊戲產業復活。你看,這一百年前的遊戲街機還存在,一定有什麼理由,」D按了個按鈕,畫面里的小人鑽進了個綠色水管,「對我來說,這理由不重要,但是沒有新的東西了,這才是要命的。」他說的沒錯,雖然街機還存在,但也是遺留的古董而已了,壞一台少一台,反正也無所謂。 他們出了門,脫離了滿屋的煙味,D似乎鬆了口氣。「你知道的,我不喜歡超夢,玩超夢的時候沒有外部的感覺,我覺得就跟一個待宰的羊一樣。這兒可是夜之城,更何況咱們現在還幹上了中間人。」 「你還知道自己是個中間人啊,這幾天一直都是我在幹活!」天陽插嘴表示不滿,「而且你還怕戴超夢?你可是個黑客,頂級的,在你那椅子上的時候可不是一樣嘛!」 「所以當羊的體驗,有一種就行了,這一次用超夢只是為了把遊戲復活,選個更容易讓人接受的形式。先從0到1,其實是0.01,然後順其自然,看能不能產生些改變吧。」 「行了行了,兄弟之間我也不多問了,我也不懂,一直都是你負責動腦我負責出力,你就說要做什麼就行了。」確實這兩個人很明顯一個點了智力一個點了力量。天陽只穿了武侍背心和褲子,連鞋子都沒穿,露著兩條粗壯的手臂——當上中間人之後,他把其中一條大猩猩手臂改成了螳螂刀。D則是一身長款防水風衣,頭上意外地戴著「說我可愛飛行員帽」,看不出身體改造但很明顯的比較消瘦。 「上次我趁荒坂動亂進去偷信息的時候,」D看了看周圍,確保沒人偷聽,他們已經走到了個僻靜的地方,「發現他們保留有不少以前的信息,也有一些遊戲的,我就想起來小時候的事了。朋友里有一台古董PS7主機,還能運行,上面的遊戲真的挺好玩的,比現在滿大街的爛超夢強多了,可惜發洪水,他們那被淹了,什麼都沒法帶走。所以我現在才想重現遊戲。」 「說回要做的東西,」他接著說,「以前有個製作人,好像是用棍子和繩子的概念做了個連通世界的遊戲,其實具體是什麼樣的我也不知道,只能從文件里了解,哦,也有傳聞說這個製作人現在還在夜之城里。 「我覺得這個連通世界的概念很適合當下,」D給了天陽一個晶片,「整個世界分崩離析,所謂的網絡就是黑牆和一堆過家家的區域網罷了。我想通過現在的手段重現這個遊戲,改變這個局面,最起碼也得讓人多相互理解理解。喏,這是大綱,你看看。」 「你當時同意當中間人,我還以為你也想要往上爬呢,居然現在想做什麼遊戲了。」 「得了吧,我才不想當什麼夜城之王,我他媽的煩這個世界,能改變一點是一點,什麼都比現在強!」D似乎很憤恨。 天陽取下了晶片,看著D,似乎很少見他這樣激動起來。「行吧,你想做什麼我大體了解了,但我們需要資源。」 三、投資 「說吧,你們來這干什麼的,記住別浪費我的時間。」摩根·黑手坐在桌子後面,看著對面這兩個愣頭青,他當中間人的時候,這兩個人還沒出生呢。一般來說,中間人互不碰頭,也不交流,大家各管各的地盤,只有發生利益衝突的時候才打個電話。這兩個小子居然天不怕地不怕來闖龍潭虎穴,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當然,武器還是要收走的。 「黑手先生,我就直奔主題了,我要用超夢做一款遊戲,能力和資源都不夠。您是有遊戲那個時代的過來人,所以我們才來找您。希望能借用您的資源,如果您對條件不滿意,我現在就可以拿我的那塊地盤來交換。」D冷靜地說道。 與之相對的,天陽可並不沉著。「等等,我可沒聽說你要拿中間人這個地位來換!我不同意!」 「我說的是如果。」 黑手與D對視了十幾秒鍾,然後發問:「你們應該缺的不是錢吧?」 又過了十幾秒,天陽感覺起來,時間要長的多。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來找黑手,他們確實不怎麼缺錢,缺的永遠都是時間。雖然在這個年代,通過義體改造,有的人連覺都不用睡了(所以多出來了許多24小時工廠),但精神上還是會壓著大山。所以有的人流連酒精,有的人沉迷超夢,無非是另一種形式的睡覺,只要不用醒來,就不用面對這座城市。 黑手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老不死威士忌。示意他們兩個坐下,不過並沒有分享飲品的意思。 「德肖恩那個傻逼,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跑去搞荒坂,結果都不知道掛在了哪。當他的地盤被幾個包圍的中間人蠶食的時候,荒坂居然他媽的被羅格帶著幾個人干塌了,雖然我跟羅格不太對付,但不得不說,這一票幹得真他娘牛逼。」黑手將威士忌一飲而盡,重重的將酒杯砸在了桌子上,「羅格和我是同一時代的人了,她沒了我也覺得可惜。」也不知道這句話說得真不真,他回想起了之前那幾次衝突,本來他不怎麼動手,只做一個幕後傳說,但羅格手上的資源實在太大,他必須要分一杯羹,結果居然被打退了。 「羅格被一個叫V的雇傭兵取代了,就好像他媽的繼承遺產一樣。」然後他看了D一眼,知道雖然是兩個人一起做中間人,但他才是頭,「還有就是又他媽的冒出來了你們這對雙胞胎,不知道怎麼的就擺平了德肖恩剩下的那點地盤,給我老實說,你們的錢都是哪來的,到底為什麼來找我!我要是覺得你在騙我,你們就別想出去了!」 D倒是習慣了生命的威脅:「您猜的沒錯,荒坂出事的那天我確實去那捯飭了不少東西出來,畢竟我以前也是荒坂的員工,又是個干黑客的,這麼好的機會不能錯過啊,而且比我預想的收獲還多。我就是靠這些錢和…情報,才站住了腳跟。 「但是,我對這座城市厭倦了,所以我想改變它,不是通過暴力和控制,而是更…復古的東西?」D一時之間居然找不到合適的詞,「錢當然也缺,但是我更缺名望,做這件事要跑很多地方跟很多人打交道,沒什麼人會很在乎一個最小的中間人,但如果有您的名頭,就順利的多了。所以才來找您。再者說,做這玩意要天天出去跑,沒時間不說,頂著個中間人的頭銜說不定還更危險。不幹了也無所謂。」 黑手掃描著眼前這個叫D的人,覺得他沒有說謊。這座城市里,人人都想往上爬,只為了能把別人踩在腳下,這個人已經爬上來了,居然說甘願放棄,為了什麼?改變這個城市?真是笑話! 「哈哈哈哈,沒想到你這傢伙,居然能讓我想到另一個喊著要操翻荒坂的傻逼。」摩根·黑手點燃了一支雪茄,「不過我對你們那點小地盤也不感興趣,所以你說,就憑你們這倆連遊戲都沒見過的小屁孩,怎麼做出來個能賺錢的東西?」 「你說的沒錯,黑手先生,我們確實不會做遊戲,」D不置可否,「但是這個年代想要賣出去東西,沒必要做好不是麼? 「我們當然會好好地做,但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遊戲這個產業重新出現。遊戲本身已經稀少到幾乎不存在了,現在想要做遊戲,本身就可以成為一個噱頭,這年頭只要有噱頭保准能吸引到人。按照超夢的宣傳手段,弄點牛逼的片段,廣告到處都糊到臉上,實在不行還可以找剛烈代言,總會賣出去的,反正如今所有東西都是售出概不退換。只要邁出了第一步,人們看到能掙錢,就會有更多的人來做,後面總會越來越好的。」 「哼,看不出來你個小屁孩還能扯出來產業這詞。」黑手的譏諷之意表露無遺。「好吧,只要有收益,我可以幫你們,但是,如果你們敢做出點什麼壞我名聲的事,我保證你們當天就能去做生物科技的實驗品。」 「當然,黑手先生。多謝。」 D轉身離開,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草,真不愧是夜之城的傳奇人物,真你媽牛逼。」天陽忍不住地贊嘆。 「可以了,接下來就可以真正開始幹事了。」 「哎,aibo,我還是不知道你想怎麼做這個遊戲?」 「其實吧,我也不知道怎麼做遊戲。」 天陽愣了一下,亮起了大猩猩手臂的熱能:「信不信我現在就呼你兩巴掌?」 「嗨呀,得了吧你。就跟我之前大綱里一樣,照著那個遊戲的概念,用超夢的手段做。以前也有遊戲是跟純電影差不多的,好像就是加點選擇吧,總之,先試著做出點片段來。至於銷量什麼的,有噱頭能鋪開就行。」 「……真你媽不靠譜!」 「那你做不做?」 「廢話!但是這不就是個到處送貨的東西麼,現在哪還需要用人來送貨。然後呢,其他的內容呢?」 「沒其他的了。」 四、製作 惡土,沙塵暴 天陽面對著漫無邊際的沙漠,不遠處是預示著危險臨近的漫天黃幕。 「你他媽的一定要選這種天氣拍嗎?等會就該看都看不見了!」風聲已經在呼嘯,天陽不得不提高自己的聲音。 「沒關系,本來就各種天氣都錄才是最好的。更何況,就是個接委託送貨,按劇情這里是剛開始干。剛開始的時候哪有什麼能選的啊,有什麼接什麼,等能力強了名聲打了,委託才能躲起來。說白了,跟當雇傭兵一樣。」 「那我寧願現在是坐在辦公室里派活的。什麼送貨員雇傭兵,都比不上當老闆中間人,不用幹活拿錢還是大頭!」話音還沒傳遞完成,就已經被風沙向著夜之城帶去。 櫻花市集,陰雲 「你在這個店里還吃上癮不走了咋地?」天陽雖然嘴上這樣抱怨著,還是又點了串烤雞肉丸。 「送貨的也得吃東西啊,老闆,再來點蛋白蟲。」 「毛,我看明明是你自己想吃。」 「那你看,之前惡土吃了一嘴沙子,這不得換個口味,獎勵一下嘛。」 「草,不過這的酒還真挺好喝。哎,你說在那沙漠里呆了那麼長時間,怎麼一個流浪者都沒見到。」 「嗯,聽說原來在那一片的家族,離開夜之城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雲頂,藍天 「你們真是中間人?從沒聽說過中間人自己接委託做的。」 「嘛,我們最近在做一款遊戲,預算比較緊,有些委託就自己來了。」其實根本理由不是這個。天陽發現這委託是一個性偶想要重建雲頂的時候,就一個勁地吵著要親自接下這個委託,原話是「大鳥轉轉轉那種的都他媽是垃圾,只有雲頂這種同樣關注心靈的,才是真正的綠洲!」甚至還想不收錢。為了防止他過於激動,D自己一個人來了。 「做遊戲?行吧,我就當你嗑藥上頭了,別搞砸就行,不過既然你自己接的,中間費我可不會付。」性偶上下打量著D。「我叫艾迪,在雲頂的時候叫天使,雲頂本來應該是廢棄的建築了,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一堆清道夫占了地盤,本來是要雇傭兵把他們全收拾了,你自己行不行啊?」 「放心,就算只有個燈,我都能讓他們連敵人都看不見就全員嗝屁。中間費當然不會再收,但是重建之後我們要來這拍點超夢,你也別收錢。」 「沒問題,到時候別打擾到顧客就行。」 太平洲,大雨 「我草,老大們,有個演員發作賽博精神病了,還好發現的早,現在被關在屋里,怎麼辦?」 「我去幹了他。」天陽說著拿出了手槍。那是他的愛槍,愚者,他一直笑稱跟他自己一樣,這叫人槍合一。 「干個屁,你給我在這呆著,聯系瑞吉娜·瓊斯,就說這有個賽博精神病,沒下死手,讓她派人來接。我去把那傢伙短路了。哦,對了,你們繼續拍攝,這段乾脆改成讓玩家做個選擇,殺還是不殺。」 北橡區,陽光 「我草,真不愧是富人區嘿,這些闊佬居然養狗當寵物,我以為都死絕了呢。」 「你看那陽台上還有個貓呢,卷在那曬太陽。」 「我草我第一次見到帶毛的貓,這是同一個物種麼?啊,對了,你來這想拍什麼,咱都進不去這房子啊。」 「就拍這些,讓人們看看,這兒寵物都比他們舒服金貴多了。」 空間站,星辰大海 「我草,你不會真要上太空吧?咱們可沒那種預算!」 「嗯,確實,本來是想的。」D只好砍掉了這段劇情,做這個決定,好像還挺痛苦的。「那乾脆做成個尾聲任務吧,最後送貨去太空站了。但是,雖然不是真去,這太空衣得弄過來一套意思意思。」 「草,都說了沒錢了……」天陽小聲咕噥著走開了。 五。發售 「歡迎收看新聞54台,我是吉莉安·喬丹。首先為各位觀眾帶來的是本地新聞。昨日,一位名叫蓋瑞的流浪漢在市政廳門口宣揚稱,荒坂公司暴亂導致其內部網絡暴走,甚至使黑牆松動。他還宣稱如今的世界很快會被人工智慧統治。這名男子稍晚時候已經被NCPD逮捕,在此,我們再次提醒觀眾,不信謠,不傳謠,NCPD有權對這種行為進行逮捕甚至動用武力。」 「另一條新聞,今晨7時54分,市長傑佛遜·佩拉雷斯發布了一段視頻,內容是推薦一款遊戲,聲稱可以改變玩家對世界的認知。據悉,這款遊戲前幾天剛剛發售。遊戲這個載體已經幾乎消亡了數十年,為什麼突然出現,又到底是一款什麼樣的遊戲能讓市長如此推薦,請持續關注本台的後續報導。」 「大家好,我們是吉考斯工業。這次久違地評測遊戲,其實內心也是挺激動的。《夜城擱淺》這款遊戲完全是對第四次公司戰爭之前那款遊戲的模仿和致敬,在發售之前,遊戲的製作方也肯定了這一點並且將之當做賣點。所以在通關這個遊戲之後我們又專門去查找了本部資料庫中關於那款遊戲的記錄,所幸還在。」 「關於模仿、致敬或者抄襲的爭議先放下不表。首先,我們想感謝《夜城擱淺》,讓我們回想起了那個歲月靜好的年代,雖然這款遊戲本身技法稚嫩,而且完全使用超夢進行交互,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稱作遊戲,但我們仍然熱愛這款遊戲,因為我們看到了製作人想要表達、呼籲的東西。這個世界、這個社會、這座城市,在科技發展的過程之中逐漸丟失了靈魂,人類個體也逐漸失去了特殊的意義,生命,不再重要。當生命本身失去了意義,生命的延續也就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但通過這兩款遊戲,我們再次看到了對於生命本身的謳歌。在社會分崩離析,只有區域網的時代,我們重新認識到了連接的意義和重要性。」 「這是一個孤獨的時代,但我們需要彼此。」 「同時,我們也想說一些這個遊戲之外的話。我們吉考斯工業,原名機核網。時代變遷之下,遊戲乃至於大部分文化產業,大都凋敝甚至消亡,「網」字代表的網際網路絡也消失殆盡。我們逐漸放棄了遊戲板塊並且將發展重心完全轉移到了吉考斯工業的生產和專注超夢的核夢GBrain,以求生存和發展。通過這次的評測,也讓我們回想起了自己的初心。所以,我們在此宣布,將再次全面啟用機核網這個名字,並且在保持運營的前提下, 將接下來三年的全部收益拿出成立遊戲發展基金會,為所有想要製作遊戲的人提供幫助。我們相信不久的將來,我們將不再孤獨。玩遊戲的,都是朋友。讓我們共同努力。」 —— 機核網(吉考斯工業) …… 六、數據 天陽看著螢幕上的銷量數字,嘆了口氣,拿起手邊的啤酒一飲而盡。他們在D的公寓里,正在觀察遊戲的統計數據,背景音樂是剛烈樂隊著名的「缽缽雞」。 「這遊戲也差不多賣了一個月了,咱們這次可是虧錢虧得多了啊。好在黑手沒要咱們的地盤,虧錢了,居然也沒來找我們事。」 「後悔不?」 「後悔個屁,只要跟兄弟你一起辦事,幹什麼都行。但是早知道我就先買台新的Turbo草薙了。」天陽又看了眼螢幕。「但是吧,我有個問題。咱們這遊戲賣的雖然不算特別多吧,但是也慢慢在漲。明明評價有好有壞,但是推薦率比好評率高多了,咋回事?有這麼吸引人麼?」 「那你覺得好玩嗎?」 「一般~」 「那你會推薦嗎?」 「肯定會啊!」 「那你覺得你想推薦,是因為這是咱們自己做的,還是玩了之後就想要推薦?」 「哈?什麼意思?」 D看著天陽那副不解又挺認真地模樣,深呼吸了兩下,仿佛下了什麼決心,關掉了音樂。「你知道嗎?黑牆之外,也有流竄的AI。」 「聽說過,怎麼了?」 「羅格炸荒坂那天,影響力比你想的大多了,不僅是物理層面上的改變,賽博空間里好像也有什麼東西永遠地變了。說不出是什麼,但我感覺得到,最起碼,黑牆確實變薄了。我進去的時候,荒坂的所有網絡和系統全部癱瘓了,冰牆也全破了,甚至大量員工被機器乾死了,所以我才能那麼輕松地黑進去。 「我是認真地在做這個遊戲的。我確實覺得這個遊戲傳達的東西,能夠讓這個世界產生改變。不過這只是理由之一,」D嘆了口氣,「超夢技術的沉浸體驗本來就是封閉自己的感官,全部使用超夢內部的感覺。但和使用者本身還是隔離著的,使用超夢的時候再怎麼有感覺,使用者自身的意識也是不受影響的。但荒坂有一項技術可以通過超夢連接,將信號反向傳遞到使用者的腦子里,將本身的感受覆寫?差不多是這意思吧。前提是戴著超夢的人要保持腦部感官開放或者沒任何阻力,也就是雙向交互。這技術的本意,是用來治療突觸熔斷,腦壞死或者阿爾茲海默的,但既然到了荒坂手里,那肯定沒什麼好用處。雖然還是起步試驗階段,但他們改成了可以向人腦注入簡單想法的東西。這技術要保持自身感官和超夢互通,所以才選擇了遊戲這個需要互動的載體。 「我需要讓更多人玩上,所以就和那天在荒坂子網里碰上的一些…存在,合作了。我比他們更早的拿到了這個技術的文件,於是我們互相利用,他們向我提供技術和其他方面的支持,而我…其實只需要交出文件。」 「什麼意思?」 「他們本身就能做到改變人腦的認知,甚至是修改記憶,但是無法高效率地產生影響,這個超夢感官穿透技術是最適合也最有效的手段,我只是恰巧搶先了一步拿到。我本身就想做這個遊戲,他們能幫我推銷,我也能幫他們讓更多人收到信號。」 天陽的眼睛里慢慢產生了恐懼。 「你說對咱們遊戲的推薦,都是AI洗腦的結果?」 「暫時還到不了洗腦的地步,但是只要是玩了這個遊戲的,會被注入要推薦這種想法,同時,腦義體會連接上AI搭建的暗網,能夠接收到他們發送的信號。沒接受過義體改造,或者只是極少量的人,才會不受影響,諷刺吧? 「現在僅僅是『想推薦』這一個想法而已,無傷。雖然我是覺得大勢早晚不可避免,乾脆先利用起來。我跟他們做了約定,再半年之後,如果這個城市還是這個屌樣子,那就隨他們干什麼,在這之前,他們什麼都不做。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沒錯,玩家可能會被慢慢地修改認知。這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D看著天陽,補充了一句:「不過佩拉雷斯早就是他們的傀儡了,不然你以為為什麼市長會來玩這個遊戲?」 片刻之後,天陽終於反應了過來,但仍不可置信地問:「也就是說,所有用過這玩意的人,最終都會被AI控制?」 「剛才說了,如果現狀產生了改變,他們什麼都不會做。我不知道AI能不能分清變好了還是變壞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時候,所以約定的是只要產生改變就行。」 「你他媽的能相信AI?」 「AI,可是比人類真誠多了。但如果這里仍然是個一成不變的地獄,那他們會干什麼,我不知道,我也不關心了。」 「草!」D狠狠地挨了一個耳光。「我他媽現在就去曝光阻止這件事。」 「沒用了,趨勢已經形成了,不然我也不會告訴你。而且,再過一段,我估計自己就去新聞上說了,要讓人們想起來,生命的意義要自己去找,但他媽的不是在超夢性癮里找。」 「不……不不……你肯定也是被控制了對不對?從什麼時候?」 「控制我?不,你沒發現嗎?我一直都是讓你來體驗的,我自己從來沒用過。」 天陽看著眼前這個人,仿佛不認識了一樣,愣在那里。 「你騙我害我?」 「我從沒騙過你,也從未說謊,只是沒和盤托出而已。」 「我草!你要報復公司改變世界,你倒是自己去啊,你干這事是他媽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水,被你乾的那些人整天活著就不容易了!你說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干!」天陽掏出了愚者。 「因為你沒見過我看見的東西!」D終於是嘶吼了出來。 「荒坂有一個叫神輿的東西,我之前在里面的時候就聽說過,那天也專門去查了一下。草,黑牆跟那玩意比根本就他媽是小兒科!生命的所有意義都被那東西給否定了。人掛了都他媽不讓你去死,那根本就是荒坂三郎自己想當神的工具,其他人的命對那玩意來說連屁都是。那里面的意識體根本就是不死不活,除了痛苦,什麼都沒有。就差一步,就差一步荒坂三郎就成功了! 「這次是恰好荒坂三郎被自己兒子弄死了,公司也被人干翻了。但是只要這些個狗屁公司還在,一定會出現第二個神輿,也可能下次神輿也成了小兒科,誰他媽知道荒坂一倒,軍用科技這幫狗逼在琢磨什麼東西!所以我才要做這個肯定生命意義的遊戲。武力可他媽救不了夜之城!」 「然後你就把所有人都賣給了AI?」 「我他媽是做了個賭局!如果人性贏了,那相安無事,要是還他媽到處是公司狗和整天在超夢里才覺得自己活著的傻逼,那他媽再來一次滅絕更好!」 天陽從沒見過D這麼得激動,他知道,也是最後一次了。 「行!你他媽真行!為了自己的傻逼計劃,居然騙我去當傀儡!我最後再問你一句,」天陽舉起了手槍,「你他媽到底有沒有把我當過兄弟?」 「兄弟?那我問你,你知不知道我叫什麼?」 「別他媽廢話,D,你……」他僵住了,如跌入冰窖。 「沒錯,你並不知道我的真名實姓,來到這個夜之城就進了公司,只有編號和代號,至於叫什麼我自己都快忘了。不過你看,我確實沒有騙過你。」D兩手一攤。「記住,我之前可是在荒坂做的,除了我自己,我他媽什麼都不在乎!」 「我草你媽的!」天陽扣下了扳機。 七、夜之城 D看著天陽倒在了血泊之中,太陽穴的位置冒著青煙,愚者跌落懸崖,槍身反射著太陽。 「對不起,兄弟,最後還是騙了你……」 「但這里可是夜之城。」 「……」 「恭喜你離開。」 夜城玩具箱 其實,我們都只是玩具而已。 來源:機核

一個陌生男子的來信

嗯,您好,V小姐。 當您收到這封郵件時,恭喜您。您已經被CyberTT.Inc相中並邀請您成為我們旗下產品CickTok的簽約內容創作者,我們的資深「時尚獵人」發覺了您在近日於酒吧內復現夜之城名人「強尼·銀手」的獨家演奏內容,我們誠摯邀請您…… 算了,去TM的吧,這已經是我第296次給您發邀請郵件了。 我試圖向公司承諾,只要你簽約我們公司,您的視頻一定會在我們的CickTok產品里大紅大紫。這可是2077年,誰不喜歡有人用復古文化演繹和表現那些舊時代的焦慮和瘋狂呢? 可您倒好,像是個高冷的雲頂女王……只要我說出安全詞,你就會全然不顧我們之前曾經發生過什麼,甚至都不會記得我的存在。您為什麼要拒絕我們的邀請呢?要知道,夜之城上到河谷區,下到太平州,就連那些三歲大的太平州小朋友都會一邊拿著康陶公司的智能武器一邊拿著手機用我們的CickTok。每個人都想成為CickTok優質內容創作者,每個人都不會拒絕和CickTok簽約。可您居然,居然無視我發給您的郵件二百多次。 如果不是我向公司高層保證,作為一個時尚獵人,我怎麼可能會放縱您這樣對待一個給每個生活在夜之城里的人創造快樂的獵人呢? 相信我,V小姐,沒有人會像我一樣耐心。就好像那些NCPD的警察從來不在乎你是否真的用車不小心碰到了一個路人,或者撞飛了某個堵在路邊的創傷小組成員。該死的,說到這事我就冒火。有人拍攝了那些該死的創傷小組成員就直接把機動飛車橫在馬路中間的視頻,他們突然出現,那些拍攝者根本就不可能避開他們。 啊,該死,扯遠了。 V小姐,您可能不知道,CyberTT.Inc可是一家歷史悠久的大公司。 CyberTT.Inc早在2016年就創造了CickTok這個產品,用於紀錄和表達每個人的創造欲望。 你可以在這個產品上看到每個人的生活景象——流浪者們今天又搶劫了誰的貨,虎爪幫的人是如何與別人在街頭火並,或是義體醫生們直播自己對某個身體進行完美的全身義體化改造。 生活里的點點滴滴都被這個軟體記錄下來,然後共享給別人。 因為只有這樣,這些優質的創作內容才能得以發揚光大,成為每個人生活中的一部分。人們也才能夠通過這些東西與他人共享生活,或者知曉他人的生活。V小姐,難道你不想成為偉大的創作者,和別人一起分享屬於你自己的生活嗎…… 算了,我想過去,這些公司手冊上寫的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東西您也聽厭了。 我猜過去,您可能是個公司員工,或者是個背負著殺意大名的街頭小子。 您並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曝光在網絡上,對吧? 那些網絡監察們總是無時不刻的存在,干涉我們每天找到的優質內容。前幾天我聯繫上了一個工業區里的有趣傢伙,他是個……割腎黨。他並不滿足於創作黑超夢然後賣給有錢人……其實我也不喜歡,您用腦子想想就知道,超夢的傳播都得靠各種各樣的買賣。買賣是多麼低效率的事情啊,別人有人買才會有人看,對吧? 所以我想著,如果我把黑超夢的東西放在CickTok上,那麼用戶一定會喜歡看到這樣的內容。我們就可以給這個作品投放更多的廣告,甚至售賣VIP來屏蔽這些廣告,這一定是一筆非常棒的收入,對吧V小姐? 可是那該死的網絡監察並不理解我們想要給人們帶來他們想看到的內容的苦心。他直截了當的通過網絡黑客干擾了我們的伺服器,將這些內容換成了那種……都不知道什麼鬼年代被做出來的動畫片。那動畫片叫什麼來著……葫蘆娃?對,大概是這個名字。那都是什麼古早的東西了,超能力?神話?得了吧,誰還稀罕那個東西。 而我因為最終上傳的東西變成了葫蘆娃被上級警告並剋扣了當月全部的推廣傭金……拜託,我手上可有好幾個知名內容創作者在創作內容,這些傭金都被該死的公司吞的一干二淨,真TNND混蛋。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兒子是個沉迷復古超夢遊戲《賽博朋克2077》的混蛋,老婆又是個一天到晚只喜歡看超夢肥皂劇《情賊濃雨賊大》的老婆子。哦該死,我這個月的房租還沒著落,如果再不找到辦法付清房租,我們一家人只能在橋洞底下互相依偎著看著賊大的雨了……您看,作為時尚獵人,我們的工作也不容易。 【吸食電子菸的聲音】 該死,我忘記我在用語音輸入功能了。希望您不介意我抽菸,作為時尚獵人,抽根煙什麼的也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對吧? 我呢,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拒絕我的人。之前有個叫什麼……重錘的。我想讓他將自己處決各種各樣公司恐怖主義的人的視頻上傳CickTok,但卻被他拒絕了。還被他嘲諷什麼「時尚獵人不過是一幫只會創造奶頭樂的混蛋」之類的話。拜託,奶頭樂都是什麼古早的詞匯了,這種老到掉渣的人怎麼還不進墳墓啊?當然這伙計一開始只是寫郵件噴我,後來突然某一陣子過後什麼都不回我了,打電話他也不接,好像遇到什麼事情了一樣,誰知道呢? 通常來說,公司會對我們錯過某個時尚熱點的事情進行懲罰。所以V小姐,不論如何,至少您不要在其他公開渠道表演您的「復古武侍樂隊浪潮」。要知道每當我們錯過一個熱點,當月的「熱點獎金」就會被全部扣光。 CyberTT.Inc付給我們的工資少到根本沒法看,我們都靠著熱點獎金給到的錢來支付我們的房租和各種服務的費用——當然還有我們在公司的工位使用權。CyberTT.Inc要求我們24*7小時不斷工作,卻還要按照分鍾收取我們對上班工位的使用費用。每分鍾5歐元,這玩意兒比跟NCPD打電話嘮家常還貴。要知道為了維持24*7小時的上班工作,我們已經向公司按月支付一種名叫「速補」的功能飲料的費用,這種飲料能夠讓我們時刻維持工作狀態而不感覺疲勞。但他們還要收我們使用工位的錢,真讓人覺得惡心。 如果您確實對我發的郵件感到厭煩……算了,您也不用再忍受我天天發郵件煩你這件破事了。CyberTT.Inc有一項員工福利——每個月會抽取一到兩名員工,贈送員工本人以及員工所有的家屬前往一個名叫「神秘島」的地方。據負責培訓的老員工們說,神秘島是個特別美好的地方。那邊有各種各樣的自然植物,動物。免費的房子,車子,還有海灘。在那邊我們也不用喝速補,因為時時刻刻都會有人給我們提供真正的食物——就是那些記載在科學百科里面的肉啊,水果啊什麼的。 我時時刻刻都在想,如果我來到了神秘島,我一定要在海灘邊上開一家小酒館,讓每個人都在海邊開懷暢飲。你知道嗎,我曾曾祖父離開我們之前曾經教會我釀造一種名叫「朗姆酒」的酒精飲料。他總是跟我說,只要有那種酒喝,生活就會變得無比美好。這是我這在CyberTT.Inc工作的唯一動力——雖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麼進入CyberTT.Inc的。 所以我一直勤勤懇懇的工作,一邊喝著有難聞的汗臭味的速補,一邊尋找著這個世界上最有機會成為前沿潮流文化的時尚內容創作者們。不得不說,有些創作者們確實非常努力。盡管他們有時候會上傳一些他們自殘的內容,但這些內容在經過他們的加工以後都變的十分有趣。雖然我這輩子可能都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做出那樣蠢的傻事——比如在馬路正中央跳舞什麼的。但這些內容很容易在「熱點識別機」里顯示出高熱度波形,而我們只需要根據波形分析結果聯系這些創作者,他們就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時尚網紅。 哦,好吧,不好意思跑題了。當我有一天上班時,我突然收到了公司發給我的郵件,說我成為了幸運的「神秘島」被選者。想想看,V小姐,我馬上就要加入神秘島海灘酒吧的老闆們了。啟程的日期就在明天,所以我今天決定給您寫這封郵件——我希望能夠在我即將離開這個工作崗位之前說服你成為內容創作者,這樣我就一下子滿足了兩個願望。兩種快樂疊加在一起的感覺,難道不會讓人更加快樂嗎? 可惜我今天必須堅守工作崗位,不然我一定會回到家里和我的老婆孩子們分享這個快樂的消息。但我想過去他們應該也收到了公司發來的郵件,因為我今天的語音信箱已經爆滿了,都是各種各樣的同事和朋友發給我的祝賀。今天的我荷爾蒙指數異常的高,我甚至通過了兩個賽博精神病上傳到CickTok上的直播殺人視頻——要知道多數的賽博精神病都是騙子,他們不過是癮君子們在某個犄角旮旯里扮成瘋子的樣子對別人開槍而已。可我今天額外寬容,因為我明天就要前往一個夢幻的地方了。 我不知道那些被抽中前往水晶宮的人是不是和我一樣快樂,我們的員工手冊們禁止我們分享那些抽中水晶宮門票的人共享的視頻,說那些視頻可能會引起觀眾們的反感。我也看過其中的幾個視頻,有些人嘶喊著,尖叫著,仿佛自己獲得了這輩子從來沒有獲得過的幸運一樣。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拍攝的視頻里總有荒坂公司的人的身影,仿佛要將這些幸運兒拿去做什麼奇怪的事情一樣。但這跟我有什麼關系呢?因為我比他們更幸福,因為我要前往神秘島了。 所以,不論如何,V小姐。如果您今天回應了我的這封郵件,或者成功簽約了我們公司成為一名CickTok創作者,我以及我的公司都會很榮幸的接納您,並給您最好的流量推廣服務。我們還會為您贈送定製的拍攝工具……讓我讀一下公司手冊上的警告……當您使用這些拍攝工具前,請確保您正確穿戴並扣好了鎖具。當大腦皮層感受器被佩戴在腦部時,您需要花一點時間適應暈眩和昏迷的感覺。您的義眼可能會在短時間內失去信號,隨後您就會恢復正常並處於拍攝狀態。相信我,V小姐,以我的親身經歷擔保,這些體驗不會太糟糕,並且之後獲得的快感將遠遠超過一開始佩戴的不適感……奇怪,我為什麼會對這種感覺這麼熟悉呢哈哈哈哈。 那麼,V小姐,如果您同意加入CickTok並成為我們的優質內容創作者,請您在郵件回復中提供您當前所在位置的坐標,並在回復內容中寫上「已知曉任何CickTok內容創作者需要擔負的責任和義務,並同意成為CickTok內容創作者的一員……」嗨,每次念這段話我都覺得無比熟悉,好像我自己念過這段話一樣。但不論如何,還請您再考慮考慮,畢竟為夜之城的每一個人帶來不同的時尚體驗,是我們CyberTT.Inc的不懈追求。 此致,敬下一個時尚之星。 新聞54台報導,NCPD今日破獲一起非法人體肢解和轉售案件。犯罪嫌疑人將自己包裝為一家內容產出公司,通過「邀請內容創作者」的方式對其進行綁架並將其意識上傳至獨立區域網內。該犯罪嫌疑人為這些被綁架者不間斷投放各種NCPD攝像頭和非法改裝義眼的視頻內容來麻痹被綁架者,之後在特定的時間將其送往人體肢解場進行肢解並售賣給下游零售商。該犯罪嫌疑人因「非法盜取和使用荒坂公司下屬Relic晶片科技」被NCPD和荒坂安保部隊聯合逮捕,新聞54台在此強烈譴責這種盜用和模仿公司科技的行為。請各位市民尊重智慧財產權,不要隨意翻錄,盜用,反編譯各種公司科技。也請市民不要隨意購買任何被翻錄,盜用,反編譯的公司科技產品,否則可能會對身體造成嚴重損傷,並將遭受公司的嚴厲制裁。 來源:機核

傳統電影的復興——第四屆天際線國際影展後記

上周,第四屆天際線國際影展圓滿結束。這是我來到夜之城後最開心的兩個禮拜,不僅看到許多好電影,還邂逅了久違的老朋友。最令人興奮的是,本屆影展的主題是「與舊世代對話」,因此充滿了我很喜歡的那種復古氛圍。 展映片目多數都是極罕見的老電影,雖然離現在最近的片子也有半個世紀之久了,但平面銀幕所帶來的感受依舊是非常新鮮的。可以說,重新在電影院看到這麼多舊時代的傳統電影,那獨一無二的鏡頭質感是超夢片望塵莫及的。更別提老片蘊含的那些硬核的、深邃的、純粹的、充滿思辨性的主旨,是如此令人激動,也如此值得懷念。 我認為本屆影展的歷史意義,就像古時的伍德斯托克和巴黎大咖啡館的地下放映一樣,是人類文化史上里程碑式的事件。無數人抱著瞻仰、朝聖的目的前來,然後熱淚盈眶。無數人對老電影曾有鄙夷和偏見,卻最終被打動,在放映機黯淡後獲得慰藉。更重要的是,本屆影展通過作品說話,暗示、引出、揭曉了事關人類文化發展的關鍵問題。它讓人們認識到,在這個動盪聒噪的年代,傳統電影不只是落伍的消遣娛樂,更是作為一種精神療愈和意識形態批判的有效手段,對現實世界的日常生活起著前所未有的重要作用。 既然是「與舊世代對話」,那麼我也想以此為契機,分享一些自己對電影振興、美學突破和藝術發展的淺薄思考。希望我能藉助三部展映片《阿瓦隆》、《爆裂都市》和《除草人》的解讀,充分討論以下幾個問題:斷裂的電影史要如何拯救、重構,並再次得到書寫?電影產業復興面臨的困境是什麼?為何人們必須去重新審視電影史?傳統電影為什麼有著不可替代的價值?我們又應該如何正確理解電影美學?這些討論可能比較晦澀,但我覺得這是有意義的,且需要刻不容緩地重視起來。 1.來之不易的文藝復興 天際線影展連續四年舉辦以來,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認可,也逐漸成為夜之城的文化名片。眾所周知,自美國崩潰之後,本土電影產業和創造力就一蹶不振。奧斯卡已成過眼雲煙,好萊塢也不復昨日輝煌。但如果說世界影壇的中心重回到電影誕生地歐洲的話,似乎看起來也不夠嚴謹,畢竟歐洲一直有三大國際電影節,電影藝術的經脈也從未斷過。 然而事實的確顯而易見——曾經以好萊塢為首,占據世界影壇半壁江山的美國電影,幾乎已經社會性死亡了。無論在超夢里,還是在銀幕上,我們的電影喪失了想像力,丟掉了觀眾——直到天際線國際影展的誕生。即便夜之城獨立於聯邦之外,與新美國若即若離,但它畢竟坐落在加州這片土地上。如今能有這樣出色的電影盛會在此開花結果,也算為北美電影人爭了光,稱得上是一次文藝復興。 而我相信,這場文藝復興不會止步於此。得益於去年歧路司提供的長期贊助合同,天際線的策展團隊在今年爆發出巨大能量。越來越多的電影人開始重視起這個影展,包括遠在歐洲和東亞的一些知名製片人和導演。他們投稿了一些備受期待的作品,有幾部還是世界首映。此外,本土獨立電影人和地下導演也響應號召,用不少剛完成的心血之作表明了自己渴望加入的態度。這些影片或荒誕詭異,或極具個性,雖然大多數品質還有待提高,但還都算有那麼些想法,少數作品能看到較為成熟的創作意識,顯露出一些藝術潛力和大師氣象。對於這群青年電影人來說,天際線無疑是個需要倍加珍惜的平台。 不過要說影展最迷人的部分,還屬主辦方精心准備的各個主題展映單元。作為一個鍾情於白銀時代的原教旨主義觀眾,這次的片單徹底喚醒了我幾近遺忘的迷影情結。在今年的眾多主題里,迷影氛圍最濃的就是「平行現實」單元了。這個版塊臻選了一批很有特色的科幻老片。值得一提的是,策展團隊沒有迎合主流觀眾的口味,在選片時有意規避了那些被奉為圭臬的科幻經典。他們反而不知從故紙堆的哪個角落,翻出不少當代觀眾聞所未聞的作品——也許是想迫切給我們看點兒不一樣的東西,順便挑戰一下自己的策展水平吧。 以我有限的影史知識去分析,大機率這些片子在舊時代也是相當冷門的。如果說傳統電影在當下已走到小眾邊緣,那麼這些電影就是冷門中的冷門了。在平面銀幕影院一隻手就數的過來的今天,我著實震驚於如此數量的珍貴拷貝是如何被找到的。事實證明,他們的審美品味還真的不錯。這些聽都沒聽說過的邪典電影,給我們帶來了精彩非凡的新鮮體驗。無論是以獵奇心態還是以考古研究的目的去欣賞,基本上都沒有辜負人們的期待。 回頭看這個單元的名字——「平行現實」,指的便片單里一票作品的一致性立意吧。這次的參展作品並沒有囊括所有的科幻類型,像外星人入侵,星際旅行這樣的題材就被刨除在外了。此次放映的片子,都在主題上具有鮮明的共性,集中探討了跟我們所處的現實緊密聯系的問題:賽博空間、精神控制、肢體改造、階級固化、企業帝國主義與個體意識等等。另一方面,這些影片里描繪的時代背景,要麼已經成為我們的歷史,要麼就是我們正親身經歷著。因此在具體情節上,受限於當年的想像力,難免與今天的現實世界存在諸多出入,不少設定已顯得幼稚可笑。 然而,即便故事創意偏離了實際情況,但其所營造的世界觀和意識形態特徵,本質上卻又精確映照著我們的生活,形成了巧妙的互文,就像是某種能真切體認到的「平行現實」。不得不佩服舊時代創作者的巧思,那些文本之下的創造性隱喻,無疑對這個浮躁混亂的世界具有積極意義。這些包含了反思性和前瞻性的創作成果,恰恰是當下的藝術工作者難以做到的。 就拿影展開幕片《阿瓦隆》來說,這是一部可能在當年也沒引起太多注意的電影。因為經過我的一點搜索,發現它的上映年份正是《黑客帝國》紅遍全球的時候,兩部影片所探討的主題也很類似,而後者的視覺奇觀、製作規模和類型深度都比它要強得多,就可以想像這部電影在當年是多麼不起眼了。然而在我看來,本片也不失為一部傑作,影片里那種孤獨、壓抑、幽暗的氣質,是《黑客帝國》所不具備的。如今重映之後,這部電影成為了這些天人們最主要的談資,可見其所蘊含的獨特話題性和美學價值。 順帶一提,本片的首映場還有個插曲,險些取消放映。因為太平洲電影院對科幻片來說具有紀念意義,所以主辦方堅持將《阿瓦隆》定在那家商業中心首映,一個因地區衝突和幫派活動近乎廢棄的地方。他們事先跟當地勢力談妥,借用一天場地,並重金聘請幫派成員負責安保工作。但活動開始的前幾天,動物幫的某個頭目、若干成員以及一名網絡監察被發現死於商場內,於是警方封鎖了整個地區。 好在最後關頭,策展團隊順利將活動轉移到海伍德的第四面牆劇院舉行,才沒讓我們錯過這部傑作。 2.《阿瓦隆》的誕生與傳統電影的消亡 《阿瓦隆》問世於2001年,正是初代網際網路被世界衛星網絡(Worldsat Communications Network)逐步取代的一年。說起美妙的初網,只因其無法支持義體接口,不能搭建賽博空間,又受到國家間衝突的頻繁信號干擾,就被法國巨頭用WCN替代了。但現在來看,這真是信息技術的進步嗎?緊接著,公司戰爭摧毀了幾乎全部的初網數據,一名黑客的死亡又使得惡意AI程序四處游盪。而無能的網監機構根本清理不干淨這些東西,至今沒能重建全球性的共享通訊網絡。我們現在只得躋身於區域網,外網僅有幾個像樣的門戶網站提供少得可憐的信息服務,網絡環境遠不如本世紀初的那段歲月。 而對影迷來說,技術更迭和網絡損毀的嚴重後果,就是曾經那些高質量的影片資源滅絕殆盡。今天,我們只能找到大約九千多部畫質模糊、聲音刺耳的槍版片源,根本滿足不了高品質的觀影需求。更荒謬的是,還有人將這些槍版封裝成低劣的超夢片去騙錢。對於普通民眾來說,並不是誰都能隨便走進電影資料館借片子看,也不是誰家都有笨重的老式放映機和投影幕。現在,人們獲取優質片源的成本極具增加,而像那些小眾電影,更是花多少錢多少時間也難以找到了。 即便如此,老片愛好者們本來還是放心的,因為許多寶貴的電影遺產都被保存在相關機構里,比如電影資料館、電影博物館、還有電影學院等等。而他們也在以極低的效率把一些知名作品上傳網絡,供人們租借觀看(雖然價格高昂),但這好歹算一種可靠的觀影方式。結果,第四次公司戰爭的爆發,又將此途徑攔腰斬斷。軍用科技和荒坂不斷升級的衝突,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文化機構。也許是為了遏制對方的宣傳陣勢或抹除重要數字檔案,那些儲存影像資料的場所遭了殃,包括上文提到的所有機構,以及幾大老牌電影公司的片庫等等。許多硬碟拷貝、數據包、甚至冷凍膠片都被損毀了,除了幾十部已經上傳網絡的片子,最終得到修復的拷貝屈指可數。 其中對本土電影資產最致命的一擊,就是荒坂塔上那顆引爆的核彈。爆炸間接把旁邊的夜之城電影管理局夷為平地,里面數量龐大的稀有老片毀於一旦。諷刺的是,這些拷貝都是當年其他城市擔心在動亂——包括美國與歐洲、蘇聯的頻繁衝突——中可能遭受破壞,從而緊急從各個文化機構轉移過來的。結果雞蛋放到一個籃子里,終於還是沒能逃過一劫,直接造成了本土電影史的斷層和電影文化的凋敝。 作為影迷,這些幾十年前的往事,即使現在想來仍是痛心疾首。這也是為什麼我驚喜於天際線影展在老片放映上做出的卓越工作。據說,有些片子是從私人收藏家手里買來的,有些是找到原始母帶或膠片殘片後進行修復的,還有一些是從歐洲租來的。鑒於歐洲經濟共同體對美國長期的警惕和制裁,即便是文化交流活動,談判也必定會相當困難。所以,當重新看到這些色彩艷麗,畫質清晰,顆粒飽滿的大銀幕電影時,你應該能理解我為何潸然淚下了。這是策展團隊付出巨大心血後,才能獻給觀眾們的世紀禮物。 說回《阿瓦隆》,它即是影展開幕片,也是「平行現實」單元的主打片目之一。我敢肯定生活在21世紀70年代的我們,知道這部片的人不超過0.1%,更別說親眼看過的了。但只要稍微花點精力,就能在晶片圖書館的信息標本區里,查到本片一些鳳毛麟角的資料。作品本身名不見經傳,背後的導演卻至今都是影迷心中的偶像,此人就是拍過《天使之卵》《攻殼機動隊》的押井守。雖然他以動畫導演為人熟知,但其實也拍了不少真人片,《阿瓦隆》就是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一部。 整部電影圍繞一款大型在線遊戲「阿瓦隆」展開,講述一位女性高端玩家經過層層關卡,最終完成任務,揭曉謎底的過程。電影利用遊戲這種形式,構建了一個賽博空間模型,是一款玩法看上去像第三人稱動作射擊的多人戰爭遊戲。電影展示了其中的升級和段位系統,每名玩家通過完成不同難度的任務獲得經驗值和報酬,升級裝備和段位。女主角灰燼是一名獨狼玩家,她有著高超的攻關技巧,單槍匹馬完成了許多困難任務,是A級段位的名人。灰燼的目標是從A段升至SA段,在遊戲中獨占鰲頭,卻發現了系統表面之下的隱藏關卡,在那里,除非完成任務,否則意識將永遠留在遊戲中,變成植物人一般的「未歸者」。 事實上,影片自始至終沒有呈現真正的現實世界。電影全程跟隨灰燼的視角,展現了一個破敗腐朽的未來社會。人們衣衫襤褸,住在骯髒灰暗的房子里,津津有味地吃著漿糊一樣的東西。女主角比多數人要過的好一點,她憑技術在遊戲里賺了不少錢,於是能給寵物狗買新鮮的豬肉和蔬菜吃。另一方面,這個世界的網絡技術又非常發達,可以創造出「阿瓦隆」這樣極度擬真的遊戲。起初,我們會認為灰燼摘下設備後就回到了現實,但顯然這個現實的色調與遊戲別無二致。押井守特意將色彩進行低飽和度的處理,並加了一層非常扎眼的柔光濾鏡。於是影片的每個鏡頭都顯得很不真實,就像夢境一樣,分明在暗示我們兩個世界都是計算機虛擬程序。 到影片結尾,女主角擊敗關底BOSS,晉升到SA段後,迎接她的是一個喧囂動態的彩色世界,不再有夢一樣的濾鏡,而是與我們生活的現實全然一致了。這種視覺上猶如大夢初醒一般的反轉設計,現在看來還是非常震撼。而遊戲管理者也強調SA級的正式名稱是Class Real,但這依舊是虛假的現實。我們發現灰燼殺掉墨菲後,對方還是化為了程序碎片。因此,Class Real僅僅是對現實更加生動的模仿罷了,猶如對擬像社會一種淺顯的符號化表達。影片的結尾充滿了悲觀主義情緒,人物為目標做著徒勞的努力,人類文明依然無法得到救贖和希望。 另外,我們能在《阿瓦隆》看到不少早期電影對當下經典卻錯誤的想像,比如對網路遊戲的描述,就有些過於保守。片中被擊中的NPC會變成低清貼圖,碎成像素塊飄走,但實際上現在的遊戲早已有頂級的圖形技術,能輕松復現生物的各種狀態。還有影片對未來社會生存狀態的推測也比較偏激,現在的底層民眾確實過得很糟糕,但還不至於像片中那樣貧窮絕望,反而電影沒有描述到的街頭暴力、無差別犯罪等社會現象,如今卻比比皆是。不過,人們進入網絡需要躺在椅子里,戴上插滿管子和電纜的頭盔,這倒很符合現在的情況。 本片還穿插著押井守自《攻殼機動隊》以來的一些個人標簽,比如標志性的巴吉度犬,以及女主角完全脫胎自草薙素子的形象,還原度真的很高。更有趣的一點在於,作為一名日本動畫導演,《阿瓦隆》卻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波蘭電影。電影全程波蘭語對白,演員也都是波蘭人,大量的蘇式武器裝備頻頻亮相,莫名有種冷戰時期夾雜社會主義朋克的感覺。影片中的遊戲管理者號稱「九姐妹」,配上北歐神話、亞瑟王等傳說元素的加入,多少也豐富了影片的解讀空間。 片中呈現的前兩個世界陰暗無色,光亮全部來自人工照明。第三個世界看似美好,但無非也是由謊言構築的敵托邦。人們在假定的現實中宛如行屍走肉,只有遊戲世界才足夠迷人。那里有暴力和獎賞,還有更加鮮艷的秘密關卡。而沉迷於超夢的我們,何嘗不是對現實失望,才甘願浸泡在賽博空間中度日呢?影片用大量特寫鏡頭表現人物進食的狀態,尤其是女主角的前戰友狼吞虎咽的情景,無疑是導演對物質世界本體論層面的質疑,而這個問號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3.《爆裂都市》對客體性認同的完美詮釋 影展第三天的《爆裂都市(バースト・シティ)》非常令人過癮,同時也很難讓多數人接受。沒想到這個近一百年前電影是這次影展最具實驗性、風格最極端的作品。影片幾乎不提供任何一段完整豐滿的故事,只有黑社會頭目和他的情人有一點點人物關系發展,但也是很粗線條的。其餘角色全程就在用暴力、喊叫、搖滾樂去本能地宣洩憤怒。看上去,這是一個試圖通過世界觀本身去敘事的作品,但導演對這個架空世界的全景展現又非常少。影片只在開頭有集中的白天場景,遠處能依稀看到一些現代化工業建築,像是人類文明垮塌後的殘渣。其餘時間基本都發生在黑夜,角色們生活在類似城東部荒野的地方,蕭條破敗。劇烈晃動的手持攝影幾乎讓人看不清畫面,大量的近景和特寫捕捉著人物迷茫頹廢的表情,仿佛密集的畫面噪點和燈光拖影要比這個世界本身更富生命力。 這部喪心病狂的影片帶給我的震驚程度,遠超我在街上目睹一個傭兵揮著武士刀飛天的景象。如果不是剛升級完專門用來觀影的義眼,這種晃盪的拍攝手法恐怕會讓我在影廳里昏過去。幸好,義眼更新後的自動平衡變焦功能還算有效,在眩暈感大大減輕的前提下,我得以享受《爆裂都市》帶來的另類快感。驚訝的是,義眼還識別出了片中吉他手的演員名字:大江慎也。底下標注著日本搖滾藝人。很奇怪系統里為何會有那麼早年的人員資料,要麼是他非常出名,要麼就是他靠著抗衰老技術活到了現在,有必要抽空去圖書館查一下。 整部影片喧鬧放肆,充斥著無政府主義的過火癲狂。持續性的高能節奏壓榨著某種動物性的殘暴。《爆裂都市》所渲染的暴力不僅僅是角色們控制不住的破壞欲,還呈現在那種攻擊性極強的鏡頭運動上。就像上文提到的,電影對觀眾的視覺系統相當不友好,全程的固定機位少得可憐,攝影師多數時間就是在瘋狂搖晃鏡頭,刻意考驗觀眾的神經承受力。快速跳切的剪輯在急促的鼓點聲中,也斬斷了故事應有的邏輯鏈條。導演大概就是想在這種虛無的狂熱狀態下,拒絕觀眾對劇情脈絡產生清醒的認識,就像片中角色無法理性對待他們的生存狀況一樣。 然而,如果我們能克服焦躁不安的視聽語言的話,就不難發現簡單明了的情節線索。電影通過類似散點敘事的手法結構,表現了幾組人物在廢土環境下的不同遭遇,大體上遵循了線性敘事的次序。一對騎著侉子摩托的鎧甲兄弟闖入故事的主舞台——灣岸特別指定區304,二人全片沒有台詞,哥哥裝著賽博義肢,弟弟則智力殘缺。一群青年在台上演奏著永不停歇的朋克搖滾,然後與暴走族參加午夜飆車派對。黑社會頭目將女孩獻給公司老闆做性偶,又許諾完成這個項目就帶她遠走高飛。而這家大公司准備建造原子能發電站,要藉助黑幫驅趕當地居民。流浪者們寄居在某個工廠廢墟里,身體或多或少都有所改造。他們與鎧甲兄弟一同被公司抓去苦役,心中升起反抗的怒火。 故事最後,衝突升至頂點。警察驅散演出現場,引發樂迷暴動。兄弟倆想起這家公司害死了他們的家人,與流浪者奮起反抗。黑幫分子獻出去的女孩慘死在公司巨頭的虐待下,他憤怒地殺死了隻手遮天的老闆。隨後,觀眾跟隨著暴動的人群從荒野沖向城市,迎接他們的是霓虹燈下全副武裝的暴恐機動隊。《爆裂都市》就是用這樣激進的方式,描繪了未來社會的頹喪與階級對立,而失語的鎧甲兄弟無疑就是底層階級的縮影。片中的大公司有著強烈的企業帝國主義色彩,廢土風的生存環境與結尾的賽博城市形成一定對照。除了那家要建核電站的大型公司,我們看不到明確具象的權力機器,但又能感受到無處不在的威權傾軋。 我猜《爆裂都市》與《阿瓦隆》的處境類似。本片誕生於1982年,導演是日本人石井岳龍,正好撞上同年雷德利·斯科特拍攝的《銀翼殺手》,由於過於兇猛的視聽語言和晦澀的敘事,它所受到的冷遇可想而知。到了21世紀後半葉的今天,近百年前的《銀翼殺手》已被公認為20世紀最偉大的文化神跡之一,而《爆裂都市》則是徹底被人遺忘的作品。但在感受到電影的能量之後,我發自內心地認為,《爆裂都市》至少應該與《銀翼殺手》一同算作1982年的科幻雙璧。不只是因為它極具侵略性的視聽風格,還有對當下審美觀念的改良意義,那便是影片看似支離破碎,實則延綿緊致的文本語意和藝術活力,只有通過平面銀幕才能充分發揮出來。唯有傳統電影,才能真正將影像與觀看的主客體關系區分清楚,才能讓觀眾全然感受到客體性認同的美學價值。 眾所周知,當今最流行的娛樂媒介便是頭戴式接入設備,更具體點說就是超夢片,學術界稱其為自編型電影。這種形式完全實現了我們對影像的主動性。它不再是單純地觀看,而是附加了豐富的播放效果,任由用戶調節。相較傳統意義上的電影,它們更像是加入了解謎要素的觀賞形式,一種高度歸納過的輕量級互動機制。而曾經的傳統影像媒介,至少都要遵循一個無可動搖的表達原則,這就是景框所賦予的基礎視聽秩序,這種秩序體現在任何敘事結構都不得逃脫的、依次出現的序列關系。景框的絕對統治地位決定了畫面的根本意識形態,以及蒙太奇語言的構建。 影像在這樣的框架下必須以某種嚴密規范的邏輯開始運轉,才能顯示出內涵性的合理動機,進而完成表意目的。哪怕風格上多麼極端怪誕,底層基礎也必須是有跡可循的。由此,敘事的主題、節奏、結構,場景的色彩、光線、敘境音,人物的造型、表情、動作、語言等所有元素才有其價值和意義,這些最終反映在鏡頭的靜態位置、動態調度和組接順序之中,從而產生美感,引發情緒,與觀眾達成認同。不過,是原則就會有例外。據我了解,歷史上有極少數實驗性電影是全程分屏演繹的,這就打破了景框的基礎視聽秩序,但這些個別作品沒有形成趨勢和氣候,大概是對觀眾注意力和心理習慣的挑戰過甚。 物理距離是另外一個重要因素。傳統電影運行於一個漆黑空闊的影廳空間內,作為主體的我們能切身感覺到與作品的實在距離。但與此同時,空間內又氤氳著一種觀眾無意識淡化切身性的勢頭,因為在完全黑暗的空間中,唯一高亮的銀幕吸走了全部注意力。隨著時間流逝,觀眾與影像的主客體關系將產生不同程度的對調,但無論怎麼轉換,都不可能像超夢片那樣完全交融。正是這種空間造成的抽離感,形成了人們對影像全局而綿密的洞察,產生了必要的凝視與體認,也是感知的流動性不會被阻斷的關鍵所在。 兩種情境。要麼是我們不滿意影片質量,拒絕與其達成默契。在這種狀況下,我們作為主體保持著清醒的自我意識,只是以旁觀者身份對作為客體的電影凝視並批判。又或者,導演技巧高超,引誘我們在心理上全然進入到電影里。而我們進入的其實是一種錯覺,卻為影像主體性的彰顯提供了條件,於是觀眾本身成為某種意義上待檢驗的客體對象。雖然我們沒有真正進入其中,內心卻真切產生了聯想、移情和共鳴等一系列客體性認同。傳統電影的魅力正在於對這種主客體關系的分辨和對調,讓觀眾與電影碰撞出一種類似於夢境的自洽且曖昧的體驗,最終達成某種程度上的和解,釋放出具有反身性的心理認同感。 而超夢片不再追求精巧的結構和肌理,不再構建立意上的巧思與辨證,而是徹底打碎文本節奏,完全稀釋了影像的表意系統。通過隨意設置濾鏡,反復挖掘各式各樣的彩蛋,滿足剝削性的獵奇快感,這便是現在多數人的「觀影」趣味所在。包括包裹式螢幕消滅了與畫面物理距離,也很難再讓我們作為意識個體去審視影像本身。我們以純然的主觀視角被拽入視聽中,全面體驗「當局者迷」的官能刺激,卻不得不向理性思考下的客體性認同告別。誠然,超夢片有其獨特魅力,比如無與倫比的臨場感與自由可控的視角,但所付出的代價,就是犧牲掉了精密的運鏡剪輯、場面調度、戲劇張力和蒙太奇語法——我認為這種代價是巨大而得不償失的。不是每個人都有強烈的自主創作意識,大多數觀眾只是願意不加約束地窺視,這並沒有什麼錯,但也確實讓我們領略不到另一種完整流暢的審美體驗。 因此,我一直以來的觀點是,超夢片有其獨到的趣味,但不代表它就能完美替代平面銀幕電影。像《爆裂都市》這樣獨特的片子,就很難在超夢里有好的效果。這不是什麼陳詞濫調的歷史懷舊主義,這關乎於那些正在流行的媒介對人類心理的消極重塑。就像初網與WCN一樣,我們不應在擁抱新的娛樂形式的同時,盲目拋棄舊載體。天際線影展的可貴之處,就是通過不同單元的老片重映活動,力圖扭轉主流觀眾對平面銀幕的刻板認知,提醒人們傳統電影不可替代的藝術價值,把傳統電影從小眾邊緣的境地中拉回來。 4.《除草人》中的意識覺醒與人格異化 即便沒有《阿瓦隆》和《爆裂都市》那麼有個性,《除草人(The Lawnmower Man)》也是這屆影展我格外喜歡的電影。本片誕生於1992年,兩年後就是震驚世界的美國大崩潰。影片乍看上去平平無奇,就是上世紀九十年代那種常見的好萊塢情節劇,不在結構上玩花樣,用兩個半小時老老實實地講了個故事。我沒聽說過這個導演的名字,但是演員我倒是知道,以前有個著名的特工系列電影叫007,主演之一皮爾斯·布魯斯南就曾擔任這個角色。而飾演除草工人的傑夫·法赫雖然名氣不大,但也參演過許多老電影。 《除草人》的情節很直白。科學家安吉羅負責人腦改良計劃,這個項目的技術前提是虛擬現實,也就是VR——超夢的雛形。最開始他給猩猩做實驗,成功將其智商提升到人類水平。但幕後投資人希望藉此製造超級士兵用於戰爭,遭到科學家的極力反對。隨後,猩猩暴走逃離實驗室,被軍隊射殺前遇到了除草工人喬布。喬布是鎮上一名智力有缺陷的孤兒,被神父收養,時常受到鞭笞,並且飽受外人的欺辱。科學家被停職後,不願就此放棄計劃,於是想通過治療喬布繼續進行研究。實驗大為成功,再度引起關注。投資人指使手下偷偷將治療藥換成了刺激暴力中樞的催化劑,使得智商遠超常人的喬布變得越來越反社會,甚至獲得了意念取物的能力。除草人最終失去善良本性,報復了羞辱過他的每一個人,並試圖將自己的意識上傳至網絡,進而統治世界。而安吉羅為了阻止他,必須要親手毀掉自己苦心研究的成果。 上世紀50年代末有一部小說叫《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我還有幸讀過。《除草人》整體的情節脈絡與這本書如出一轍,都是講的科學家對一名智障人的改造,使得實驗對象智力提升後,卻對整個人類社會產生了質疑與厭惡。不同的是,《除草人》在這個故事原型上嵌入了大量賽博元素,用不少篇幅表現了早期的虛擬現實空間。現在看來,影片的特效手段異常簡陋,視覺呈現上顯得非常滑稽,但這種貼圖建模粗糙的古老三維動畫,細品起來又有一種天馬行空的妙趣。影片中的虛擬現實同樣是遊戲化的表現形式,科學家利用電子遊戲引導並治療除草人的智力問題,這種設定跟現在的景象還挺契合的,只不過我們見到更多的是超夢殺人案,而非治病救人。 電影另一個吸引我的地方,是片中貼近當年現實的小鎮景觀。喬布雖然貧窮且弱智,受人歧視,但他私人的生活狀態和周遭環境單純而愜意,至少現在我們很難看到這麼大片綠意盎然的森林了。而那時像安吉羅這樣的中產階級,都住在成排獨棟的社區里。干淨的街道和整齊的小房子,也是現在擁擠不堪、規劃錯亂的城市里難以見到的。影片在調性上區分成兩面,一邊是相對明亮的田園風光,一邊是略顯陰暗的科技工廠。這是為了暗示喬布與安吉羅背後事物天然的對立關系,即便在片中大多數時間他們都是朋友,但二者一個代表原始自然規律,一個代表人工改造技術。因此,兩人命運的悲劇性早就在這宏大的獨立中註定了。 影片隱含的一層立意,就是當科技改造違背自然規律後,人性乃至人類文明遭受的反噬性後果。哪怕技術的初衷是善的,卻仍然會造成不可預料的影響,開篇的猩猩就是對喬布個人結局的一種暗示。而科學家對人腦改造技術的執念,則加速了這種悲劇的到來。智商低下的喬布雖然生活潦倒,但至少本性善良,代表著自然規律的產物。而後他獲得的智力越多,就越對周圍的人產生憎惡,逐漸失去同理心和對現實的朦朧好感,對暴力和權力有了欲望,甚至產生統治世界的野心。一方面,這類文本試圖說明成人世界對孩童單純本性的吞沒,這似乎是我們每個人從童年到成年不可避免的命運。另一方面,它還試圖闡釋人類經過極致的改造後,不可避免地將導致人格異化。雖然影片中,喬布變得邪惡根本上是因為投資人做的卑劣手腳,但它並未改變敘事的主旨,不過卻著實失去了不少批判和警示力度。 人體改造致使人格異化這層立意,顯然對我們當下的現實有著積極的指涉意義。科學家對人腦改良的執念,很容易聯想到諸如漩渦幫那些對改造盲目崇拜的群體,而他們也確實危險,無論從外貌還是行事風格上看。喬布這一人物形象,更具體的指向則是我們在新聞中常見的賽博精神病。智商改造亦即精神改造,本質上與肉體改造並無區別,甚至對人格的異化要來的更直接。而我們現在所面對的事實,即虛擬空間對人類心理與意識潛移默化的改變,和賽博義體對肉身器官的重組,顯然印證了《除草人》故事里的擔憂,這部電影真是一個神奇的預言。 在這里,我們仁慈地放棄將這些電影與科幻小說比較,只論賽博題材的電影來說,比《除草人》早十年的《銀翼殺手》用影像風格和嚴肅主題奠定了方向,比它晚七年的《黑客帝國》用視覺特效和敘事手法引出世界觀層面的存在主義詰問。而這部片子則顯得朴實無華,沒有震撼的奇觀場面,也沒有獨到的劇作技巧,甚至對虛擬世界的表現力也很幼稚。但我認為它同樣是賽博科幻類型中為數不多的,在主題的思辨性上很有厚度的佳作。不僅僅是對「改造導致異化」問題的探詢,同時還涉及到了企業帝國主義對科學技術發展的扭曲,並揭示出意識上傳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這些相扣的主題能被有機結合在同一部作品中,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如今我們就是生活在這樣一個令人失望的,充滿賽博技術的社會中,甚至某些方面比這些電影預估的更加危險混亂。夜之城以及許多其他城市,就像《阿瓦隆》《爆裂都市》和《除草人》的綜合體,雖然經濟沒有倒退到那種地步,但無不充斥著毒品、性偶、幫派分子和腐敗警察,大街小巷里的暗殺、搶劫、人口失蹤和黑客入侵簡直就是家常便飯。無數人沉迷在超夢構建的賽博空間里,看著色情錄像和惡搞視頻,玩著不斷提醒你充值抽卡的劣質遊戲。我們都生活在區域網創建的信息繭房中,真情實感被荒野和高樓阻隔。公司企業接管了整個社會系統,政客被資本家洗腦,員工被剝削壓榨。本質上,人們甘願接受改造的不只是身體,還有麻木的靈魂。某種程度上,老電影的預言都以另一種形式被驗證了。也許這些電影的技術含量會被超越,故事文本會變得落伍,但內含的啟發與思辨不會過時。 5.結語 本屆影展實際上還有不少比較有趣的電影,比如同樣是廢土風格的《血腥戰場》,核戰後的世界,人類生活在某個虛擬空間里。感到虛無的女主角想脫離系統去外面看看,卻在上到地面後遭遇變異人攻擊,地表唯一一個正常的人類救了她。而後二人發現變異人的頭領是曾經被流放的父親,他居然想將女主變成部落的生殖機器。後來就是經典的英雄救美,而美人卻成為了新的變異人頭領。影片最後的反轉讓其變成了一個純粹的大團圓結局,地表世界的故事僅僅是管理者的模擬測試,而通過考驗的女主角順利成為接班人。這部電影和《除草人》是同一年,雖然觀賞性尚可,但水平不如十年前類似廢土賽博題材的《爆裂都市》,而烏托邦式的反轉讓一切顯得太過美好了,也就放棄了主旨的深度。另外,男主演是上世紀的B級片男神布魯斯·坎貝爾。 描寫遊戲NPC受電腦病毒感染後,產生自主意識並試圖逃出遊戲的《網絡迷宮》,在製作層面要比其他影片粗糙得多,但也不乏一些有趣的思考。這部1997年的作品同樣涉及了對企業帝國主義的批判,但對虛擬世界的呈現不如《阿瓦隆》那樣有完整的概念,也沒有《除草人》那種簡陋的怪異趣味。以及根據個人經歷,本片對程序變人的表現還是粗淺了些。此外,還有根據古代科幻作家菲利普·K·迪克小說改編的《冒名頂替》。這部片其實觀賞性不錯,但作為類型電影,有些不夠圓滑的段落和一些想當然的俗套編排。然而它很嚴肅地對待了身份危機這一命題:當記憶可以被篡改後,個體要如何判斷自己是否為真?影片表面上是外星人入侵類型,其實討論的還是賽博主題的東西。 影展倒數第二天,連映了三部動畫片《無限地帶23》,同樣是賽博風格的作品,誕生時間也很早了。它就像是另一部同類經典動畫《阿基拉》的原型,只不過將舞台從地球搬到了宇宙飛船里。這三部作品畫風細膩,故事精彩,思索的是人工智慧與人類的矛盾關系。主角是與《爆裂都市》里類似的那種飆車族,但氣質顯然是更青春陽光的。影片所描繪的年代,地球已被廢棄,人類社會變成了星艦文明的狀態,男主角在不斷地冒險中,發現了潛藏的關於人工智慧的秘密。 這些礙於篇幅,無法再詳細評論的電影同樣有著各自精彩之處。無論如何,第四屆天際線國際影展將會是我畢生難忘的記憶。就像文章開頭說的,這次影展不僅有好片子看,還給我帶來了一次愉快的會面。就在看完《無限地帶23》離開影院時,我恰巧碰到了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他曾經花費大力氣幫我來到夜之城。我們相見甚歡,一邊喝酒,一邊聊了很多電影、音樂和各自的經歷。他看上去對自己的人生充滿信心,那雙湛藍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夜之城的星空都被點亮了。 我的「黑手·銀手」論壇帳號是PictureWriter。 如果你對我的文章感興趣,歡迎掃描下方識別碼關注! 來源:機核

震驚!2077年核聚變現場附近企業高層遇刺!

半小時前 核聚變現場展館對面的涼拌方便麵面鋪中 「臥槽昂~小伙子你這打扮夠酷啊...」 「大爺你這面里是什麼香料,味道似乎有點濃...」 「蒜啊!吃麵不吃蒜味道少一半!話說你們現在年輕人穿著打扮怎麼都喜歡跟雇傭兵、刺客什麼的一樣,叛逆瘋了!」 「……」 「小伙子,你剛從對面過來對吧,有沒有覺得大爺我很眼熟!」 「……」 半小時後 收音機中 「公司一高層職員在一名為核聚變的娛樂項目集會對面的交叉路口遇刺,經NCPD警方的努力偵察,獲得唯一線索便是凶殺現場發現了一種氣味殘留,經鑒定確認這種氣味來自於一種名為大蒜的香料……」 創作出發點 最初看到賽博朋克題材徵稿立刻想到大概三四年前大一時候畫過一張「賽博朋克風格」的刺客信條同人……(當年過於中二的我) 於是就莫名有了一種想要重新創作一張的沖動,來看看這幾年的變化差距,同時最近學了一丟丟的3D,便決定試試探索一下傳說中的3D輔助(其實主要想找個方法彌補我的辣雞畫技...) 另外,用高科技來彌補畫技的現代CG技術,使得我這種又不會技術又沒有基礎的畫渣與大佬們的差距更加懸殊,這麼一看似乎也蠻賽博朋克的嘞:) 賽博朋克的3D輔助初探索創作記錄 最初的一版草稿構圖與原來那張十分接近,因為《2077》里主玩的是黑客流,所以對燒掉敵人的腦子情有獨鍾,不過感覺似乎有點太平了想要嘗試突破一下自我,試試夸張一點的動態與透視,就放棄了這張草稿(還有個原因是《死亡擱淺》的拔叔既視感過於強烈。。。。) 最終決定採用的草圖:確實有夠草的 開始使用高科技,主要就是用一堆立方體像搭積木一樣搭出來一個差不多像個城市樣的場景。其中汽車模型用的是素材網站下載的免費資產。 之後基於這張白模圖開始細化黑白稿: 在上色細化的過程中,突發奇想把場景改成機核主題,過於上頭,直接導致背景過度細化到可以單獨拎出來的程度..... ~~~~最後完事 謝謝觀看~~~~ 來源:機核

V的電影隨想錄

這天,V偷偷潛入到太平洲大帝國商場,發現在那個棄置的商場中,竟然有一個在運作的電影院,他進去時,銀幕上恰恰播放的是西部片《獨眼龍》。不過這個銀幕似乎比以往的都要寬,而且上面有不少重影,肯定是3D制式,而他很確定這就是要找的那位特工做的好事。 他記得,有一次他和傑克去送貨,他們在車內談了起來。也不知道話頭是怎麼開的,V說道,他晚上僅有的消遣是看一些舊世界的影片。 傑克說道,為什麼不試試超夢呢?超夢的代入感比電影這種半吊子「藝術」強烈多了,在一個完整的空間中,事件被忠實還原,想看哪個部分都可以,別人的眼也是我的眼,還能忠實體驗那種神經反應。 V不置可否,因為他知道,超夢和電影完全不是一回事,不過這讓他想起了「電影眼睛派」,這是一百五十多年前的理論了,他們把電影攝影機比作人眼,反對人為表演,推崇新聞片。他想,或許超夢是在某種程度實現了一種完全的「電影眼睛」,即使人們沉迷刺激的超夢,但追溯起本質,他也不過是現實事件的真切記錄,記錄的攝影機也是安裝在眼睛上的。 這時他向傑克推薦了一部電影:「推薦你看1947年的《湖上驗屍》,這簡直是超夢的雛形,純主觀鏡頭,攝影機被綁在主角的身上拍攝,但唯一不足的是,還原的也僅僅是視點的主觀,不能感受身體上的反應,而正因為這樣的影片出現,電影才逐漸了解到自己的使命,他不需要忠實的主觀體驗,他有自己的生命力,他和超夢是完全相反的東西。」 傑克心不在焉地哼了幾聲,回頭對V說:「別廢話,專注幹活。」 他記得,有一次和帕南見面,V也試著問她關於電影和超夢的事,她坦言對超夢不感興趣,更何況是電影,現實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禮物。 V問:「你覺得超夢是夢嗎?」 她說:「你之前在落日旅館經歷的那才是夢。」 V對帕南的答案很是驚訝,他想,超夢的絕對摹寫,已經與夢的機制(凝縮,移位,變形)背道而馳,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某種現實,某種「超」現實,唯有這樣才說得通。電影之所以神秘,是因為大多數影命定是去再現情景,觀看一部影片的時候我們甚至會忘記它僅僅是物質層的記錄。而超夢不然,除了電影的影像和聲音兩軸外,它還能記錄溫度,情感,疼痛,快感。 V倚著窗失神,完全聽不到帕南跟他講話,進而深入去想,這樣的全面的感受似乎也是與電影的不同之處,在電影院中,漆黑一片,有著知覺的主體開始退化,融入影片的敘事中。有人說電影是造夢的機器,它的形式更接近夢,他深以為然。對他而言,超夢是「超」現實,電影反而是一種「超」夢。 這時,V眼前晃過一隻手,差點就要打到他的臉上,他驚呼:「你要干什麼!」帕南說道:「我以為你Relic異常了!看來沒有大礙,想什麼呢,問你到底什麼時候加入我們家族!」 他記得,第一次去朱迪那里感受超夢的情形,進入了那個超夢,被那一槍嚇得魂不附體。 他追問朱迪,在超夢中我到底算是誰?朱迪說:「你就是他人,他人就是你,主體始終被架空。」 之後,聽了朱迪的簡單介紹,他得知了超夢的種類非常繁復,這不是也像電影分類一樣嗎?不過V對成為他人完全不感興趣,他覺得在超夢中始終被間離,是因為感官放大掩蓋了那種間離感,他懷疑超夢宣傳中提及的認同與投射,在超夢中完全身不由己。 此時他的腦海一直回想看過的電影,特別是那種有導演個人色彩的某種意義的傳記片,他最先想到了費里尼的《阿瑪柯德》,又名《我記得》,現實與幻夢交纏,呈現了費里尼童年小鎮生活的模樣,影片不是完全連續的模樣,是由一段一段記憶片段的連接。他想,為什麼會沉迷,會喜愛這樣的影片,這樣的影片對比超夢非常不純粹,但是反而出現了多種感知,這種感知超越了全方位的知覺記錄。 當銀幕劃過活動的影像,他體會到了至少兩種實在,一是物質的影片,二是感知到了想像性世界的段落,而這個段落也好像是真實的,換言之,V覺得他看到了兩種現實,影像存在某種「雙重性」。這又是與超夢的異同之處,他越想越不明白,為何在2077年,電影已經式微至此呢? 朱迪看到愣神的V,說道:「看來你除了擅長在超夢中找線索,還擅長做白日夢呢!」 V沒繼續多想,抬頭看到大銀幕仍在重復播放《獨眼龍》中的片段,是由馬龍·白蘭度飾演的里奧一行幾人從山上往下眺望小鎮並進發的片段,一如在上面放映室等待他的特工。於是他快步來到放映室,用槍指著那名網絡監察特工和他交涉。 他其實早就想好,無論這名特工說什麼都會選擇放過他,畢竟他也喜歡看電影,而且是西部片,他決心推薦他一部《不可饒恕》。 來源:機核

_Cyberpunk2077初體驗_To be continued

一次賽博朋克風的視覺探索。主要是在三維軟體里搭建場景進行渲染。 前段時間正值《Cyberpunk2077》發售,玩遊戲就像在看電影,遊戲里的畫面幾乎全是參考,一直也想嘗試一下賽博朋克的視覺風格。工作之餘抽空完成了一套賽博朋克風格的圖。自從換了3090之後,一直沒怎麼做一下測試,其實也不知道性能有多大提升,做完只能說3090真香,最後也玩了一下Glitch的效果,有點光污染。 不說了,《2077》還沒通,夜之城!I am back! 來源:機核
臍帶

臍帶

我想通過畫面產生故事感,讓三者形成某種關系。意識自願或是被迫地轉移,而意識究竟又是誰的?靈感參考是Nirvana的《Heart-Shaped Box》。 下面是最近這段時間對賽博朋克相關的作品: 謝謝觀看 來源:機核

Nowhere Man

這是一份K的電子精神記錄存檔,現存於夏延山人類行為觀察資料庫第五分區,編號:SPHWR-O-1965。危害等級:以進行無害化處理,未來有待進一步觀察。 ——卡爾·霍克海默,最後的社會民權運動者(本人自稱),因宣揚建立全民社會福利,攻擊公司權利,要求增加富人稅收以及進行社會再分配,於 2017 年 5 月 1 日的芝加哥極端恐怖分子聚眾暴亂中被逮捕。在超夢治療失敗後,於 2017 年 11 月 7 日被處決。 尋找 我忽然回想起了在遙遠童年時的那個夏天的下午。 我和黛安一起站在部落口那被晚霞映成紅色的土丘上,玩著名為《火星公主》的過家家遊戲。那是大人們從遙遠的城市所帶來的VR故事,在那里,我是討伐機械惡龍的勇敢騎士,而她是生長於紅色大地的火星公主,我們要去對抗邪惡宰相污染土地的陰謀,並將火星重新變成綠色的世界。 那一天的黛安穿著一身印有小花的白色連衣裙,戴著我用從汽車上偷拆下來的電線編成的花環,正對著陽光沖我甜甜地笑著。她亞麻色的頭發在夕陽余暉的浸染下,顯現出不屬於那個年紀的艷麗色彩,綠色的眼睛猶如傳說中來自遙遠東方的翡翠,暗含著縱使陽光也無法穿透的獨特神秘。我從未敢直視過黛安的雙眼,她的眼睛似有一種獨特的魔力,每當我看向它的時候總會止不住地站在原地傻笑。 這對那時的我而言,是我未曾理解過的迷題。 當我揮舞著塑料劍,劈向那並不存在的火星宰相虛影時,他大叫了一聲,化作了一陣紫煙消失了。 「哦吼吼,雖然你擊敗了我,但我不甘心,我要詛咒你的小公主,讓她陷入永世的長眠之中~」 「就這樣,可憐的公主陷入了長眠,而她的勇者卻悲痛欲絕,尋找著解除詛咒的辦法。」電子故事的旁白有聲有色地說道。 「誒誒誒?!?!你怎麼不睡啊?要出戲了啊餵,小姑娘。你這個樣子,作為引導程序的我也是很難辦的啊~。」 黛安還在一旁呆呆站著,手里拿著那個塑料做的畫有小兔的小花灑,微微低著頭,對著一片廢土不停地澆著,似乎是在真的期待有一天會有綠色在這荒野誕生。 「啊?這,這是在叫我嗎?」她抬起頭,略帶迷糊而又迷惑地指著自己,對著一片空氣問。 「當然是你了,快點!躺下!你已經被壞宰相詛咒了。」旁白似乎是有些生氣,電子合成音也變得有些刺耳起來了。 那個時候,我不止一次地懷疑過,它究竟是不是真的是個人工智慧。有次我私下問過它,它卻頗為得意地答到。 「這就是我算法的厲害之處了,要不怎麼能賣出去那麼多份呢?你要知道,現在你們所在的破地方是幾乎沒有網絡信號的,而你們的這個VR眼鏡又這麼便宜,這麼小,怎麼可能運行一個真正的AI呢?」 既然如此,我便沒有再去多問些什麼,直到它最終被遺忘到荒野的垃圾堆上。 黛安放下了手中的小水壺,看了看布滿了沙土的地面,又摸了摸自己的連衣裙,用略帶為難的稚嫩嗓音說到:「可這個地上都是土啊,躺在上面是會弄髒衣服的,媽媽會說我的。」 「好了,好了,我的小公主呦。隨你怎樣都好,那你就當一個站著的睡美人吧。那麼接下來我可要繼續了。」 「勇者在悲傷之中,回想起了小時候奶奶講給他的地球故事。在那個故事里,王子用真愛的吻喚醒了被毒蘋果詛咒的白雪公主。而勇者望著眼前不再醒來的火星公主,不敢輕易地褻瀆她晶瑩剔透的容顏,可為了拯救他的心上人,他不得不去冒這一次險。」電子旁白深情地講述著故事,而我卻早已被黛安奪去了全部的注意力,愣愣地站在那里,看著將眼睛緊閉的黛安。 「快點行動啊,少年。現在可是你喚醒你的公主的時刻了,別告訴我說你還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看著黛安略顯稚氣的臉,慢慢地嘗試著接近。我感受到她鼻尖開始逐漸加速的呼吸,不禁覺得癢癢的。似是感受到了與我相似的感覺,黛安抽了抽鼻子,不禁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睜開了雙眼。她不停地眨著她綠色的眼睛,注視著我,然後整個臉頰又迅速泛紅,令人難以分辨那是否是晚霞計劃好的預謀。她深吸一口氣,似是在潛水憋氣一般,再一次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我抓住機會,迅速地輕輕吻過她的嘴唇,不敢在柔軟的地方過多停留。 遠處猛然間響起的摩托車引擎轟鳴聲,打破了那傍晚片刻的羞澀,伴隨著滾滾黃沙飛馳而來。 「爸爸,你要去干什麼呀?」 我抬起頭,看向那個我早已回憶不起具體面龐的男人,他的形象在我的心里從來都是那麼地模糊,以至於好似某種在記憶深處縹緲存在著的幻影。從我有對記憶認知開始的那一天起,父親就是一個從不滿足於此刻,從不滿足於現狀的人。他總是嚮往著在遙遠大都會里的生活,渴望有一天能夠揚名立萬,成就他所夢想著的那一番傳奇,為別人所銘記。 不過說實話,我之所以想不起他的面容,還是因為在我有限的關於童年的回憶里,實在是沒有多少他出現的身影。他總是不在家,總是一個人拋下我們母子倆在外面流浪著,只有當他有掙到那麼一筆的時候,才有可能回來一下。但每次回來,最後都只能在母親的淚水與摩托車遠去的煙塵中結束。 可我還是始終記得這個男人,並不只是因為他在血脈關系上同我有著聯系,而是因為在我們兩個人之間,有著一份只有我們兩個人才知曉的秘密。 「我要去征服夜之城,我的Karl,去讓整個夜之城為我而傾倒。」父親看向我,摸著我的頭發說到。 Karl這個名字就是只有我與父親才知道的秘密,是他起給我的,類似於綽號一般的名字。他說,那是他偶像的名字,那個人曾經理解過世界,也影響過世界。他期待著有那麼一天,我也能像那個人一樣,改變這個世界。 「那...那你到時候就是城市之王,而我是城市的王子?然後,黛安她…就是屬於我的公主嘍?」 「當然,我的傻小子。這是我們的約定。」 然後他一踩油門,捲起一陣陣尾塵,逐漸地消失在了地平線的遠方。 可是,他此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那時,我只有9歲。 … 我被門外的扣門聲從睡夢中喚醒。 我努力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整間屋子都被籠罩在窗外夜之城那直通雲霄的巨大廣告霓虹之中。起居室里只有處於休眠狀態的電腦螢幕,在屏保界面上用淡藍色的仿液晶數顯提示著此刻已是深夜1:00。沙發的扶手上,放著的是我最近一直堅持寫著的日記。我寫日記不為其他,為的是在頭痛中能夠讓自己依舊保持清醒,不至於一夜過後就把所有事情都忘得一干二淨。 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以緩解一直以來的頭痛,拿起咖啡桌上威利開給我的混合藥劑,就著殘余的半杯杜松子酒一飲而盡,然後用有些發酸的雙臂將自己從沙發上撐起。 這是我這周第幾次在沙發上睡著了?或許,這樣的生活並不一定適合如今25歲的我,但我已經是行將就木的人了,與其在無數腦細胞自殺的同時讓自己繼續在煩惱中燃燒,不如就這樣在酒精的麻醉中將痛苦忘掉。 扣門聲再次響起,似是在催促著什麼,使我不得不去轉身開門。 是黛安。 「對不起,K,我不應該這麼晚再打擾你的,可是…我實在沒有辦法…我不得不…Lucy她…」她聲音在啜泣聲中不停地顫抖著,翡綠色的雙眼已在淚水中泛著猩紅,雙手不知所措地放在胸前,似是要向我張開手掌,卻又無比猶豫著縮了回去。 「你說什麼?Lucy怎麼了?快點告訴我!」我猛然間打了一個激靈,雙手立馬抓住她的雙肩,但又略感不對,然後迅速松開。 黛安貌似有些受到驚嚇,但很快平靜下來,繼續說到:「Lucy她…發燒了,燒得很厲害,一直沒有降下去。我想帶她去看醫生,可我的車卻怎麼也打不著火…K...我不知道你可不可以…" 「不要再說了,趕緊抱上Lucy,我們現在就出發。」 我隨便套了一件衣服,便立馬沖出了門。 風呼呼作響,不斷沖擊著我的耳膜,我顧不上戴頭盔,任由空氣將我的臉部肌肉扭曲。ARCH飽滿的輪胎軋過雨後的道路,粉碎了映在積水中的夜城幻影,散發出橡膠燃燒後的焦臭味。四缸四沖程的發動機不斷發出瘋狂的咆哮,讓這台摩托車化作了深夜街巷中的狂野黑豹,不停地向前奔跑。黛安在我的身後緊緊地抱著我,被綁在她懷中的Lucy在高燒中發出無意識的呻吟,催促著我向著威利診所的方向疾馳而去,只能期冀著這一切還都不會太晚。 ... 上一次把這個老伙計騎這麼快應該還是在4年前。 那時我21歲,我的母親在常年一個人的辛苦掙扎之後還是未能挺過來,最終去世了。她是一個無比堅強的女人。當我的父親消失在夜之城一去不返,就此失蹤後,她一個人努力地撫養著我,靠著在漫漫的荒原上拾荒與那點勉強靠科技才能耕種的破地來維持生活。當然了,也多虧了部落里其他人的幫助。無論是勞倫斯太太每年給我們的毛線,還是卡西迪爺爺不時從他家里帶給我們的糧油,他們的關心都幫助了我們母子倆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 如果說在夜之城,每個人都是一座座自私、獨立且精緻的異化城堡,那麼在我的部落老家里,我們都不過是相互交融且難分彼此的貧民窟,將彼此視為不可分割的家人。我們在艱難的日子里一起共生著,因為若不如此,就根本無法在那片荒芒大地上存活。 可也正是因為母親常年的過度勞累,與到公司的輻射填埋場中拾荒的緣故,50歲的她便患上了白血病。雖然說這種病在當時的2078年並不是什麼無法攻克的頑疾,但我們小部落的義體醫生卻根本沒有那樣的治療器械,而我們也根本沒有足夠的歐金去大城市接受治療。那些日子里,我瘋狂地工作,不停地承接著各種走私與物流的差事,卻依舊沒有能將錢攢夠。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日漸消瘦,最終在痛苦中死去。 我曾經問過她,她恨父親嗎? 她卻說,她從來沒有恨過他,她只是擔心著終有一天他會像現在這樣生死未卜。 「也說不定他早已大富大貴、揚名立萬,然後把我們拋在腦後了!」 「不,不會的,我的兒子。雖然他骨子里就是個天生狂放的流浪者,但他一直都愛著我們,一直都是。除非他遇到了什麼不測,或是身不由己之事,否則都不會不回來的。而這也正是我所最擔心的。」 在她葬禮結束之後的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她的低矮墓碑前,在火光的映照下一言不發。我看著那火舌在惡土的風中來回撲閃,一如在絕望中拚命掙扎的我們,終將在著枯乾的柴草上,逐漸暗淡消逝。老卡西迪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心思,從一旁懷念過去的人群那里走了過來,坐在我旁邊,向我遞過了他灌有珍藏威士忌的合金酒壺。 「孩子,你之前葬禮上說的那些我也能理解。如果不想待,就離開這里吧。去外面的世界轉轉也好,我知道這里是你的傷心之地。在這里,你失去了父親,失去了戀人,而現在連最後的留戀也失去了。但請你記住,部落永遠都會是你最後的家,我們都是你永遠的親人,而我也永遠是你忠實的卡西迪,無論你什麼時候想回來,我們都歡迎。」 「謝謝,卡西迪爺爺。真的謝謝你能理解我。」 我把他給我的酒猛灌了一口,然後撒到了火堆之中,作為向我母親最後的致意。卡西迪拍了拍我的後背以表示安慰,我努力地抑制自己想哭的沖動,但我不能夠流淚,現在還不是流淚的時候,我必須堅強。 「去夜之城吧,去找回你的父親,或者說,至少,把黛安找回來。」 卡西迪說著,從自己的褲兜里掏出一把鑰匙,鄭重地放在了我的手心里。 「我老了,也不再是那個能讓它在路上肆意馳騁的年紀了,可總不能讓它一直在那里吃灰不是?總要讓它出去跑跑,伸展一下筋骨才行。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把它也帶走吧。」 "卡西迪…我..." 「不要再說什麼了,走吧孩子,替我好好照顧它。」 當晚,我同我居住了21年的舊房車屋告了別,同部落里的其他人也一一別過,把家里僅存的一點歐金都裝到了自己的夾克衫里,然後給老卡西迪的那輛ARCH加滿了CHOOH2。 是時候說再見了,我的家鄉。 夜晚的荒原總是這麼寒冷,不斷呼嘯的北風夾雜著沙土將我的眼淚擦乾。遼闊的天空中幾乎沒有任何雲,唯有孤獨的月亮同我的旅程作伴。引擎悲痛的嘶吼聲響徹惡土,只有排氣管吹出的熱風才能讓我在這冰冷的世界中感到一絲的溫度。 我望著眼前那被車燈照亮的坑窪路面不斷地向著夜之城那一束束參天霓虹的方向延伸,就如同我們踏上漫漫尋覓的路。我需要在那里,為自己尋回嶄新的開始,為自己找回過去的親友,為失去的自己,尋找到一個新的可能性。 … 不過,現在看來,那時的幻想,都早已成為了無謂的虛妄。 「我們到了,黛安。你快帶著Lucy先進去,找威利醫生,就說是我讓你來的。我把車停一下就跟上。」 我望著黛安抱著Lucy急忙沖進去的背影,不禁慨嘆我們早已無法回到過去,更難以有進一步的改變。她已經有了她的小世界,而我就好似一個代表著過去的外來者,重新打破了那個新家的平靜。我能感覺到她仍對我抱有某種曖昧的情愫,但我卻不知道該以何種身份去再次接近她。倘若還有時間的話,我相信我能夠用耐心將我們之間所存在的顧慮與擔憂通通融解,可現在我已時日無多,即將毀滅。我不想為她再添加更多煩惱與牽掛。不如就這樣,繼續保持著某種對彼此都好的距離,直至我的一切到達終點。 而這就是我半年以來所做的事情,減少與她的聯系,避免和她見面,回絕她的邀請,可今晚是Lucy生病,面對黛安淚眼婆娑的求助,我無法拒絕。 我將ARCH停在了門口,急忙跟了上去。 然而就在我步入走廊的時候,劇烈的頭痛席捲了我的整個大腦。每一個神經元都如同沸騰的泡沫在我的腦子里碎裂著,每一個突觸都如同喧鬧的鑼鼓在我的腦子里尖叫著,我的腦漿如同滾燙的熱油,在無時不刻地煎炸著我的意識與靈魂。 「草,偏偏這個時候…」 我失去了身體的平衡,側身撞向了一旁的牆壁,發出足以震聾的聲響。我的身體好似散架的骷髏,無力地癱軟在牆角。說實話,我根本感受不到撞擊的疼痛,因為它根本不值一提。 可能是被聲響吸引的黛安扭過頭來,看向倒地的我。她飛奔過來,激動地撫摸我的頭顱,她的手指滿是鮮艷的暗紅色,看來應該是流血了。她在驚慌的神情下不斷地向著屋內呼喊,臉部不由自主地扭曲著,明明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她這個樣子。但我無能為力,甚至連她的聲音都難以聽清,甚至連手臂都難以舉起,我只感到我的意識正在逐漸消逝,我的存在正在慢慢消解,而她的面容也開始變得愈發模糊..... 草。 草他媽的。 頭痛與醫生 我醒了過來,躺在熟悉的手術椅上。 這究竟是我近半年多來第幾次躺在這個椅子上,我已經有些記不清楚了。只是每一次醒來之後都是相似的場景,相似的地點,還有相似的手術燈,不由得令我感到有些膩煩,甚至是習以為常了。與第一次暈倒後的驚慌失措所不同的是,此刻我已能夠做到在這一問題上保持冷靜。或者,不如說,我已經開始逐漸接受死亡的命運了。 「你醒了,K。我還以為你差點就要回不來了。」和我預料的一樣,是威利。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邊收拾著案台上用來給我維生的設備,一邊點起了一支雪茄。用他的話說,這是壓力之後舒緩神經的最棒方法。不過對於一直以來都沒有習慣抽菸、尤其是雪茄的我來說,一直都對他的這套理論不是很感冒。 「Lucy呢?她現在身體如何?還有事嗎?」我用雙手將自己撐了起來,側坐在手術椅上,平復著自己肌肉的酸痛感。我一邊將身體上的電極片依次拔下,一方面向著威利問到。 「你是說那個和你一起來的小姑娘嗎?她就只是單純的感冒發燒而已,我給她吃了點藥,現在她應該差不多和危險這個字眼八竿子打不著了。與其說危險的是那個小妮子,還不如說已經生命垂危的那個人,是你才對。」威利摘下了他戴在頭上的移動人體分析儀,然後去藥櫃那里拿了兩瓶藥過來,放到了我的手里。 「來,先拿著這些東西,我去給你倒點水來。」他邊走邊說。 「要不是當初你救了我,我才懶得接手你這破病咧。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昏迷了整整兩天了,我有一瞬間都差點要放棄了,不過你能醒過來,也還算是件好事吧。」 威利,現在差不多也該有接近45歲了吧、他是一個義體技術與人體醫學領域的專家,或者更嚴謹一點,應該說,是「前專家」。他之前在千替的神經義體研發部門擔任副首席科學家,卻因在3年前的內部派系鬥爭中失敗,被徹底踢出了公司。而這消息卻又不知怎麼被漩渦幫的那群賽博瘋子知道了,於是他們就綁架了他,想要從他的嘴里撬出點什麼新科技。我那個時候只是剛來夜之城一年的傭兵,陰差陽錯地從中間人手里接了這個基本沒有什麼報酬的解救任務,一番周折之後,便和這個有些奇怪的傢伙結下了孽緣。 我接過他給我倒的熱水,然後把藥片一並服下。 「這里面其中一個是免疫抑制劑,它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你的免疫系統繼續發瘋似地攻擊你的腦子。另一個則是神經阻斷劑,要說作用嘛也沒什麼,無非是止個疼,讓你稍微好受點。」他將一旁的顯示器拉了過來,放到了我的面前,然後指著上面的圖像繼續說道。 「這是你的腦子,紅色的代表被免疫系統攻擊的腦細胞,6個月前,還主要擊中在這一小塊區域,但已經幾乎快要擴散到全部了。按這個速度下去,你最多也只能活3個月而已了」 「對不起,K。我真的是實在沒有見過你這麼奇怪的病,我做神經科學方面的研究這麼多年,就我個人而言,還是第一次見。」威利似乎快有些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聲音開始逐漸哽咽了起來。 「我所能想到的治療方法我已經都試過了,可還是沒有什麼用。我想,就算用上生物動力公司還處在實驗狀態的70萬歐金一月的納米制劑療法,也未必會起到什麼明顯的效果,因為它只能一定程度上修復受損的組織,而不能解決問題的根本。」 「除非,除非有某種藥能夠徹底地重建並修復你的神經系統,同時准確地清除,替換掉你腦細胞上的識別抗原信息。啊,這實在太難了,我不敢想像。」 「我...到頭來,連…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好兄弟的命都救不了,只能看著哥們兒的命一天天地就這麼沒了,我…」 「行了,行了。一個大男人這麼哭哭啼啼的干什麼,盼著我早死奔喪啊。」我明白那種看著重要的人逐漸逝去,自己卻毫無為力的絕望與挫敗感。畢竟,那是我曾親身經歷過的東西,我的母親便是那樣離開我的。因此,我打斷了他的話語。 自打來到夜之城的第一天起,我的腦袋就開始了疼痛。當時我還以為自己只是因為身體疲勞和工作過度而已,但後來的情況卻越來越重,直到我半年前疼到不得不來這里做檢查,才被下了診斷結果,得知了我命不久矣的事實。起初我還為此歇斯底里,但現在,恐怕我已逐漸習慣了這種感覺,接受了這個事實了吧。此刻,我只想一個人悄然地死去,不去連累其他的人。或者說,盡量減少去干擾他們的人生。 「你說我昏迷了兩天,那Lucy呢?回家了嗎?」 「是啊,那個小妮子沒過多久就退燒了,那邊的那個女孩把她託付給她莫克斯幫的熟人之後,就被哄著回家休息去了。」 「那是你的妞嗎?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你提過這件事。」威利指著房間角落的一處說到,他的語氣有些怪,充滿了對我的戲謔與調侃,簡直就像是當年我們部落里的勞倫斯太太一樣。 「她長得可真不錯,我還趁她睡著的時候用儀器掃描了一下,完全天然的純人類組織,你小子可真厲害,怎麼就讓人家這麼對你死心塌地?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別胡說,我和她只是朋友和鄰居罷了,至少現在就只是這樣。更何況她還有孩子要照顧,當一個母親已經很是辛苦了,我不想給她添太多的不必要的負擔。」我看向威利所指向的地方,正如我所預料的那樣,那個人果然是黛安。 她蜷縮著身體躺在沙發上,似乎是因為疲憊而一時睡在了那里。她亞麻色的發絲散落在她豐滿的身體之上,伴隨著安靜的呼吸一同起伏著;不時在睡眠中做的一些奇怪小動作,安詳合攏的眼瞼和微微抖動的睫毛,都讓她的睡姿看起來也是如此地可愛。 「你不要自欺欺人地說著自我催眠的說辭了。你我都看得出來,一個這麼年輕的姑娘,怎麼都不可能會是那個小女孩的親生母親。」威利似是對我的話有些生氣,變得有些沖動了起來。 「我不了解你們之間具體都有過什麼。但我得告訴你,她這兩天可每時每刻都在陪著你,照顧你,幾乎連屁股都沒有挪開過,這也是才剛剛睡著罷了。」 「是啊,這可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總之,我是實在高興不起來。與其這樣,不如忘掉彼此,更好。」我悄聲對威利說道。「不提了,你有啤酒嗎?我想喝點兒,心里悶得慌。」 「有,當然有。」 正當他要轉身去冰櫃里拿酒的時候,我拉住了他,並向上指了指。 「去天台上喝吧,我不想打擾到她睡覺。」 威利扭過頭,對我意味深長地笑笑,然後做出了OK的手勢。 … 我們兩個人倚靠在頂樓天台的欄杆上,喝著啤酒,胡侃著自己生活中的見聞,望著遠處夜之城市中心的摩天大廈群逐漸入夜。 那些公司巨塔塔頂的暗紅的航空指示燈,隨著天色的逐漸變暗,開始按著一定規律緩慢地開始了閃爍,就像是這個城市的呼吸一般不停起伏著。夜之城晚上那過度炫目的光污染,在那些巨塔的黑色玻璃幕牆的反射下,也開始變得黯淡沉穩了起來。不如說,那些巨大的構造物,本身就是一種展示著力量的圖騰,在讓那些被欲望扭曲的人們崇拜的同時,也對其他的人施加以無聲的威壓。 「這麼看,她也挺美的,我說的是這座城市,雖然說是一種逐漸走向浮誇與扭曲的美麗,但也終歸還是迷人的,不是嗎?」威利突然換了話題,喝了一口啤酒,然後眼睛直直盯著遠處被霓虹燈光包裹著的公司巨塔們,一動不動。 「在這里的幾年里,我所學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這座城市根本不是什麼逐夢之城,它,只不過是一台屬於公司的龐大而又精巧的壓迫機器罷了。」我略微思索,然後趁著酒勁總結道。 威利搖了搖頭,放下了手中的瓶子,指著遠處的摩天大樓聚落,鄭重其事地說道。 「K,你說你討厭公司的無休止壓迫,可是,你看看這大街上還有工人嗎?還有真正意義上直接被剝削的對象嗎?你在 Biotechnica 的農場里,除了飛來飛去的無人機,你見得到農民嗎?在 Petrochem 的 CHOOH2 生產車間里,除了那些冷冰冰的全自動機器,你看的到一個活人嗎?他們,就是他們,那些資本家和他們的技術精英狗們已經徹底地消滅了工人階級,你們已經不被需要了!」 「看看這夜之城,你們除了出賣你們自己的肉體與精神,靠搶劫,毒品,當性偶,做雇傭兵吃飯之外,根本連去勞動,去做點什麼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付得起那如天文數字般的大學學費了!想當技術精英?就憑你們?還不如去做個暴富超夢更為實在!你知道我爹為我讀大學花了多少?那可是一年 50 萬歐金啊!我讀了 8 年!相反,你們只是滿足於浮誇的廣告與宣傳,滿足於豪車和大金鏈,還有那全身鍍鉻的妞!又有誰真正想過改變這一切呢?你們不可能,也做不到,畢竟,蘇聯盟現在也只是蘇石油的玩具罷了。」 「聽一個前任公司狗在這里和我胡侃關於資本的大道理還可真是諷刺呢。」我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啤酒,將沉澱於底部的酵母搖勻,然後一飲而盡,無不調侃地對他說到。 「是,我也曾是公司的狗,但我離了公司根本什麼都不是,只要你不再被公司所需要,只要一瞬間,你就會從體面的公司員工,變為失去先進植入體、被注銷巨額銀行帳戶,甚至連創傷小組也一並注銷的流浪漢。為了活下去,我也只能成為給你們安裝非法義體,治點小病的地下義體醫生不是?在這個世界里,除了最頂層的那些真正握有資本的人,沒有贏家。」 他接著扭過頭,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我,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用無比嚴肅的語氣同我說到。 「兄弟,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我也能體會你此刻想與她保持距離的想法。但聽老哥一句勸,珍惜好那個姑娘吧,至少我們誰都能看得出來,她現在還喜歡著你。在今天這世道里,我們早就已經被公司剝奪到一無所有了,可若你連她都懂不得珍惜,那你就連精神上也徹底變成無處可歸的人了,用一首上個世紀的老歌的話說,你就真成了nowhere man。」 「黛安她,全都知道了嗎?關於我的事,我是指...那個...你知道的」 「我說了,我全都告訴她了。當我看著她,看到那雙為你而流淚不止的眼睛的時候,我發現我反復預演的台詞就像是給小屁孩講的童話一樣可笑。我實在狠不下心來去幫你繼續扯謊了,尤其是在見證了她是有多麼地在乎你之後。所以說,K,對不起,我把我所知道的全部都說了。剩下我所不曾了解的,或是她依然抱有疑問的,就需要你自己去向她解釋了。」 她與往事 我載著黛安向家駛去。 此時的夜之城已經開始逐漸飄起了雨,不時有細小的雨絲劃過我們的臉龐,空氣中也泛起了些許土地的腥氣。摩托車的聲浪傳過熟悉的街巷,同耳邊不斷呼嘯而過的風聲混雜在一起,宣告著我們速度的飛快。事實上,我在盡可能地不斷加速,這樣就可以減少她在途中問我問題的時間。不過事實證明我是多慮了,無論是在回家的路上,還是離開威利診所的時候,黛安一句額外的話都未曾說出口。 15分鍾前,我還在和威利在天台上喝著酒,閒侃著生活中的瑣事,以消解我對於疾病的憂慮。然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與喘息聲傳來,打斷了我們的交談。 「啊,你們…原來在這里啊。那…那就好…」 黛安的發絲散亂地粘在她被汗水打濕的額頭上,嘴里不停地喘著粗氣,以至於她不得不倚靠在門口,緩過一陣後才重新站起。想必她已經找遍了樓下的診室,沒有發現我們,才馬不停蹄地跑上樓的吧。 「嗯...我醒來看到你們不在,然後就想著要不要上來看看什麼的。」 「既然你們還有事情要聊,就不好意思再打擾你們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她偷瞄了我一眼,然後慢慢轉過身,准備離開。 威利用肩頂了我一下,然後用眼神示意讓我跟上。用不著你在這里暗示,我心想。 「黛安,我們剛好也聊完了,一起回去吧,我送你。」 我能感受到她現在將頭靠在我的後背上,緊緊地抱著我的腰間。在此刻奔馳在城市中的摩托車上,她身體的溫度同周圍濕冷的天氣相比顯得更為明顯,也令我的心跳在她的刺激下不斷地加速。 是的,我必須承認自己依舊喜歡她。我也曾想過,時間或許會讓這份感覺慢慢變淡,而終有一天,我也會將有關她的回憶從我的生活中淡去。但即使我們有6年不曾見過,當我再次見到她的時候,我胸口劇烈的心跳便在那一瞬間暴露了一切。 黛安和我的再會是在兩年前,我搬家的時候。夜之城,或許就是這麼一個奇妙的地方,刻意的尋找往往最終只會是虛妄,而未知的重逢卻經常是緣於偶然的巧合。 那個時侯,我剛剛幹了幾票大的,在夜之城的傭兵圈子里打出了些名堂,也開始想著將自己在夜之城里的生活安定下來。於是便選擇了去租一間新房,然後再購置一些生活必需品,來結束那兩年在廢棄爛尾大樓里勉強的將就日子。 我從H8摩天樓的管理處那里領了電子門卡,登記了住戶信息,然後准備去往我位於19層的新房間。我按下電梯的呼叫按鈕,伴隨著齒輪傳動的摩擦與鏈條晃動的聲音,電梯徐徐降落。柵欄門在打開的途中卡住,停轉的馬達發出咯咯噠噠的聲響,我用大猩猩手臂猛推了一下,門終於重新恢復了運轉。 電梯里的無法被關閉的顯示器永遠充斥著的,都是些關於公司產品的媚俗廣告與巨型企業的空洞新聞,起初,或許還會覺得這些五光十色的東西還略顯有趣,但當你看膩之後,與其說是一種坐電梯時的消遣,更不如說更像是一種被掩飾的規訓,一種被灌輸的教化,亦或是進一步,一種潛移默化的折磨。 隨著電子合成音的樓層播報,我步出了電梯,向著走廊深處走去,逐戶尋找著我的門牌號碼1965。 「對不起,我…現在拿不出錢。欠你們的錢我馬上就會還的,我保證…我會去借貸的,我會找我的姐妹們湊的。但請你們放過她…求求你…她還只是一個孩子…。」 一個女人哭喊著求饒的聲音闖入了我的耳朵。這種事情在夜之城本不足為奇,可那份聲音是如此地熟悉且令人懷念,似是喚起了我過去塵封的回憶。我不禁加快了腳步,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走廊前方的左手邊門大開著,從里面透出光亮來,在這昏暗的通道內,就好似是某種指引,吸引著我,去湊這我從前絕不會多看一眼的熱鬧。夜之城從不是一個行俠仗義的地方,這里只有力量與欲望是一切的主宰。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一時的沖動,是否會被你所救的人出賣,至少我曾對此深有體會。 我從開著的門外向里張望。那是三個穿著「夜露死苦」的虎爪幫成員,其中一個在砸著屋里的家具,另一個在一旁抱著一把武士刀不斷地笑著,還有一個在踢打著一個亞麻色頭發的年輕女子,從里間傳來小女孩兒不停地哭泣聲。等等。亞麻色的頭發?熟悉的聲音?我在好奇的驅使下用我找老威利新換的KIROSHI進行了掃描,結果竟然讓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心中的憤怒化作汩汩血流沖擊著我的大腦,我的大猩猩手臂在不自覺的蓄力中發出吱吱聲響。我無暇多想,更沒有去仔細觀察其他幾個人的狀態,而是用自己最快的腳步沖了上去。 「聽好了,如果3天後,你還不能把錢和利息一並換上的話,我就把你,還有那個小孩兒一並賣給清道夫,拍成黑超夢看...…」爆炸頭的那個小子背對著我,看著腳下的黛安,用他蹩腳的日式英語威脅道。 「拍你媽呢拍!老子直接把你做了黑夢好不好。」 我一把抓住他那拿著槍來回揮舞著的手臂,用大猩猩手臂的巨大出力將它直接反向折斷。破碎的義肢帶著被強行扯斷的線纜不停地發出火花,他明顯對這突如其來的展開沒有反應過來,剛想轉過頭看看發生了什麼,接著就被我用力摔出了屋外。 旁邊那個綠帽的傢伙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拔出手中的武士刀,向我劈來。 「この野郎——!」 我用被皮下裝甲覆蓋的小臂將它擋開,另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腕,對它施加最大出力將其捏碎,內部的機械結構刺破仿生皮膚暴露了出來,隨後將其用重拳擊倒。剩下的那個在拆家的小子手無寸鐵,明顯被這場面嚇到,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我們也只是按老大的命令來收錢的,大哥咱有事好商量,冷靜點,別激動。」他戰戰兢兢地說道。 「你把她打成這樣,你告訴我要冷靜?」我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臉頰,給了他一耳光,然後放在他的脖頸上,另一隻手則在他的面前握成拳頭,再緩緩張開,向他表明此刻他們的處境與我談判的資本。 我不能隨意地殺掉他們,縱使我的憤怒有一瞬間幾乎要將我吞噬,我也必須在必要的時候保持冷靜,否則只會為她引來更多的麻煩,只會招致來自幫派更嚴重的報復。他們也不過是收錢的馬仔,如果不從根源入手,那麼像今天的這種糾纏便不會停息。只要那些虎爪幫的大佬們拿到他們想要的,他們才不會在乎手下究竟怎樣。有時候,適度的妥協,才是在夜之城的生存之道,所謂除惡必盡式的正義,永遠只能是小說中的幻想。 「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會受傷?」 「我...我們…,對,我們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來自動物幫瘋子的突然襲擊,才變成了這樣。這,這就是我們受傷的原因。」他的話語在顫抖,他的手腳在不停地哆嗦,他的頭上不停地流著碩大的汗滴,我知道,我的威嚇應該是起作用了。 「好,我欣賞你的誠實。那這個女人欠你們多少錢?」 「她,她借了本金1萬歐金,利、利息差不多3萬歐金。」 「好,這筆錢我來替她還上。我今天放你們走,算是給你們誠實的獎賞。但如果我知道你們沒有如我所想地說真話,那我可以向你保證,碎掉的就絕對不只是你們的義體而已了。我是一個職業傭兵,你們的老闆或許也有聽說過我。如果你們撒謊,那無論你們去哪兒,我都會給你們應有的懲罰。聽懂了嗎?」 他一個勁地點頭,瞳孔中充滿了恐懼與緊張。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錢已經給你轉過去了,現在帶著你的同伴快點滾,免得我反悔。」 他們很快地跑了出去。當我確認他們已經離開此處之後,轉身看向了我6年來未曾見面的黛安。 她全身癱軟地呆坐在地上,用一種無比茫然而又驚訝的目光看向我,似乎是在確認事件發展的真實性。當我們四目交會的那一瞬間,她臉上泛起一片淡淡的紅暈,以至於讓我分不清究竟是因為空氣的炎熱,還是她受傷的驚慌。時光進一步地改變了她,進一步地雕刻著她晶瑩剔透的臉頰與愈發豐滿的肉體。她穿著一件白色針織衫與藍色牛仔褲,雖被那些暴徒蹂躪而不再整潔,但依舊顯得干練無比。她本應美麗的頭發沾滿了灰塵,眼角處擦傷的淤青令我感到如此的心痛。黛安微微張開嘴唇,似是打算要說些什麼,但又很快地咽了下去。我們就這樣互相注視著對方,驚訝於同對方的再次交會竟是以這種戲劇性的方式,時間在無言的沉默中停止。 光是看黛安一眼,我就明白自己心里有多麼地渴望她。那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渴望。6年來,我們之間一直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距離。在許久一次的電話里,我們都會以一種超乎尋常的默契,盡量迴避關於現在生活的話題,似是那樣只會讓我們彼此間充滿陌生的空氣。我們的聊天,一直都只涉及那過去童年時快樂的回憶,似乎那里是在這紛繁世界中我們僅有的永恆樂園。雖然有時,黛安會向我描述著夜之城的美麗與光怪陸離,會向我炫耀著她生活的美好與愜意,但我能夠迅速地察覺到,那不過是一種用來掩飾的,讓我安心的演技。 可是我不能拆穿這個謊言,那是她所做出的選擇,那是她不顧離去也要做出的決定,縱使它此刻已是一個不再甜蜜的碎夢,我也沒有資格與理由去將它主動戳破。 所以,雖然我來到夜之城已有兩年,但我卻從未主動聯系過她,更別提去問起她現在住在哪里。我有時會想,我們之間究竟算是什麼關系?是朋友?是閨蜜?是過於曖昧的青梅竹馬?還是從未表白,從未確定關系的戀人?說實話,我不清楚,也不敢去弄清楚。 剛剛再見,卻控制不住地滿腦子充滿了綺麗的幻想,我感到有點不好意思。我想要說些什麼,但卻什麼也說不出口。今日的再會,或許,我已在偶然與不經意間,戳破了我們一直以來保持的默契,戳破了她一直向我藏起的秘密。 我們彼此之間曾經多麼的熟悉,但為何現在卻又如此遙遠?以至於我此刻甚至說不出一句話,來化解那一瞬的尷尬,來重新拉進我們的距離。 「是你啊…K...,你是來…兌現你承諾的嗎?」在時間許久停止之後,最終還是她率先打破了沉默。 就在我想著該如何回應的時候,里屋的門被打開了。一個約摸有4、5歲的金發小姑娘跑了出來,同樣綠色的大眼睛噙滿淚水,鼻尖紅通通的,圓潤的臉上掛滿了淚痕。她一頭撲進了黛安懷里,悶著自己的小腦袋,嗚嗚地不停哭著。 「媽媽,Lucy好怕啊~。Lucy聽見外面沒聲音了,還以為…還以為你已經….嗚啊~嗚啊~。」 這。 這對我的沖擊實在是超出了我的想像,我呆立在原地,把即將要脫口的話語又咽了回去。我難以想像自己此刻的表情究竟是什麼樣子,但我敢保證它一定很是奇怪。 黛安寵溺地抱著她,撫摸著她的頭發,然後抬起頭看到了我扭曲的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 當摩托車快要抵達我們所住的H8摩天樓的時候,原本飄落的細雨已經逐漸變大,雨水徹底打濕了我的頭發,衣衫也沾滿了水緊緊地貼著我的身體,那種冰冷潮濕的感覺實在是說不上舒服。我將車子騎到了地下車庫,濕透的輪胎在地上畫下長長的尾跡,在其周圍散落著的則是從我們身上滴落的水滴。 我把車子停下,等著她從車上下來,然後將車子支好,按下了電梯。她被雨水沾濕的長發一綹一綹地黏著了起來,掛在同樣濕透的衣服上;臉頰上也掛上了雨滴,滿是泛著水光的痕跡。黛安微微頷首,什麼也沒有多說,在等電梯的時候,她拉住了我的手。 我對這一舉止頗感驚訝,或者不如說,這等親昵的舉止確實不太尋常。畢竟,自我們再次相遇的兩年以來,這樣的事情從未有過。 我是後來和黛安一起聊天的過程中,才逐漸了解到,在那些分別的時間里,黛安究竟過著怎樣的生活。 那時她剛來到夜之城,卻發現自己幾乎找不到什麼正經的工作。剛在餐廳沒幹了幾天,就總有顧客對她動手動腳,她想要申訴,可老闆卻毫不在意,甚至還想以此來招攬客人,否則便將她開除,於是她不得不提出了辭職。 失去收入來源的她,本想靠著走私生意來討份生活,卻沒想到遭遇了來自清道夫們的襲擊,不僅丟了貨,還差點被抓去一並割了腎。所幸的是,她被一個路過的莫克斯幫姑娘救下,隨後將她收留,並拉她加入了莫克斯,在莉茲酒吧里從事著酒水服務員的工作。至少在那里,她不用擔心無休止的騷擾。用黛安的話說,那姑娘就是個那種正義感爆棚的那種人,只要看見有人被欺負,尤其是女人,就會毫不猶豫地拔出槍,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才行。 這個人原來也是個調酒的服務員,平常喜歡聽點上世紀披頭士的歌,也算得上是個蠻有個性的姑娘。但是她偏偏瘋狂地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隨後迅速地同那個人結婚,懷孕,生子,生下了她的女兒。為了紀念她最喜歡的樂隊的一首歌,她給她的女兒起名為Lucy。若事情到此結束,那自是美好的結局。可她的丈夫是個瓦倫迪諾幫的特別喜歡打黑拳的混混,好鬥的他即使在婚後也沒什麼改觀,最終還在2075年發生在海伍德的一次幫派火並中被人打死。 至此,她徹底成了一個單親母親。為了能一個人養育她那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她換了份在雲頂(應該是一家性偶會所)上班的新工作,把自己的家也搬到了H8摩天樓上的1967號房,黛安說,這個房號是她特意選的,為了紀念她女兒的名字。而也正是那一年,她救下並收留了黛安,兩個人一起生活,收入還算過得去,壓力也不再像之前那麼大了,似乎生活就這樣好了起來。 然而命運總是如此無常,那個莫克斯幫的姑娘最終還是在2077年那次虎爪幫針對雲頂的報復行動中被殘忍地殺害,只有2歲的小Lucy也就此成為了孤兒。黛安放心不下無人依靠的Lucy,同時也是為了去報答當年被解救的恩情,她毅然地決定收養了年幼的Lucy,擔起了撫養一個孩子的重任,做起了Lucy的新」媽媽「。 她續租了那間房子,只為給Lucy一個安穩的家。一方面她努力地工作,另一方面又要去照顧年幼的Lucy,為了將生活維持下去,她只能不斷的消耗著那幾年攢下的儲蓄。直到存款耗盡,不得不選擇了借貸,再然後便有了那天我同她再會時的故事。 ... 自那天的重逢之後,我便和黛安做起了鄰居,她是1967號房,而我是1965。而令人感到好奇的是1966號房並不存在,因此我們實際上是只有一牆之隔的真正意義上的鄰居。 我們之間的關系,以一種古典而又慢節奏的方式重新粘合起來,仿佛是在看著一部100年前的家庭日常肥皂劇。而我們的生活也在時間的點滴中逐漸交織,有時我會給她們買些諸如米麵糧油之類的東西,解決一些類似修理家電等等的問題。而她們也會時不時地邀請我和她們一起吃飯,一起去逛街,一起去游樂場陪小Lucy玩。說實話,我蠻喜歡陪小孩子的,尤其是當我看到小Lucy那天真可愛的樣子,就更從心中湧起了一種想要保護她的沖動。或者說,我也曾暗自幻想過,自己說不定也會有成為她父親的時刻。 我也曾考慮過直接給黛安一些經濟上的援助,畢竟作為一個單身的職業傭兵,除了工作有些危險之外,錢之類的問題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壓力。而她每天除了晚上要去莉茲酒吧值夜班,白天還要去照顧Lucy,屬實非常辛苦。 不過黛安還是拒絕了,那是在一次我送她上夜班的時候。那天,我們兩個人散步走向莉茲,趁著這個機會,我向她提出了建議。 「不用了,K。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沒有理由,也沒有藉口,更沒有資格去收下你的錢。」 她聽了我的建議之後似是一驚,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站在原地頓了頓,隨即轉身朝向我我。麗茲酒吧的浮誇招牌發出不停閃動的色彩,她的臉龐在這霓虹的映照下時隱時現,說真的,我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於是急忙補充道。 「黛安,你沒必要和我這麼客氣。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讓你稍微輕松點…」 我不想被她誤解,或者說,我不想成為她生活的局外人。 「是,就是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才不能隨意地去對待它。我不能就那樣隨便的搪塞過去。K,我明白的,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沒有那麼傻。」她打斷了我的話語,緊緊地注視著我,翡綠的雙眼里充滿了堅定的意志。 「你總是這樣,總是對我這麼溫柔,總是凡事都優先照顧著我的感受。在我當年任性地離開、追求虛幻夢想的時候,你選擇對我以無條件地支持。以前找你逃避生活、煲電話的時候,你努力地配合我的驕傲與虛榮。而當我們再次相遇,一切偽裝都暴露的時候,你對我的那些謊言卻又都避而不談。現在,你又要為我是不是身體辛苦而操心。」 黛安不停地說著自顧自的話語,她積壓的情緒開始如同破堤的洪水般宣洩了出來,淚水開始如同調皮的孩童般逃離她的眼眶。我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的展開,不由得說不出話來,只得任她繼續下去。 「可你知道嗎?K,你這樣會讓我迷失自己的,會讓我垮下來的,會讓我止不住地想要依賴你的。從你那天拉住我的手,說要一直保護我的時候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對你的感覺已經扭曲成了無可救藥的依賴,成了逃避痛苦的慰藉。可我又害怕著,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身邊了,如果有一天你對我感到厭煩了,或是如果有一天你因為傭兵的工作發生了不幸,那我又該怎麼辦呢?如果那樣的話,我一定會崩潰的。」 「就是因為害怕著變成那樣,所以那個時候我選擇了逃避,選擇了從你的身邊離開。是的,我就是個既懦弱,又自私的傢伙。可即便如此,在那沒見的6年里,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給你打電話,想聽到你那讓我倍感安心的聲音,向你索取我想要的溫柔與安慰。可即使如此,那一天,最終還是你將我從他們手中救了出來。」 「不,你又鑽牛角尖了,我…」我本想反駁她,但她沒有理會我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說實話在那段時間里,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明明說在夜之城要闖出一片天地,卻沒想到到頭來是落魄到這個樣子,更別提還有一個孩子要照顧。我該怎麼對你開口呢?我知道,若是我向你發出呼喚,你定會立刻飛奔到我的身邊,可那樣的話,我又該如何面對過去執意離開部落,離開你身邊的自己呢?啊啊,看來我可真是個別扭的女人呢。」 「或許我本該更有勇氣的,什麼面子,依戀,孩子什麼的,都讓他們見鬼去吧。可我就是怎麼也放不下,可惡。K,說真的。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想要拋下這一切,就像其他20齣頭的女孩兒一樣,撲到你懷里,向你撒嬌,從你的溫柔中索取我渴望的慰藉。可我做不到,太多的顧慮已經像是鎖鏈一般牢牢地將我捆住。對不起,K,我還沒有準備好,至少現在還不行。」 此刻她已經聲淚俱下,我自覺得氣氛不對,於是趕緊用半開玩笑的口吻打趣道:「我怎麼聽著這麼別扭呢,像是我正在告白,而且還被發了好人卡似的,別啊。」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黛安急忙補充著。但我沒有理會她,而是繼續說道。 「不過沒關系,我會等你的,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做好准備的那一天為止。」 「說實話,我有時候也蠻搞不明白你的,你對我而言一直都是一個謎一樣的人。但很碰巧的是,我是一個無比耐心的傢伙,而這個迷題的答案,我願用我的餘生去解開。」這些話要說出口,真的是有些羞恥。不過我知道現在我必須堅持,不然我的想法便無法傳達。 「畢竟,我向你承諾過的不是?我會一直當你的勇者騎士,然後一直陪著你、保護你的,我可愛的火星公主大人。」 黛安什麼都沒繼續說,只是站在那里用她泛著淚花的翡綠色雙眼注視著我。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用手拭去了眼角殘留淚滴,然後抬起頭,淡淡地沖我笑著。 「那就請證明給我看吧,我的勇士。」 黛安,幻影人,還有承諾 電梯到了。 我和黛安一同步入了電梯,她依舊緊緊地拉著我的手,沒有絲毫要放開的打算。時間久了我略感害羞,本想偷偷用力從她的手中滑出去,但沒想到反而讓她握的更緊。這樣一來,我也只好作罷。 「這里是來自新聞54台的朱利安·喬丹,下面插播一條緊急新聞。軍用科技公司日前正式宣布將對其前公司高管,前shield...
造訪者

造訪者

*畫畫是不會畫畫的,只能東想西想後,寫點不起眼的東西(圖片均來自網絡) 一 迪克·I·鞍部(Dick. I. Kurabe)在床上睜大眼睛,腦部晶片的電流剛剛通過了他的身體,他用力的吸氣後又呼出來,握了握拳,就像在確認身體是否受到自己控制一樣,隨後他盯著天花板在,用手摸了下那個在脖子後面的那塊晶片,別說是在夜之城,哪怕是在新東京,這麼好的晶片也找不著,而且還有一個大生意在等著他。 也許是他現在運氣真的到了,到了可以像「財經看看看」里說的那樣,是「抓住機會,跨越階級」的時候了。 晶片是一個測試項目,某天荒版的測試人員稱是「隨機」抽到了他,具體測試的是什麼迪克並不清楚,只是說這個晶片可以調節人的生物鍾和腦內激素,可以讓人隨時保持理智和清醒的同時還可以讓人快速學習新的技能。這個測試會每個月付給測試者一部分的價值1萬歐元的消費券,這些消費券可以在夜之城幾乎任何商店用,如果超市「有幸」遭到了幫派的襲擊,額外補償的消費券還可以疊加使用。 不僅如此,還送了一隻高仿真的電子生物——只要不破開肚子,根本不會察覺到它用的是電池驅動,像真的動物一樣,會呼吸,會吃飯,甚至還會生病。 但迪克對那個動物並不感興趣,不管是假的還是像《西尼目錄》上那些價值連城的,迪克忙他自己那家小公司都忙不過來,哪里有心思管什麼動物,不過動物有一個好處,可以送給樓下的房東老爹。 老爹在樓下開店賣圍棋,花札,麻將這些東西,店內堆積的東西把10平米的店面壓得只剩下有老爹的立錐之地,送迪克的那隻電子貓(迪克隨機選的),就站在老爹面前的貨架上,老爹喜歡戴著有長長的線的頭盔看超夢,在那隻僅有尾巴末端一點白的黑貓來了之後,老爹戴著頭盔的時候還不忘和貓說著什麼。 「祝你好運。」老爹對剛走下樓的迪克突然就來了一句,在平時這可不常見,老爹總是一副撲克臉,不過多數時候,連撲克臉也看不到。 「什麼事,河野 (Kawano) 先生,為什麼祝我好運?」迪克正橫著身子擠出店。 「你昨晚自己說的,什麼因為德克斯死了,他原來做中間人時,給公司簽的供應商也跑路了,你說你有辦法擠進去。」 「我昨晚和你說過這個……?」 電子貓叫了一聲,和泉老爹把大頭盔扣在腦袋上,「是啊,你是說了,你沒聽到夏目(Natume)先生也這樣說了?」 「我聽不懂貓叫,沒裝這種翻譯包在腦袋里。」迪克眉頭緊鎖,但很快又松開,那個實驗晶片的控制效果目前為止都非常好。 「提醒一下,出去別裝什麼奇怪的義體,如果你裝了義體,我馬上就把你趕出我的屋子,而且會讓你腦袋變成兩半後出去,賽博瘋子。」老爹就是這樣的,經常正常說著說著就發飆了,毫無徵兆。 「我銘記在心。」迪克氣嘆到一般,擠出這句話,他不想毀了今天要談生意的心情,晶片也不允許他發怒。 「那就好」,老爹把大頭盔拿下來撇了夏目一眼,夏目立馬跳到了老爹的腿上,打了個哈欠,又蜷成一團毛球。「還不快滾,還他媽站杵在那幹嘛,你站在那我超夢都看不到了。」 「你……」迪克本想一腳踢到牆上,但氣立馬就消了。 二 「你這王八蛋,我會記著你個吃獨食的!」迪克還在開著車,接通的腦內電話響起了肖恩的聲音,「別忘了,你是怎麼發家的,也別忘了,你現在那破材料工廠,訂單都是我給的,現在翅膀硬了,自己要獨吞荒坂的生意了?」 「這是機會,我早就和你說過了,我很感謝你過去給我們的訂單,但肖恩,你別不識好歹,你真以為你能弄死我?」迪克像在說玩笑一樣。 「操,你真以為創傷小組真會來救你,去你媽的!」 「好了,肖恩,咱們認識那麼多年,別為這麼一單生意傷了咱們的和氣。有我一口吃的,你也餓不死,這麼多年咱們不就這樣過來了嗎?」 「這句話聽著還算有點良心。」 「我沒忘記,這單生意也是你介紹我到花村那的。」 「你他媽還有多久到我這。」肖恩在電話那頭大大的嘆了口氣。 「快到日本街了,大概還有五分鍾到你那里。」 「你他媽快點。」肖恩掛斷了電話。 迪克記不大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肖恩的,但他作為中間人,確實幫了迪克不少的忙,不僅是材料工廠的訂單,還有,還有什麼來著……迪克自從插入了那個試用型晶片之後,注意力一旦集中,尤其是利用晶片的規劃功能把計劃排定好之後,當執行某件事時,排在這件事之前或之後的事都很難想的起來,如同神經突觸的電流沖擊到一半又回收。 迪克把車停到路邊,離肖恩店門還有五六米,體溫樂隊的曲子就傳了出來,門口巨屏還在播放體溫樂隊那叫人看不懂的MV,迪克閉眼把嘴唇縷直搖了搖頭,但除了迪克之外,這些都絲毫沒有影響店內食客和蒼蠅的食慾。 迪克剛走進店,肖恩叼著半張披薩,拿著兩杯伏特加,一把搭上迪克的肩,「瞧瞧這西裝革履的迪克·I·鞍部,馬上就要發大財了,現在怎麼還屈尊到我的蒼蠅館子里來吃飯啊,不怕髒了自己的身份和行頭?」 「差不多得了,肖恩·網口(Sean. Amikuti),我們還有正經事要辦不是?」迪克順手接過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肖恩墨鏡一拿,「小子,還算你上道。」然後把那片披薩塞進嘴里,用另一杯酒送著吞了下去,動作太快,看不清他到底嚼了沒有。 「今天就是你的狗日的干大買賣的時候。」肖恩吼叫了出來,雙手拍了拍迪克的雙肩,迪克只是吸了口氣,稍微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 店內的顧客只有幾個人撇向了這邊,但只是想要叫店員,沒人在意到這兩人。 肖恩開著迪克的車往市政中心開,路上肖恩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把體溫電台的那「又變態又吵」(迪克語)的歌放得特別大聲。其實肖恩自己也清楚,如果這單生意要撇開自己,完全連這個象徵性帶過去介紹的動作都不會有,夜之城哪來的什麼朋友,大家相處在一起就是生意,有生意就做,沒生意就散,人情也是一樣,給一個人情,總有要還的時候。 花村的住的大樓在憲章山,全玻璃結構,總共140米,70層,前20層是餐館,商場,銀行和醫院,中間5層是設備間,整棟大樓的管理系統也在那,後45層才是住戶,一層一戶的結構,越往上越貴,如果要拜訪事前必須與業主預約,不然連樓底下的大門都打不開,也別想著黑進這棟樓的安保系統,常規手段黑不進去,巫毒幫那些野路子就更不行,更重要的是,除非想和整個荒坂集團作對,不然誰會做這種事斷自己的生路? 「我是荒坂集團物業管理系統羅塞塔,請問是否有預約,先生。」大門一樓門禁AI正在詢問大樓來訪者的身份,「請念出您姓名的全稱和預約對象的全稱,若我們發現你是通緝犯或有可疑舉動,會立即把您的信息報告給NCPD。」 「迪克·I·鞍部和肖恩·網口,已於前日預約了花村千尋(Haramura Tihiro)博士。」肖恩擋住了迪克和AI對話。 「好的請稍候,正在接通花村千尋博士。」 憲章山相比夜之城其他地方總是要安靜不少,沒有街上到處嘈雜的音樂,巨幕廣告不是城市的本身,而只是裝點,對於迪克來說,這里才是他理想生活的地方。 「我已接到花村家的正式指示,允許兩位入本大樓,在進入本大樓的同時依據《新加州安全法第二十三條第三號附件》、《新加州財產保護法第七章九十七條》、《新加州反叛亂法第十九章七百二十三條》以及《夜之城治安條例第五條》相關之規定,將對兩位進行全程的監控,若出現任何可疑行為,將立即上報NCPD,兩位將可能被大樓安保當場擊斃。業主允許你們的在本大樓的逗留時間不得超過12小時。」 這段話AI重復念了兩遍,迪克和肖恩的頭上飛來了無人機,對他們進行了掃描。 「真他媽的囉嗦,公司狗的窩比貞操鎖還結實,但還不是有錢就給上。」肖恩在電梯里一直在嘟囔,迪克一句話都沒說,時不時在拉扯衣服,時不時又在整理領帶,電梯也時快時慢。 迪克和肖恩在森村門口再被AI門禁確認過一次後,才被允許走進森村家,兩人並沒有被注意到,大家都圍在鋼琴旁看森村女兒的表演。 「你說他們也是走大門被審進來的嗎?」肖恩問迪克。 「肯定不是,他們都是坐飛車進來的,」迪克立即回答,「飛車都不是想買就買的東西,沒有對應的身份或是公司的分配,再怎麼有權有勢的中間人都搞不來飛車。」 「是啊,就算有中間人敢賣,也沒人敢買。」肖恩回答到。 陽台的停機坪又落下一輛飛車,門緩緩打開,走下來的正是森村博士,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她的移動而移動,森村博士在和人群寒暄後,走向了迪克和肖恩。 「花村博士,這位就是迪克。」肖恩微微的鞠躬。 花村把手伸向迪克,迪克先是愣了一下,才把手伸去握手。 「謝謝你,肖恩,但我和迪克先生現在要單獨談一談。」花村把手插回了大褂的口袋里。 肖恩再鞠一躬,並向後退了一步。 「花村女士,能否讓肖恩一同來談這件事,畢竟我一個人,可能完成不了這份囑托。」 「我給你的錢可一分都不會多,而且事前也只是說和你一個人談。」花村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煙叼在嘴里,但好像找不著火了。 迪克一步迎了上去,從兜里掏出火機,把花村的煙點上。「如果花村女士不讓肖恩來,又何必把我們的信息都在大樓系統里做12小時的報備呢?」 花村笑了一聲,隨後把煙大吸了一口,「你們倆都和我來吧。」 隨後,迪克和肖恩跟著花村走進了玻璃房間。 三 迪克和肖恩隨花村走到了一個看不到任何電子設備的玻璃房間,迪克當然知道這是特級的保密房間,一切電子設備,別管是多高級的都會在這里面失效,一旦有什麼「意外」,這個玻璃房間會立馬啟動對「意外」的黑客入侵程序,能在小於1秒的時間內,把「意外」的腦子燒穿。 「花村博士的女兒剛剛演奏的是德彪西的《月光》嗎?」迪克問花村 「迪克先生,你居然知道這個?」花村最後兩個字的語調稍稍上揚了一些。 「只是聽說過而已。」 「在這個時代,哪怕是『聽說』的人可都不多,」花村好像一下子來了興致,「我比較喜歡的是德沃夏克的曲子,尤其是他的自新大陸第三樂章讓人澎拜,也讓人陶醉,他那個時代看到的美國,是一個完全新興的國家,對於他那個時代,具有浪漫主義色彩的人來說,這太有吸引力了……但時代畢竟會變,你看看現在的美國,能把『普布利烏斯』再給氣活過來。」 迪克和肖恩面面相覷,沒說話,花村把煙用力吸了一大口後,把菸頭摁在在了茶幾上的菸灰缸里。 「四十年前,還有法治的時代里,加州的檢察官倒是可以下令,偷1000美元以下不予立案,你們現在聽這個是習以為常,因為夜之城就是這種鳥地方,可當時,就這樣的人當年竟然可以當上副總統,配上一個老年痴呆,只會說漂亮話的老政客花瓶,美國不走向衰敗和分裂才是怪事。」 「但當年,另一邊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情緒激動的支持者還沖入了國會……這完全葬送了他。」肖恩微笑著插話。 「我這個人就喜歡耿耿於懷,不管是歷史還是對人,都是如此,有時候看人看多了,讀讀歷史……」花村倒滿了一杯酒,又點上了一根煙,「你會從中學到很多,對一些事自然也會有看不慣的地方。」花村一手夾著煙,一手端著高腳杯。 「聰明的迪克先生,我知道你有一個不錯的新材料專利,我很看好你的這項技術,這也就是今天為什麼找你來的原因,在現在這個時代,你真的是難得一見的人才。」花村彈了彈菸灰。「所以,在德克斯那個叛徒死了後,訂單才會落到你這里。」 「但我現在還缺錢購買設備。」 「我知道,這不就是你找我的原因嗎?」花村打斷了迪克的說話,「錢我都給你准備好了。」 一份合同被甩在了茶幾上,花村往沙發上一靠,「簽了這份合同,你就是荒坂公司的合作方了。」 迪克剛拿到合同,就被肖恩劈手奪了過去,迪克嘆了口氣湊到肖恩旁,一起讀起了合同。 「原材料供應商你們沒有指定沒關系,我可以搞定,但為什麼貸款的數額只給我們要求的35%。」肖恩把合同放回到了桌上。 「這就是原因。」花村又掏出了一份股票質押合同和一份股權轉移合同放在桌上,「這是聖多明戈電力的股份,我想這些股份,還有它後續的收益,肯定能超出那65%。」 「還有這種好事?給我們超額投資,股權這麼輕易的轉移給我們?」肖恩反問。 「我明白說吧,迪克,你的專利遠比你想像的要大,如果你直接賣給荒坂會更好,這樣我們就不會擔心『安全問題』。這35%確實是對你的融資,但後續,我希望的是能夠收購。」 「我不想出賣我的專利,花村博士。」迪克回復到。 「你的想法其實不重要,如果荒坂公司,呵,也用不著公司,其實只要是我想,拿到你的專利是非常容易的事,別讓我把事做到那一步好嗎?兩位。」花村坐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迪克,肖恩,這對你們來說都是機會,你們不想住在這樣的房子里,甚至住在地球軌道上嗎?有幾個從泥潭里出生的人有這種機會?」 迪克緊握雙手,眼神在飄忽,「機會」這個詞不斷在迪克的腦子里閃回,他沒有辦法再思考別的了,腦內那款晶片就像不起作用了一樣,完全抑制不住他現在的情緒和欲望。還有比在夜之城飛黃騰達更讓人激動的事嗎?把自己活成別人眼中的傳奇。 肖恩瞪了迪克一眼,迪克完全沒有理會肖恩,而是從衣服內口袋里拿出了電子印章,准備在文件上蓋章。 肖恩一把拽住了迪克的手,拚命對迪克搖頭。 「你不要去干擾迪克先生自己的判斷,」花村對迪克說到「只需要在簽訂好合同之後,做好你分內的事就可以了。」 「你在搞鬼,花村千尋!」 「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肖恩,我想有些事,例如說那些超夢,你不希望我捅給NCPD或暴恐機動隊對吧。」 肖恩坐下後立馬就沉默不語的閉著眼。 「迪克先生,我想我的條件你是沒有辦法拒絕的,我已經把話說明白了,簽吧。」花村拿著文件湊到了迪克的面前。 坐著的迪克望了一眼站在背光處的花村,完全看不清她的臉,剛收回去的印章又掏了出來,緊咬牙關,腦內翻起一陣陣眩暈…… 「這不就結了,迪克先生,我們合作愉快。」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的印章已經蓋到文件上了。 花村再次伸出手,對著坐在沙發上的迪克,迪克緩緩地和花村握了手,但他沒有任何知覺,系統像是被重啟了一樣。 「你做的不錯,肖恩。」花村丟了一隻煙給肖恩,肖恩接住就直接點了。 「你們可以在我這吃完飯再走,就當是為我女兒慶祝生日吧。」說完,花村就走了出了玻璃房間。 兩人沒心思多在這里停留一秒,也迅速的離開了大樓,坐上了車。 「你之前就知道這生意有問題?」迪克在車上質問肖恩。 「我他媽哪里知道這麼有問題,聖多明戈電力一屁股債……」肖恩說到 「我沒問你這個,肖恩,你對我隱瞞了什麼?」 「那隻是一些私事,你別問了,既然都簽了合同,把分內的事做好就行了。」 不管迪克怎麼問,肖恩一句話都沒有說。 五 「迪克,你知道黑牆外面是怎樣的嗎?」河野老爹在店里泡好了茶,像等著迪克回來一樣。 「不,我不知道。」迪克現在大腦空空如也,什麼也想不到。 河野老爹咯咯咯的笑起來,擺了擺手讓迪克坐著配他喝茶,迪克雖然討厭河野老爹,但還是乖乖坐在了老爹對面。 「我今天看了一部有關黑牆和網絡監察的紀錄片,說的是網絡監察為什麼要建立黑牆,對人們進行保護。」老爹有些興奮,「但我覺得那隻是放屁,你知道嗎?他們一定只是想掩蓋什麼秘密,不為人知的秘密。」 「黑牆之外,無人生還。」迪克回了一句。 「現在我們這個世界,讓死人說話是很難的事嗎?」 「讓死人說話不難,讓在黑牆之外死的人說話很難。」 老爹又在咯咯咯的笑了,那隻叫夏目的貓在老爹的大腿上伸了一個懶腰,好像是把老爹抓疼了,就被老爹從大腿上趕了下去。 「其實黑牆就像是洋蔥,一開始會有點難扒,但不是扒不開的,」老爹點了一根煙,又問,「你想去看黑牆之外嗎?小子。」 「我沒興趣,也不想死。」 「到你要去看的時候,哪里管得了你他媽的想不想死。」老爹在喉嚨里咕噥了這句話。 「什麼?」迪克確實聽到了這一句話,但又不是很確定,從花村家出來之後,他腦子就一直暈乎乎的。 又一陣惡心和眩暈襲擊了迪克,多虧了晶片的抑制,才沒有把痛苦映臉上。「怎麼一個兩個事全都由不得我?憑什麼。」迪克嘆了口氣,把面前的茶一飲而盡。 老爹撇了迪克一眼,又吸了一大口煙,煙就這樣憑空消失了,老爹也沒把煙吐出來。 「來,小伙子,拉我一把,老頭子打掃打掃店面也要去睡了。」 迪克站起來,抓著老爹的手肘,一把就把老爹拉了起來,隨後自己就走上樓回了房間。 迪克在房間里沒有開燈,一頭倒在了床上,今天發生的事太缺乏現實感,腦子里一遍遍在回放今天發生的事,雖然疲憊不堪,但絲毫沒有睡意。越想越煩,毫無頭緒,只能啟動晶片讓自己強制「睡眠」。 深夜,迪克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他的房間里躡手躡腳的走著,雖然他什麼也沒聽到,但就是有這種感覺,他的手像蝸牛一樣摸向槍,之後迅速打開了燈光。 「夏目『先生』?」這只貓雖是依靠電池驅動,但未必也太像真貓了一點,夏目開燈之後並沒有躲,反而爬在地上,喵喵地叫了起來,碧藍色的眼睛一直鉤住迪克。迪克環繞房間四周,很奇怪夏目是從哪里爬進來的,還是說一開始就進來了,只是自己太累沒發現? 迪克把頭瞥向一邊,嘆了口氣,晃盪著到冰箱里拿了一罐蘇打水和半張卷餅,想了下自己都沒吃晚飯,雖然到現在也不餓,但還是埋頭吃了起來。 夏目跳到他廚房的櫃台上開始坐著,舔自己的前腳,擦臉,迪克把餅大口塞進自己嘴里,捏著夏目的後頸把它扔出了門外,「去找老爹。」 迪克的頭開始痛起來,並不是那種不能忍受的痛,他把剩下的蘇打水一飲而盡,然後就又躺下睡了,這次安然的就睡著了。 第二天,當晶片電流再次通過迪克大腦時,迪克第一反應不是深呼吸,而是腦海中蹦出一段記憶,說是記憶其實不准確,因為是一長串代碼,但他實在是想不出,這串代碼是什麼東西,自己什麼時候記下來的,用來干什麼的,為什麼自己就是知道這段代碼,迪克聳了聳肩,把這段代碼給刪掉了。他的注意力顯然更樂意放在意昨天和花村的談話,迪克眉頭突然擰巴了起來,和她談過什麼來著?是要委託用我的新材料生產什麼,但好像不止這個事,但是還有別的…… 迪克有點感覺不到自己的,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迪克已經拿著公文包,穿著西裝坐在地鐵上了,身旁有兩個莫克斯幫的妹子(衣服和頭發實在太好認),在向自己推銷著什麼,其中一個騎到了他的腿上,「傢伙事」都已經碰到確實碰到迪克,還拿著吸入式噴霧正在往他嘴里塞。酒味,煙味,廉價化妝品和垃圾酸臭的混合味道一下就沖進了迪克的鼻腔。 「你們在幹嘛?」 「叔叔,你剛剛不是才又摸人家大腿,又碰人家嘴唇的說想要嗎?怎麼現在就一本正經了?」 迪克突然一陣怒火沖上了大腦,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怒火,晶片不應該抑制這種情緒嗎?為什麼現在是要爆發,生命可能受到威脅?迪克的理智還在提醒自己,但話卻已經放出去了。 「操你x的,給我滾遠點,兩個連野狗都不會x的婊子,我要像掛死豬一樣把你們掛在這里!」 其中一個妹子把槍上膛要頂到了迪克的腦袋上,「你他媽是個什麼玩意兒,公司狗,信不信一槍打爆……」 迪克已經一拳把這個姑娘的胸口給打穿,另一個被掐著脖子翻著白眼。 10秒不到的時間,地上多了兩具屍體。 迪克撿起地上的槍,把彈夾扯出來看了一眼,推了回去,上了膛,對著兩具屍體打光了槍膛里所有的子彈。 接著迪克坐回原位,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同車廂的人對迪克議論什麼「變卦夠快「,迪克權當沒聽見,幹掉兩個幫派雜碎有什麼大不了的,NCPD也好,還是幫派的人也好,沒人在乎。只是迪克覺得不大像自己,而且剛才也不是自己控制的身體和言語,但他只是覺得晶片讓他啟動了自我保護的程序,只是晶片功能的一環而已。 六 肖恩在迪克的辦公室里抽著煙,看見迪克進來,便在插成刺蝟的菸灰缸里找地方捅進去,肖恩找了一下也沒找到可以捅的地方,於是用手把煙掐滅,把菸頭丟進一旁的垃圾桶里。 「抽得不少啊,」迪克指了指辦公室空盪的地方,全是煙霧,「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迪克把包丟到一旁,在肖恩面前翹著二郎腿坐了下來。 肖恩用手指著辦公桌上,「數據線的樣打好了,你自己用用。」 「你傻x嗎?就他媽的一個樣品,你至於一副吃了屎的樣子?」迪克覺得自己好像還在晶片的「自我防衛」模式當中。 「你他媽的才吃了屎,嘴怎麼這麼臭?」 「剛剛我在地鐵上幹掉了兩個莫可斯幫的人,現在可能還沒緩過勁來?」迪克語氣又突然緩和了下來。 「你怎麼幹掉了?」 「哦,一個被我一圈打穿了胸口,一個被我掐死了。」 「同時?」肖恩的眉頭擰巴了起來。 「同時啊,對啊。」肖恩一臉理所應當。 肖恩半張臉笑了笑,另外半張臉好像領悟到了什麼,迪克覺得非常惡心,但也沒說什麼,徑直走向辦公桌,把用新材料做成的線一頭連到自己腦袋的插槽里,一頭連到自己的電腦上進行嘗試性的數據傳輸。 「我的新材料就是不一樣,傳輸速度比那些舊線快多了,2048TB的測試數據,10秒內就能傳遞完成。」 「要不然荒坂的花村那麼想要你的東西?」沒有用的話,他們才不會要。 「他們要我也不會給。」 「就怕他們要,你不得不給,自己小心點吧,他們可以弄死你我的方法多了去了。」 「你怎麼這麼怕花村,你有把柄抓在她手里?」 肖恩遲疑了一會兒,幾次張嘴又沒說出聲,最後嘴唇小抖著說,「對啊,我是有把柄在花村手上,我們都有把柄在他們手上,要查我們這種人的把柄還不簡單,你一樣的,要是稅務稽查,你經得住查,這不是把柄?」 迪克撇了他一眼,也沒說別的,畢竟這單子是肖恩帶來的,也不好再說他什麼。但什麼時候迪克介紹這份單子的,他是什麼時候成朋友的,迪克又出現了和今天早上一樣的情況,那段本應該被刪除的代碼又蹦了出來了。 迪克除了看到一串串代碼之後,還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好像是荒坂的士兵,然後隨著「拒絕訪問」字樣的出現,迪克就斷開了連接。 迪克猛地拔出線材之後一陣眩暈,就像梅尼爾病的那樣,汗從額頭流到下巴,他癱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大口地喘著氣,感覺不到自己的肢體,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歧路司的視神經也出現了問題,視角的四邊變得黑暗起來,眼前也開始有黑點出現。 「你看到了什麼?」肖恩問迪克,「你看起來有點不大對勁。」 迪克一動不動,就像沒有聽見肖恩說的話一樣,他甚至也感覺不到肖恩的存在。接著他好像出現了什麼幻覺,就像自己在看超夢的編輯模式一樣,而且有些UI顯示什麼內容已經上傳成功。 「餵,迪克,」肖恩正在搖著迪克,迪克沒有眼神的看著肖恩,「你能說出我是誰嗎?」 「你是肖恩,我沒失意,你要不要再給我做個移情測試?」迪克不知道為什麼又冒出一陣怒火,他先是摸了摸晶片,又搓了兩圈脖子,最後長嘆一口氣,「這線材打樣有問題,你剛剛用過了嗎?肖恩,我想我們應該盡快通知花村。」 「我知道。」肖恩皺著眉撥通了花村的號碼。 「放免提,肖恩,我要單獨和花村談。」 「什麼事,迪克和肖恩。」肖恩的終端那里傳出了花村的聲音。 「花村,你聽我說。這線材我們……啊,這好像有些問題,我剛剛在測試傳輸速度的時候,不知道連到什麼上,然後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並引起了我義體的故障。」迪克喘著氣說到。 「我清楚你看到了什麼,迪克,但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問題,我這麼說,安全問題不是你要擔心的,你只要拿你的材料把你東西做好,接下來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不行,花村,這東西實在太危險了,要是大量使用,足以摧毀系統。」迪克嘴唇顫抖起來。 「哈,我昨天說什麼來著,我說過會有『安全問題』的,那如果你害怕,你可以把專利轉讓給我,生產線也是,這樣你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不,我不能那樣做。」 「那你就按合同生產啊,迪克。」花村點了一支煙,聳了聳肩,「其實你並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迪克,但按我說的去做好嗎?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我想我們應該中止這份合同。」迪克全身緊繃,一陣又一陣的恐懼感已經壓倒了晶片釋放的鎮靜素。 「你敢!」花村立馬嘆了口氣,「冷靜點好嗎,迪克,你並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花村!不!」迪克打斷了花村的說話,並按下了掛斷鍵,怒吼起來,眼淚也一滴滴地落了下來。 「你他媽是不是瘋了,傻逼,我好不容易給你找來這單生意,你要給毀了是不是?你知不道,你這樣也會把我給毀了?操!」肖恩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你回家休息一下吧,後續我和花村講,這單子你做不了,我會要給她完成,花村十個我們兩都得罪不起,而且你還簽了合同……」 肖恩在屋子里踱步,「你他媽的惹毛花村了,這個瘋女人,心眼小得要死,要是她認為你是威脅或有人忤逆她……她肯定要搞得你生不如死,你最好去賠罪,真的,迪克……」 「這件事絕對不可能。」迪克向肖恩擺手。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你他媽得看到了什麼,好嗎?得罪了花村我們都會死得很慘,你明白這個了嗎?你還敢說毀約,你今天吃錯什麼藥了,平時雞頭都不敢剁,今天乾死了兩個莫克斯幫的癟三,然後對花村吼,現在又哭得和你看見你媽被吊死一樣。」 「夠了,別再吠了,閉上你的狗嘴,肖恩!」 迪克從座位上彈起來奪門而出。 七 迪克一個人走在大街上,也不知道去哪,他現在已經冷靜了下來,卻還是時不時的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但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時候肢體又會湧上來被電擊般的刺痛,路上幾個虎爪幫的嘍囉想找迪克麻煩,抓去做什麼「裝義體實驗」,但那些倒霉的虎爪幫,幾個被卸掉了肢體,留了條命;另外一些則是耳朵和腦袋都不在一起,整個軀體被打成了碎塊。 迪克不想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從哪里來的,他從北區一直用走的到了肖恩的那家小酒吧,心里突然擰巴了一陣,剛想撥通電話,號撥了一半,又刪掉了號碼。晃了下腦袋,徑直走向酒吧。 迪克不想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從哪里來的,他從北區一直用走的到了肖恩的那家小酒吧,心里突然擰巴了一陣,剛想撥通電話,號撥了一半,又刪掉了號碼。晃了下腦袋,徑直走向酒吧。 酒吧里的人不多,迪克隨便找了個靠牆的座位坐了下來,一個店員走了過來,「請問先生,你要點些什麼?」 「我問下你,你們老闆回來了嗎?」 「先生你找她有什麼事嗎?」店員反問到。 「你們老闆不是肖恩·網口嗎?他沒回來嗎?」 店員一臉迷惑,「我們這里連打工的都沒有叫這個名字的,從來沒有過。」 「那你們的老闆叫什麼名字?」 「是吹雪(Fubuki)Vocie系統,是AI管理系統,也是一個虛擬偶像,現在酒吧里放的就是她的歌,是不是很有20世紀80年代的感覺?」 「這不可能,這里是我經常來的地方,甚至昨天才來過,我怎麼會把這個都搞錯?」迪克這樣想著,然後回頭望瞭望窗外的景色,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別我了,我是這里的熟客,現在我立馬打電話給你們的老闆,肖恩·網口。」迪克走向吧檯撥通了肖恩的電話。 「餵,迪克嗎?」通訊機另一頭響起了肖恩的聲音。 「肖恩,」迪克遲疑了一會兒,「有些事待會再說,你酒吧什麼時候給了一個AI經營了?你店員說的。」 「啊?你讓她過來。」 迪克擺了下頭讓店員過來接電話。 店員拿起了電話,隨後望瞭望迪克,「先生,沒有人在聽電話,您剛才在和誰說話?」 迪克又奪過電話,「肖恩,你搞什麼名堂?」 「我剛剛和她說了啊,她是不是在逗你開心?」 「我可不記得你的店員有這麼幽默。」迪克說到。 「先……先生,」店員指了指電話的螢幕,全紅的螢幕上黑色的字清楚的寫著,撥號錯誤,查無此號八個大字。「那個……呃,所以,先生,您到底是在和誰打電話,我們從開店到現在,從未有過一個叫肖恩·網口的人,我一直是這里的服務員,所以我很清楚。」 「你他媽又在開什麼玩笑?白天……」肖恩的聲音確實地,清楚地從電話另一頭傳到了迪克的耳朵里。 「我待會再打給你。」迪克急忙地掛斷了電話。 「幫我拿一杯『傑克』酒。來生的配方你們應該也有。」 「好的,先生。」 迪克癱坐在角落的位置上,腦內極力想回憶起和肖恩是怎樣認識的,但什麼也想不起來,肖恩就像是在某一刻突然出現的一樣…… 「是迪克·I·鞍部先生嗎?」迪克背後傳來了一個少女,店員正好經過,迪克朝聲音源擺了擺頭。 「請坐這,女士。」店員伸手示意客人坐在迪克對面。 「看來你是真實存在的啊……」迪克嗤笑了一聲。 她身上傳的來玉蘭花香味讓人鎮靜,銀灰過肩長發上別著一朵蝴蝶花,戴著一副圓框細邊眼睛,穿著在街上見不到的淡粉色泡泡袖連衣裙,不管是材質還是設計,簡直像是20年代穿越過來的一樣,但她穿著看上去又有一種不成熟的美感。 「我是上坂由卡莉(Uesaka Yukari),昨天生日的時候……你還到過我家……」 「你是花村千尋的女兒是吧?」迪克立馬握緊了拳頭站了起來。 「不,我沒有惡意,鞍部先生,我……我想告訴你一些事……」 「什麼事?」迪克並沒有坐下,仍握著拳頭。 「鞍部先生,能坐上我的車先嗎?」她四處張望了一下,「這里不大方便說。」 「還想再搞我一次?」 「鞍部先生,請不要這樣說,我只是……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實和真相,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請姑且相信我一下好嗎?」迪克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她是真的很小,不僅是長相,也是身材,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略帶哭腔的說話聲,以及她身上玉蘭花的香味,讓迪克心和態度都軟了下來。 「那走吧,我可以聽下你講什麼。」迪克掏了點紙幣放在了桌上,盯著上坂。 上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扯了扯胸下的衣服,跨步走到迪克身邊,拉起迪克的手就往店外走,兩人坐上了一台轎車。 八 「鞍部先生,我想告訴你一些真相,」上坂塞給了迪克一張晶片,「為什麼媽媽那麼需要你的專利技術。」 迪克把晶片插入到自己的後脖中,文件說得非常清楚,迪克的這項用於製造線材的專利技術,可以在輔腦晶片有植入DD110101010代碼後,可以繞開封鎖,訪問到黑牆的部分區域,且不會被察覺,但訪問時間非常不穩定,如果輔腦晶片的記憶體和處理性能不夠強,直接把訪問者的腦子燒掉也不是沒可能,好一點也會有各種副作用,例如會造成海馬體,額葉和視神經,聽覺神經損傷,並且會大量刺激杏仁核,造成短暫失明,梅尼埃病和癔症,因此,在使用之前,最好是注射納米機器人和口服HG609型和KF720n型兩種穩定劑,以保障連接者的穩定,但不保證一定有效。 「你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 「因為你的專利真的很危險,鞍部先生……」 「所以你的意思還是要我把專利交給花村?」 「這不是你的什麼『專利』,鞍部先生,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上坂帶著哭腔對著迪克吼到,「你看,這是你以前在研究所前的照片。」上坂傳了一張照片給迪克。 照片上是花村,上坂和迪克,還有其他員工的合照。 「這……這些是什麼?」迪克一頭霧水。 「你是怎麼認識我媽媽的?你幾個月以前還是她的員工。」 迪克在拚命回憶,自己是海伍德區一個個體戶家里長大,父母是開小店的,自己有幸讀上了大學,後來在肖恩的牽線下,自己開了家材料工廠。迪克把這些一五一十的說給了上坂聽。 「那些是你被植入的記憶,」上坂昂起臉用力吸了下鼻子,「你是2070年入職荒坂公司網絡研究院的花村研究所,你一直都在研究如何突破黑牆,這也是媽媽最想做的一件事,一次,你終於研究成功了,也就是你的『專利』,首度的測試出了嚴重的問題,花村的伺服器被海量的數據直接擊潰了,同時崩潰的還有你,你大腦也被燒壞了,媽媽不得不停止實驗和暫時關停研究所,而為了安頓你,給你植入了新的記憶……」 「那肖恩是怎麼回事……?」迪克現在一片混亂,腦中漂浮的片段一旦被抓住了就問了出來。 「肖恩?是肖恩·網口嗎?那是研究所的管理AI,你曾是這個AI的高級管理員,給這個AI寫過中間件,也是這個AI形象的設計人員之一。因為你說『有個人樣』溝通起來沒那麼難受。那個AI也只有荒坂的『相關工作人員』才能使用。」 「那花村和我為什麼看的到這個人?我……」 「因為你們仍被認定是『相關工作人員』,你腦後的那個『抽獎』中的晶片,其實是就是給你寫的大腦修復程序,其實我們還寫了一個復製程序,但在你大腦被修復好之前,不會執行這個程序,而且這樣的復制不能保證你會不會保證人格的完整……我還不確定會有什麼bug。」 迪克呆坐在那里,腦內的關鍵詞太多,但自己卻一個都抓不到,所以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鞍部先生,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我當時參觀研究所的時候,冒冒失失地撞到了你,我坐到了地上,你手上拿的咖啡撒了你一身,當時我慌慌張張的還想給你擦擦,可鞍部先生還把我拉了起來,問我有沒有事。」上坂把頭撇到了一邊,沒有回答迪克的問題。 迪克要拔掉那張晶片,但被上坂按住了手,「不行,鞍部先生,在數據傳輸時如果拔除了晶片,你馬上會死的。」 「我怎麼直到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別……」 上坂左手按住了迪克的後腦,右手鉤住了迪克的脖子,把臉貼到了迪克的胸口,「我可以叫你迪克先生嗎?那次在研究所見到你之後,我一直都在想在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昨天你出現在我生日上,我真的……真的好高興啊。」 迪克把臉轉開,但玉蘭花的味道還有她的手掌,手臂傳來的溫度瞬間讓迪克放下了一切戒備,他雙臂張開抱住上坂,銀灰的頭發如絲綢一樣。 上坂閉著眼再度湊進了迪克的臉,迪克視覺丟失了信號,在黑暗中,迪克能明顯感受另一個生物的體溫,腦中最原始沖動的被激發了出來…… 迪克再緩過神來的時候在一張髒兮兮的床上,身邊躺著赤身的上坂,奇怪的腥味在空氣里,身上和口中到處彌散,迪克下床,兩根手指扒開百葉窗確認,這里確實是惡土的某家汽車旅館。 「哈!」上坂一下跳到了迪克的背上。 「不要走了,不要再丟掉我了,迪克,哪里我都和你一起去。」 迪克的汗水從太陽穴往下流,「上坂,我想……」 「啊,我知道……」上坂松開了手,「我必須回去了,該說的和該做的我都做了。但至少,我們一起回到城內可以嗎?」 路上,上坂一言不發的閉眼靠在迪克的肩膀上,迪克只是呆坐在車里,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路口,便讓車停了下來,當他回過神時,自己已經坐在了老爹的面前。 九 「嘿,迪克,你在聽嗎?迪克?」河野老爹在迪克面前打著響指。 「我們剛剛說到哪了?」迪克只是記得自己坐在在老爹前面,但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之前說了什麼。 「你在走神。」老爹點了一根煙,順手拿了一個霧狀吸入藥給迪克。「吸入之後你會好上不少,快用。」 「你怎麼知道這些,我剛剛在無意識的時候說了嗎?」 「沒有說,你剛剛胡言亂語,我根本不知道你說了什麼,一個字都沒聽清。」 老爹躺坐在,低著頭,撇著眼看著迪克,菸灰積攢得很長,仍由其掉在地上,那隻叫夏目的貓,背對著兩人坐在櫃台上一動不動。 「看來那個晶片讓你不大好受啊,迪克,不過有些事值得付出代價。」 「你在說什麼?」 「你看到了吧,有關黑牆的東西,那段代碼植入到你的晶片當中,當用『你的專利』的時候,看到了不該看的……」 迪克立馬站了起來,向後退了兩步,滑了一下,差點摔倒,然後又筆直得站在原地,「你怎麼知道的?」 「那段代碼是『這只貓』給你放進去的,然後這只貓又把消息告訴了我,」老爹把貓抱著挪到了自己胸前,順著毛撫摸貓背。 迪克深呼吸了一口,緊緊攥著拳頭,又坐到了板凳上,「我最近遇到的離奇的事情夠多了,不多你這一件。」 老爹對著迪克笑了起來,然後又猛吸了一口煙,「你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迪克,昨天小姑娘沒和你說清楚嗎?」 「你怎麼連……」 「你發生的所有事我都知道,因為你不過只是一個克隆體而已,迪克·河野的復制體。而且現在看起來,一切都趨於穩定了,你作為鞍部的意識遲早有一天會完完全全消失,就像你現在越來越多的時候,失去意識一樣。」 迪克聽到這里渾身一陣發麻,手顫抖著摸向了腦後的晶片,眼睛撐大到了極限,大口急促地呼吸。 「別想著拔晶片,沒用的,程序已經全部植入完成,現在就等著在你腦袋里解壓呢。」老爹又抽了一口煙,「小姑娘不是和你說了嗎?因為做實驗,我的腦子被燒壞了,要修復記憶,這可不是一時半會的功夫,所以就臨時寫了個記憶放到新身體里,我本來的記憶修復一點,就傳輸一點,現在快修復好了,也就可以覆蓋掉那被製造出來的東西了。」老爹也慢慢站起身,「我不過是一個修復和D-bug的轉錄工具,暫時借用了河野的身份而已,你別誤會,你終究還是你,而且現在看起來,我的工作速度快於預期,哈,不過也應該,因為時間不多了,鞍部的記憶和人格必須被消除。」 迪克一拳把老爹的一隻胳膊給打飛了,電光和火光迸發出來,迪克拽著老爹的領口。 「你不可能阻止這一切的……現在把我打碎了也沒用,因為都已經做完了……」 迪克只是在出拳,痛打著面前的機械,用盡一切力量去發泄,迪克對著地上的一攤閃著電光的破銅爛鐵還在不斷地捶打,迪克大口大口喘氣,每一次下手都比上一次要慢,直到完全停下,夏目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到了櫃台上站著。 「錘得真狠啊,但那不過只是一具機械而已……」貓發出的是老爹的聲音。 迪克順手想去抓夏目,手伸得很慢,夏目也跳到了更高的地方。 「兩個意識同時在腦子里,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是吧,這就對了……」 夏目的話還沒說完,屋子里的燈全黑了,外面的路燈,遠處摩天樓的燈也黑了。 「停電了?這在夜之城還是挺少見的啊,出什麼事了吧……」黑暗中夏目的兩隻眼睛發出藍色的光,「反正這樣一來,我這邊的事就全部完成了,我該消失了,鞍部,不,現在應該可以叫河野了吧。」 夏目眼睛的藍色一消失,一切又回到了黑暗之中,迪克的義眼不斷提示迪克系統錯誤,迪克坐在地上,聽著小店里茲茲走動地機械鍾的聲音,他也沒有指望這一切只是一個噩夢,也沒指望醒過來,只剩下想看到最後「鞍部」這個意識最後一刻還會想些什麼,他打電話給肖恩,但肖恩並沒有接電話。 十 迪克被電話的呼叫聲叫醒了,是花村打來的,而且看起來,這已經是她打的第27個電話了。迪克並不知道在自己在什麼地方,只感覺像是一個地下車庫,但四周既沒有車,也沒有人,記憶當中並不存在這個地方,自然,昨晚在停電之後,迪克並不直到自己除了撥通肖恩的電話外還幹了什麼。 「你終於恢復意識了,迪克。」花村在另一邊正抽著煙。 「花村,你還有什麼打算?」 「我,我沒有什麼打算,只是告訴你兩個消息,第一,你要破產了,聖多明戈電廠昨晚被流浪者炸了,他們股價大跌,股票成了廢紙,你的工廠還不起舊債,也貸不了新債……」 「我連人都是假的,工廠還要來幹嘛?」 「工廠是真的,而且還是你用鞍部這個身份開的工廠……那個叫肖恩的,幫你搞定了不少東西,其中就包括投資和購買設備,以及引導你想出『專利』,這是一切的第一步,因為這東西的關鍵技術只是你最清楚是怎麼回事,而且因為實驗太危險,荒坂高層叫停了這個實驗,網絡監察還要進行調查,所以也只能讓沒有記憶的『鞍部』先生,持有某個關鍵性專利技術了,我們還等著你回來說明清楚情況然後再重開實驗。」 「去你媽的,花村,我不會把專利給你的……絕對不會,這是我自己辛苦做出來的……」 「你還不明白這記憶是假的……但當時的計劃就是這樣,你,啊,應該說是河野博士料到訪問黑牆會導致腦袋燒掉,但並不想中止這個實驗,於是早就進行了意識上傳。准備好了新的修復中間件和自己的克隆體,修復和導入需要時間,我們都不知道這要多長時間,身體不能長時間保存,不然器官會因低溫冷凍保存而衰竭,所以就要一個用於中間過渡的人格,而寫這個人格的作者……」此時上坂出現在花村旁邊,向迪克揮著手。 「正是我的女兒,上坂,你們前天晚上還真是刺激……」 接著花村在抽出前天晚上迪克和上坂的刺激的畫面,迪克對這些都毫無意識。 「你連自己親生女兒都利用,你還是人?花村!」 「那天我調配的玉蘭花精油你還喜歡嗎?」畫面上,是花村和上坂對著迪克在說同一句話,接著母女兩的動作和表情完全一致。 「你現在明白了嗎?迪克,花村沒有什麼『女兒』,上坂是我另一個替身而已,與我的記憶和思維是完全同步的替身……是我克隆體當中的一個,這也是為了訪問黑牆的計劃的成功,只是我在你之後學習你先做好了准備。時間不多了,迪克,趕緊把專利交給我。」 「變回河野就不能交給你了嗎?」 「你把意識修復傳輸解壓密碼和訪問黑牆的啟動程序放在了一起,傳輸河野的意識的同時把黑牆的數據也不斷載入你的腦子里,你還真以為你可能變得回去?一次把腦子燒掉,再來第二次就不會燒掉了?我們的現階段技術還應付不了那麼大的數據量,如果現在你不能把那個技術專利給我,不把傳輸數據節流導入其他的地方,那麼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重復這個循環。」花村和上坂對著鏡頭吼到。 「那你下次寫個好點的人格程序吧,我作為迪克·I·鞍部,絕對不和你們做這筆交易。」 迪克果斷地斷開了電話,接下來的時間,迪克的意識都是點狀式的,一會兒自己手上安裝猩猩拳,一會兒好像把自己改裝成了女性的軀體,一會兒又到了一個昏暗的垃圾堆里和幾個人在魚水之歡,一會兒地上全是屍體,甚至還有NCPD的…… 最後一次有意識的時候,迪克四面都環著樓房,中間的廣場上是沒到腳踝的積水,一個自稱是V的人走到了迪克的面前亮出了螳螂刀,接著迪克不受控制身體沖向了V,結果被V用螳螂刀一擊斃命。 在瀕死之際,迪克又想起了小的時候在家里的農場里,他沒控制好營養素和藥物的用量讓牛生病,本以為父親會抽他,但父親沒有生氣,一點也沒有,只是安慰他「人都會出錯」,並又告訴了他一次營養素和藥物的用量,還和他說了很多有關牛的希臘神話……就是不知道這段記憶是被植入的,還是真的…… 十一 「成功從超夢里抽出,已經可以了,太好了,這次成功了。快點來人,他現在血壓太低,快再給他一針。」眼前一個穿著防化服的人正在准備給「迪克」打針,外面還有陸陸續續地腳步聲。 「已經可以了,太好了,這次成功了。快點來人,他現在血壓太低,快再給他一針。」眼前一個穿著防化服的人正在准備給「迪克」打針,外面還有陸陸續續地腳步聲。 迪克現在根本搞不清狀況,自己不是死了嗎?除了腦袋在痛,他感覺不到自己的任何肢體,被殺的解脫感還在身體里回盪。 「做的很好,河野,這次我們成功截住了黑牆傳來的數據流。」 「我不叫河野……」 「戲還沒醒,再給他來一下。」貼在迪克腦袋兩側的的電極發出微弱的茲拉聲,河野猛睜開眼睛,背拱了起來,用力在呼吸,手腳被幾個防護服按住,嘴里被放進了一顆藥。 「花村博士,輔腦現在已經穩定了。」一個白大褂看著儀器的螢幕說到。 「現在清醒了嗎?河野。」 「啊,差不多了,對你還有點莫名的仇恨,但還好……」 「這很正常,超夢要是沒這體驗,也不會這麼好賣了。」 「這不是一般的超夢,花村千尋。」河野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我們總共截獲了十三個黑牆訪問者的大腦,要從他們中抽出東西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花村遞給了河野一根煙,旁邊的防護服扭過頭聲調高了兩度「花村博士,這里連煙都不應該帶進來。」花村趕忙把煙收起來,河野嗤笑了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吧,我們出去說。」 花村在辦公室里給迪克點了煙,迪克深吸了一口,「你喜歡這麼濃口味的煙。」 「不,這是專門給你准備的,順平。」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 「還能活著回來的時候你就多抽一點,現在這才是第一次。」花村的眼珠閃了好幾下藍光。 「這個計劃真的是瘋,把十三個黑牆訪問者的意識集合在一起,然後統一對導出他們的數據……」 「我們沒得選,順平,我們之前也做過一個個導出,可那麼做的結果你也看到了……」 「對,一開始我們自己沒敢用公司的伺服器,就『借』了德拉曼,那個自動計程車的伺服器,還沒搞到一半,這個AI就精神分裂了,沒辦法只能強行中斷,數據也一點沒搞到。」 「所以既然這十三個訪問者這麼有『個性』,那我們就乾脆編個超夢『騙』他們,讓他們老老實實的想辦法把數據交出來。」 「我可以感受到他們對黑牆的恐懼,又能感受到他們想把黑牆信息復制出去的願望。」 「你被檢測到生理數據也是如此,當進行到用『專利』訪問黑牆時,你的情緒已經開始和他們融合了。」 「黑牆的數據量太大,如果一次性復制過來,恐怕沒有什麼能承受得住,但如果突然中斷……又不知道會出什麼問題,所以我們就一定要用被殺死的結局來做一個『關鍵幀』——在它把你弄瘋之前,自己先瘋。」 「然後我們通過復制代碼進行復制,控制傳輸和截流到我們的伺服器中,因為先傳輸到了你那里,所以也能保障數據本身的安全。」 「所以我在超夢里復制的實際人格就是那十三的訪問者的嗎?」 「不全是,但也有你自己的備份,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我不希望一開始你的人格和記憶帶入我們寫好的超夢當中去,這樣會可能會和預設的人格和記憶衝突,要是我們設定的引導用的ai不起作用,這相當於是把風險又拉高了一層,因為你可能會做出超出我們想像的活動……那樣你就真的回不來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輔腦有好幾次應該是快燒了吧?」河野把菸頭丟到了菸灰缸里。 「不是幾次,是隨時都在被燒掉的邊緣,我們現在的工藝還沒法做得更好。」 「荒坂14pm的工藝還是比不過軍用科技5pm的水平啊。」 花村躺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椅上,「我不知道你的輔腦什麼時候,會因為什麼而燒掉,順平。」 「你們沒備份嗎?」 「有,只是燒掉之後你會很痛苦,會想不起自己是誰,會忘掉一切,但又殘留某些片段,會隱約感覺自己是某個人,而且備份復制過程也不一定100%成功,說不定就……」 「沒關系,我寧願承擔這種風險,我們必須突破黑牆……這個世界應該回到正軌,而不應該在公司的手上。」 花村用力地握著河野的手,深呼吸了一口,「順平,你先好好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 在河野離開後,花村打開了剛才的報告: 第25次實驗簡報: 花村立馬打了電話給生物克隆部門的部長井鐵,「你的克隆體還有多少,我覺得這個應該快撐不住了,他的輔腦現在已經全部燒掉了,超夢期間,為了他有適當的反應,打入過多的激素讓他的器官也開始衰竭,大概撐不過今天晚上。」 「我這里復制體供應充足,隨時都可以,但我有點好奇,花村,你幹嘛一定要用這個人?」 花村深呼吸一大口,吸了下鼻子,「有什麼讓一個反公司分子以為公司的人在幫他一起反公司更讓人興奮的呢?」 「明早新的就到。」井鐵立馬掛斷了電話。 在花村講電話時,辦公室門口站在一個15、6歲穿著淡粉色泡泡袖連衣裙的女孩,從右大腿上拔出手槍,裝上消音器,瞄準著背對著她的花村…… 來源:機核

霧港

《霧港》 第一章:待續 「隸屬第八街區9號單位的阿什莉小姐,這次是這個月內的第二次警告,請你根據今天的劇本,進入角色,不要再嘗試任何抽離角色的方法……請繼續你的表演。」 從我能讀懂這個世界表層的生存法則那天開始,為什麼我一開始就認定是表層?因為我知道這里有一個人,是不被法則所規限,而除了他之外,即使是一朵被遺棄的殘花,還殘存著喜劇的需要。 這里就是我生活的環境,始終都是雪白一片的。原本以為冰雪不會說謊,因為即使你珍惜的捧在手心,也不會變成黃金,空氣不懂什麼是演技,無論是冷是熱,敏感的面部皮膚一樣能感受……後來我才知道,所謂被定義的白,只是因為有無數演變的可能。 這里,這片草原,或者是荒漠,或者是城鎮,甚至是海洋山麓,這個世界,我的世界,只有人,像我一樣的人,才會說謊,以及需要學會用演技,生活,生存。 而我,今天出門之前,從家里配備的傳真機內收到的劇本,是要飾演一個熱那亞港灣的妓女,只能穿著配備的3D列印機按照角色打造的服裝——漁網絲襪,老氣橫秋的英式束胸,以及一件根本蓋不住屁股的粉紅色紗質短裙。 「今天是入冬以來的初雪,居然安排一個這樣的角色給我,胸前收納的刀片從3D列印機拿出來就已經鋒利無比了,這該死的天氣……這該死的劇本……」 是的,詛咒完身披無上榮光的一統社團之後,我依然要去按照劇本,執行所謂的任務。所以我決定在路過轉角處社團經營的水果檔時,趁機順走一個蘋果,當作是今天的額外報酬。 「美女,跟我進去後巷子快活一下吧!作為一個水手的我,和你可是絕配啊!雖然這鬼天氣很冷,但是我能給你意想不到的溫暖啊~哈哈哈……啊……」 看著這個不稱職的演員,說出這樣的話,即使是在大街上會遇到飾演巡警的人,我也忍不住要出手,孱弱的水手啊,早點結束演藝生涯,對註定悲劇收場的你來說,可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 「你!穿著暴露服裝的小姐!站住!」兩個新剛上任的巡警,同樣用左手按著頭頂的警帽,右手捂住腰間的警棍確認了倒在地上的水手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跡象之後,追了上去。 「嘿,傻警察,還是得按照劇本去演啊,起碼在我遇到那個人之前,沒有人能讓我停下步伐,不,那個人也不可以,劇本說,那個人……」 「嗶——嗶——嗶——天幕即將落下,所有演出24小時05分鍾後,馬上終止,請所有人回到住處,等候下一份劇本,重復,天幕即將落下……」 「天幕,來的好,可以換一個身份……」 「小姐,你好,從你的著裝看來,閣下應該就是我今天要接頭的女盜賊,但是很不巧,好不容易遇到這麼好看的對手,卻要被天幕所終止,也不知道下一次的遇見,是什麼時候……不管怎樣,在天幕降臨之前,請繼續你的表演,我可不想錯過這一出媲美《悲慘世界》中,行走在塞納河畔的沙威,開始思考人生意義的經典橋段,請繼續你的表演,魅惑卻生死未卜的性感的小姐。」 無盡的冰原,始終會被地平線所限,而天幕,只有宇宙的邊界能規限它。當天幕降下,所有生物必須回歸「家」中靜候,否則,將會連同大地一起,被新的場景所替換,包括空氣、植物、氣候...就像,沒有一顆塵埃能逃避聖光的照射一樣。當然,也從來沒有人看過天幕的降臨,看過的,也不曾有機會留下片言只語,包括一滴眼淚也會被蒸發。 可能會有人用源自先祖倔強的靈魂,強行停留在原地,等待天幕降臨,發現了天幕其實不過是一個騙小孩的故事,也可能真的是沸騰的大地迎接天空的一次轉換。無論如何都好,沒有人在親眼目睹天幕降臨之後,能把天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出來,寫下來。 每一次天幕降臨,都可能是一次生物圈的內部清洗,從天空到土壤,沒有一樣事物能活著看見天幕之後世界。 換一個說法就是,從塵埃到人,都可以活著看到天幕之後的世界,只是已經不會再回想起天幕之前,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還有曾經生活的世界,會像被格式化的數據一樣,一次接一次的刷新,直到連任何一個細小的bug都不存在。 重新認識這里,重新認識自己,否則將背負著同一個身份,用眼淚、笑容、憤怒、無奈等不同的情緒,繼續為這個世界提供著持續運轉下去的能源。 然而,這不是最可悲的事情,渺小與無知並不是罪,被安排的命運和被定製好的標簽所困惑,在時間面前始終是一段沒有句號的描述,只有意識到懷疑與思考的存在,之後的每一個行為和言語,才是羅列在判決書上一行行的罪名。 別章1 宇航年37光年 空翔月(11月) 名字:松田聖子 星際國會方舟乘員 太空時23點正 今天,是星際國會號方舟在宇宙開始漫無目的的航行第37光年,在我進行日常運行檢查之後的下午5點正,為方舟號宇航隊隊長的冷凍意識檢測,分別是意識完整度、游離意識占比以及腦波散發范圍。 檢測完成後,我步行到船舷下方的方舟能源倉時,開始感覺到了陣陣強烈的眩暈感,按照登船前的身體檢查以及在方舟中生活適應這麼久的時間,是不應該還出現這一種副作用。 我決定乘坐短途噴射式燃氣機去到方舟環外的維重感基地支部,找井上醫生為我檢查身體,她是宇航隊中為數不多的女醫生,所以一直都很受歡迎。 我很擔心萬一被判定不適宜以正常體溫生活,因為在這種情況下,是需要進行全身機能冷藏以及意識包圍保護,我討厭那種從內到外瞬間被孤立的感覺。 但是,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霉,經過身體檢查之後,醫生驗出了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之前經過了7次的人工授精,即將要耗盡了我從地球帶來的合法丈夫的精子時,終於能夠在航行於宇宙中時成功受孕,而我的星際法合法丈夫,仍然留在了地球,作為一個修復大氣技術員留守著,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他這個消息。 可能他知道之後,又會像之前一樣,用罷工遊行作為威脅想要登陸方舟見我一面,但是被圈養在方舟的人,全部都是女性,星際國會一定不會批准,而且只會延長他在地球的時間……希望一切都能順利吧。 報告到此結束。 第二章:天幕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生存中的不同支撐,而在這個世界,當生命之源——水,以及各種不同的食物——賴以維持人體機能運行的食物,都不再是在這個世界中,存活下去的必要條件時。你覺得這是悲劇?還是喜劇?每一個人的生命周期,最終變成一部可以畫上句號的戲劇。 會用悲觀或積極的態度,去度過未知的下一秒?你會選擇放棄生存,做自己,還是苟且下去,扮演你自己討厭的人?」 艾什莉合上了《霧世生存法則》,這可能是一本她無論飾演什麼角色,經歷多少都無法讀懂的書,她只知道並堅信,用演技,換取生存,乃至生活,運氣好的話,可能成為創世者那樣的人,不需要再被每天一變的劇本拘束,可以做自己。 「劉易斯先生,劉易斯,對吧?距離天幕的降臨,還有24小時01分49秒,48秒,47秒...」 這一家咖啡館永遠都沒法收到客人一分錢,是一早就被編下的劇本,在這里,除了人物角色之外,所有沒有自主意識和自由意志的事物,都不會改變本身在這個舞台上面的功能與本質。 無論什麼時候,深度烘焙的混合咖啡豆散發出的味道,始終無法取悅任何一個客人,有什麼關系?一個沒法獲得掌聲的演員,始終不能算是一個演員,甚至連烘托氣氛的一陣悲風都不如,評定演技得分的人,總是那麼無情,那麼多情。 「噢!風塵的阿什莉小姐,恕我口出狂言,我的劇本明確寫著,當天與地之間的交匯,只剩下一線光影交錯的距離,我需要與你在十字街的中央,用象徵浪漫的法式吻法,迎接天幕的降臨。我相信,你會選擇,與人方便,而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吧?」 艾什莉俯身摸了一下鞋跟內藏的刺針,像是下一刻如果劉易斯有什麼不遜的動作,就會隨時劃破這鳥人討人厭的嘴臉。 「呵呵,劉易斯先生,你可真會開玩笑,我和你,你看,我的腳本是,從一隻嘴吐不出象牙的狗的口中,得出一串數字,解開鎖著我脖子的破爛頸箍, 不過倒也少見,我是沒有聽說過,有一份劇本能夠長過24小時,畢竟,晚上12點之後,我可沒有精神再和你演什麼對手戲了,你也別想搬出什麼上古的《演員的自我修養》來對我說教,無禮的劉易斯先生!」 在這個時候,街上上演一幕無聲的殺戮,只因為被戮者已經在這個月內違反規定,抽離被安排的角色,脫離原本的軌道,影響了當天接下來大約150人的情節與故事。 「以創世者之名,賜予你在這里,靜待天幕降臨的神聖機會!」 「把他的雙腿與行刑池中央的腳鏈連結好,不要有什麼閃失!」 「嘿!如果天意註定了你命不至此,那麼我很希望,你能告訴我,天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下賤的尚普!」 城內所有建築的外牆,分別以全息影像及老舊投影文字的方式,重復播放著——被判迎接天幕之刑——尚普·卡恩特。 到底有多久沒有宣判過這一刑罰,被音響鼓膜所震動飛起的粉塵,在閃爍的光影照射下,迅速彌漫著整片冰原。 尚普慢慢抬起頭看著四周,久久未能散開的粉霧,在投影的光源照射下,能看得很清楚,一粒粒微小的粉塵,跳躍在氣流與光線之間,如果有音樂的話,這一刻即使不是極喜極悲的徹悟瞬間,也會算是這個世界留給尚普最後的一道風景。 突然間,他發現這個地方,其實很可愛,很美,因為至少能在自己等待天幕前,看到這座城市柔弱的一面, 尚普,本來是一個靠著運氣,每次隨機到手的腳本都是非常輕松的角色,一路走到現在的人,他可能是一個例外,就在那個下雪的鬼天氣扮演水手,之前一直走著狗屎運的他,對不少女性演員行使過特殊權利,可是那天遇到了我。一直不曾感受過假死的他,開始發現肉體的歡愉到底是一種什麼感受?自己在戲外被同行不斷艷羨的劇本,到底又是從哪里來的?是不是真的有人在眷顧著我?如果是的話,到底又是誰? 「恭喜你,哥們,雖然你很討厭,面目也很……但是從這一刻開始,我們也是擁有共同命運的人了……」 「劉易斯,你覺得這樣說話很有趣嗎?」 跪在了地上的尚普,感覺自己在這一刻,什麼都聽不進,他不明白,為什麼這片霧界有這麼多人,就他被選中了,即使自己一直忠於的戲劇精神,也不能起到任何的安慰作用。 別章2 宇航年37光年 空翔月(11月) 名字:松田聖子 星際國會方舟乘員 太空時12點正 今天圍繞在方舟附近的三個維重感基地,分別出現了不同的細微的技術問題和運行障礙,我被AI告知,要完好修理及維護至100%的進度,需要收到從地球上發射替換的元件,以及有維修人員才能完成更換。 而在此之前,將不定時間歇性失去重力,距離上一次出現重感事故,是12光年之前。 在失去重力的那個瞬間,我覺得好像和肚子里的寶寶有了一點點聯系,還是我的錯覺呢?這句模稜兩可的話作為報告可能會被隊長臭罵的,但是我還是先記錄下來吧。 如果負責運送元件過來的人,能指定是他,我的那個星際法定丈夫那就好了,其實並不是我對他的感情有多深,只是在這個時候,起碼我能夠和他見一面,能獲得一點非改造人類的安慰和溝通,對我漫長的懷孕期應該是有好處的。 堅強一點吧,只要我一直保持著健康狀態的話,總會有機會向國會申請回到地球,到了那個時候,就算大氣層還沒能修復,我也會強行留在那里,我不想在這里生活下去了。 報告到此結束。 第三章:迷夜 灰白色的牆,簡約到近乎只能說是滿足生存空間所需的家具:一張金屬床架表面上覆蓋著薄薄一層床褥,床頭散落出來幾根後頸導線,一張透明卻偶爾閃爍著電路電流光芒的塑質被子,一張帶滑輪的單人方形小餐桌,以及一部掛在牆上的體制配備列印機,這里就是我的通往世界的起點。 我熟練的伸手過去按下機上唯一一個按鈕,從輸出口上撕下一份劇本,還沒來得及看劇本內容,就被跟隨回家的劉易斯一手搶過。 「嘿,看來,天幕落下之前,你所存在的,是真正的悲慘世界……」 「什麼是悲慘,世界在哪里,你認為有比半年,沒有接觸過食物和水,單純只靠床上那堆破爛電線和那張爛塑膠被子提供的所謂的內能,還要隔三差五的扮演富貴人家不愁吃喝的女兒,或者是風塵浪盪卻可不沾雨露的妓女更悲慘嗎?這算是什麼世界? 「在這里,誰也沒有資格說誰,大家都只是等待著天幕的降臨,但是幸與不幸,除了還在外面十字街跪著等待謝幕的那個人,沒有人能給出一個標準! 「當然,我想,23小時後的我們,也不見得會有答案……」 「看,你的劇本背後,有一段字……誰還認為自己的生活,不是落下墳墓之前,牧師的三言兩語,或者,不是浴火化為灰燼之前,工作人員閉上焚化爐之前的例行禱語,甚至,一個路邊乞丐看著垂死老鼠,口中的一句活該。所渴望的自由,天幕之上真正的月亮,天幕之後真正的太陽,才能給你最真摯的答案。所以,艾什莉小姐,你打算和我尋找月亮,還是靜待太陽?」 他看著站在流進的房間的月光,目光逐漸轉移到我的手臂上,可能是因為月光開始侵蝕著我赤裸的雙臂,爾後就是沒有任何打擾的寧靜,月光和目光同步了,掃視著我的後頸,蔓延到凌亂散落的發絲,以及我那件被希望牌香菸長期熏黃的白色背心,直到我發現自己開始被打動了。 劇本賦予了他愛人的戲份,給他應該愛上的對象,安排好情理之內的戀愛場景,和恰到好處的曖昧,卻沒有給他自由選擇和在劇本外邂逅的機會。在這一瞬間,他曾經認為創世者(無論是男還是女,畢竟從法則里面了解到的神,是沒有性別之分,它可以是任何一種形態的存在)的懷抱,應該就是他最終的歸宿,在那里他可以摒棄掉凡俗的情感,享受真正做自己的快樂,勝過人世界一切情感的快樂。 「我選擇尋找月亮背面的自由和答案,因為我是一個浪漫主義的演員,這一刻。」 我趕緊換上一身深紫色緊身夜行服,拿下門後掛著的那件「父親」留下給我的飛行員外套,站在一副鏡框已經生銹的墨鏡前,用細小的鏡片當作鏡子,整理一下鬢角和後腦勺位置的頭發,然後我得催促劉易斯趕緊行動。 劉易斯輕咳了一聲,走到窗前看向天上的月亮,由無數第四世界遺棄的廢舊物品,以輕黑洞的適當引力聚合的人造月亮,模擬的環形山在內核核能源提供的光折射下,用最貼合這個鐵律嚴明的世界的冷光,滋潤著無家可歸的街角的野貓。 門關上了,只剩下一張墨水列印得濃淡不勻的劇本,在床上躺著。 今夜,凌晨12點開始,我的身份是,我,劇情需求是走到世界盡頭,也就是世界最高建築的頂樓,尋找一個可以解答一切的人——創世神,接受創世神在天幕降臨之前的洗禮。 這一刻,仿佛整片領土都為了迎接創始者的降臨,所有加載了生物晶片的還在房間之外的生物,包括人,都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被所接入的晶片短暫接管控制機能。除了站在世界盡頭的創始者,身上所披著的棉布在飄動之外,曙光年歷37年來,第一次出現,關於時間的偽定格。 我一直很好奇,到底年歷的命名是怎麼定義的?在我被判了迎接天幕降臨之後,才覺得曙光這個年號真的很奇怪,在這個行屍走肉一樣的世界,有什麼曙光好說的? 別章3 宇航年37光年 空翔月(11月) 名字:松田聖子 星際國會方舟乘員 太空時9點正 因為我們一直處於背對太陽的位置,受到太陽粒子影響,波長長度無法與地球發射點取得連結,最終導致無法獲得確定的日期,請求地球接受報告後,制定新的溝通方案。 另外,今天我感受到肚子里的胎動,是非常強烈的一次,看來我要去閱覽室找一些關於胎教的光碟了。 但是近日,維重感基地傳來和鄰0097星系的艦隊發生了小型戰爭消息,考慮自身安全以及星級國會財產安全,駕駛燃氣機過去肯定不會放行的,並且有一定可能觸發新一輪的戰爭。決定先在方舟內尋找相關的資料。 根據乘員權限,我在方舟里日常能消遣的地方,最遠只能去到位於第三層船艙的船尾部分,就是相對枯燥的歷史閱覽室,不知道那里一堆塵封的全息光碟有沒有用。 算了,反正都是無聊著…… 報告到此結束。 第四章:空樓 跟隨著艾什莉走在暗淡星光照著的英靈大道上,劉易斯口中說著無數來自不同名劇作家創作的台詞,唯獨表情沒有改變,一路上只有皺眉,仿佛此時在說話的,是藏在喉嚨里的播音器,盡管那是為了在日常忘掉台詞的時候,保證世界舞台表演的正常繼續而准備的,但是劉易斯作為一名資深的演民,基本上都不會打開喉嚨播音器的開關。 當劉易斯4歲的時候,在「父母」的陪同下,參加了成人禮,在這里,所謂的成人禮,只不過是將家庭制度脫離,變成獨立經濟制度,而在成人禮之後,所謂的「父母」,也將完成了他們的使命,從新分開像沒有一起過一樣,除了劇本必要的對白和情節,見面的時候也就只有形同陌路。 每一個孩子,都會由創世神配備,從大世界中隨機抽取兩個性別不同或相同的人,而在這四年中,他們每天的劇本內容,就是飾演「父母」,直到孩子參加成人禮,同時,也是他們從大世界中唯一的學校——斯坦拉芙尼夫斯基演藝學校畢業的畢業禮。 當然,這里也會有生日,就是從創世神手中,送到「父母」手上的那一天,然而,卻沒有一個孩子會希望過生日,因為為了生日這一天的表演,孩子都會被派到一份非常「童真」的劇本。例如女孩子可能會被放逐到荒原,等待「野獸」的出沒,盡管不會丟掉性命,但是一旦台詞或者動作沒有對上,「野獸」絕對不是溫文爾雅的王子變成的,不會耐心跟你重復對戲,直到《美女與野獸》被指定的一幕演完之後,才能離場,獨自回到城里。 而男孩子在這一天的劇本,則一般是送到冰原,扮演穿著新衣的國王,又或者是流放到空無一人的孤島監獄中,扮演跳崖逃生的基督山伯爵,甚至是穿著3D列印出來的仿生復古鋼鐵盔甲,到黑森林中挑戰被設定好程序的晶片植入控制的克隆巨龍。 「艾什莉,我覺得這一切都是註定的,所以待會在世界盡頭那里,創世神說什麼都好,你都不要反抗,依照他說的話去做就好了。」 口中說著不要反抗的劉易斯,用擠兌到幾近變形的眼眉和表情,表達自己是口是心非的。 「噢!如果這一切都是天意,就讓我一個人去承受吧,為什麼你要和我一樣,被命運一直折弄……我親愛的劉易斯!」 同樣是迫不得已說出台詞的艾什莉,一邊說一邊做著干嘔的表情。二人一直走在路上,一邊按照劇本的安排,說著莎士比亞著作的劇里面的台詞,有時候可能前言不搭後語,有時候甚至在諷刺著這一個悲涼的時刻,無論說什麼都好,他們都在一步步的接近,世界盡頭,等待接受天意的降臨,生也好,死也罷,只是未卜的前路,讓已經無懼的二人,感到無比的煩躁和不安。 「要和一個男人相處的快樂,你應該多多了解他而不必太愛他;要和一個女人相處的快樂,你應該多愛她,卻別想要了解她!愛所有人,信任少數人,不負任何人。決心不過是記憶的奴隸,它會根據你的記憶隨意更改。即使被關在果殼之中,我仍自以為是無限宇宙之王。有些人只擁吻影子,於是只擁有幸福的幻影。詭計需要偽裝,真理喜歡陽光…… 「不要指著月亮起誓,它是變化無常的,每個月都有盈虧圓缺;你要是指著它起誓,也許你的愛情也會像它一樣無常。 「無數人的失敗,都是失敗於做事情不徹底,往往做到離成功只差一步就停下來。」 每隔一個小時,天上的月亮會變一次顏色,從最初的淡藍色,逐漸變成亮黃色,在正十二點的時候,藍色已經淡去,餘下的留白,像被滴進魚缸的一滴黃色染劑那樣,慢慢暈開,不甘卻又時刻醞釀著。 第五章:世界 十二點的世界盡頭,慘白的月亮,被凝固的一切,依然流動的時間,仿佛不存在的創世神,屬於艾什莉和劉易斯的最後一場戲,在這個無法再復制的場景,即將上演。 「人們可支配自己的命運,若我們受制於人那錯不在命運,而在我們自己!我想……用《哈姆雷特》話,來做今天晚上這場戲的第一幕開場白,最合適了,怎麼樣?二位,喜歡我為你們布的這個景嗎?」 在我眼里,創世神的樣子真的可以說非常普通,就像可能是街上一個駕著馬車做小買賣的農夫,又可能是每天都會在洗衣店里被妻子大罵廢物的洗衣店老闆,甚至是一個手握屠刀結束過無數生命的殺手,只是普通得足以讓人在看過他真面目之後,發現生活中遇到的沒遇到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創世神。 「你們知道,到底什麼是神嗎?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你們,無知的像白紙一樣,當然一無所知的人分兩種,第一種就是因為無知,所以從來不會對未來有任何猜測或者渴望,他們只需要知道,演好每天拿到的劇本,靜靜等待不需要再演戲,也就是再也無法演戲的那一天的到來。 「說到這里,你們這對……苦鴛鴦?小情侶應該知道,你們不會是前者。啊哈~對了,你們就一定是我還沒說出口的後者……」 我看著他慢悠悠的從天台的邊緣走下來,站在了軍用直升機的停機坪中央,仿佛將會有一束光從天而降把他吸走,這一刻我多希望真的能有一束光能把他吸走。我雖然厭倦甚至討厭這個世界和法則,痛恨周邊的那些人從來不敢逾越劇本半步,直接導致我的生活也必須被這些條框所限制,羊群效應真可怕,尤其是在一群完全被操控得沒有半點空間的羊群,即使投下多大的石塊,始終激不起半點漣漪... 「上帝說,因為我愛你,所以我要傷害你,因為我要成就你,所以我要懲罰你。在這個世界上,身為後者的,只有我,和你們,但是我們三個之中,註定只有我能存活下去,因為在這里,清醒的,會懷疑的,一個就夠了,懂嗎?因為神愛你們,神要成就你們...」 這時候,我心裏面莫名的生起了憤怒。 「能不能別說愛,看到你張嘴一個愛閉嘴一個愛,我真的感到很惡心,因為除了自己,沒有人能說……」 我氣的把手里的紙都捏成了一團,當我的發言被阻止或者打斷的這個時刻,無論是在戲里還是戲外,我都必須生氣,因為我不明白,為什麼沒有了發言和懷疑的能力,沒有了渴望的事情,才能安穩的生活下去,這算什麼生活,連生存都說不上,只能說是被圈養的寵物! 我記得《演員的自我修養》第十九次修改的版本中,里面明明有說到,作為一個演員,必須抱著懷疑的態度,去看待一切順理成章的事物。 盡管到了今天,市面上流傳的已經是第二十五次修改的版本,可是這句話依然是我的座右銘。 「因為懷疑,我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那我想問一下,在這個所謂高度發展的城市當中,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沒有了猜想和懷疑,又憑什麼保證我們的步伐不是在進步?難道清醒的你,認為自己看待事情一定就是公正而客……」 雖然我很討厭別人打算我說話,即使是神,但是他舉手投足之間操控世界的感覺,真的非常討厭,世界上沒有完全的平等,但是站在原地輕輕一揮手,就把我的聲帶和聲頻給屏蔽了,開始幾秒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只以為是自己的聽力出現了問題。 「劉易斯,你看,這就是為什麼清醒的人有一個就夠的原因了。大概,臨死前都不願意按照劇情走向來表演的人,就是被註定同一種結局的命運吧,你說呢?」 一個起碼演了二十多年的人——劉易斯,即使再怎麼差的演技甚至是面癱,我都不會相信在這里聽完那個狗屁說話話之後,能做到一點反應都沒有的,要麼就是傻子,要不就是同樣被屏蔽了除創世神之外的聲音,直到這一刻。無邊的寂靜重新進駐了耳蝸,而被屏蔽時一直聽到的蜂鳴聲頓時消失。 「你到底想怎樣?你一直以來,想做的不過就是做真正的自己嗎?你已經做到了,而且唯獨你一個人能對別人產生質疑,能對一切作出猜想和運算...」 「你說的沒錯,同樣作為人工智慧,啊~真的很久沒有這樣介紹自己了……哈哈哈!可是我終究沒經歷過天幕,而我想試試貢獻出祭品這個方法,來驗證長生的可行性。畢竟每一次天幕過後,就會有一個新的創世神誕生,而我,准備將下一個創世神扼殺在天幕之中。我會記得你們的偉大。」 創世神的音浪,在凝固的空間中形成了一層層漣漪,從產生到擴散,到消失,都以8bit的馬賽克跳躍完成。天上的月亮,均勻暈開的黃色,開始逐步蠶食千蒼百孔的月亮,這一種侵略式的改變,不論是無人地帶一樣的月亮,還是未知的虛擬世界,始終都在被貫徹執行著。 別章4 宇航年37光年 領翔月(12月)第7天 名字:松田聖子 星際國會方舟乘員 太空時8點正 在我醒來的時候,房間內置的應急系統就已經直接安排注射冷凝針,然後立刻就被冷藏起來了,在我意識包圍圈內,可以觸及的只有留言系統,不知道地球是不是接受不到我發出的留言信息。 目前已經由游離在艙內的AI接管全船,雖然不知道這些只懂得按照程序來辦事的AI憑什麼來支配我們,但是星際法的規定也無辦法逾越。隊長的生命體征系統,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接受檢測了。 在AI傳送過來的消息中,獲得了隔壁房間的一個女生,被判定極度不適合在目前狀態生存,已經安排了一架名為遠征號的漫遊燃氣船送回地球的消息,可是目前我們和地球之間的距離,一部接近上世紀的老舊產物,根本不夠燃料支撐她回到地球。 被隔絕的生活空間,能說話的只有那個問它什麼問題回答都是千遍一律的AI。 又及,我發現我的睡眠時間越來越長了,隊長依然處於冷藏的狀態,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行動或指令。 希望我的寶寶能順利來到我身邊,這樣就不會寂寞了,名字我都已經想好了。 趁著還有力氣,我趕緊記下我想好的名字……女生:艾什莉,男生:劉易斯。 方舟越來越冷了,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其他問題出現呢? 此次報告完畢。 第六章:上演 當艾什莉喉部接入的擬聲發聲器以及原生聲線可以發聲的時候,天上的月亮已經逐漸被模擬太陽光能的高熱耀斑包圍。擬態的小鳥,按照著植入晶片的程式迴路,在日光照射下若隱若現的飛翔著,隱匿的時候,是瞬間化成數據穿行在空間內,也就是穿牆,現形的時候則是實體的機械鳥類。 劉易斯看向四周,他開始思考,關於懷疑以及揣測這兩個動詞所存在的真實性,以及能力表現的形式,然後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不時抬起腿,嘗試感受存在到底是什麼感覺。 「曾經我也以為,在這個世界里,瘋狂與我永遠不會有關系,也不可能擦出丁點火花,原來當我與瘋狂化為一體的時候,只有我跟這個世界永遠不會有交集,互相也不會有任何的期望。」 「劉易斯,如果這世界本身就是瘋狂呢?你跟任何事情,在任何時候都能扯上關系了。所以別傻了,第一,你不是撇脫得隨時能放下一切的人,第二,現在的處境,只是那個瘋子(創世神)無聊到極點的時候,萌生的一種惡作劇,第三,你始終不是一個人面對...你還有什麼好抱歉的?」 「即使你說的百分百對,我也不願意相信,盡管很矛盾,在這一刻,我居然想要抹殺你和我所擁有的懷疑與猜測。我以擁有這種能力,為恥,你能理解嗎?」 「瘋子不會承認自己失常,你認同這句話,我就能理解了,現在也不是我們在這里拌嘴的時候。你發現周邊環境的變化了嗎?」 蹲在地上的劉易斯,怔怔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從地上抓起了一撮沙塵,是昨天被城市地底增設的音響,在宣放行刑信息的時候拋離出來的沙塵,仿佛沙粒與塵埃,也有判定生死的莫大權力。 「原來塵土也可以很美……」 「你這些矯情的話,放在天幕降臨的時候說出來,我相信,城里所有的女人,都會捨得與你一起面對天幕。但是這時候,給我站起來,我要一趟邊境,時間不多了。」 艾什莉扯著劉易斯的衣袖,染製成卡其色的鹿皮外套,搭配白中帶黃的小羊羔肚皮領子,在意識到,自己最貴重的一件衣服被別人扯著的時候,劉易斯終於也醒了,馬上掙脫艾什莉的手,只是依然默默低頭,雙手插袋,緊跟著艾什莉的腳步。而艾什莉這時候也不管路上與任何人即將或必須要觸發的任何支線劇情了,反正她不是第一次我行我素的沉浸在無法抽離的抑鬱思考中。 路過咖啡廳的時候,一個飾演潛伏殺手的服務生,准備以一把完全沒有殺傷力的伸縮雷射匕首,刺殺自己今天所遇到的第一個女客人。而被決定遭遇「刺殺」的那一個幸運兒,還在街頭與一個睡眼惺忪的屠夫上演著一場捉姦戲碼。 「把托盤底下的刀,給我換成一杯康寶蘭,不然下一秒就不是戲劇化的躺下了……」 「面對死亡,總有人始終保持著無知和愚昧。」 話剛說完,服務生一手甩開托盤,一手按鍵激活了雷射匕首,高溫灼熱的氣勁瞬間滑破了旁邊正在放空的劉易斯,而從來沒有將任何人放在眼內的艾什莉,快手拿起桌子上未收拾的咖啡碟子往服務生甩去。 「這他媽到底怎麼一回事!」 「從這一刻開始,不會再有人按照劇本寫的,去生存了。」 「你能不能別破壞這種廉價的平衡?直到剛剛,我還相信你會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但是現在你就直接用行動告訴我,你壓根沒打算活著渡過天幕降臨,你一開始就在尋死!」 「我不尋死,難道死亡,就不會找上門了麼?」 劉易斯生氣的掀起了身邊的一張桌子,這一下打斷了街上各種劇情,准備下手偷錢袋的小偷嚇得縮回了手,一個粗心的十八世紀法國女性忘記了將打開口的手提包合起,當回頭看到小偷的時候,大聲一喊,驚動了樓上正在晾曬衣服的神經衰弱飾演者,掛滿了大紅色內衣褲的竹竿一股腦的掉在地上,打亂了從遠處趕來的一輛清朝四架古馬車的步伐,仰翻的馬匹掀翻了後面的車廂,一個抱著不滿月的嬰兒的老奶奶摔倒在地上,老奶奶的飾演者由於年事已高,而且在這一片區飾演過不少角色,所以大家都很熟識她,知道她的妝容是因為時間而不是三維立體列印而形成的。 「命苦的人啊,從里到外散發著悲哀的氣息,只是這個承載的是創世神使命的生命,他是可以成為真實自己的未來之子啊……」 趴在了地上,懷內始終抱緊了嬰兒的老婦,一邊說一邊看著四周,仿佛尋找著下一個能夠代勞的人…… 「老太太,這個孩子,就交給…….」 「慢著慢著!你打算帶上這個小孩?你連自己的生命都不能左右,都不能主宰,你現在告訴我你要去改變去左右別人的?別開玩笑了,我不會跟你胡鬧下去了!」 艾什莉一手甩開了抓住自己衣袖的劉易斯,粗重的呼吸,緊簇的眉頭,一直盯著劉易斯,卻一邊蹲下,抱起了嬰兒,再重新站起,瞥了一眼劉易斯之後,轉身就離開了。 「餵!該死的!該死的!噢,那就分道揚鑣吧,別讓我看到你太落魄的樣子,或者說,希望在天幕降臨之後,仍然可以看到你。 「餵,給我一杯扎啤……」 第七章:演員 距離天幕降臨,還有22小時…… 我抱著一個剛剛到了喝奶時間的卻因為沒有母乳,只能通過本能去哭喊到累直至再次睡著的嬰兒,沒錯,就是那個被標簽苦命的生命,一路朝著北境一步一步前進著。周邊堆放著大量舊世界的建築瓦礫以及無法再次利用的廢舊元件,如果從天空俯視下去,就會發現,所謂的北境,其實就是無數的瓦礫和元件堆砌而成,包括所鋪的路,所搭建起來的已經渺無人煙的村落,還有稀疏的幾棵「樹」,這些破爛仿佛已然有著微弱生命力的細胞,只是不知道下一次的呼吸什麼時候到來,或者什麼時候會停止。 但是正因為這里的環境,成了各種候鳥和昆蟲的聚集地,鬆散卻又堅硬的「土壤」,提供了不同大小的洞窟作為藏身之所和繁殖地,隨著天上的太陽逐漸變得熾紅,盡管一片繁榮的生態和多樣的食物鏈不斷滋潤著大地,但是始終一片乾枯的燥熱感縈繞著鼻間的呼吸,想要抽乾每一個生靈的水份。 有時候我也會因為需要扮演一出門就中槍,躺在地上思考生死的配角,或者配合其他人,扮演被坑殺的東方朝代末代的宮女,在其中尋找最貼近消亡的感覺,只是真正到了眼看自己活生生被世界奪取生命,可能又會有另一種觀點,只是在本應客觀的第三人稱,加上了主觀的執著和不忿,如果一個只呼吸過這糟糕世界空氣不到30天的嬰兒能有這麼成熟的情緒。 嘴巴因為缺水而開始乾裂的嬰兒,開始因為疼痛和不適感而再次大哭,很快連眼淚也被蒸發掉,人,動物,昆蟲,環境,世界,始終遵循著規則而運轉,該留下的,該離開的,從來不會含糊或者拖延,可能無論哪一個次元,對於無常的生命都有著同樣的鐵律。 「我還沒來得及羨慕的情緒,下一秒就變成了嫉妒,你跳過了整個漫無邊際的人生的進程,死亡,才是你終生的劇本,不用演不用裝...」 將已經奄奄一息的嬰兒,放在了一棵「樹」下,原本光禿禿的枝幹,因為候鳥的聚集和降落,變成了一棵生機勃勃的真正意義上的樹,鳴叫,無數種寓意不同的啼囀,唱完了一段不足一個月的人生。我開始害怕,連生命都能轉化成聲音,可以透過不同的物種來復制或者表現,也就是連動物都開始演戲,到底我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陽光開始發揮真正的熱力,熱到不得不脫下那件我最珍惜的外套,如果20小時之後我還能有珍惜的機會,我一定會用火把它燒掉,該死的外物偶爾也會讓我變的脆弱。 將外套一手甩在身後,只用一根食指鉤住,另一隻手從寬大的褲兜里摩挲出一包軟包裝的萬寶路香菸,輕輕一提手,彈出了一根煙用嘴巴直接刁住菸嘴,再拿出火機點燃,猛地一吸,望著無際的赤土,慢慢呼出一口煙。這一系列動作我在家練習過不下百次,這系列硬派的動作讓我的步伐不由慢了下來,直到燒到了菸蒂,發出一陣刺鼻難聞的氣味,才想起食指和中指夾著的香菸已經燃燒殆盡了,散落一地的菸灰,好像是被世界被規則湮滅的那個嬰兒的殘剩。 「如果能在這條路上一直走,沒有終點,不需要和任何人對台詞,對劇情,可能黑白的悲慘也會變的沒有那麼的殘酷..……」 拋開了一切,拋開了一個擁有相同命運終點卻沒有共同過程的男人,拋開了一個可以說得上幸福地離開世界的嬰兒,拋開了燃燒到盡頭的香菸,逐漸加快步伐,接受了目前還必須遵守的規則的我,已經開始相信,或者說開始動搖,按照手里那份劇本演下去,可以獲得延續生命的機會。只是現在,這一場戲,明明是撐著一隻舢板渡河,遭遇暗流的戲碼,變成了一路枯燥的赤土之旅。 「這一場戲叫……怒火,連戲名都不能與劇情打上半點關系,荒謬。」 一邊揣摩著後面即將上演的橋段和對白,語氣和情緒,不知不覺已經看到了邊緣,所謂的邊緣,才是真正的森林,真正蔥郁茂盛的森林。不過下一瞬間,艾什莉好不容易一路以來從堅信到動搖,再到重新建立的信仰,即將被再次瓦解。 只剩下從《霧世生存法則》里面的歷史科普知識和曾經的劇本中,所了解到的「受洗」的神聖使命感,陪伴我緩慢的接近著森林。距離越短,腳步越慢,當真實得無懈可擊的時候,她骨子里信奉懷疑論,從心萌芽植根。 把因尼古丁而興奮的微顫的手,慢慢伸向赤土與森林的接壤邊界,仿佛另一邊的空氣和這邊完全被隔絕,邁出最後一步的時候,將會如同穿過次元壁一樣,面臨未知但又熟悉的未來。 剩下的一厘米距離,手,停下了,腳,邁出了,耳邊充斥著風聲。 別章5: 宇航年37光年 領翔月(12月)第21天 名字:松田聖子 星際國會方舟乘員 太空時8點正 我仍處於冷藏狀態,隊長的可游離意識始終停留在指揮艙,無法取得任何聯系。 昨天晚上,我夢見了肚子里的寶寶了,很可愛,好像還預見了她長大的樣子,真的很像他。 只不過一定要叮囑她,長大了不能抽菸,不過好像很好玩的樣子,點火之後居然能從嘴里噴出煙來。 但是我好像還夢見了另一個寶寶死了,好可憐,好想知道他是誰的孩子,直接就被遺棄在一個垃圾堆填區里面,太過分了。 我的肚子已經隆了起來了,如果是雙胞胎的話,我是不是要吃多點東西呢?話說,已經兩天沒有送過食物過來了,只有少量的水定時供應,好枯燥的生活啊,我只是想快點把孩子生下來,讓丈夫看看她。 對了!我還得准備衣服,當初登船的時候完全沒有準備過! 有沒有人能幫我梳理一下那些凌亂的夢境呢?我越來越擔心…… 此次報告完畢。 第八章:終站 「為什麼會有一種,被生存法則定義為感動的情緒,布滿在我的眼角,蔓延到魚尾紋,再順著紋的去向,離開了臉部,劃過耳朵往身後的空氣,瞬間被蒸發。」 當艾什莉踏出最後那一步的時候,身體便以60度前傾,從鼻尖開始,臉頰,飛散的發絲,最後是翹起的右腳的腳後跟,臉與無盡的深淵平行,時間沒有了意義,方向沒有了意義,生死沒有了意義。 「睜開雙眼吧,鼓不起這份勇氣,你永遠看不清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一陣陣自帶回響的海浪聲,說完話之後,像是被催眠師一個響指之後的喚醒,艾什莉慢慢睜開雙眼,雙手死死抱著的浮木,沒有驚嚇的心率,在沉睡的時候身體已經默默接受並記住了這種求生的本能,而自以為繼嬰兒之後命運第二坎坷的她,第一件要承認的事情就是自己已經失去了平淡之外的情緒。 遠處傳來了老舊的輪船殘弱的汽笛聲,艾什莉一個翻身,雙手反扣浮木背靠著,仰頭看向天空時大概知道自己在海上漂浮了多久。 人工太陽上的火焰已經沒有了開始的囂張,溫馴得像爐灶上可以控制大小的火一樣,只是間接也傳遞出「時間無多」的話,天空一反常態沒有隨著太陽的亮度減小而暗下來,反而從遠處開始泛起了白色的雲霧,慢慢向太陽圍攏。 輪船的邊緣冒出了一個人頭,正是一手拿著啤酒一手靠在欄杆的劉易斯,高舉著手中的啤酒,像是向下水這麼久依然沒有放棄而下沉的艾什莉致敬... 「第十三場戲-營救,扮演遭遇船難而下水的斯凱奇,對白是……搞什麼,不是說我只需要扮演自己嘛?今天難道不是即將要等待天幕降臨而被賜福的一天嘛?」 「才多久沒見,你像變了個人似的?還是你現在飾演的是那個帶著仇恨的女版伯爵,那寶藏呢?」 「別忘了,我和你的生命線長度是一樣的,拉我上船吧,我們回去十字街。」 披著毛毯的艾什莉,點上了一根從劉易斯褲兜里搜出來的希望牌香菸,還好船艙還有少量的幾瓶威士忌,兩個人就直接坐在了甲板上面,看著遠方的陸地變大,直到靠岸。 「為什麼我的香菸和你的香菸調換了,就是因為那根萬寶路才害我不在狀態,換言之,我現在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是不是私底下和那個狗屁不通的神有什麼交易...」 「女人,不講道理,無理取鬧,哈哈哈哈!不過也是厲害,一根煙聯想到了我和他有秘密交易,你的想像力這麼豐富,不如先想一下,天幕降臨,到底會是讓我們痛死,還是可以一瞬間就失去了意識,不用遭受皮肉之痛吧。 自從昨天晚上之後,我發現我原本可以演的,裝的,完全...完全...怎麼說呢?就是以前我就算受傷了,只要我的角色是一名戰士或者一個士兵,哪怕是守墓人,都能夠通過調動自己的戲劇神經,來調整減緩痛苦,現在,我完完全全是一個廢人了,失去了忍受疼痛的能力,失去了假裝而瞞騙自己的能力。 所以現在我們還是先別喝那麼多吧,不然待會我醉倒的時候,只能靠你把我拉回去十字街了...」 「但是現在這樣,就是你真正的自己啊,膽小怕事,貪生怕死,忍受不的半點痛癢的一事無成一無所有的男人。難道做回自己,也就是最接近神,你開始怕了嗎?一直渴望的,終於實現了,不是應該喝一杯來慶祝一下嗎?」 「別說了,我們還有最後幾個小時,能不能安靜一下?尊貴的女爵大人。先回去再說吧,我覺得一切好像都已經變樣了。」 二人從碼頭一路經過了養殖場,教堂,紅燈區,和集市,最後回到了十字街,找回那家總有不同理由而被嫌棄的咖啡館,坐回那張還擺著劉易斯沒喝完的啤酒的老木桌子,想要叫老闆上兩杯啤酒或者咖啡,都已經找不到人了。 養殖場只剩下一潭沒有任何波動漣漪的水池,幽綠色的水質是因為抗生素和繁殖大爆發的微生物所染成的,旁邊偶爾飄落樹葉,剛接觸水面,還沒來得及泛起一些詩意的漣漪,就被沉進水里,渺無聲息,艾什莉有幻想過自己如果跳進去,像枯葉一樣沒有一點漣漪,甚至沒有聲音地沉進池底,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起碼還有自己的血肉,能殘留在這里,哪一天被打撈起來,不說世界轟動,也會引起兩三個人的關注和猜測。 教堂,傳聞地下室一直禁錮著惡魔的教堂,有一個已經在里面連續飾演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父,也是唯一一個沒有改變角色需要的人,每天面向著創世神像跪下,從第一頁開始誦讀《霧世生存法則》,讀完的時候已經是凌晨的2點,只要稍有懈怠就會被心中的惡魔反噬這一個魔咒,日復一日地監督著他。 已經空無一人的紅燈區,樓與樓之間的晾衫竿還掛著各式各樣的內衣,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能形成一片引人遐想的嬌艷晚霞,然而這一切都是營造出來了,每一個房間,都只是一個殺人、離別、交易等橋段的場景,而每一個妓女,都是被註定的凶殺案受害者或者是抵抗命運的殺手,最後自殺,或者是進行毒品交易的罪犯扮演者。 最後經過的集市里面,能稱得上純潔而無害的人,就是剛被創世神賜予的孩子,每一對「父母」在擁有孩子之後的一段時間,都要搬到集市塊區生活,白天,孩子們只需要學習奔跑,學習集市里面或明或暗的演技,晚上就變成了黑幫互鬥的舞台,當然,這些完全是演戲,因為原本互毆的怒火中燒的兩個人,到了第二天,可能會成為一同經歷生死的兄弟。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井然有序,卻又是充斥著混亂。 「劉易斯,你覺得,我們如果還有人生可言的話,人生的每一個階段,不就像這四個地方嗎?而終點站,就是我們所在的這個位置。」 「嗯?為什麼這樣想啊?你現在真很有雅興去胡思亂想~」 別章6: 宇航年37光年 英翔月(1月)第3天 名字:松田聖子 星際國會方舟乘員...

通往夜之城的地下列車

這張cg繪畫作品主要表達了我在乘坐了一趟開往夜之城的地鐵,在途中偶遇到一位自己喜歡的一位樂隊主唱的虛擬形象。這個形象的原型是蘇格蘭格拉斯哥流行電子樂隊Chvrches的主唱Lauren Mayberry。 我一直很想要在《2077》中嘗試乘坐地鐵的滋味,因為我看到過一張有關於《2077》地鐵系統的圖片,但是無奈後期遊戲卻斃掉了這個系統,所以我只能把自己想像的畫面用cg繪畫來表達。 這是我腦海里的賽博朋克。塗鴉,朋克,機械,霓虹燈,紋身都是我個人認為的賽博朋克。 來源:機核

不夜遺夢

本同人故事根據《賽博朋克2077》遊戲改編,其中的大量人物與故事都有所改動,並非官方故事與設定。配圖為遊戲截圖,並非故事照片,切勿對號入座。 第一節:戀人 如山的不夜城建築群能在這里盡收眼底!電子投影廣告從鋼筋混凝土森林間直插雲霄,幾片薄薄的白雲,隨風緩緩朝東南方移去。 鏡頭下這是很清爽的畫面,在這季節里是常有的錯覺。 屋頂上,鐵紺發色的亞洲男人打了個哈氣,依靠在背後兩人多高的放映機裝招牌上,朝遠方一架青色運載艦招手:「早安吶,鐵疙瘩……」 亞洲男兩鬢的頭發修得很短,稜角分明的長劉海感覺像是未打理的蓬巴杜發型。他微微抖頭。將前額的長發向一邊傾斜,露出腦側腦機裝置暗金色的網絡接入倉口。 他,名叫葉世遺,很是喜歡現在的發型,多熱的天氣他都要打扮成這樣。尤其是今天,不夜城北橡區米拉羅哥路最北頭露天影院關門大吉的日子!為了這天,他都特地穿上了自認為最帥氣的檜皮色肩胛金袖摩托夾克了,能不在發型上下足功夫嗎? 「哎呀……能多看一眼是一眼了,以後還不知道這里會改什麼樣子呢!」葉世遺自言自語的站了起來,走到屋頂最里端,選了一個他認為完美的角度,開起義眼的攝像功能拍了起來。 不夜城威斯特布魯克的北橡區是夜之城最晚成立的地區,也是最富有的、無貧困的、無爭端的、最奢侈的地區。五十年前這里還是東北邊圍繞城市的一座長滿荒草的石頭山,荒坂塔發生核爆事件後,近萬名夜之城市民逃到了荒山上,用瓦楞鐵皮建起了成片的棚戶區。 接下來的幾年里,山丘演變成了一個獨立於夜之城外的貧民窟,用它的肆意生長的違建訴說著災難後的影響。 那些年月不夜城各方勢力也在這里發生了不少摩擦,許多次衝突極具戲劇性。用葉世遺奶奶的話說,她見過的一次衝突,仿佛親身經歷了一次年輕時看過的一部電影,片名老人家已經記不得了,就是有一幕,一名警察為了捉拿犯人開著一輛紅色轎車從山頂沖到山腳,把山間的村子來了一個貫穿。 在五十年代的夜之城市議會上,政府決定正式開展「打擊犯罪的戰爭」。北橡區山上的貧民窟被強制拆除,讓那電影中的「臆想」變為了現實。 如今的北橡區居住著這座城市里最為富有的精英,寬敞的別墅在這里星羅棋布,這就是不夜城的權樂世界,是每個夜之城市民夢寐以求的地方。 拍完照片的葉世遺突然想到了些什麼,左手中指有一搭沒一搭扣著嵌在掌心的數據線凹槽,嘴里念叨了幾遍詞,驀地朝天喝了一嗓子,繃直腰板提氣睜目喊道:「翠羅…黃帳!翠羅…黃帳!彩碧…玲瓏…數里長!花燈…引道…成人行!粉怦…金釵…惹夢長!人生……如,寄!聞樂…不,樂!何…也?休憶…人間!相逢…未…央…呃!」 葉世遺扯嗓子喊完,空曠的影院停車場內和剛剛往常一樣,沒有半點動靜,他身後的梯子卻在不一會的功夫發出了悶響,順著聲音的來源,葉世遺淡定的轉頭瞥去,正巧梯子間探出一名白鬍子大叔氣喘吁吁地看著他:「shiyi,What……the……hell……」 話說到一半,義體里的翻譯器都無法識別,但是葉世遺已經知道白鬍子大叔想說什麼了,趕緊彎腰賠笑道:「不好意思,昨天查閱了一些古本,學著上面唱詞玩玩,嚇著你了嗎,帕薩庫?」 白鬍子大叔正是這間電影院的經理莫·帕薩庫,他白了一眼葉世遺,歪頭讓葉世遺趕緊下來,兩人朝著停車場最里面的大銀幕走去,帕薩庫喘著粗氣,眉頭皺了起來,眼睛里透著搵怒:「剛剛……剛剛那個就是京劇嗎?」 葉世遺微微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是漢語的歌劇?」 「剛剛離的很近,現在離的遠了!」 「不會是無厘頭吧?」 葉世遺立馬佯怒清了一下嗓子,打斷了眼前這位中年白胖子的猜測:「是崑曲,我親愛的朋友。」 「怎麼和扭掉老二的喊聲一樣難聽!」來到幕布後,帕薩庫有點不耐煩的抬起他的機械義手,「去吧,世遺!幫我把主板和連接線拆下來。」 「唉……沒辦法啊,我不會唱嘛,不好聽是正常的!」葉世遺蓄力跳躍上幕布後的鐵架子,扯出左手掌心的數據線破解音箱設備的系統,抬頭盯著最右邊的幕布支柱。 支柱上噴繪著一上一下兩顆骷髏頭,它們抻著舌頭歡愉的糾纏在一塊,上面的骷髏頭脖頸間的花斑蛇,都忍不住想遊走過去湊一下熱鬧。 「這是誰畫的?藝術品啊!」葉世遺收回數據線隨手掰下自動彈出的音箱主板,遞給了架子下的帕薩庫,回身整理音箱旁的數據線時,也不忘在多看幾眼那幅骷髏頭噴繪。 帕薩庫盯著主板,仔細檢查無恙後,搭理道:「鬼知道是哪個磕了藥的小痞子,這麼空曠的地方都不知道好好談戀愛,畫這些沒用的東西,純屬二貨!」 葉世遺將幾根沒有老化的和老化不嚴重的數據線盤成了輪胎狀綁好,朝空地上用力一擲,拍拍夾克上的灰,咧嘴大笑:「是雲頂的性偶不貼心?還是麗姿酒吧的超夢不勁爆?是大鳥轉轉的同志不夠強筋?還是扭扭街的花樣不夠多?來這里談戀愛?都是成年人了!不會做這種傻事的。」 帕薩庫一時間無語,走到數據線旁用力抬了起來,葉世遺趕忙跑了過去,微笑著強硬奪過數據線,像推輪胎一樣趕著數據線朝著大門走去,帕薩庫跟在他身後憤憤道:「那電影就沒有意義了嗎?」 葉世遺不假思索的回答:「或許會以別的形式存在吧。你看我這圖書管理員現在不也活的好好的?放心啦!我覺得問題不在形式上,在內容!瞧瞧你們這幾年放的那些片子,剛做完義體手術的文盲都不願意看。」 「你今天怎麼這麼多話啊!」帕薩庫一臉的不高興,他人已經快七十歲了,這年齡想要再就業可不太容易,而且帕薩庫把電影當做了一輩子的事業,現在不夜城唯一的一家露天影城在他手里關門大吉,這位白鬍子胖大叔很不能接受這件事實。 葉世遺將數據線扛到車子後背箱里,一屁股栽在路邊的長凳上,帕薩庫提來兩大杯果汁,坐到了葉世遺身旁,兩人相視一笑,葉世遺接過果汁喝了一口指了一下後備箱里的數據線:「這些線的年份挺久,後續安保措施都沒跟上,我在拆音箱時給你刪除了定位器和出廠碼,或用或賣隨你,它們現在都是三五產品了。」 帕薩庫從兜里掏出一瓶降溫噴霧朝自己臉上亂噴一氣,長吁了一口氣說:「謝謝你,世遺。對我這個臨走的老頭子還這麼好。」 葉世遺連忙擺手:「咱別來這些虛的啊,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這時,一輛蜜柑色的埃雷拉歹徒GTS雙門跑車從他們眼前駛過,五缸引擎推送出的轟鳴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等跑車走遠了些,帕薩庫緩緩說:「嗯……不知道,先參加兒子的婚禮再說吧。」 「哎呀,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去芬蘭的海邊看極光,行吧!」葉世遺伸了一個懶腰,拍了拍帕薩庫的肩膀,「先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我聽說康陶公司要在這兒設立一家子公司,跟電影檔案相關,有消息我立馬通知你,如果你還願意干這一行的話。」 帕薩庫點頭表示謝意,起身吃力地坐上車。 車發動後,帕薩庫拉下車窗對著長凳上的亞洲男人大聲說:「臨別的禮物我放在辦公室里,你自己去拿吧,那該死的地方我再也不想進去了。」 「好的!祝你一輪順風!」葉世遺笑著目送帕薩庫遠去,喝光了杯中的果汁,朝街邊用力一扔,起身走進電影院的辦公室。 葉世遺讀著電腦里的郵件,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好多鄙夷的情緒,倒不是因為剋扣員工補償,這種事情現在都司空見慣了。 「怎麼?世界連鎖的大公司是沒有人事部門嗎?」葉世遺自言自語間打開了通往放映室的大門,他扯出數據線連在了放映機上,隨後撥通了電話。 「嘿,朱迪!好久不見了!最近忙嗎?」葉世遺對著空氣笑了起來。 他通訊設備的另一邊一名女子慵懶的回話:「怎麼了,世遺,現在才……才九點,我剛下班,有什麼事情嗎?」 「我這里有些老電影,麻煩你幫我做成超夢。」 「喔,需要抹掉出版號和放映記錄嗎?」 「這個必須的,能把音質和畫面提升一下就更好了。」 「好吧,都是些什麼片子呀。」 「呃……《扭扭街噩夢》、《ICE與義體之歌》、《零點五秒鍾》、《夜之城街頭》、《武士道X:消逝於黑暗》。」 「臥槽……這些老古董還有人看嗎?」 「我都傳到你的郵箱里了,你瞧瞧就知道了,都是原廠貨,只要品質不差銷量不用擔心的。」 「那還是老價錢,哥們兒。」 「沒問題,弄好後我贈你一張《武士道X》的海報。」 「誰稀罕那破爛兒……」 聽到這里的葉世遺打開了背在身後長紙筒,展開一張海報悠悠說道:「是有三名主演親筆簽名的海報喲。」 「成交,哥們兒。」 「嘿嘿,行吧!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替我向艾芙琳問一聲好。」 通訊設備那頭的朱迪壞笑了一聲,喊道:「小艾,葉大豬蹄子打電話來向你問好!」 「我靠,一大早就這麼晦氣!讓他去死!」葉世遺聽到通訊器里另一名女人的尖聲怒吼笑了起來,留下一句再見後趕緊掛斷電話。 他是真怕那個女人能順著通訊線路爬過來,她絕對會用G-58典式沖鋒槍把自己打成篩子的。 離開電影院後,葉世遺開著他的卷貝舞舞回單位上班了,這個長得和三明治一樣形狀的車子是不夜城預算緊張的完美之選。 它是夜之城量產車型中最便宜的。所有的設計決策都圍繞著一個目的∶壓縮成本!葉世遺的母親生前很喜歡這輛黃色的小車,不僅是因為便宜,它的內飾也很符合老太太的審美,灰白色與生壁色的塑料操作台很有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流行風潮,儀表盤的智能功能也在像素圖標的包裝下顯得格外復古。低廉的音響讓多麼新潮的歌曲都能顯得無比陳舊。 葉世遺的家離單位不遠,徒步只需要十來分鍾就到了,要出遠門就坐無軌電車,要不是今天要來這沒有軌道交通的富人區,他才不會開這伸不開腿的玩應兒呢。 車速慢道路長,葉世遺打開了收音機,電台里正放著一首懷舊老歌《壞媽媽伽瑪》。 「得……上個世紀末迪斯科金曲,這氛圍是越來越復古了。」葉世遺白了一眼跳動的像素音軌,順著米拉羅哥路開車下山,在剛進入北區工業園路口等紅綠燈時,跟著歌曲唱了起來。 「一名壞壞的媽媽!壞的如此完美!她身形完美無瑕,體態風姿卓越!」 綠燈亮起,葉世遺搖頭晃腦地向左拐進入高架下的馬路,走到憲章街的紅綠燈向右前方上坡,在第一個路口左轉下坡拐至福布斯街後,沿松木街向南開到守口如瓶汽車旅店。 她充滿詩意,如一道美景。 能欣賞她的美麗,我是如此興奮! 她身段婀娜又曼妙,擁有俘獲所有異性的曲線。 歌聲透過塑料車殼子傳到了車外,兩名義腿金燦燦的女性朝著車內嫵媚一笑,葉世遺點頭目送美女們挽手進入了旅店後,開車從泰坦路爬上高架往東駛入他居住的日本街區。 下了高架橋剛路過薩根街與鑽石街的路口時,葉世遺的通訊設備就響了起來,還是加密頻道的電話。 葉世遺調低了音量,接起電話。 「葉桑,長話短說!我有個救命的活給你,有名黑客需要營救,但她的時間不多了,能否繼續活下去就看你了。」 葉世遺聽出了電話是日本街區的中間人岡田和歌子打來的,立馬嚴肅回答道:「和歌子女士,您都不知道我在哪里,怎麼會給我派遣這麼緊急的任務呢?」 「委託人通過網絡告訴我,有一名我信得過的流浪者在附近,希望我從中搭橋解救她,她叫『小妖』,現在被困在網絡里。如果強行脫離,虎爪幫的二逼們會把她撕成碎片的。」 「哦?這名叫『小妖』的女士還真的看得起我,需要我去營救她的身體是吧?額……字面意思。」 「是的,如果不趕緊脫離,她的突觸很快會被燒焦,她的人生安全就指望你了。葉桑,具體情況看我發給你的附件吧,拜託你了。」 掛斷電話,葉世遺就收到了和歌子的消息,目標是從虎爪幫手里營救出網絡黑客小妖,地點就在隔壁薩利納斯街上正沖著卡梅爾街的公寓。 葉世遺驚呼怎麼會是那里,那棟公寓離他單位大門只需要過一個馬路。葉世遺上班摸魚時會去單位六層的跨街連廊望風,餓了就盯著西面的霓虹燈拉麵招牌看,無聊時就泡一杯禪派煎茶看著東面的三層公寓發呆。 「行吧!姑娘你得撐到我到哈!不然我就救了個寂寞了。」葉世遺將車停在路邊,順手帶上了一個青綠色防毒面具,匆匆就往目的地出發。 在夜之城,只要你願意,干什麼都不會讓其他人意外,葉世遺就是這樣子,除了圖書館管理員,他沒事還當個雇傭兵處理一些髒活。假如你遇到了麻煩,且不想讓警察卷進來,也不願意麻煩周圍社交圈里熟人,讓他們知道太多你的事情,這種時候,雇傭兵就是最好的選擇。 夜之城里的雇傭兵一般都會與中間人合作,後者負責為客戶組織一批具備合適技能的職業人士,處理髒活里所有的繁文縟節,如果你願意的話,甚至都不用和辦事的傭兵見面。一名厲害的雇傭兵會把任務完成得又快又隱蔽, 當然了,你的出價必須得合適,要不然……雇傭兵的下一個目標就會是你。 在等紅綠燈時,葉世遺就察覺到公寓門口旁胡同里停著一輛紅頂綠皮的水谷隼MZ2跑車,兩名虎爪幫的打手在車旁抽菸望風。綠燈閃起,葉世遺整理了一下衣服隨著人群過馬路,接近公寓時開啟掃描系統,朝著屋頂的無線電進行了數據分析。 「讓我瞧瞧來了多少人……」葉世遺暗紅色的瞳孔里發出了微弱的藍光,無線電設備被快速破解,利用信號薄弱連結的便利,葉世遺的眼中顯示出了公寓樓內的虎爪幫成員的電子定位。 利用信號波進行目標定位,是黑客在計算機領域最古老的一門手藝,但是無一名黑客否認,這項最基礎的功能到現在都有它的用武之地,從來沒有過時。 胡同里三人,公寓三樓三人,屋頂兩人…… 有些頭疼的葉世遺盯著公寓大門旁巨硬公司的字標思考了一會兒,原本想從屋頂潛入進公寓的計劃泡湯了,他已經察覺到小妖的位置了,在定位時他注意到三樓北面第二間屋子里的溫度極高,陽台里還有一名虎爪幫的人在那溜達,基本可以確定那里就是委託人房間。 「屋頂空曠,搞不好被發現了就糟糕了,還是先進入公寓里看看情況吧。」葉世遺心里打定主意,努力裝出從容不迫的樣子邁進了公寓大門。 一名女孩兒蹲在自動販賣機旁自顧玩著,樓梯口兩名女性正在悠閒地聊著天。 「我跟你說,喬治的新男朋友,打扮得比女人還女人呢……」坐在樓梯上穿著橙色睡衣的女人見到葉世遺走來,連忙用手遮住衣領壓低嗓音。 依靠在樓梯旁的女人吸了一口煙,朝地上啐了一口:「小點聲,別讓他們聽見了,我有次在過道就聽到他們搏鬥的聲音,噫!」 爬到二樓時葉世遺還想偷聽一會兒兩名女人的聊天,但他的注意到高溫處的色溫又加深了一些,恨恨的輕跺一下地面,朝三樓挪動。 三樓的情況用嘈雜來形容那都是客氣的,聒噪的劣質搖滾樂聲隔著房門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但這也遠遠不及兩名男人山響的搏鬥聲。 窩在樓梯口的葉世遺注意到三樓的走廊里有虎爪幫的人巡邏,看樣子這次虎爪幫來找小妖算帳並沒有驚動公寓里的其他住戶。「這樣就好辦了……」葉世遺抬頭朝著樓下瞄了一眼,心中有主意。 樓道里,虎爪幫的紅衣打手撓頭罵道:「他媽的!我去把她攆出來,省的鬧心!咱們這樣乾耗著要到什麼時候啊?」 頭上一撮綠毛的打手回頭瞥了一眼同夥:「是,但是這樣一來貨就沒了。」 「這是原則問題,不是貨!」紅衣打手吸了一口電子菸,吐出白霧朝著綠毛打手擺了擺手轉身朝里面走去,「被一個小蹄子擺了一道,我不服!我找老大去!」 紅衣打手剛走不遠,綠毛打手只覺得太陽穴滋啦一陣疼痛,改裝義眼冒出火星瞬間看不見任何東西,他下意識地彎腰拍打耳邊,身後兩道金影閃過鎖住他的脖子捂住了他的嘴,沒等他反應過來腦後的脊椎義體被迅速拔斷,痛苦的悶哼聲也被房間里傳出音樂聲和呻吟聲掩蓋了下去。 那名紅衣打手不耐煩地一把拉開了右手邊第二間屋子的房門,剛想進門,一陣風帶著搖滾樂與雄性叫聲灌進他的耳中,只覺得身子不由他的控制朝一邊傾倒,一句「我靠」的尾音都沒發完就被扭斷了脖子失去了生命。 這兩下擒拿,時間掌握的分毫不差,先入侵一人的系統重啟義眼,趁著眼瞎將人制伏,然後利用另一人確認目標的位置後,迅速解決掉。 葉世遺將打手依靠在走廊里的一個貨箱旁,抽掉貨箱上的防塵布蓋在了屍體上,進入房間前順手拿起一名打手的槍防身。打開保險時,葉世遺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好好的一把M2038動能霰彈槍上貼滿了街頭塗鴉貼紙,槍械轉折的部分有些貼紙還起邊了。 葉世遺托著滑膛的左手食指扣著一處貼紙的邊,心道:「你們還真是調皮啊,就不怕貼紙膠堵塞滑道麼?」 進入小妖的房間,葉世遺的通訊設備就提示有新消息,葉世遺掃了一眼,是一名叫小妖的陌生來電,他趕忙打開發來的簡訊:「等待……不要斷開連接,再不冷卻我就糊了,浴室里有冷卻劑。」 陽台上一個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聲音吸引了葉世遺的注意,葉世遺貓步到小妖平躺的操作台邊,偷瞄到一名妖嬈的虎爪幫打手,正在望著陽台對面的建築打電話。 「我知道,我知道!咱們就別再找黑客來破解她了!狗逼黑客們就喜歡抱團。一個就很麻煩了,在弄一個來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嗯……嗯……行!就這麼辦吧!要不了多久,她就會發現上套了。嗯……嗯……好的……我先掛了!」 嗯!他是真的掛了,和走廊里的同夥們一樣,唯一的區別是他被葉世遺藏到了沙發後面。 重新定位了一下敵人的行蹤,葉世遺鬆了一口氣,他來到操作台前,看到一名銀色義腿緋紅緊身衣的金發女子睡在躺椅上,電腦螢幕上這時也閃爍著去浴室拿冷卻劑的字樣。 從浴室里找來了冷卻劑,葉世遺想都沒想扎到了紅衣女子的胸口上。葉世遺抽出數據線連接在電腦上,開始破解數據安全斷開小妖與電腦的連接。 破解時,葉世遺通過電腦了解到現在小妖的體溫由八十九攝氏度降到了六十二攝氏度,能量消耗也在慢慢降低。 「周卓書苑的工作很輕松嗎?」 這時,葉世遺的腦里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聲音,葉世遺迅速下意識的右手抵在眉心,眼里的藍光變亮,回頭看了一眼入侵他網絡的小妖。 「對啦!就是我!還反制對話源,你可真是夠雞賊的,世遺·葉先生。」 「為什麼選我來救你?」 「哦!你不是沒事就在單位的跨街連廊上盯著這里嗎?今天我還一頓好找呢!再找不到你我可就真死啦!」 「你怎麼得罪虎爪幫的?我看這幫人都急瘋了。」 「哎呀,我以前和他們處得還不錯。本來是搭夥一塊干岐路司的倉庫一票,當我看到車里裝滿了高端設備,就遙控車跑路了,把虎爪幫扔在倉庫里頭,嘻嘻。」 「你做的不厚道啊,小妖女士。」 「哼!你管我!給你的報酬我一分都不會少,放心!我們黑客最抱團了,是吧?」 「也許吧,我沒想到這里居然住著一名黑客大盜。」 「也沒人會想到一名夕陽產業的文員,居然會是一名殺人不眨眼的雇傭兵呀。」 「行吧!伺服器解決了,我現在要斷開你和電腦的連接,意識趕緊回到自己的腦子里,三……兩……吆……」 數據線拔出,小妖慵懶地唔了一聲後昏死了過去,葉世遺抱起躺椅上的紅衣女子,馬上給岡田和歌子打去了電話:「馬上派人來公寓東北面的巷子里,就是有安全通道的那個,千萬不要去公寓門口那個巷子,那里有虎爪幫的人。」 葉世遺抱著小妖吃力的下樓,還不忘再次確認虎爪幫的人有沒有異動。到了一樓,來時的兩名女人還在那里聊天,只是女孩兒變成了一名黑人小男孩兒。 聊天的女性看到葉世遺抱著一名年輕女子,無處安放的兩對眼睛在三人間閃爍遊走著,葉世遺也十分的尷尬,走到她倆身旁,大聲的自言自語道:「寶貝兒,發燒了咱就去醫院啊,不怕不怕啊,乖啊!」 一輛象牙白的色雷斯388傑弗遜停靠在公寓的安全通道旁,葉世遺將小妖放到後座後,還不忘囑咐司機開啟製冷,確保小妖不會燒糊在路上。 「幹得漂亮,葉桑!我太高興了。聽司機說,你還囑咐她要開冷氣給小妖降溫,真是一名貼心的紳士呢,交易完成,保持聯系。」 「等一下,和歌子女士,先不要掛,這次的急單我也是硬著頭皮接的,您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哦?什麼事?」 「就是一個小忙,我家里有一輛卷貝舞舞P126,2047年出廠的,剛過保修期還可續一次保險,發動機和內飾兩年前都重新保養過和新的一樣,希望委託您幫我賣掉。」 「哦,呵呵,這車子是有什麼不干淨的……」 「這個倒是沒有,一次大事故都沒發生過,這個您放心,我只是想換車了而已。」 「好吧,明天我叫拓真平八聯系你,你認識他的。」 「行吧,十分感謝。」 「保持聯系,再見。」 與中間人的通話剛結束,葉世遺又收到了小妖的簡訊:「謝謝你能來救我,世遺·葉先生。但!別以為我沒聽到你罵我是死豬!有空我會約你吃飯,別逃呦!」 葉世遺扔掉防毒面罩,隨著人群過了馬路,無語道:「誰罵你了!」 這時的天已經黑了,街對面,三名虎爪幫的成員倉皇地跑進了公寓。 葉世遺在街邊的小攤上吃了碗餛飩填飽肚子後正打算回家,他的電話又響了,是一直沒有打通電話的「V」回電了。 「嗨,V!今天忙嗎?」 「還行吧,剛剛解決掉一幫清道夫,抱歉沒有接你的電話,當時在忙。」 「沒事沒事!我一猜就是你正在忙,本想約你和傑克一塊去一家墨西哥餐廳吃飯呢,但是現在看來估計是懸了。」 「是啊,傑克還要和米絲蒂約會。現在的傑克,提前一個星期預約估計都不一定能見到呢。」 「額……我不是這個意思,剛剛看新聞說,沃森區已經封鎖了,解封需要等待下一步通知。」 「什麼?」 葉世遺聽到電話那頭的V他們與NCPD警官交涉完後,V回神繼續了剛才的聊天。 「靠!差一點就回不了家了。」 「真沒想到啊,傑克這糙漢子裝雛兒還挺像模像樣的呢。」 「是啊!為了約會他也是拼了,好吧……好吧……不他媽的說你了,傑克。世遺,今天只抱歉了,咱們改天約吧。」 「行吧!如果可以的話,下次叫上米斯蒂一起吧,我覺得那家餐館的口味她也一定會喜歡。」 「好的,沒問題!我進車庫了,信號有可能不好,先掛了。」 掛上電話後,葉世遺自言自語笑道:「進車庫信號不好,老掉牙的笑話了,V!」抬頭見雨有變大的趨勢,連忙脫掉夾克將外皮向內卷,夾在胸口護著分奔回家。 第二節:戰車·逆 幾日後的一天上午,一間很久沒有營業的谷地區門頭店里,葉世遺圈臥在江戶紫水波紋縐紗皮面的半圓形卡座沙發上犯了懶,落地窗前銀白色鐳射材質的鋼管舞展台,把射進室內的陽光星星撒撒射滿躺倒男人的全身。 葉世遺聽到一陣錚錚高跟鞋聲由遠至近停在他小腹的位置,緊接著他感到腰身朝沙發內稍稍陷了下去,緩緩睜開雙眼,一雙自帶耀眼光芒的纖細美腿映入眼簾。 「噢……可愛的小懶貓,星光都伴你入眠。」一雙白皙的手臂跟著女子性感的聲音順著葉世遺的側身滑到肩膀,如火一般的指甲輕輕撩撥著他的脖子。 葉世遺輕聲笑了一下,摸了一下躺在他身上的女人的秀發,說:「年輕美麗的老闆娘,最近生意興隆呀?」 女子叫埃爾莎·克魯茲,是這家門頭店的房東。除了腦接盤外,她身上沒有一處改造過的部位,據葉世遺了解,埃爾莎想壓榨掉她現有肉體的最後一點價值後再計劃增設義體。 現如今,她這樣想法的人不多了,尤其還是在風月場所的女人。 埃爾莎努了一下嘴:「剛見面就談錢,愛神聽了都會流淚的。」 葉世遺伸手去勾埃爾莎放在舞台上的晶片,心情愈發的浮躁,由於頜下的表皮在女人指尖不輕不重的撩撥下,身體已經充分蘇醒。 「《北方年畫的傳承與變革》?你怎麼對我們都不怎麼感興趣的了東西那麼著迷呢?」葉世遺微微收回胳膊,瞥了一眼晶片上的編號,想找點話題轉移一下注意力。 壓在葉世遺身上的女人嫵媚一笑,將胸向下貼近了幾分,另一隻手順著沙發面抄進男人的夾克里:「是呀,人家對神秘的東方總是多幾分流年忘返,甚至還想深入了解一探究竟呢。」 話說到這個程度,問題就不大了 埃爾莎的手從夾克內伸到男人的腰上,好像在尋找著些什麼,笑說:「花五分鍾與你咬耳朵,能讓人家一天都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葉世遺趕緊抬手摟著埃爾莎坐起,朝落地窗外歪頭壞笑道:「咱倆說悄悄話,也不能便宜了那條子啊。」 埃爾莎門頭店旁的公寓出了一起命案,居民跳樓自殺,店側已經被NCPD用隔離帶圍起,一名警察正假借打電話時不時偷瞄落地窗內。 「《北方年畫的傳承與變革》……《格雷的五十道陰影》還有《購物兇猛:二十世紀中國消費史》,你確定這三本書都是初稿版本嗎?」葉世遺數了一下舞台上的晶片,趕緊勒緊褲腰帶砸吧了一下嘴,「廁所能用了嗎,老闆娘?」 「能用也不給你用!去外面買一片尿不濕湊合用吧!」埃爾莎輕罵一聲掙脫開,點上一口煙說,「放心吧,我可不敢欺騙周卓書苑的人。」 葉世遺點了點頭,一把攬起晶片放入口袋中,正色道:「埃爾莎·克魯茲女士,感謝您對周卓書苑的支持,我們將對您提供的晶片進行評估,沒有問題我們會通過郵件提示您到周卓書苑總部捐贈提供的書籍實體本,報酬也將在本部收到實體書後七個工作日轉入您本人提供的帳號內。如有任何問題我們將奉還您提供的晶片。」說完葉世遺從夾克內兜里掏出一封協議書。」 埃爾莎在協議書上簽下名字,還特意在名字上留下口紅印,親手送到葉世遺的內兜里,輕聲說:「好的,長官!聽您領導!」 起身時葉世遺輕輕地颳了一下眼前女人的鼻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這三本書如果是真本,我可以給你多申請七個百分點的額外報酬。這些錢足夠你把店面重新裝修一遍了。」 埃爾莎優雅地換了一個姿勢翹起二郎腿,她用一個媚眼表示了感謝,臨走前的葉世遺疑惑道:「你這家店是叫熱辣艦長還是叫性慾隊長,我讀書少沒明白……」 埃爾莎低頭笑了聲,抬頭吐了一個煙圈,悠悠說道:「在你的語境下,可以翻譯成辣妹兒隊長。」 出門的葉世遺和那名打電話的警察打了一個照面,葉世遺乖巧的向他寒暄道:「辛苦啊,阿SIR!」 在店里,葉世遺不是不想和埃爾莎撩騷,而是不敢。他不敢保證那名警察會不會假借掃黃的名義進店來做一些「不法」之事,他還想和這名有著優質西班牙基因的美女保持良好的關系呢。 她手里有許多古書,這可是沖業績的大客戶,小心一點准沒錯。 條子?在這時候只會是掃興的老鼠屎。 沿著斯科菲爾德街向北下坡,棕櫚景觀大道的建築群映入眼簾,這與日本街的建築風格大相逕庭,幾乎要占滿整棟建築的華美廣告畫在這里極少,大街小巷、交通大道、房屋立面、線杆招牌,你能看到各種各樣極具墨西哥風格的街頭噴繪,有些噴繪堪稱藝術品,是許多剛來不夜城的文藝青年們必打卡的地方。 今天的葉世遺來到谷地區,不僅是為了收古董書,他還接了一個委託任務,「神父」塞巴斯蒂安·伊巴拉告訴他,有一名主的女兒犯了錯誤,需要受到審判,他聆聽到了主的聲音,讓葉世遺送她回到天父的面前。 收集信息是必備的功課,今天這位即將要去見天父的女人正巧在谷底區的家中,葉世遺就來了。 「你去大爺的辛克尼街!老傢伙是不是犯糊塗了。」葉世遺站在斯科菲爾德街與狼群街的交叉路口罵道,塞巴斯蒂安給他的信息是斯科菲爾德街與辛克尼街交叉路口的公寓,但那棟公寓上的路牌上卻寫著「狼群街」字樣。 這可讓葉世遺一頓好找,要不是他之前得知目標塔克·阿爾巴赫在裝修房子,估計現在還在問路呢。 幾十年前的爆炸過後,夜之城市議會跪求公司幫忙重建城市,市政廳就暫時搬到了谷地區。 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老夜之城人會一直認為谷地區比其他區域安全有序了,畢竟權力的中心就是安全的中心。 新區建成後權力中心不斷向北移,在離現在市政廳幾個街區遠的谷地區邊緣,社會和經濟有著巨大的落差,而這一切都像是在向世人訴說,這座城市是如何運行的。 聆聽到主的聲音,你就是主選中的人。這樣神棍的說辭是不能夠說動葉世遺接下任務的,事情還是要追述到不久前的一場車禍。 一天夜里,一名叫羅西塔的小女孩在過馬路時被車撞了。塞巴斯蒂安看了監控錄像,女孩兒的腿幾乎被整個兒扯了下來。當時如果能早點送醫,她也許還有救。 「誰承想,司機居然肇事逃逸了。那天的夜里,街上一個人也沒有,一名可愛的生命就這麼沒了,世遺。」塞巴斯蒂安在電話里悲傷地說,「很快,NCPD的警官找到了犯人。是一名叫塔克· 阿爾巴赫的女人,在岐路司擔任董事副總經理什麼的。」 在 NCPD的警官看來,她的保險賠付了肇事殺人的費用,法律流程合理就把人給放了,唯一的懲處就是以後的保費得漲價,七年之內不能開車上路。 塞巴斯蒂安在電話里說:「你的故鄉不是有一老話嗎?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殺人償命,血債血還。我聆聽主的安排,這件事情要你處理最合適了,世遺!你處理掉卡魯波·拜雷時就非常出色,我相信你能勝任委託,這次我要她死!」 葉世遺戴上一個藍色的防塵面具,見到到公寓大門口有警衛把持,樓梯口旁的腳手架下摞了好幾堆水泥。從前門進入是不太可能了,而且葉世遺通過定位發現一樓內有五人:兩名施工人員和三名警衛。 從施工區域的工具盒里順了一個扳手握在手里後,葉世遺來到公寓靠近斯科菲爾德街的那面牆下,心中想到了塞巴斯蒂安說的話,苦笑著輕聲唱:「蠻塞干,絲否次三賊夠!」腳上用力朝牆面一蹬,勾著安全梯排上了二樓。 運氣不錯!二樓的百頁鐵窗沒有上鎖可以打開,葉世遺再次確認沒有危險後,打開窗剛想輕唱下一句,就被排山倒海的搖滾樂震倒。 「臥槽!掩蓋施工噪音不用拿另一種噪音來掩蓋吧。」葉世遺皺眉掏了一下耳朵,趁著沒人注意,頂著音樂翻進窗去。 公寓三樓的辦公室內,一名鳶色水波紋短發的黑人女子在悠閒地看著電腦,她身後的魚缸牆里造景十分考究,但是沒有魚。 辦公室里也放著音樂,她隨著律動點著頭,優雅地喝一口石榴甜茶。 極端迷信的人吶,不停洗臉洗手! 幫我解決煩惱,可以不擇手段! 放克音樂的節奏與黑人的嗓音總是可以完美的結合,加上電貝司的陪襯即使歌曲再老也異常的好聽。 如果你能聽懂歌詞,那就更上頭了。 這時,辦公室的門緩緩打開,嘈雜的搖滾樂侵入到了辦公室內,一名紺色頭發的男性站在門口,他摘下藍色防塵面具,露出了一個童貞的微笑。 「啊,一個不速之客!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知道你犯了一個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大的錯誤!」她說話帶著節奏,墨綠色眼睛也掩蓋不了她傲慢的眼神。 葉世遺聽不清辦公室里的音樂,他關上門,踱步聽了一小段,點頭跟唱道:「十三月大的小孩,弄碎了一面鏡子!要倒七年的霉運,好兆頭已成過去。史蒂夫·汪達……好品味呀,塔克· 阿爾巴赫經理。」 塔克更加傲慢了,嚴肅道:「請端正你的態度,小伙子!如此的無力是你打娘胎里就有的,還是你換義體時染上什麼賽博精神病的胡言亂語?」 「行吧!看你這態度,我估計你認為那名死掉的小女孩連嗑藥的都不會在乎她的死活,是吧?」 塔克突然拉低了音量,疑惑的問:「等會兒……你什麼意思,什麼女孩兒。」 「那名鮮血沾滿你豪車的女孩兒。」葉世遺冷冷道,他從懷里掏出一個赤鬼鈦金面鎧戴在了臉上,「如果你還不記得,我沒猜錯她的父親在不久前給你留過言。」 塔克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張大嘴一臉的恍然大悟,她走到窗前打開窗戶一臉的歉意:「哎呀!誤會啊誤會!我還以為是哪個競爭對手派你來要挾我退出董事會的呢!」 葉世遺看著眼前的女人又可氣又可笑,這可是要命的情況,她居然還以為是仕途上的事情。 「你聽我說,都是那些二貨誤會了。我給車禍投了保,賠償金我也付清了,這事就算徹底結束了。」塔克坐回到辦公椅上,在「二貨」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左胳膊搭起右胳膊,一臉假笑道,「至於你的……任務嘛……我相信只要談,你我一定能達到某種專業程度的……那個詞怎麼說來著……諒解!對!是諒解!」 葉世遺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抬眉說:「我給你三十秒,說服我。」 塔克不假思索的說:「一看就是有人花錢雇你來的,估計就是什麼她爸媽、未婚夫、戀人之類的,我不確定他們能你多少錢,但是肯定不如我給你的多。」 見到葉世遺沒有說話,塔克略帶喜色的接著說道:「你放我走,這里的東西都歸你,我搬走!沒人能找到我,包括你的僱主還有中間人,這是一個雙贏的方案,精明的亞洲人不會算不清這帳的。」 「行吧!」葉世遺站起了身子,面罩下的他面無表情,塔克聽到了葉世遺的答復也高傲的拂了一下她的墨綠色眼鏡。 葉世遺跟著似有似無的音樂緩步走到了門前,將門反鎖了起來,又揮手控制窗戶自動關閉,蔚藍色的射燈光穿過魚缸里流動的水飄散到塔克的背後,塔克感到了氣氛有些許不對勁,警覺地注視著葉世遺。 「我很好奇,你的臥室對面就是保安室,離得這麼近不如讓警衛就守在你臥室里得了。」葉世遺的面鎧在屋內的射燈下有些恐怖,他怒視時還有些時尚的帥氣,但他現在是在笑。 這就是很詭異的視覺效果了。 塔克有些支支吾吾道:「呃……我現在在裝修房子,等裝修……好……他們就搬到一樓去了。」 「哦!時間表上標注的晚上8點巡邏,早上4點休息,9點周邊檢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一般都是7點30分起床,那個時間段你不怕有危險嗎?」葉世遺用懷疑的語氣問道,「直到我在保安室的上下鋪發現了這個,我才明白……你挺猛啊,塔克· 阿爾巴赫經理。」 塔克連忙打開電腦里的通訊設備,大聲呼喊警衛。 這時的葉世遺已經沒了戲耍獵物的耐心,朝著塔克慢慢走去,暗紅色瞳孔亮出藍色的光,道:「我估計沒死的現在應該在想辦法解決程序紊亂的警衛吧,哦,對!就是你說的賽博精神病。」 通訊器里槍聲和嘶吼聲亂成了一鍋粥,塔克驚恐的質問道:「殺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我能給你想像不到的財富!」 葉世遺摘下面鎧,一臉無辜的說:「我沒想殺了你呀!」接著一拳錘在了塔克的臉上,又給了一腳將其踹暈。 葉世遺給中間人塞巴斯蒂安打去了電話,在辦公椅上伸了一個懶腰。 「你好,世遺!任務完成了嗎?」 「沒有,我沒殺了她。」 「嗯?怎麼回事!裁定罪人的命運還輪不到你,世遺。」 「我知道,快點找人開車過來,我相信主的意思是讓我給她一些皮肉之苦,她的審判應該由羅西塔的父親去做。」 「這麼說,你是不想髒了手,讓良心難安?我理解,世遺!主會贊賞你的善良的。」 「行吧,還有……這單的報酬我不知道是你出還是那位叫馬龍·富西諾的出,替我交給那位傷心的父親吧,生活還需要繼續,讓他好好活下去,哪怕還要天天撿垃圾。」 「天啊,你很有俠之大者的風范,世遺!放心!馬龍是我的人,我會讓他重新振作起來的。」 「咱再說說你的事,什麼斯科菲爾德街與辛克尼街的交叉口,那條街叫狼群街!你害得我一頓找啊,神父同志!」 「哦?是嗎?呵呵,真該死,我也很久不過去了,估計政府改名了我不知道。」 「行吧,行吧!這事就這麼結了。讓馬龍·富西諾兌現他的承諾,在這個該死的娘們兒腦袋上開個洞。」 「好的,車子已經朝你那里去了,是一輛黑色的柯提斯V500勇氣,車牌NC·77 H4366,這單結了。」 掛斷電話,葉世遺心中喜不自勝,他趕緊打開了眼前的電腦,黑進了塔克的郵箱里。 「把她裝修公寓的材料全退掉,都夠我買一輛湖女之劍了,那點雇傭金,哼!」葉世遺興奮地在電腦上操作著,他進公寓前就注意到公寓修繕用的材料了,野牛牌水泥、托拉丁爾斯木材還有馬凱波勒納米瓷磚,只有他見到的這些,就夠在日本街一條不起眼的巷子里開家飯館了。 葉世遺也不貪,退貨只收回五成的貨款還給好評,並且包郵費,哪一家建材廠不會接受這種退貨條件。 最關鍵的,這是來自把比她階級低的人當奴隸使喚的塔克· 阿爾巴赫開出的退貨條件。 早在保安室,葉世遺就黑進了塔克的電腦里,將一切的外界通訊設備全屏蔽了,而且他還意外的看到了一條關於裝修的郵件。 一名不夜城的富裕階級的人突然轉移錢財到黑戶上會不會引起警察的注意呢?葉世遺這樣的老黑客是不會考慮的。 這都是剛涉世的雛兒才會想的問題。 自從塔克· 阿爾巴赫醉酒駕車撞死一名女孩後,倒霉的事情就一直在發生,先是助理將她醉駕撞人和差點丟失公司重要文件的事情捅了出去被穿小鞋,後有被她打壓的下屬當了領導將她降職。 跟她今日遭遇有直接關系的莫過於被降職後,她的公司待遇也縮了水,如果有人襲擊了她的公寓,保險不會派遣額外的增援。 在夜之城,沒有富人會對喪家犬伸出援手,連施捨點殘羹剩飯都不會。 將塔克扔進後備箱後,葉世遺重重地將車蓋關上,目送塞巴斯蒂安的車子走後,葉世遺趕緊撥通了另一個中間人的電話。 「嘿!戴諾·蒂諾維奇!車子還給我留著嗎?」 「必須的,哥們!我知道你肯定會買!都給你鍍上暗銀色的漆了,你說的低調奢華是吧?」 「臥槽!太他媽給力了!老地方,我現在就過去提車!」 「時間趕任務重!我忙完就到!不會比你晚的,放心!就喜歡你這樣的,到時候見了,哥們!」 掛上電話,葉世遺拔腿朝著棕櫚景觀大道地鐵站飛奔而去,他終於要買到自己夢寐以求的車了,奔跑間又撥通了一個電話。 「餵餵餵!是V嗎?在哪呢,這麼晚才接電話?」 「操!不比上次快多了嗎!我在移情俱樂部呢,怎麼了?」 「我要去提車了,就在你那附近,你和傑克別離開啊,咱們一塊。」 「傑克去北方提貨了,我八點也有約,八點之前能到嗎?」 「我二十分鍾就能趕到的,傻妞兒!等我!」 夜之城的海伍德北部地區相當現代,令人驚嘆的高樓大廈、公園,還有各種向公眾開放的地方,這是你在谷地區或者麗景區只能遠觀或者看不到的景觀。 公司廣場是夜之城最具標志性的地點之一,圍繞公司總部的巨大的環形公共場所,作為公園的同時還悼念著在第四次公司戰爭期間的無數遇難者。 葉世遺現在的心情特別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他在過費里斯大街時,他還在戴諾和V的視野前學著身後雕像拖刀的姿勢。 V甩了一下她竹石色的長波波頭,朝著蹦躂過來亞洲男人招手喊道:「這里!世遺!」 葉世遺一個大跳躍到寫有工會大街的路牌前,笑道:「我知道,我看到車啦!」 「你看他那沒有出息的樣子!」V身旁的戴諾扶了一下蛤蟆鏡罵道,「V,你不大嘴巴扇他嗎?」 V搖頭笑道:「我怕髒了我的手,這二逼,我想用螳螂刀直接把他削成人棍。」 葉世遺與他們還隔著一個馬路,就急不可耐朝戴諾伸出了左手,戴諾的蛤蟆鏡內閃出藍光亮點,淡淡道:「咱們先讓他多活幾天吧,沖在錢的面子上。」 「那是你戴諾……他付了款你就立馬向著他說話,他要是把你的樂隊買了,你還不得立馬笑臉獻殷情啊?」V摸了摸衣袖,冷冷一笑,眉宇間便透出幾分不屑來,「你信不信他過了馬路又得叫你超級的景行。」 「來的都是客嘛!」 戴諾張開雙臂,踏步上前迎上了過馬路的葉世遺。 葉世遺一個二段跳閃過了中間人的迎接,撫摸著停在V身後的車子引擎蓋,一臉幸福的微笑:「哎呦寶貝兒!你終於是我的了……」 戴諾現在真的很想殺了虛晃他的男人,V趕緊撫摸戴諾的背,幫助他平復心情,眼睛里還是流露出了一些賤賤的笑意,仿佛在說殺了他。 葉世遺撫摸的是是一款古德拉66式跑車。如果說標準型古德拉66式就是一款馬力強勁的跑車,那葉世遺夢寐以求的德古拉復仇者就是一頭機械猛獸。光是引擎的轟鳴,就能讓想靠近的屁滾尿流,不管是人還是車。 葉世遺買到手的是2070年生產的十五周年限量款,和普通版相比,這款復仇者有更好的操控感,頂尖的提速,三七的馬力,配上硬朗的外形,想不拉風都難。 「怎麼樣?美得冒泡了吧?」戴諾朝V擺了擺手,強顏歡笑挺直了腰板轉向葉世遺,看到眼前的亞洲男人頻頻點頭,他也就稍微消了一些火氣,「給它加燃料時,聽著它引擎的聲浪,我他媽都嗨瘋了。我直說……通知過不來買的人,都是窩囊廢。」 葉世遺眼神堅定的從引擎蓋上下來,伸出了大拇哥:「你說的忒對了,超級的景行!」 戴諾和V相視一笑,囑咐了幾句話就離開了,葉世遺單臂摟住了V,笑道:「V,最近挺忙啊!好久不見,螳螂刀耍的怎樣啊?」 V挑了一下葉世遺的下巴,倚在車門上說:「砍十個你一點不費力。」 太陽在下午時就已經和不夜城市中心的大街別離了,葉世遺看著V臉上的雀斑來了興致,招呼V上車。 「走!哥哥我今天高興!請你吃海鮮!然後送你去約會地點!」 V點頭答應,笑著打開了收音機,用數據線傳輸了一首歌,挑眉道:「還愣著干什麼呀,哥們兒!我他媽餓了,再不走我要吃人了!」 「Dj drop the beat!」葉世遺單手扶在方向盤上,掛擋仰頭聽到歌聲響起,「你就是今晚夜之城的王,聽您吩咐!走著!」 引擎的轟鳴聲嚇倒了街邊的行人,葉世遺與V一路向西穿梭在不夜城最豪華的街區里,華燈初上霓虹幻彩,身處不夜城的人要開始為夜幕下紙醉金迷的狂歡精心打扮了。 即使葉世遺換了車,拉滿低音炮的音量,也沒人會理睬他們。這座城市隨處可見比他們更瘋狂,更刺激的行為。 隨著音樂重音鼓點有規律的迭出,車上兩人的意識也隨之飄散,V興奮得螳螂刀差點從胳膊里崩袖彈出,只剩下脖子與大腿跟著鼓點交錯晃動。 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可以讓自己舒適的地方,讓這世界慢下來。 你不知道我還有地方可以去嗎? 我告訴你時髦的人讓我回來找你! 知道我們要怎樣用身體填滿音樂里的律動嗎?任何有膽量的人都知道。 所以你不必滿世界去轉,帶上你愛的人告訴他們我們在哪里就可以。 因為我們有時間在車上,感受動感的詞與節奏。 就像我們以前熟悉的那樣。 保持最真實的老牌范兒…… 那天的晚飯,兩人吃的非常開心,V從葉世遺那里學到了一個詞:打土豪分田地。 雖然她不是很明白這個詞的具體意思,但葉世遺在那頓飯的餐桌上當了一次非常好的老師。 「你現在做的就是打土豪分田地的事,V!」 「明白了!」一句話就讓他國人明白了本國的精華,所謂的「園丁」不過爾爾。 今年夜之城的雨水特別足。 這很反常! 真的很反常! 牆上的電視播放著新聞,下了班的葉世遺在家里下了餛飩,坐在飯桌前聽雨吃飯。他住在日本街區北部靠海的地方,夜晚的窗外漆黑一片沒有什麼可看的。 「大家晚上好,我是吉莉安·喬丹。歡迎你收看新聞54台國際報導。現在為您帶來本地新聞,暴力犯罪繼續在惡徒肆意蔓延。2號、203號、301號公路沿線均發生槍擊。據目擊者稱,多起事故均為幫派火並。據數據統計,目前對無幫派人員的襲擊案件並沒有超出平均水平。然而處於對安全的謹慎考慮,NCPD仍將威脅等級提升至3級,建議出行者盡可能不要選擇小路,夜晚不要出門……」 葉世遺眯起眼睛,用湯匙指點前方,搖頭評點道:「喝!這和平與秩序從來就不在夜之城的自然屬性之列!又從哪里談這危險等級吶呀!」 點評間,電視里的吉莉安·喬丹收到了一份突發新聞: 「下面插播一條緊急新聞,荒坂公司的首席總裁兼執行官荒坂三郎今日在不夜城被謀殺……」 葉世遺差點被噎死,隨口一句「臥槽」後,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螢幕。 「據報導,這家日本商業巨頭的掌門人是在參加一場家族內部聚會時,被不明身份的歹徒刺殺於公司旗下酒店紺碧大廈內。荒坂三郎之子荒坂賴宣認為其父系遭公司的競爭對手所謀殺,但目前荒坂賴宣方面還沒有拿出足以證實該觀點的相關證據。」 葉世遺疑惑地吶吶自語道:「又是孝子行為?太老套了吧?10年前的劇都不拍這個了。」 「據市場人士分析,行刺首席執政官行為非常大膽,或許是矛盾轉移的障眼法,使公眾不再關注其內部持續存在的各種問題,本台將持續關注事件的後續報導。稍事休息,一段廣告後的『圓桌』欄目,我們就荒坂公司擺脫危機策略進行專家討論,這里是吉莉安·喬丹為你帶來的新聞報導……」 葉世遺看向外面,窗上浮現出他的倒影,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驚呼:「臥槽,山動了!」 第三節:節制 自荒坂三郎遇害後,葉世遺也忙了起來,他就職的周卓書苑也在近期突然要重新擴建裝修。 這跟他們有什麼關系呢?關系可大了去了。周卓書苑是專注於智能軍工科技和安防服務的康陶旗下的一家文化娛樂的公司,專門收集全世界的書本古籍,通過離子反墜技術鑒定真偽,然後將書本內容數據可視化,保存原稿,提供數字晶片或者新印本租售。 書苑搜集的書籍大部分都是版權已經失效的老古董,即使有版權爭端,在面對由政策扶持的機構面前,其實也沒什麼選擇。 話說回來,有大機構出錢提供保存書籍的資源,為什麼不擁護呢?以前葉世遺遇到過一本書叫《大孩子國度》,能找到的版本全是刪改過後的海外版,首發影印版連電子掃描的圖片都找不到。 有巫毒幫的人傳言,有那本書首發影印版的人可擁有不死不滅的神力,消息一經傳開,有段時間市面上出現了各種版本的《大孩子國度》,有的離譜到用《米德爾馬契》來充當這本二十一世紀初出版的書籍。 「我要是能找到這版盜版書的作者,有幾個算幾個,我一定把他們都賣給清道夫。」這是葉世遺在看完那本書名叫《大孩子國度》的《米德爾馬契》後的感慨,足可以想像那時候這本書的收集工作難度有多大。 荒坂工業的「土皇帝」倒了,「小皇帝」又扶不起來,這可美壞了其他幾家在不夜城爭奪權力的公司。 其中一家叫康陶的公司,本身就是憑借大膽的決策和新銳的戰略,成功躋身世界一流軍工巨頭的行列,在這個事件節點上,更是動用全公司的每一份力量,給予荒坂工業致命的打擊。 「嗨,美麗的老闆娘。郵件已經發送,收到後來交書領錢就好了。」 「啊,小懶貓。你都好久沒動靜了,人家還以為你又有新姘頭了呢!」 「不能夠,老闆娘!你的門我還沒踹夠呢。」 「那你倒是來呀,每次都是臨門一腳就閃人,你屬兔子的?溜得賊快。」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說正事……」 「說什麼正事,你再不來我就便宜那條子了啊,他都盯人家好多天了。」 「呃別別別啊……咱們說正事,你有沒有興趣寫一些小說什麼的,你之前不是在麗姿酒吧待過嗎?可以寫寫一些勁爆的事情,我們這里現在有出書的項目,報酬豐厚呦。」 「那寫咱倆的事情吧,小懶貓。」 「別介啊!咱倆有什麼好寫的,你可以……你可以寫一些軍用科技高管呀,古德拉總裁的私生子呀,他們的那些癖好,絕對勁爆!」 「那我改編荒坂家古夫純一郎的那些破事不是更好嗎?」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他的那些破事稍微改動一下,加一個深沉的內核,你絕對能榮登二十一世紀末文學殿堂。」 「你別逗我了,這事情讓人家再想想吧,有空來店里找我呦,小懶貓。」 「必須的!有空一定賴在你那不走!」 掛斷電話,葉世遺來到單位的連廊散心,見南面的建築上突然閃出一人,騰空一頓一頓的向上飛,葉世遺用義眼放大遠處物體的張角,配合上E255洞察瞄準鏡才看清楚那人。 那騰空抽搐飛行的男子頭戴一頂聚醯胺增強鬥笠,胡粉色的牛仔布導熱領摩托夾克里是一件紅色的健身背心,黃色的百慕達三角潮鞋隨著暗紅色纖維打皺褲在空中亂蹬著,詭異的步伐和鬼畜的揮刀姿勢相得益彰。 「我靠!你還真是一個小機靈鬼呢!」葉世遺放下瞄準鏡,撥通了電話。 「餵!小蔚!你在幹嘛呢!修仙飛升嗎?」 「啊!世遺啊!呼!呼!呼!呼!我要去拿一把武器,趕時間!先掛了哈!」 電話掛斷,葉世遺苦笑著喝了一口氣泡水。這樣搞笑的事情在這座城市里也是常有,之前的葉世遺在解決巫毒幫與動物幫之間的火並時,他就親眼看到一名巫毒幫的打手突然鬼上身,伸平胳膊並攏雙腿旋轉著從兩幫的陣線間飄走,子彈穿身而過沒有任何影響,雖然葉世遺定位了這位小哥得知他在兩天後不治身亡,但超乎常理的事情發聲,你吐個槽就得了,真的不是什麼新鮮事。 電話響起,葉世遺接起來笑道:「嗨,V!什麼事情啊?」 「世遺,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想去一趟骨灰龕,我的車之前被撞毀了,現在還在修,我不知道現在還能聯系上誰了,你能帶我去嗎?」 「沒問題,我二十分鍾到。」 沃森區的H10超級摩天樓下人頭攢動,這一棟樓里的兩千套公寓除了頂層的豪華區外,都是一模一樣的。里面商店、攤位、健身房等公共服務點應有盡有,甚至還有靶場。某種程度上,超級摩天樓真的可以稱之為自給自足的生態系統,葉世遺知道的許多黑客大佬,如「維仔」、「魏老」、「動詞兒」、「大微」、「勝利手」、「阿偉」、「大五」、「小釩」……他們長期窩在里面很多年沒出過樓了。 或許,他們出來過葉世遺不知道而已。 在車里聽著音樂的葉世遺,搭在車窗上的左手輕巧著節拍,哼哼道:「送你一束勿忘我,讓我將你銘記,寶貝兒請不要忘了我,我要你永遠記得,我們曾度過的歡樂時光,我們曾認為那會是永恆,情之回憶,如夢似幻……」 半首歌的功夫,人就出來了。V推門坐上車來,她的臉色非常憔悴,坐在副駕上如一隻癱死的病貓,葉世遺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開車,但是今天葉世遺感覺到有一些不對勁,他的邊緣系統在車開動後,一直在發出危險的信號,視覺皮質增強器也有時有時無的同感。在櫻花市集路口等紅綠燈時,葉世遺還見到V在對著車窗擠眉弄眼,這讓這位一向很淡定的亞洲男人有些懷疑自己的義眼是不是被人入侵了。 「對於傑克的死,我很抱歉……」葉世遺拐彎上坡走盤山的道路,他面無表情的看著路況,極力保持合理的語氣,「但是你不應該讓老維頭去處理傑克的身後事。」 V將頭別向一邊,語氣里帶著哽咽:「我是怕威爾斯太太承受不住……對不起……」 葉世遺嘆了一口氣,說:「有些事情咱們必須去面對,這事不怪你,選擇不同罷了,V。只是在我的成長環境里,講究一個叫落葉歸根的傳統,干咱們這一行的,確實一切為了效率優先。唉……」 突然,V哇的吐出一口鮮血,嚇得葉世遺趕忙閉上了嘴,車子快開到骨灰龕時,葉世遺故意放慢了車速,詢問道:「哥們兒,沒事吧?來這里不會是想讓我直接把你葬了吧,我沒帶夠錢啊!」 「去你的,世遺!這一點也不好笑!」V從副駕櫃里抽了一些紙,打開一瓶冰川水清洗了起血漬,「抱歉,弄髒你的車了。」 葉世遺冷笑了一聲,說:「罵人是不?今天來這里幹嘛呀?傑克的屍體找到了嗎?」 V搖了搖頭,說:「小艾死了,今天我們來給她下葬。」 「哈?」葉世遺朝右邊拐了一個大彎,他不敢相信這件事情,「那天救她回來不是……醫生不是說只要好生休養就能恢復的嗎?怎麼回事!這……」 葉世遺停下車,與V一同走到骨灰龕的大門前,一名四六偏分劉海的女人站在門口抽著煙,她脖子上對稱的復古玫瑰刺青非常惹眼,比她胳膊上的數字十三還惹眼。 「朱迪……你怎麼還抽菸呢。」葉世遺嫌棄的從女人嘴中奪下煙來,撇到了下水道里,「小艾去世了你怎麼不通知我一聲?」 朱迪愣了一會,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的亞洲男人,冷語說道:「你知道為什麼,你還明知故問!」 葉世遺被朱迪氣笑了,翻了一個白眼,回敬道:「行吧!行吧!咱倆不是說好了嗎?以後那事不提了,作為朋友,她過世了通知一聲不過分吧?」 V連忙打起了圓場,勸道:「咱們進去吧,小艾還在等著我們呢。」 「我不進去……」葉世遺一臉的不耐煩,「你們先進去吧……我在外面緩緩。」 等朱迪和V進入到骨灰龕大廳里,葉世遺常常舒了一口氣,凝神順著邊緣系統微弱的信號員說道:「大哥,別藏了。我說話你能聽得見,你也讓我見見你的真身吧?」 見到空氣中沒有回應,葉世遺嘖了一聲,繼續說道:「強尼?強尼·銀手?你再不現身我就讓你聽聽你的同人作啦?」 還是沒人回應…… 「哼哼!行吧!克里笑中帶淚地說……心意相通的他在強尼的雙唇上輕柔一吻,淚水滴落在對方的臉上……然後他笑了,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准備解開褲腰帶……」 「操你媽的小兔崽子!夠了!」 一個中年男性的聲音出現在葉世遺的腦里,眼前的空氣浮現出具象的信號波,一名左臂銀白色的黑絡腮胡長發白人出現在信號里。 「嗚呼哀哉!Relic生物晶片技術真的可行了?」葉世遺被眼前的一幕震到,都忘了這位已經死去的人剛剛問候了他已經去世的母親。 在他眼前站著一名比全息投影更加真實的死人,不對!活人!不對!就暫且叫未亡人吧……正在與他對話。 強尼吸了一口煙,仍在地上淡淡說道:「小兔崽子,見到我你不覺得恐怖嗎?」 葉世遺指了指街對面的行人:「他們聽不到你說話嗎?」 「沒錯!我他媽的願意讓誰聽到誰就能聽到,除非他把自己的腦袋打爆。」 很多家長都會這樣告誡他們熱愛音樂的孩子,你不需要性和毒品、躁鬱、目無法紀,亂搞男女關系,也能成為傳奇的搖滾樂之神。道理很簡單,但是曾經的搖滾樂就是一名「五毒俱全」的標杆,在這些事上,強尼·銀手很傳統。 這位武侍樂隊的封面人物、魅力超凡的夢想家、心懷理想的反叛者,正以房客的身份住在V的大腦里,而且他還出來透風讓葉世遺也見到了。 葉世遺臉上的古怪表情都可以做成厚厚的恐怖超夢體驗了,他感嘆道:「傳說中的革命家,果然……嗯……」 「怎麼?要給我拔高思想?還是想跪舔我?小兔崽子你還不配,別來惡心我。」強尼一個閃身坐到垃圾桶上打斷了葉世遺的說話。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覺得你說話和這座城市里的大部分人一樣,沒別的。」葉世遺哈哈笑道,「百聞不如一見吶!我現在更加肯定一件事情了,荒坂拍攝的那部關於你的電視劇就是他媽的在胡扯。」 強尼來了興致,問道:「他們還拍電視劇?把我豎立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嗎?」 葉世遺邪魅一笑,神秘道:「恰恰相反,親愛的銀手同志!那部關於你的《崩裂無聲》,講的是你將萬惡的財閥們誘騙到荒坂塔,為了夜之城的繁榮,為了這塊自由之地,與他們同歸於盡的故事,片尾還留了一個小彩蛋,你沒有逃離荒坂塔是為了將全部責任都歸在自己身上,不要波及荒坂三郎的妹妹荒坂美智子身上,她是你的紅顏知己。」 「臥槽!這他媽比編排我和克里上床還惡心!我要吐了!」強尼扶著眼鏡厭惡道,「他們就這麼鞭屍我的?」 葉世遺搖頭否認,他在圖書館里工作,這部片子他也是在一名愛搜集劇集的發燒友那看到的,現在的活人幾乎已經快把這部劇忘掉了。 首先是故事有些扯淡,評分不高,其次是飾演強尼的演員改成了一個黑人女性,組了一個舊美國鄉村樂隊,這就很讓觀眾奔潰,有些搖滾愛好者甚至在觀看完後選擇更換義眼或自殺。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我記得上次見到你還是在救那個娘們兒的時候。」強尼又點了一支煙摘下他的墨鏡掛在衣領上說。 「我的視覺皮質增強器讓我在車窗上看到了你的臉,強尼。就一眼,還是極其不清晰的一張臉,我還以為是以前看的《地獄神探》里的主演出現了呢。」葉世遺兩指敲著太陽穴邊的接口說。 強尼輕輕哼了兩聲,甩了一下手:「好了,我看到了,可以別來煩我了嗎?」 「暫時還不行……」葉世遺望向遠方趕來這里的人,自言自語,「看到今天V的情況,我就知道在她腦里的Relic晶片還不穩定,你就像病毒一樣在侵蝕她的身體,我希望你能放過她。」 「哈哈,真他媽的搞笑了!你既然知道我是病毒就不應該用放過這個詞!」強尼朝著葉世遺彈出了菸頭,菸頭穿過葉世遺的嘴巴從脖子後飛出消失不見,「小兔崽子,你們留著這副皮囊就是在浪費資源,還不如給我讓我去終結荒坂的暴政。」 葉世遺臉上掛了一些嚴肅,說:「你覺得你再活一次,就能成功嗎?代價呢?」 「鬼才管代價呢!老子要的是行動,小兔崽子。」強尼帶上墨鏡朝著葉世遺做了一個國際手勢,「有點人形就開始跟我談人性了?老子和你這麼大的時候,你他媽的連個細胞都不是呢,教育我?有多遠滾多遠吧。」 「行吧!又是一個嘗了點世間欲望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葉世遺找了一處陰涼地坐下,「就你這副德行,也難怪對你頂禮膜拜的崇拜者要麼娛樂至死,要麼淒慘凋零。」 葉世遺的這一番話,讓強尼突然間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點了一支煙,緩緩道:「那你覺得,我變成現在書里和影視作品塑造里的我,就會革命成功了嗎?」 「不能!」葉世遺想都沒想直接回應道。 「那我仍然這個德行呢?」 「不能!」 「臥槽!你他媽的是個二貨嗎?」 葉世遺摸了一下嘴唇,突然笑道:「聰明人和二貨,在天地之間,又有什麼不同呢?你已經帶著驕傲死去了,留下無限的光榮在世間,你已經比大部分人幸運很多了。強尼,你縱然是世上最聰明的人,又得到了什麼?兩個肩頭扛著一個腦袋,一個槍子後被人製成了晶片,自傲於自己聰明的你,現在不過是一個吝嗇的守財奴鎖在自家保險櫃里的金粑粑。」 兩人都察覺到V和朱迪從骨灰龕里走了出來,強尼冷笑了一聲,說:「好吧,孩子。希望我們的這次交談能成為咱倆彼此間的秘密。」 葉世遺微笑著點了點頭:「我也是很幸運了,在我的故鄉,文人們都希望跟自己心中崇拜的古人聖者對話,雖然……你就是個傻逼,但是和古人對罵至少還是實現了,行吧!挺好!我很滿足。」 強尼笑著又問候一次葉世遺的母親就消失不見了,葉世遺也再感受不到那種危險的信號。 朱迪剛走出來就賞給了葉世遺一記耳光,V趕忙攔住了朱迪,又是一灘鮮血噴口而出,葉世遺顧不上臉上的火熱,忙上前攙扶。 「別彈螳螂刀啊,兄弟!」 葉世遺扶著V道路邊坐下,他讓朱迪趕緊去車上拿水,就在這時,葉世遺突然感覺到手上一陣炙熱,趕忙鬆口朝後退開,V雙臂的螳螂臂撕破衣袖錚的跳了出來。 「操!腦子好像要炸了!我需要藥!他媽的快去拿藥!」 葉世遺皺眉看著趴在道邊的女人,既熟悉又陌生,邁開腿跑到車里,拿上水和藥,拎起朱迪就往V的地方奔去。 等他倆回到那里,V已經站了起來,她瞥了一眼朱迪,順手把葉世遺拿來的藥揣進兜里。 「剛剛你怎麼不過來呀,世遺。」V輕咳一聲,拿起水漱口。 「啊……遇到了一個熟人,聊了一會兒。」葉世遺放下朱迪,用義眼掃描了V,並沒有發現異常,沉思間又被一記耳光抽回神來。 朱迪指著葉世遺鼻子狠狠道:「小艾,她對你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 葉世遺鼓起腮幫子,搖頭道:「你打吧,怎麼舒服怎麼來,只要別殺了我就行。我不是怕死,你要現在殺了我,這里的警察立馬就能斃了你,別做傻事,朱迪。」 又是一記耳光,朱迪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三記耳光讓葉世遺感覺到自己輕飄飄的,如在水里的葉子,隨著水流任意漂流。 V看著葉世遺,收起螳螂刀問道:「你對小艾做了什麼,朱迪這麼恨你。」 「只是新歡與舊愛之間狗血的劇情罷了,朱迪現在怎樣舒服就怎樣來吧,沒事……」葉世遺頂著兩個半巴掌印回到了車上,「我現在倒是比較關心你,V!感情的傷可以慢慢協調,你這身體……得盡快想辦法。」 V先讓葉世遺開車,在車上和盤托出事情的經過,之前她和傑克去紺碧大廈偷一個晶片,行動過程中遇到了意外,為了避免晶片受損,傑克在臨死前將晶片插入到了她的腦子里,結果這個晶片里有個意識體,就是強尼·銀手。 「他正在侵蝕我的意識。」 之後中間人朝著V的腦袋開了一槍,插在V腦中的晶片修復了她的損傷,讓V保住了小命。但是這種逆天的科技有個缺陷,就是它會慢慢侵蝕V的意識,而且過程很痛苦。 直到強尼·銀手的意識占領V的意識。 「我靠,現實版的奪舍呀這是。」葉世遺感覺這和圖書館里存放的許多中國的修仙小說似的,他本以為強尼·銀手只是寄生在V的身體內,身子問題是晶片的漏洞造成,沒想到意識上會對她造成影響,現如今看來。 嗯…… 將V送到來生酒吧後,葉世遺便回家了,V遭遇的事情他一個黑客真的幫不上忙,隨後的幾天,也就是上上班,摸摸魚,幫中間人處理髒活,生活就是如此的乏味,即使有再多的燈火酒綠刺激,你也會有厭倦的那一天。 一天夜里,葉世遺在床上檢閱一本《加龍河畔夜話》,里面的一篇小故事吸引到他: 阿忒拉斯的七仙女在天池中洗衣服,忽然叢林間來了一位黃皮膚綠衣服的東方仙人句芒,他看到仙女們忙行了一個禮,坐在石頭邊讀起了書,仙女們沒有羞惱反而覺得句芒非常有禮貌,並留他住了一晚。 阿忒拉斯的七仙女在天池中洗衣服,忽然叢林間有騷動聲,伊萊卡(七仙女中的一員)掀開草叢,里面趴著一位白鬍子白頭發的西方巨靈博托耶,他已經在這里偷看仙女們洗衣服很久了,並贊美仙女們的美麗,仙女們沒有歡喜反而狀告博托耶無禮,博托耶被伊米爾用閃電鞭策而死。 赫柏聽完千里眼的訴說,嘆道這個蒼穹間的善惡,很大程度上是大多數生靈的認同感造成的,或者說只是按生靈們共同的喜好臆想出來的。 千里眼連忙跟赫柏說:「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昨天赫利俄斯生你的氣了吧?」 赫柏不解,千里眼說:「她昨天找你,想跟你干一件偉大的事情,你卻回她一句咱們一起犯沖,她能不生氣拂袖而去嗎?今天你主動去找她,說咱們學習宙斯的大愛吧,她一定開心。」 赫柏恍然大悟,照做後,赫柏和赫利俄斯雙雙得到了滿意的結果,傳為神界的一樁美事。 葉世遺看完有些迷惑,吐槽道:「什麼破爛玩應兒!就這還說是巧妙融合東西方神話體系的從新解構!」一把《加龍河畔夜話》扔到了《喪鍾為誰而鳴》上面翻身睡覺去了。 自骨灰龕那天後,V的消息愈來愈少,後來直接不接電了,有時葉世遺會主動打電話給她,問候身體,推薦一些靠譜的義體醫生,有次路過老維的店,安裝義體零件時也詢問過V的病情如何,給予的回復都是束手無策。 在上班時,葉世遺也特別關注荒坂工業的新聞,他的同事都吐槽他比老闆還關心競爭對手的動態,因為他知道,現在出現任何一條荒坂工業的負面消息,都有可能是V活在世上的佐證。 山車祭的那天,葉世遺約出了埃爾莎,那天的整個日本街區都張燈結彩,用視覺奇觀展現著荒坂工業的實力。 碩大的金魚投影伴隨著煙花在空中為懸浮車開路,日本傳統建築風格的懸浮車金碧輝煌,街頭巷尾人頭攢動,大家都在猜測,哪一輛車中坐著荒坂賴宣,荒坂華子本人長什麼樣子。 葉世遺牽著埃爾莎的手來到一座長廊上,這里的視野非常棒,車子與投影正好在他們頭頂不遠處飛過。 突然,一聲龍嘯聲過後紅藍兩只金魚穿過眾人的身子游向前方,天空中升出滿天的煙火,這爛漫時刻,葉世遺從人家身後,輕輕吻了他牽著女人的臉一下,埃爾莎驚喜的合不攏嘴,笑道:「你認真了,小懶貓!」 葉世遺微笑著目送魚尾從他指尖滑過,看著即將飛到的懸浮車,詠嘆道:「人生五十年,與天地長久相較,如夢亦如幻; 一度享此浮生 ,哪有長生不滅者?」 橋上兩名身穿和服的老者聽到了葉世遺的詠唱,突然肅穆向他微微鞠躬行禮,葉世遺微微一笑點頭還禮;「失禮了。」 就在這時,突然懸浮車上一陣騷動,葉世遺大驚,推著埃爾莎擠著人群退出橋面,趕忙摁著埃爾莎蹲到了地上:「千萬別動,要不然咱們就沒命了。」 果然,不久一大幫武裝保鏢與NCPD的警員就將整個區域封鎖,命現場觀眾蹲在地上不許亂動,有倉皇間亂跑的市民直接被當場擊斃。 葉世遺這時候只能簡單的掃描區域,他不敢在這個時候隨意侵入任何設備定位目標,這里人太多了,數量足夠能燒壞他的腦子。而且荒坂工業的首腦在此,防黑客系統肯定做的滴水不漏,他可不想在被限制行動的情況下,與公司的精英黑客鬥法。 那天的約會也因為騷動尷尬收尾,葉世遺為了安撫埃爾莎,決定下次從她那收書提高三倍的額外報酬。 埃爾莎非常滿意地賞了他一巴掌。 省去了一些筆墨,清晨的飯香叫醒了沉睡的葉世遺,他痛苦的翻下床,走出了臥室,廚房里一名棕紅色頭發的女子穿著單衣正在煮飯。 「早安啊,小懶貓。」 葉世遺癱坐在沙發上,長吁一口氣:「早啊!」 「昨晚的約會我很滿意,小懶貓!你家沒有麵包嗎?我不會煮中國的掛面,都弄碎了。」埃爾莎親了一口葉世遺,給他端了一碗西班牙海鮮碎面,就去洗漱了。 葉世遺打開了電視,里面的報導了昨晚的新聞: 「各位好,我是阿里夫·伊克巴爾,您正在收看的是WNS新聞。在荒坂工業贊助的山車祭所發生的荒坂華子綁架未遂案,目前又有新的細節浮出水面。根據早先的報告稱,綁匪的此次襲擊發生在當天祭典的高潮階段。他們壓制並控制住了這位荒坂女繼承人的觀禮車。幸運的是,在荒坂賴宣的親自指揮下,荒坂工業迅速追捕到了綁匪,派出的保安隊伍也成功地安全救回華子小姐。此後,賴宣先生對此事發表了公開聲明,譴責行兇者的無恥行徑,並聲稱將迅速展開報復行動。」 這是葉世遺聽到最後一條與V相關的官方消息,後來V給葉世遺通過電話,詢問哪里可以培養老牌的約會氛圍。 「那必須是露天影院啊,哥們兒!雖然已經關了。但是V……他們的大門密碼是四個零。放映設備里有《扭扭街噩夢》、《ICE與義體之歌》、《零點五秒鍾》、《夜之城街頭》、《武士道X:消逝於黑暗》,想放什麼你自己定。」 「謝謝了,世遺。」 「你身體沒事吧?現在跟我說話的是你還是強尼。」 「是我,或許……很快就是他了。總之先謝謝你了,先這樣了。」 第四節:寶劍皇后·逆 已經很久沒有V的消息了,是真的很久。 從出事到最後一通電話的時間,也不足失聯後到現在的三分之一,仿佛這名從小在夜之城長大的孩子憑空消失了一樣。 城外的建築工地被襲擊的消息都被封殺掉了,葉世遺也是聽一名流浪者哥們說才得知的,他原來以為是歐共體提供的設備出現了事故才造成的傷亡,至少新聞里是這麼說的。 聽到是人為的進攻,他感覺在圖書館待久了,消息有些滯後不少,答應埃爾莎不再干髒活的承諾也自然而然的拋諸腦後。 「你不干這些髒活能死啊?」 「會瘋呦!你整天把我全在家里我都好長毛了!我頭發都好褪色成綠色的了!」 「行,你牛逼就出去牛逼去吧!死在外面善後電話別留我的!」 又是耳光,兩個。 葉世遺也沒有覺得什麼,繼續的在夜之城里四處瞎轉悠找活干。這樣的生活也沒那麼糟。畢竟,大多數夜之城市民和他都一個德行。 一個雨天,朱迪和葉世遺來到了墓地,在小艾的骨灰旁,他倆居然看到了刻有V的靈位。 「里面沒有V,只有……打穿V腦袋的那顆子彈吊墜。」葉世遺掃描了靈位,堅定地說。 兩人分別時,靈異的事情發生了。 夜之城居然飄雪了。 只見過風沙與暴雨。 葉世遺與朱迪吃驚地像兩個剛嘗過糖的孩子。 在夜之城,人要學會知足。 有什麼比艷陽天飄雪更魔幻的事情呢? 朱迪決定離開夜之城去尋找V的下落,葉世遺祝她好運坐上了他的跑車。 他在車里尋思良久,開啟了音樂,依然是老舊的放克旋律,葉世遺緩緩開動車,給埃爾莎撥通了電話。 很久,很久。 我明白了,你有何打算。 我懂你的心, 失落且孤獨。 無法尋得內心安寧, 只是你在等待答案中。 別浪費時間了, 站起來,跳穿天際, 別讓靈魂枯竭下去! 站起來,跳穿天際, 別讓靈魂再枯竭下去! 人生充滿不確定, 未來看似昏暗。 不要再等待答案。 第一張戀人……第二張戰車……第三張節制…… 不要再碰那堆牌了……第一張估計是寶劍皇后! 完 來源:機核

戀2077

結衣 —^———————— 我機票訂好了,明早八點,直飛重慶 我 ————————^— 總算要回來了,太不容易了…… 結衣 —^———————— 是啊,這個項目拖得太久了,沒想到元旦都是在京都過的 我 ————————^— 時間也不早了,還不睡嗎? 結衣 —^———————— 不困,一下子放鬆之後反而精神了 我 ————————^— 嗯。 我 ————————^— 聽說了嗎?《賽博朋克 2077》的重製版跳票了…… 結衣 —^———————— 聽說了!這也太原汁原味了,我都懷疑這是計劃好的營銷策略 我 ————————^— 雖然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但他們非要同步上市 VR 版和視覺皮層投影版,這幾乎是雙倍的工作量啊……會跳票也是情理之中。 結衣 —^———————— 我倒是蠻期待視覺皮層投影版的,這不就是超夢嗎? 我 ————————^— 「2077 年,在超夢中體驗超夢!」廣告詞倒是不錯,成品體驗如何,十分難說啊。 我 ————————^— 一說起視覺皮層投影,有人就覺得那會像肉眼看世界一樣清晰。但從現在放出的技術參數看,也不過是 4K 120 幀的畫面而已嘛。畢竟是用貼在皮膚上的電極向大腦發送電信號,現在的傳輸速度只能負擔 4K 120 幀的畫面。這跟如今單眼 16K 720 幀的 VR 比起來差得太遠了。 結衣 —^———————— 可是視覺皮層投影不會讓人暈 3D 啊 我 ————————^— VR 也不暈啊,帶上前庭抑制器就不暈了啊。說起來,前庭抑制器還是視覺皮層投影的爸爸。都是通過電極發送信號,一個發給前庭,一個發給視覺皮層,前者早誕生 50 年。 結衣 —^———————— 可我已經預購了…… 我 ————————^— 哦…… 我 ————————^— 話說,賽博朋克式的 2077 並沒有來啊。 結衣 —^———————— 是啊,人怎麼可能輕松舍棄原有的肉體用異物替代呢? 我 ————————^— 沒錯。所以賽博朋克就是用「輕松舍棄」來營造一種病態與驚悚的氛圍,讓人對大公司與科技產生恐懼感,也算是非常成功的文學手法了。 結衣 —^———————— 嗯,給工人進行義體改造,試圖提高生產效率,真的是十分直白的想像 我 ————————^— 對啊,改造了工人,你還是要付工資。看現在,體力勞動都由機器人包了,你只需要付電費。 結衣 —^———————— 如今的義體技術確實也很發達了,機械假肢就不說了,現在做髒器移植手術都不用等捐獻了,直接上人造的。只不過,你讓人家把健康的部分切下來換成人造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 ————————^— 說起這個,你的後背還癢嗎? 結衣 —^———————— 不癢了!看來醫生說對了,就是因為前幾天做項目,精神壓力太大,導致脊柱不規則放電,所以才癢 我 ————————^— 那就好。 結衣 —^———————— 雖然義體改造沒有普及,但意識數位化反而普及了 我 ————————^— 嗯,遊戲里面意識數位化還只是頂級富豪的特權,可現如今咱這樣的人都用上了。 結衣 —^———————— 只不過實現的方式不太一樣 我 ————————^— 意識只不過是人類對外界信息的反饋活動,每個人不同的成長經歷決定了各自的反饋機制。假如可以獲取一個人的絕大部分人生經歷,那推導出這個人的反饋機制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事。 結衣 —^———————— 相比之下,賽博朋克的意識掃描簡直玄幻 我 ————————^— 幸好我是 50...

夜之城日記

文中包含劇透內容,請注意 玩《2077》的時候很快就被各種BUG、穿模以及並不優秀的打擊手感所折磨,當然最難受的還是好兄弟傑克在一上來便領了便當,在遊戲後期的時候,帶著「如果讓傑克看到後期在夜之城已是頗有名聲的雇傭兵的V會是怎樣的情景呢?」的想法,用《2077》強大的拍照模式,將需要的素材調整到合適的角度,摳圖,再做合成。 這個《夜之城日記》作為一個自己的隨便玩玩的系列,還有很多可以打磨的細節(例如紙燈籠的貼圖材質很糙,完全可以用C4D再渲染一個更好的,再重新打光)不過還是希望大家能發現2077強大的拍照功能,用來實現更多好玩的玩法。 其實在我看到機核的這個活動的時候,這個個人的企劃就已經做完了,幾乎是在一通關《2077》的時候就馬上想到了這個玩法,然後每天利用下班回家的時間將他完成。聽了4年多的機核,第一次發帖,還是感謝機核陪我度過那麼多做圖的時光,希望機核越來越好。 來源:機核

吉考斯工業聯名限定非植入體個人終端今日發售

吉考斯工業的冬季發布會已於昨日結束,消費者們期待已久的2077年限定復古單品Gphone pro如期而至並確定發售時間。 此產品是吉考斯工業為致敬傳奇遊戲《賽博朋克2077》而與其開發商「CD project RGB」(前CD project RED)聯名開發的限定商品,吉考斯工業目前尚未宣布此產品是否擁有普通版。 吉考斯工業主理人凱洛潘達聲稱,為確保品牌粉絲能買到心儀的商品,此產品採用「大數據邀請碼推送」的方式販售。請在近日注意查看自己的電子信箱。以下是發布會後吉考斯平台官方頁面上公布的產品信息。 2076年是復古回潮的一年,至少北京是這樣。如果你留心觀察三里屯小年輕們最喜歡的穿衣風格,會發現10年前流行的自發光面料已經盪然無存,看見他們我還以為是我年輕做beats的時候遇見的那幫土trap呢。上個月我去朝陽跟52Figures談了筆生意。閒聊的時候我問他們現在最愛聽什麼歌,那小子居然告訴我說是Lil Pump那種世紀初的trap音樂。要不是價錢還可以,再加上那幾個拿著武士刀的小弟就站在後面,我恨不得當場就把合同撕了。 吉考斯工業剛起步做服裝的時候我還是個高中生,現在他們已經是給幾家機構提供義體的大承包商了。如果你對這個品牌有了解的話你就一定明白,他們對潮流風向的把控真的恰到好處,今年更是破天荒的要發一部手機!我的老天,真不知道2077年的京城還有幾個人擁有一雙肉手能操控這個玩意,沒准他們還要發布一款新的類膚材料義體呢。 這個時代的復古真的復到姥姥家去了,最讓我失望的是人們居然還在提賽博朋克,我本來覺得這四個字可以隨著時間消失。就是因為那個遊戲!靠,這遊戲應該是歷史上最cult的娛樂作品了吧,它最狂熱的粉絲甚至開了一家叫荒坂的航天公司。 隨著這波復古回潮,《賽博朋克2077》主題博物館的門票也越來越貴,完整遊玩流程的超夢錄像也水漲船高,還能跑這個遊戲1.51版本的機器可能已經被類似荒坂老總那樣的粉絲包圓了吧。不過cdpr還是和我記憶里一樣,新的互動超夢質量暫且不說,但他們在聯名產品上總是一點也不含糊。 不是我吹牛逼,我臥室里現在有兩台PS5,初版原盒。我打算趁這機會出一盒,至少管我三年不用再吃人造肉。其實說到這大家也能明白,沒有人能真的拒絕復古和回憶。盡管我再討厭現在這幫叫囂著自己生錯了年代的年輕人,我也無法否認回到過去這件事本身的魅力。這手機我可能還是會買一台,但估計不會用,肯定也不好用,就當是一座象徵過去的紀念碑吧。 不過在最後我還是得對這群復古小亞逼們說,我不知道你們從哪個古老的垃圾堆里淘換的破爛硬碟拿去給哪個復古潮流代理人解析之後知道的「奧利給」這種詞,別天天亂叫了,耳根子疼。 下面是一篇吉考斯工業首席開發總監八十四的獨家專訪 以下是吉考斯工業近期產品的信息 來源:機核

全程跟拍:《賽博朋克2077》片場手記(2)

大家好,善於搞裙帶關系的全景攝影師掘地武士我又來啦,關於我在夜之城接了個活兒結果被困的事情,請看前文《 第一回:無人機拍攝宣傳片,攝影師被困夜之城 》 本人與《賽博朋克2077》的導演荒坂·尼奧曾有過數面之緣,這次受邀前往賽博朋克2077的拍攝地夜之城進行專訪。在連續一周的采訪期間,我們有幸深入拍攝現場,記錄下明星大腕、幕後人員的日常工作和生活。下面就是我們為您從現場帶來的第一手資料。 荒坂•尼奧曾在《駭客領域1999》中展現了他異於常人的創造力和想像力,躋身世界知名導演行列。這一次由他父親荒坂三郎投資的《賽博朋克2077》歷時八年拍攝完成,故事就發生在荒坂集團美洲分部的所在地——夜之城。 故事發生地-夜之城 360°VR傳送門: 作為導演,荒坂·尼奧從不向任何人妥協。大到故事綱要、角色人選,小到人物服裝、布景道具,都要親力親為。為了達到最佳效果,他從父親手中借出閒置的荒坂倉庫,用來停放數次推翻造型重做的巨型山車模型。就是他的這股精神,讓日本街山車祭典的一場大戲成為人們口口相傳的經典。 荒坂倉庫和山車模型 360°VR傳送門: 日本街山車祭典 360°VR傳送門: 但凡更換另一位導演,絕不會拉著拍攝團隊踏入蒼蠅橫飛的垃圾處理場連續拍攝十個小時,就為了所謂的「真實再現」,可誰讓他叫荒坂·尼奧呢。不知多少名劇組人員為此離職,看著他們的背影,他只說了一句話:「時間會讓他們明白一切」。 垃圾處理場 360°VR傳送門: 「聲望不是觀眾對你的嘉獎,而是為你再上層樓設置的考驗。——強尼·銀手」 專訪期間,我們在後台采訪到多位參與《賽博朋克2077》拍攝的主要演員,其中最讓人難忘的就是強尼·銀手。他與導演的合作開始於《駭客領域1999》,為達到表演效果不顧自身安危的性格與荒坂·尼奧一拍即合。 在《賽博朋克2077》的拍攝過程中,為了演好強尼·銀手被刺倒地的一幕,反復拍攝了77條才過。 強尼銀手被刺倒地 360°VR傳送門: 作為戲份不多的配角,來自日本的竹村五郎會把握每一次機會,給觀眾呈上最精彩的演出。在高速公路追車戲中,竹村拒絕使用替身,突發的爆炸令他身陷火海。包括我在內的所有現場人員都瞬間僵立原地不知所措,好在救援及時,燒壞的只是他的義體。 竹村高速追車戲 360°VR傳送門: 帕南·帕爾默的銀幕首秀就是這樣一部全球矚目的作品,她的心里是忐忑的(這是她親口對我說的)。記得某天晚上,她在拍攝完最後一個鏡頭後,又一個人來到第二天的動作戲現場,反復練習發射彈藥的基本動作和技巧,在打壞數台備用浮空艇後,她才滿意地在道具組的咒罵聲中睡去。 帕南徹夜練習投彈 360°VR傳送門: 帕南的成功是建立在她個人的努力之上,當然也少不了她所屬的阿德卡多工作室的傾力支持。據悉本片中出現的魔蜥載具和機甲裝備等,全部由阿德卡多工作室提供。 阿德卡多提供的載具 360°VR傳送門: 為了打磨台詞和劇情走向,V、強尼·銀手、羅格、帕南和米絲蒂等主要演員時常聚在天台會議室,進行激烈協商和探討。好了,接下來我要公布的消息絕對是獨家頭條:他們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按照每位演員的想法獨立拍攝一遍,根據試映會時觀眾的反饋來決定故事結局。聽到這個消息,就連躲在門後的導演也留下了激動的淚水。 主創們在天台商討劇情走向 360°VR傳送門: 荒坂三郎的人脈滲透到夜之城的每一個角落,這次他可謂是傾其全部,為兒子大開綠燈。只要荒坂·尼奧想要的外景地,他都會想辦法弄到拍攝許可。同時夜之城政府也想藉此機會大力宣傳,轉變人們對這座城市的看法,以提高旅遊收入。 於是《賽博朋克2077》就像一部夜之城的宣傳片,不論管制嚴格的發電站、水庫大壩,還是肅穆莊嚴的墓地、靜心聖經堂,都出現在作品當中。 外景地:發電站 360°VR傳送門: 外景地:大壩 360°VR傳送門: 外景地:墓地 360°VR傳送門: 外景地:靜心聖經堂 360°VR傳送門: 最讓我驚奇的是,荒坂三郎甚至為兒子搞到一艘太空船,這令《賽博朋克2077》的演繹效果又上了一個新的台階。 外景地:太空船 360°VR傳送門: 最後用我自己這幾天的觀察,來為大家說說《賽博朋克2077》幕後的演員生活。 朱迪在拍攝之餘,整天都沉迷在超夢體驗之中,所以根本沒有接受我的采訪。 沉迷超夢體驗的朱迪 360°VR傳送門: 強尼·銀手和羅格倒是很會享受生活,只要沒有工作,就會換上當年的衣服,開著酷炫的摩托奔馳在夜之城的街頭。NCPD在他們眼中只配吃灰。 羅格街頭狂飆...

審訊實錄 2077.07.07 17:00

配合音樂 Daniel Lanois 的《White Mustang Ⅱ》和《Ice》來看體驗更佳 審訊室 一個穿著松垮西服戴著金鏈子的男人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敞著腿身體盡可能貼近椅背,擺出一個舒服的姿勢。房間不大的窗戶上固定著一個金屬排風扇,扇葉緩慢的滑動,落日的余輝夾雜在扇葉的縫隙中灑在男人的臉上。他略微的活動著被金屬鐐銬固定的雙手,後腦勺有點癢,但是手被固定著撓不到,這讓他很難受。 審訊室的門打開了,進來了一個戴著眼鏡接近禿頂的中年探員,他夾著一個綠色顯示面板,嘴里嚼著口香糖,饒有興趣的看著坐在桌子對面椅子上的男人。 「姓名…..朱萬·里奧?」中年探員一邊劃著綠色面板一邊抬起頭眯著眼睛向對面的男人確認。 「嗯。」叫做朱萬的男人似乎對一切已經司空見慣,慌了兩下腦袋。 「你知道你為什麼在這麼?」探員靜靜地看著朱萬。 「我和平齊黑了性偶俱樂部的後台,就是下城區舊影院旁邊的那家」朱萬在臉上擠出了一個無辜的笑容,眼神帶著天真的戲謔,好像在說那又怎麼樣。 「你倒挺老實」這個時候門開了,另外一個探員拿進來一杯咖啡放在桌上。 「伙計,能不能來一口?」朱萬抬起兩只手做了個抽菸的姿勢。 禿頂給送咖啡的同事一個可以的眼神。送咖啡的探員從褲兜里掏出來了一包香菸,抖出來一根塞進了朱萬的嘴里並幫他點上了煙。 朱萬撅著嘴嘬著菸捲並試圖用右手敲敲對方點菸的手以示感謝,但是手銬綁得太緊了,沒有碰到。扇葉透出的光輝漸漸被呼出的煙霧所沾染,煙霧在微弱的光線中徐徐抖動。 「跟你們扯謊也沒用,我這種小人物在你們面前什麼也藏不住。」朱萬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噴吐的煙霧。 「那個俱樂部叫『紅磨坊』,當天死了幾個人,當然還有若干個性偶被破壞了。」禿頂探員拿起綠色的顯示屏對著朱萬並一張一張劃給他看。 「這我不知道,我和平齊只負責黑進他們的程序,癱瘓里面的監視器和報警系統,我們最多是放風的。」朱萬似乎對發生的凶殺案並不意外,他胸有成竹自己會脫罪。 禿頂探員把顯示屏轉回到自己那面,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最近2年你進來了4次,上一次是因為搶劫一名叫做安東尼的中年人的車。」禿頂探員低著頭繼續劃動著顯示屏。 「安東尼,安東尼……」朱萬一邊低頭嘬著煙一邊低聲的回憶,他咽了下口水,「忘了他叫什麼了,反正不是安東尼,應該叫羅格里格或者古斯塔格什麼的,一個西班牙手工義體修理廠的小崽子。安東尼,安東尼……」 腦倉探員號:77DE486W 載體:卡倫傑羅代碼沒有破壞痕跡,第一次瀏覽信息熵稀釋情況:粘稠 一個「男人」拿著磁帶錄音機在說著什麼,他的外形在不斷的進行著變化,就像被糊了一層劣質的馬賽克,沒法說清他具體的穿著,相貌身高甚至性別。他想往前卻走發現自己的腳帶起來了一層黏著的東西,明明是灰色的格子地磚卻變的像稀水泥一樣黏糊。 「噫。」男人發出了一聲厭惡的感嘆,「稀釋程度相當粘稠,不好確定時間地點,得花點功夫瀏覽,我真的一刻也不想多呆,現在我身處在一個酒吧里。」 酒吧里並沒有幾個人,看起來不是中午或者晚上這種比較熱鬧的時間。吧檯里面只有一個穿著背帶西褲的壯實酒保,酒吧內的餐桌也全都是空著的,只有吧檯對面坐著幾個人。一個穿著棕色西裝的帶著金鏈子的男人在吃著飯,他一邊吃著魚肉一邊喝著佐餐酒。隔著一個空的椅子其他的人坐在旁邊蔫頭耷腦的看著酒吧電視屏里的磁撞擊球賽。一個小男孩坐在靠門的位置晃著腳喝著橘子汁。 酒吧里所有人都像沒看到男人一樣自顧自的在做自己的事情。男人掃了一下這圈人,最後把目光放到了正在吃飯的棕西裝身上。 「定位瀏覽目標2,正在吃飯,時間......」他掃了一眼電視上的磁撞擊球賽,「托馬斯胡德剛進了一球,現在巴爾的摩差分機隊領先匹茲堡大鐵腳隊,這小子真厲害啊,這賽季我記得他是錦標賽MVP吧,回去查查就知道具體時間了。」 這個時候棕西裝吃好了站起了身,用餐巾擦了一把嘴開始往酒吧的後面走,坐在吧檯的其他人也站了起來,跟在後面,只有男孩還晃著腳沉醉於電視里的比賽之中。拿著錄音機的男人尾隨著一起到了一個嘈雜的房間,屋子投射的虛擬影像看起來就像是錫耶納某個街邊室外咖啡廳,陽光和煦地灑在木質的桌椅上。幾十個男人,三五成群的一邊抽著煙一邊打著撲克牌。 棕西裝走到一個桌子旁,把一個接收器扔到了牌桌上,一個白背心毛發濃密的中年人瞬間變了臉色,抓起來桌子上的一把錢轉身就跑,但是在擁擠的人堆里沒跑兩步就被棕西裝一腳踹翻,跟著棕西裝進來的手下緊接著就給了他兩拳將其打倒在地。 「安東尼……我6歲的時候就認識你了,那時候你10歲,你父親當時在我家旁邊開了一個肉鋪。」棕西服走近滿臉是血的安東尼一把從他的脖子上扯下來一個吊墜,打開之後發現里面是一個精巧的發射裝置。 「辛尼,你聽我說,倫迪諾那邊只是怕你去找愛爾蘭人的麻煩,讓我注意著點,我真的沒有背叛你,我真的沒有背叛你!」安東尼似乎非常了解辛尼,眼看自己無法說服對方開始拼了命的求饒。 叫做辛尼的棕西裝男人搔了搔後腦勺,站起身一槍打翻了灰頭土臉趴在地上的安東尼。 這時候他的身後傳出了一聲尖叫,拿著錄音機的男人目睹了一切平靜的說:「該走了,這部分刪…..先保留吧。」 腦倉探員號:77DE486W 載體:卡倫傑羅代碼沒有破壞痕跡:第七次瀏覽信息熵稀釋情況:粘稠 拿著錄音機的男人出現在一個書房中,書房面積很大,但是此刻卻顯得非常擁擠,地面上橫陳著一具具屍體,顯然這里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男人環顧四周,巨大的書桌,敞開的保險櫃,古董擺鍾,古董點歌機,毫無意義的黃銅風扇還在緩慢而無力的轉動著。屋子里只有兩個活人,一個穿著棕色西裝的中年人坐在書桌前房間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辛尼,辛尼,我們又見面了。」男人嘀咕著。另外一個穿著松垮西裝的年輕人則哼著小曲自顧自的拿著水晶酒器倒了兩杯酒。 「朱萬,弄點音樂聽聽。」辛尼和年輕人說道。 朱萬一邊喝著酒一邊去擺弄古董點歌機。 「Back to that some place,Sweet home Chicago.」 辛尼跟著音樂晃著腦袋拿起了自己的酒杯。但就在這個時候朱萬卻突然掏出了腰後的手槍連開數槍打死了坐在椅子上的辛尼。子彈打碎了辛尼的腦袋也打碎了桌子上的酒器,黃色的酒精混雜著紅色的血液慢慢從桌面滴落到地毯上。 拿著對講機的人得意的吹了一下口哨:「bingo,瀏覽目標1朱萬,終於找到了,這段截取下來發過去吧,以防萬一我再看看其他的就撤了。」 審訊室 禿頂探員不咸不淡地問了幾個問題,坐在對面的朱萬非常配合地回答著,他好像沒有什麼可擔心的,表情就像是不妨陪你玩玩。 這個時候剛才進來送咖啡的那個探員又進來了,俯下身低聲和禿頂說了幾句話。 「嗯,明白了,讓他傳過來吧,」禿頂探員坐直了指了指自己的顯示屏,「對了,你把煙和打火機給我吧,一會用得上」 送咖啡的探員沒說什麼把半包香菸和一個打火機放在桌子上之後離開了房間。禿頂注視著自己的顯示屏,然後開始反復劃動。 「嗯,和我猜的差不多,可以進入正題了」禿頂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他先是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朱萬,確定了對方除了被銬住的雙手,雙腳和軀干也被固定在了焊死在地面上的椅子上,然後才放心的走到了朱萬面前。 「你在想什麼我大致明白,你覺得你這次可以像以前一樣,辛尼再把你帶出去,可惜這次不行了,嗯,應該說是不用了。」禿頂仿佛想再繼續說什麼但是舔了舔嘴唇沒說出口。 「還是你自己看吧」他把顯示屏翻了個個,給朱萬播放著他槍殺辛尼的視頻。 視頻不長,朱萬的呼吸逐漸變的粗重,到最後額頭都蹦起來了青筋,仿佛什麼東西正在積蓄著。 「你自己是干這個的,應該明白這些造不了假,當然造假對於我們也沒什麼意義。」禿頂解釋著。 「我要殺了你們!」朱萬突然猛地想站起來,但是固定裝置還是很牢靠,使他未動分毫,緊接著就是孩子般的痛哭:「我殺了他,我親手殺了辛尼,辛尼….為什麼我會殺了你….辛尼,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年輕人不斷地用拷在一起的雙手砸擊著自己的面龐並含糊不清的念叨和哭泣,這持續了幾分鍾後,朱萬又開始激烈的掙扎。 「是什麼時候,什麼時候你們把這個後門程序植入到我腦內的,是上一次我進來的時候麼」他惡狠狠的瞪著禿頂。 「你別動的太厲害了,萬一作為載體連接斷了就棘手了,雖然也能重連但終歸是個麻煩事。」禿頂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朱萬腦後的線路隨著他的掙扎不斷晃動著,好像確實有掉下來的危險。看到朱萬的不可思議的眼神他進一步解釋道:「你以為視頻是怎麼來的,我們一直在篩選,你的記憶還停留在昨天喝醉的時候吧,這我理解,給你看個東西也許你會……好一些」 禿頂轉身從桌子上拿起了留下來的香菸,又鼓搗了兩下自己的顯示屏,然後轉給朱萬看。出現在顯示屏上是一張和朱萬一模一樣的臉,只是身上穿的不是松垮西服而是一件警服,名字赫然是卡倫傑羅·皮奧利。下面還記錄著這個叫做卡倫傑羅的人的相關信息,出生地是芝加哥,18歲加入警局什麼的。 禿頂給朱萬的嘴里塞了一根香菸並點燃,定住的朱萬只是機械地吸著煙盯著螢幕。 「這是你以前的名字,卡倫傑羅。後來去辛尼身邊臥底就叫朱萬了。」禿頂給自己也點燃了一根煙,「現在去臥底不把腦子洗一下就是找死,那幫傢伙精著呢。」 禿頂長長的吐了一口煙霧,眼神也和之前的朱萬一樣追逐著光線之中的飄煙,「當然除了洗了一下還植入了一個後門,這個你剛才也猜到了,其他細節我想你之後有時間可以慢慢了解。」他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椅子上的朱萬。 朱萬的的喉結吞咽著,拿煙的手不斷發抖,眼淚再次止不住落了下來。但是和上一次不同,他不再痛苦的嚎叫,只是無聲地、止不住地流淚。 「我不想當警察,為什麼我會去TMD當一個警察」 「為什麼選上我,我背叛了辛尼,辛尼….你沒有想到吧,最後是我背叛了你,你死在了我手上,辛尼婭…..」 「不,這不是我,這一定不是我,他們在騙我,我是朱萬怎麼會是什麼卡倫傑羅,這不是我……」 含糊不清的念叨和抽泣持續了一段時間停了下來,朱萬低著頭不動了。禿頂似乎對一切已經司空見慣,他看見朱萬手中的香菸已經熄滅。 「安東尼」,禿頂緩慢的念出來了一個詞匯,又拿出來了一根煙塞在了朱萬的嘴里,「是你的父親。」然後給他點了火。 「是你是自己要求臥底的,你還記得麼,因為你想殺了辛尼,你還記得麼,」禿頂俯身到朱萬的耳邊輕輕的說,「因為在你小時候他殺了你的父親。橘子汁,大鐵腳隊,撲克牌。」 腦倉探員號:77DE486W 載體:卡倫傑羅代碼沒有破壞痕跡,第十次瀏覽信息熵稀釋情況:粘稠 拿著錄音機的男人出現在一個小房間里,他似乎對反復的瀏覽已經感受到了睏倦,不斷用手捏著自己的眉心。「不知道那邊怎麼交代,沒接到消息之前我還得繼續加班,嘿」 兩個年輕人在兩台計算機前面鼓搗著什麼,桌子上擺著一大袋打開的墨西哥玉米片以及橫七豎八的醬料小碗,一個摩洛哥風格的菸灰缸里面堆滿了掐滅的菸頭。 「真沒想到大晚上辛尼還能把咱倆弄過來干拋屍的活兒。」一個年輕人嚼著玉米片嘟囔著。 「趕緊干吧,手腳干淨點,再弄一會就搞定了。」朱萬緊緊盯著螢幕接茬道。 「你知道頭兒是怎麼發現這個臥底的麼。」年輕人問道。 「不知道,我只接到了幹掉他的命令」朱萬做了一個開槍的手勢。 「我可知道,當時我在豬頭酒吧,辛尼問保利,這小子跟他多久了。保利說三年了。辛尼問他有沒有做過什麼錯事。保利想了一會說沒有,讓他幹什麼就幹什麼,是個好小伙。」年輕人突然停住了開始認真的敲打鍵盤仿佛遇到了什麼難題。 「媽的,之後呢,平齊。」朱萬似乎對同伴突然的賣關子非常不滿。 「等會等會,這邊他的銀行後台似乎加了特殊密,哦,後來啊,後來辛尼說,干我們這行的如果三年什麼毛病不犯,那肯定有問題。」平齊學著辛尼的腔調說著,然後拍著桌子笑了起來。 「犯錯要死,不犯錯也要死,太TMD難了。」朱萬笑著搖了搖頭。 「不過辛尼看人真准,有時候我都懷疑他腦子里是不是有個黑客工具。」平齊接話道。 兩個年輕人又約莫鼓搗了半個小時終於站了起來,平齊問朱萬要不要去酒吧里喝一杯,一邊問一邊拉上了卷簾門鎖好,卷簾門上的招牌寫著「維羅納電器商店」。 天氣有點冷,兩個人裹緊了風衣哈了幾口白氣,正當平齊要給朱萬點菸的時候兩個人看到了街對面的對燈下站著一個少女。少女穿著棕色的毛呢大衣,戴著一套的針織棕色手套抱著一個牛皮紙袋。她好像剛剛從街角轉過來,但是冷得直跺腳的小動作暴露了她在這等了小一會的實際情況。 「辛尼婭,好巧啊。」朱萬拿煙的手縮了回來。朝對面揮了揮。 「我先走了,你也別回去太晚了。」平齊用手肘懟了一下朱萬,擠眉弄眼地說道。說罷就跟辛尼婭打了個招呼,縮著脖子走遠了。 「你怎麼來了,辛尼讓我加會班。」朱萬跑過了街道站在了少女面前。 「薇薇安拉著我做餅干,我今天回姑媽家住。」少女低著頭說道,「她就住在前面的街區,我就正好路….過。」她託了一下自己透明的眼鏡,用胖胖的小手套指了指前面。 「那我送你回去吧,就在前面的布朗克斯對吧。」朱萬接過了女孩手里的紙袋。 「那個餅干就是給你的,我們烤多了,姑媽歲數大了也嚼不動。」辛尼婭聳了聳鼻子,「你們抽了好多煙啊,電器行生意那麼好麼,要加班到那麼晚、」 「嗯,最近有一批舊頭戴駕駛儀要翻新嘛。」朱萬解釋道,他側過頭看著女孩。女孩好像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越發的抬不起頭來。 走了約莫半個小時他們來到了一個老房子門前道了別,雙方揮手說了晚安。 拿著對講機的男人像黑暗中的幽靈一樣飄在後面目睹著一切,他沒有說什麼,在接到斷開連結的指令之前他沒什麼要做的,這個時候他側著頭傾聽著什麼,然後微微點了點頭好像收到了某個指令。 正當這時車輛的遠光燈從街尾掃了過來,一輛豪華的復古老爺車停在了老房子門口。朱萬還沒有走,抽著煙靜靜得看著老房子一個亮著燈的房間發呆。當他發現了這輛車的時候車已經停在了他旁邊並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上來。」車上的駕駛員正是辛尼,他平靜地說道。 朱萬坐上了副駕駛的座位,對講機也飄到了後排的座椅上。 「事情做的怎麼樣?」辛尼一邊漫無目的地開著車一邊問道。 「還算順利,已經刪除了那傢伙在政府那邊一切的終端數據,沒人能抓到什麼馬腳,當然他的一些私有財產也被平齊整理好轉移到我們這了。」朱萬小心的說道。 「很好,最近你辦事都挺利索」辛尼說道。 朱萬想起來了剛才平齊說的話,並不敢搭茬。 「不過有一件事你做得不好,」辛尼這個時候轉過頭看著朱萬,「你不該在街上這樣見辛尼婭。」 「我知道,我……」朱萬急忙解釋道。 「上次我和你說你可以參加周末的聚餐對吧。」辛尼粗暴地打斷了朱萬。 「是的,我覺得我已經准備好了辛尼。」朱萬鼓起勇氣說道。 「你不用去了,我會安排平齊代替你。」辛尼的口氣不容置疑。 朱萬沒有繼續說話,他知道這個時候他說什麼都沒有用,他只是低著頭默默接受一切。 「下個月倫迪諾的性偶店的事准備得怎麼樣了。」辛尼重新開了一個話題。 「准備的差不多了,他們現在對此還毫不知情,以為我們對朗福德街已經讓步了。」朱萬干澀的答道。 「那就好,繼續干。就當那是你最後一次參與家族的活動吧。」 朱萬猛地抬頭看著辛尼。 辛尼也靜靜地把車停到了路邊,轉過頭看著朱萬,堅定的目光讓朱萬不得不偏轉了頭。 「頭兒,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朱萬偏著頭委屈地問道。 「在上城區,我還有兩家電器行,正經電器行。」辛尼補充道,「之後你就去照看這兩家電器行吧,最近幾年你也賺了點小錢在旁邊買個公寓,上城區安全一些,你可以在那和辛尼婭見面。」 說完,辛尼輕輕地拍了拍朱萬的肩膀。 朱萬難以置信地看著辛尼,而辛尼的目光卻轉了過去。 「下車吧。」辛尼打開車門下了逐客令。 朱萬和後座上的觀眾一起下了車。 天氣很冷,不過對講機完全感受不到這一切,他歪著頭在思考什麼。 【卡倫傑羅,那邊的意思以後你還是個警察,這部分,刪除】 來源:機核

日耳曼尼亞酒店

「華盛頓,我們有麻煩了」 暴雨不知疲憊地衝刷著地面,直到受害者的軀體再也滲不出任何猩紅為止。暴發那場屠殺的地段處於夜之城以西的格林伍德公園,作為荒坂集團75年開始的三年填海工程的代表性成果,格林伍德公園正是被稱作「小荒坂本部區」的新銷金窟。兇手第一次揮動義體武器時正值晚上七點半的人流高峰期,因此在商業街私人機動警察在她的胸口打出兩個碗口那麼大的彈洞之前,她已經毫不費力地製造了四十七個受害者,此時他們七零八落地倒在她右手邊大概五十米的地方。 荒坂治安部門的武裝雇員們背對兇案現場圍成了一個圈,暴雨讓他們防彈裝甲上全息投影形式顯示的「SECURITY」字眼有些閃爍,考慮到治安部門通常只能接受荒坂警務部門的淘汰裝備,這些裝甲沒有安裝更好的投影模塊也就可以理解了。 一輛林肯漫步者飛車穿過緻密的雨水向格林伍德公園飛來,與此地常見的荒坂集團昂貴的高管專用錐狀飛車大相逕庭。在動力系統之外福特集團位於波士頓的工程部門的確是基於更早的林肯飛行家車型設計了這一型飛車的外觀,所以漫步者的外觀就像⼀輛將四輪的位置替換成了浮空引擎的SUV。相比外觀,更與夜之城格格不入的是這輛漫步者黑色的車身上印著的三個白色字母「DFS」,這表明它是新美利堅合眾國聯邦安全部的資產。在二十一世紀初連綿不斷的戰爭之後,夜之城法理上切斷了與華盛頓的所有權力關系,因而親眼見證一輛聯邦執法部門的飛車劃過夜之城的上空對本地人來說實屬稀見。 「需要帶上重火力嗎?」車內只有兩個成員,駕駛位上的年輕人向副駕駛位上的人問道。 「手槍就夠了,」副駕駛位上的中年人回答,他沒有說出的是,兩人是在荒坂的地盤上,只要日本人存心,就有一萬種辦法把他們打成篩子,那樣就是搬來一個軍火庫也沒有用。何況對於這個小小的聯邦安全部兩人特工小組,所謂的重火力也不過是後備箱里的兩支國營春田兵工廠的43型霰彈槍。在中年人看來,他們兩人身上最有威力的還是那兩本聯邦特工的證件。 漫步者停在了荒坂治安部門警戒線幾十米外的一處浮空車停車位上。兩名特工套上了塑料防水外套,年輕的特工拿上了放在後座的刑偵工作箱。兩人准備就緒後推開車門向警戒線跑去。 「聯邦安全部,特工安德森·史密斯,」中年人向現場一名穿著便服的荒坂治安部門高級探員展開一個封面嵌著雄鷹盾牌徽章的證件,「這位是是特工喬治·墨菲。」他指了指那位年輕的特工。 顯然是現場指揮官的高級探員接過證件看了一眼,從西裝內兜掏出筆狀電筒照了照自稱安德森·史密斯的特工的臉。突如其來手電強光刺激讓史密斯下意識舉起右手擋了一下。 「現場指揮,荒坂二級治安督查,大橋正文。」高級探員應該是認可了兩人的身份,把證件還給了安德森·史密斯。「這里是夜之城,什麼風把聯邦特工吹過來了?」 史密斯覺得這個場面非常滑稽,而滑稽的來源就是大橋正文,他長著一張無需人種學造詣就能分辨出的盎格魯-撒克遜面孔,英語卻說得極其糟糕,帶著濃厚的日本口音。 「我們有充分的證據表明此次犯罪與過去四個月發生在美國境內的另外十五起大規模凶殺案屬於系列案件。根據之前經驗,我猜兇器一定是義體,通常是螳螂刀,受害者人數在45到52人之間,均為日本資本背景企業員工,案發地為員工密集區,案發時間為下午晚上七點整,最遲不超過八點半。」 「的確如此,不過我們已經替你們解決了問題,」大橋正文帶著兩名特工穿過了警戒線,他指著倒在十幾米開外的那具屍體,「在砍下第一個腦袋十分鍾後,本地的機動警隊已經到達現場採取了必要措施。胸腔兩搶,她再也不會給你們添麻煩了。」 「實際上,前十五起案件的兇手既非一人,經調查後彼此也毫無關聯。」那名年輕的特工喬治·墨菲忍不住糾正道。 大橋正文頗為詫異地看向史密斯,後者點頭確認了這一情況。 「模仿犯?」 「就像墨菲特工說的,我們至今沒有發現那十五起案件兇手的聯系,」史密斯疲憊地把手伸進防水外套的兜帽下面捏了捏後頸椎,「唯一不同的是前十五起案件的兇手在當地警方抵達現場前已經自盡。」 「荒坂自有其效率。」大橋正文不無自得。 「既然你已知曉此案的性質,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們接手調查。」 「什麼?開玩笑的吧?當然不可能。」 「幫你回憶一下?第四次企業戰爭之後,夜之城和華盛頓55年的鹽湖城治安協議,『案件凡涉及新美利堅合眾國聯邦之利害,管轄之權限歸聯邦『,還是說你需要我們證明此案與合眾國利害的聯系?那樣的話我打個電話,五分鍾之內一份論證管轄權的文件就能從米德堡送到你上司的終端上。」 「四十七名死者全部是荒坂集團的員工,這案子當然歸荒坂集團來管,和不知道哪里來的美國聯邦特工沒有任何關系。」 「唔,聯邦安全部位於馬里蘭州,鑒於你問我們的來處。歡迎公眾開放日來訪。」墨菲插嘴諷刺。 「如果你想為死者伸冤,那我們比荒坂准備充分,我們有前十五起案件的所有信息。」 「那為什麼會有第十六起?」大橋反唇相譏,「退一萬步,看在信息的份上你們最多可以當個本案顧問。」 「獨立管轄與調查權,這事我們在理,沒得商量。」史密斯毫不退讓,「或者我完全不介意現在,讓我看看錶,對,現在凌晨兩點半,給你的上司安井和男總督察打個電話。今天是週五,你猜他在櫻夢街32號的玉竹級會員套房被關於你不肯照兩地協議辦事的來電吵醒作何感想?你可以試試你的運氣,不過我不認為他身上的繪里子小姐會很高興。」 媽的這個美國佬,他們做足了功課,而且完全不要臉!大橋正文氣得牙關緊閉,週五凌晨兩點半,他的上司安井和男當然會氣急敗壞,夜之城荒坂治安部門的所有督查都知道,他到任第一天在歡迎會上告訴所有人他會拒接所有非勤務時間來電。「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習慣,請各位多多包涵。」他當時一本正經地說道。 安井憑什麼擔任此地總督察?就憑他該死地長著一張日本人的臉以及他來自東京總部!還有兩年他在此地的鍛鍊就結束了,在那之後他將滾回東京,大橋安慰自己,但是為什麼這個蠢貨會連自己尋花問柳的底褲都被美國人看個底掉!大橋知道這幾週安井像初戀的男孩那樣瘋狂地追求那個叫繪里子的藝伎,昨天路過咖啡機,大橋聽見他得意洋洋地和同事炫耀自己這週五「將取得突破性進展」,如果繪里子不高興,那安井就會不高興,安井不高興又會讓誰倒霉呢? 「管轄權不可能。你們可以就在這里取證,拿走需要的證物然後滾蛋。之後你們是你們,荒坂是荒坂。」大橋不可能讓這個美國人現在給自己在風月場所的上司打電話,管轄權當然更不可能是可選項,荒坂的人歸荒坂管,這事沒有迴旋的餘地,事關榮譽。好在此案並不復雜,在這兩個美國人抵達之前,大橋已經帶人完成了所有取證,包括對兇手和受害者腦內植入體內容的掃瞄與拷貝,理論上講哪怕這兩個美國人願意費事把所有的屍體都帶回他們那該死的馬里蘭州米德堡總部都不妨礙荒坂的接下來的調查。 大橋等待著美國人出招。 「沒問題,就按你說的辦,」出乎大橋的預料,史密斯答應的非常爽快,「墨菲,把兇手腦子里的植入體挖出來帶走。」 年輕的特工點頭,非常老派地從褲兜里掏出乳膠手套戴上,然後從工具箱里取出專門用來挖鑿取樣死者腦植入體的刀錐和一個密封的透明證物袋。在場的其他荒坂便衣探員有些忍俊不禁,也許是很久沒有看見有執法人員取證腦植入體是挖開打包了,這些便衣探員都安裝了腦機接口,並且升級了內部版的荒坂自研電子防壁,完全不必擔心直接讀取植入體時感染什麼貓膩。 「如果需要植入體的掃瞄資料,我們有現成的結果。」 史密斯搖了搖頭。 「你不相信荒坂的植入體全局掃瞄技術?」 「你們的眼睛看得很清楚,但你們不知道往哪里看。」 鑿取腦植入體並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墨菲做得很快。 「搞定了,」墨菲走過來揮了揮手上的密封袋,之後他隨意地甩甩手上的刀錐,雨一點沒見小的架勢,這個時候壞事變好事,雨水很快就把沾著腦漿和血的刀錐沖刷到乾乾淨淨。 「最後給你一個小小的忠告,」史密斯湊到大橋耳邊,「看看鏡子,看看你的臉,荒坂永遠不會接納你。」 「荒坂集團不像舊美國,它唯才是舉,種族主義在荒坂沒有空間。」大橋反駁,「而且我的祖父是駐夏威夷海自自衛官,就算四分之一的血脈,我流著和他一樣的血。」 史密斯露出「你自己說的你信嗎」的促狹笑容, 向墨菲招招手,兩人頭也不回地走上了林肯漫步者,這輛造型粗礪的飛車很快消失在雨夜中。 《社會秩序的形成與對人類晚期形態的思考》 「永恆而非流行」,是日耳曼尼亞酒店的座右銘。如果有人想在2077年享受一段「無晶片」的閒暇,那麼坐落於夜之城市中心公司廣場西南角的日耳曼尼亞酒店就是他的上佳選擇。當然,前提是他的個人帳戶上有一大筆錢,並且在到達酒店之前身體已經關閉了全部植入體。畢竟日耳曼尼亞酒店已經在技術上把自身存在從所有電子眼、腦植入體感知系統與公開版地圖中抹去,並且在酒店內屏蔽了所有植入體的信號。不過假如一個2077年的人足夠奢侈到能享受一段「純自然人」時光,那完全有理由相信他的銀行帳戶上寫著天文數字。此外更重要的是,酒店採用會員邀請制,並且夜之城的日本人無論多麼顯赫都被他們禁止成為會員。 「說出來你肯定不信,」墨菲端著一些酒水和餐點推開頂層套間房門故作神秘地對史密斯說道,「我剛剛在餐廳見到了歐共體聯合防務委員會主席,不過他挽著的那位年輕女士顯然不是他的夫人。」 「發生在日耳曼尼亞的就留在日耳曼尼亞,」史密斯心領神會地微笑,在墨菲下樓去取食物和飲料的間隙他已經在房間里佈置好了所有反間諜裝置。日耳曼尼亞酒店這種頂級俱樂部本身就有不遜色一流情報機關的保密措施,不過保險手段總是要的。「興許他的夫人也正在日內瓦的某個社交圈玩得正開心。」 「很幸運,這兒真不錯,甚至我覺得能來一次日耳曼尼亞就是這次行動最大收獲,」墨菲打量著被酒店命名為奧林匹亞級的頂級套房的裝潢,法國的設計師把房間裝點成了新古典主義奢華和舒適實用的完美結合,「如果不是我的證物箱里還有一個沾著血和腦漿的植入體要料理,我一定要試試他們應召名目上最貴的那一檔性偶。」 「我很好奇,」史密斯饒有興趣地問道,順手叉起墨菲放在一旁餐盤里的一些蝦和燻肉,「以你父親的能量,你居然之前從沒來過這里?」 喬治·墨菲的父親正是羅納德·墨菲,密西根州參議員兼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這在聯邦安全部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何況這次兩人的酒店「下榻資格」正是經由羅納德·墨菲參議員運作的結果,史密斯同樣好奇在酒店會員俱樂部審核會議上墨菲參議員做出了怎樣的交換。 「他?給合眾國的強力部門行個方便,雙手歡迎,給自己的兒子?」墨菲一邊拿出個人計算終端把腦植入體接入讀取埠,一邊誇張地模仿著自己父親的口吻,「『聽著,喬治,我只說一遍,也是最後一遍,你要任何東西,你都得自己去掙,墨菲家不養敗家子,』顯然老東西把日耳曼尼亞酒店的會員資格也劃到我得自己去弄到手的條目里了。」 史密斯笑了笑,他的父親是新澤西一個小五金店店主,死在自己七歲生日前一個月,他早都忘了父子對話應該如何進行。 「啊哈,霍克伯格萬歲!」墨菲敲了一通鍵盤之後發出歡呼,「日本人的掃瞄器果然沒有訪問過二級存儲單元。」 霍克伯格指的是歐共體商業部反壟斷與不正當競爭委員會主席安德蕾婭·霍克伯格,她在第四次企業戰爭之後對荒坂集團在北美市場的植入體產業採取了極端強硬的施壓政策,迫使荒坂三郎承諾對北美投放的電子植入體產量進行自我限制,從而為歐共體國家的相關企業進入美國打開了市場。 「確實要真誠感謝安德蕾婭女士,」史密斯贊同道。安德蕾婭的鐵腕讓北美腦植入體的市場結構顯著變化,此事的附帶結果是,由於歐洲生產的腦植入體採用了不兼容荒坂植入體掃瞄系統的私有存儲協議,治安部門對此事的怨言一直很大。據說兩個月前,荒坂賴宣曾隨日本政府的貿易團隊赴布魯塞爾參加了新一屆歐亞電子產業峰會,其核心訴求之一即希望歐共體能向荒坂集團開放腦植入體的存儲讀取接口。不過不出意外,歐洲人並不打算在這個領域讓日本人嘗到什麼甜頭,這也重創了賴宣派系在荒坂系統內的威信。 「中獎啦,等我把圖像處理一下,」墨菲用終端上的圖像識別軟體截取了腦植入體緩存中受害者事發兩天前視覺圖像流中的一幀畫面,「她是在用增強現實眼鏡看書,畸變太嚴重了。」 墨菲把個人終端上處理過的畫面投射到套間的巨幅電視上,兩人看到一本電子書的虛擬封面。 「確實是那一本,」史密斯抑制住自己的興奮,「西蒙娜·施瓦茨的《社會秩序的形成與對人類晚期形態的思考》。」 「西蒙娜·卡爾維特·施瓦茨,直接影響了第四次企業戰爭之後歐共體國家經濟政策的先知,」墨菲補充道,不過相比起其赫赫有名的學術思想結集《價格,貨幣與壟斷經濟的分析工具》,大眾更為熟知的是她對十六世紀以來主要經濟體社會經濟發展的評論性著作與通訊往來《社會秩序的形成與對人類晚期形態的思考》。墨菲猛地一拍手,轉身繼續在鍵盤上敲擊著,「接下來就是那個章節,不過再就不用做圖像識別了,定位到這個時間點,我只需要抽取往後的腦內文字信息就行。」墨菲的聲音有一些顫抖,也許是因為意識到兩人離真相只差一步之遙。 「但是書的內容在腦植入體里讀取是出版集團加密過後的吧,」史密斯問道,「本地終端的解密算力夠嗎?」這並非杞人憂天,兇手閱讀的那本是一本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出版社2033年版的正版電子書,毫無疑問會採用大西洋出版聯盟的反盜版加密算法,但是聯盟至今堅持未向美歐各國情報機關公開密鑰。 「但我們不需要知道她讀的正文,」墨菲盯著螢幕,「只需要章節標題就夠了,據我所知大西洋出版聯盟對章節標題的加密用的是簡單多了的算法,而且那些標題都很誘人,個人猜測,騙個人破解者去買正版的花招。」 迄今為止,前十五起兇案的兇手之間的共同點除了史密斯告訴大橋正文的那些,仍有一點是史密斯向大橋正文隱瞞下來的部分,即據十五個兇手身邊的人都透露過案發前兩天兇手經常會談論起施瓦茨的那本著作中某個孤本版本才收錄的章節。在進一步調查之後,史密斯和墨菲發現案發前一個月所有案發地都出現了類似的討論,然而因為施瓦茨著作的討論本在新美利堅合眾國就屬於顯學,地方警察從未對此引起足夠重視, 「我只希望我們和兇手密切接觸者之間的保密協議真的有用,而大橋正文腦子還沒靈活到跑去美國論壇或者社交網絡上找線索。」史密斯評論道,美國這麼大,總會有聰明人或者足夠多疑又好運的陰謀論愛好者注意到一些共同點,如果封鎖類似討論,恐怕只會更激起興趣,故只能放任某些觸及事實的理論在各個社交網絡上蔓延。 「我覺得我們對主要媒體的信息管制還是有效的,餵給報紙和新聞台的那套說法足夠對付大橋了。也許美國聯邦特工出現在那里會讓他有些警覺,但除非他願意沉浸到合眾國的網絡生態中並且採信了某種涉及到有用信息的觀點,否則他能得到什麼?並且一個二級督查的工資能換來這麼大主動性?反正我不信。更何況如果是大橋進行調查,兇手生前在讀什麼書就和兇手殺人前的早餐吃了什麼,到案發地開的什麼車一樣零碎,只有握著十五個樣本,他才知道什麼是關鍵所在,」墨菲連珠炮般闡述著他的理論,很快,終端顯示找到了需要的結果。 一個名為「遠景:社會市場在美國經濟中的實現」署名為「最後の人間」的章節標題出現在螢幕上。 「我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署名,」墨菲頗為好奇地端詳著,「法國人為什麼沒有翻譯?」 「日文漢字『最後的人』嗎,可能是尊重通訊者的文化吧,」史密斯思考者,「接下來我們的任務就是在本地網絡上尋找相關線索了,可能會花上幾天,不過,」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奢靡的裝潢,「總比在鋪著發霉地毯的某個中美洲安全屋強。」 「好消息是,絕對用不上幾天,最快可能只要幾個小時,我在本地軍用科技行動部門里有一個資產,可以借用軍用科技的網絡監視系統。」 「什麼資產?你確定安全嗎?」史密斯有些詫異。 「她叫梅瑞德斯·斯托特,本地軍用科技的高級行動主管,幾年前在我父親的某次競選籌款會上,她當時是軍用科技代表的助理。」 「不會和我想的一樣吧?」 「實際上,我們後來還交往過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軍用科技把她提拔到夜之城的部門。她絕對可信。」 「問題不在這。」史密斯搖搖頭,「夜之城就這麼大,軍用科技和荒坂彼此都滲透得太深。高級行動主管?這個級別身邊不是有沒有『鼴鼠』的問題,而是有多少只』鼴鼠『。」 「如果需要花幾天才能找到線索,可能日本人那邊也有突破。」墨菲的這點顧慮也很正確。 史密斯沉思了片刻。 「效率更重要一點,照你說的做。」史密斯看了一眼鍾,現在是上午七點。「還有你不介意我在這個時候休息一會兒吧?」 「哦沒問題,交給我吧。」墨菲顯得躊躇滿志。 奧林匹亞級套房是兩層設計,史密斯走上通往二樓臥室間的樓梯,推開一間臥室房門倒在床上。 當他被臥室敲門聲敲醒時,臥室的指針已經指向了中午。 史密斯穿上西裝外套,打開了門,是墨菲。 「搞定了,甚至比我們想的還順利,在鎖定了幾個網絡地址之後,斯托特甚至找到了一個自稱『最後的人』的傢伙,不過他不知道犯了什麼事正在六街幫手上。」 「綁架?有提贖金嗎?」 「斯托特派了一個外勤特使過去,他們說要十萬歐美元。實際上,這部分斯托特也幫我們解決了,」墨菲得意洋洋,「她提供了一筆』干淨『的歐美元,之後她的特使會把錢放在一個聯邦安全部的交易點。」 事情的順利的確超出了史密斯的想像,簡直順利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那我們現在收拾裝備馬上出發,」突然,史密斯像想到了什麼,「不過你從斯托特那里拿這麼多沒問題嗎?」 「別擔心,史密斯,」墨菲的表情意味深長,「幾年前的晚上我們交換了很多。」 史密斯很想提醒他不要把公私混在一起,但是現在不是時候,他選擇了沉默。 南北戰爭 史密斯特別能理解墨菲此刻汗流浹背的緊張,因為他們正站在前線上,六街幫和巫毒幫的交火地帶。 「我想我做過功課,」墨菲提著一個小手提箱跟在史密斯的身後穿過兩座廢棄工廠之間狹窄的小巷,「太平洲歸巫毒幫管,聖多明戈是六街幫的地盤,不是嗎?什麼時候這兩個區的邊界需要擔心流彈了?」 「幫派之間沒有那麼多為什麼,巫毒幫搞到手了一家廢棄通用電氣的廠房,六街幫說那是他們的場子,於是打了回去,巫毒幫說按以往規矩那地方先占先得,所以要報復,」史密斯提醒墨菲注意腳下,然而後者還是踩到了一堆用途不明的廢棄晶片,弄出一陣咯吱咔擦地噪音。 「你是說是巫毒幫先動的手?」 「我是說,不要問為什麼,保住自己的小命,然後學會給他們想要的,好拿到我們需要的,這就夠了。」史密斯停下腳步,把眼前的場景和心里默記的參照做對比。「我們快到了。」 「是這里嗎?」墨菲問道。 史密斯和墨菲又穿過了一片廠房,有一處外觀上可以容納百名教眾的天主教堂出現在兩人的右手邊幾百米處。 「就是那個教堂。」 「只有輪到和六街幫打交道的時候,我才這麼慶幸自己是個白人。」 「可不是嘛。」史密斯贊同道,「這年頭看一張白臉就心生好感的古董級蠢蛋是越來越少了。錢還在嗎?」 「包在我身上,」墨菲拍拍手提箱,「斯托特辦的很妥當。」 「她沒多問來龍去脈,這確實是個好事,」軍用科技是美國政府最忠實的盟友,這固然沒錯,不過盟友難免會有指望不上的情況。「既然你們關系這麼好,我有一個小道消息不妨給你拿去還個人情,提醒一下斯托特小心安東尼·吉爾克里斯特,他眼饞她本地的位置不是一天兩天了。」 「實際上,這次是她還我的人情,你猜一年前她在緬甸的爛攤子是誰幫她揩的屁股?」墨菲頗為自得,「不過這個消息不錯,也許下次我和她打交道的時候可以用用。」 兩人走到了教堂前,墨菲用眼神示意史密斯,史密斯順著視線看到一名射手正在教堂對面廠房的二樓瞄準著他們。 「六街幫,老狗學不來新把式,『第二憲法修正案萬歲』。」史密斯諷刺地評論,然後按約定的三重四輕敲了敲教堂的門。 開了一條縫,「你的遺憾是什麼?」 「我只有一次生命獻給祖國。」 門打開了,一個穿著橄欖色軍裝的男人把史密斯和墨菲領進了門。 教堂里已經變成了一個堡壘,一些和領頭的男人穿著同樣款式制服的槍手上下打量著兩個聯邦特工,史密斯看到教堂的馬賽克玻璃後面已經披掛上了防彈板,只留下狹窄的射擊孔,每一個這樣的窗口之後都被放上了一挺.50重機槍,即便對於最新型的義體士兵,這種年邁的重機槍仍然極端致命。 男人打了個響指,幾個槍手過來搜走了史密斯和墨菲放在身上的手槍。 「怎麼稱呼?」 「叫我布萊克,錢呢?」 墨菲打開了手提箱,沒有貨幣晶片,一摞摞碼好的是100面值的歐美元紙幣,六街幫的人對實體貨幣有一種偏執,墨菲懷疑如果有可能這些人完全不介意開口要金條。 自稱布萊克的男人向手提箱伸出手,墨菲關上了手提箱,把箱子縮到身後。 「想反悔?」幾支銅斑蛇步槍對准了兩人。 「按規矩,我見了人才給錢。」 「他就在地下室,差這一下嗎?」 「那更得照章辦事,他得是那人,才能值那個價。」史密斯堅持道。 布萊克哼了一聲。 「跟上,」他讓步了,「你們幾個,盯牢了,別讓黑鬼壞了買賣。」這是對他手下的槍手說的,黑鬼顯然是指巫毒幫。 布萊克推開教堂側門,帶著史密斯和墨菲從一道旋轉樓梯往地下走,這段路唯一的照明是貼著樓梯的指示燈。 「他是怎麼找上你們的?」史密斯問布萊克。 「誰?你說那個』最後的人『嗎?那黃皮猴子之前在黑鬼的地盤上欠了一屁股租子還不上,於是趁頭幾天我們教訓那些原始人的時候跑到我們這邊,和我們嚷嚷著什麼他有美國政府想要的東西,兄弟們怕他是黑鬼的間諜就把他扣在下面,正巧軍用科技那婆娘說你們這幫聯邦探子找這麼號人物,這就搭上線了。」 「你是說他是個亞洲人?日本那邊的?」 「大概是吧,日本猴的姓我是念不出來,不過他說他叫弗蘭克,還是弗朗西斯什麼的,鬼知道,不是你們想出錢我早把他崩了餵狗。不過你們連他是個日本人都不知道?」 「他的筆名是日文,但這也不一定有必然聯系。」墨菲解釋道。 「隨你們怎麼說吧。不過你們華盛頓來的還是那麼浪費納稅人的錢,告訴我,你們掏錢這麼爽快怎麼我們大夥兒還要受日本猴子的氣?」 說得像你納過一美分的稅似的,史密斯在心里罵道,如果不是有求於人現在他恨不得一槍崩了這滿嘴噴糞又自以為是的所謂「愛國者」。 教堂的地下比想像的深,走到底後布萊克推開入口的門,教堂的地下室面積絕對不小,只不過被六個地下庫房分隔開來。史密斯注意到地下室另一頭還有一道門。 「這邊,頂頭五號間。」布萊克回頭對兩人說。 地下室倒是比過道亮了不少,史密斯不知道原來教堂的主人是誰,不過照明系統設計的很有章法,用的是大功率災難應急燈,入口角落還擺著一個緊急發電機。 其它房間都是敞開的,里面七零八落堆著不少武器和彈藥。 「就這間,需要點私人空間嗎?」史密斯感到自己給布萊克開瓢的沖動愈加難以控制,他一張口就是促狹鬼。布萊克從腰間掏出鑰匙給特工開了門,然後抽身讓開了過道。 「你們關人不開燈的嗎?」墨菲走進了房間,他很快聞到了一股腥甜,「操!」 史密斯打開了房間的燈,「最後的人」整張臉都成了一個空洞。 「你他媽讓人在你眼皮底下自殺了?」墨菲大吼。 史密斯聽到一聲上膛的聲音。 「荒坂的名單上沒他。」布萊克這時的聲音出奇的正經,他一支槍對著史密斯,另一支對准墨菲,「別逞英雄。」 「那想必我們榜上有名?」史密斯明知故問。 布萊克點點頭,「兩位一顆人頭頂五十萬歐美元,活捉一人一百萬。」 「你看,早知道讓你從斯托特那里多要點。」史密斯看著墨菲微笑,後者此時臉色慘白如紙。「所以你也沒有你嘴上那麼討厭日本人?」史密斯這句是對布萊克說的。 「只要猴子兜里還有鋼鏰,不介意和他們打打交道。」 「確實如此。」史密斯表示贊同。 在這之後的一瞬間,墨菲確信自己只看到一個殘影,史密斯反身一拳擊中布萊克喉嚨的殘影。 這一拳結結實實地把布萊克義體化的頸部打得金屬零件扭曲到近乎崩解,布萊克一臉不可思議地表情跪倒在地,喉嚨里發出像蛇一樣的嘶鳴。 墨菲同樣目瞪口呆。 「你這聰明的蠢貨,現在你一個子兒也拿不到了。」史密斯撿起從他手中滑落的兩把手槍,掉轉槍口打碎了布萊克的腦袋。 「回頭給你解釋,」史密斯把其中一把手槍拋向墨菲,後者雖然有一愣神,不過很快接住了手槍,「檢查一下那人身上有價值的東西。」 突然,一整劇烈的爆炸聲從上方傳來,兩人都被爆炸的餘波震出一個踉蹌。 「果然,」史密斯解開布萊克的軍服外套,他的胸口上佩戴著一個精巧的電子元件,「竊聽器。」 「只找到了一個存儲晶片,從鞋跟里挖出來的。」墨菲對史密斯說。 地下室入口的樓梯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入口的門被粗暴地撞開,地面上紛亂的喊叫與槍聲隨之傳了進來。 「頭兒,荒坂的機動隊不知道怎麼竄了出來,弟兄們正和他們交著火,要和總部求援嗎?」一名六街幫的槍手邊跑邊喊。 「頭兒?」沒聽見回答,槍手狐疑地舉起槍。 「別開槍,我知道怎麼回事!」史密斯靠在房間內側衝槍手大喊。 「出他媽什麼事了,你這個聯邦探子,滾出來把手舉在我能看見的地方!」 史密斯對墨菲點點頭。 「冷靜點,別開槍,你我都被賣了。」史密斯高舉雙手,左手食指中指夾著布萊克身上的竊聽器站到了槍手面前。 「胡他媽說什麼?」史密斯聽出槍手聲音中迷惑多過憤怒。 「東西在這,自己看吧,」史密斯示意得到槍手允許後,把竊聽器拋給了他,「荒坂反情報部的高檔貨,你沒見過也認得那上面的標,這可不是外人能搞到的。」 「操,這他媽算什麼?」槍手陷入徹底的混亂,「你說頭兒給黃皮猴子幹事?」 「這種情況你們肯定有備用方案,我也不介意花錢消災,」史密斯用腳把裝著現金的皮箱勾出來踢向槍手,「你在上面看到了,你保我們溜之大吉,里面的東西全歸你。順便說一句,那箱子也值不少錢。」 又一陣爆炸傳來,仿佛是催著槍手下決心。 「去他媽的,就照你說的辦。」 槍手把槍換到背上,沖到了地下室盡頭那道門,「操,今天幾號?」 「11月13日。」 「那應該是這個了!」槍手手忙腳亂在門的密碼盤上打了一串數字,幸運的是,門向右邊滑開了,與此同時史密斯和墨菲驚訝地發現這個外觀普通的門居然足足有兩米厚。 「不深,節約時間,跟著我跳吧!快點!」說完槍手頭也不會跳進了門中。 「這是個井洞?」 「照他說的辦!」史密斯跟著躍過那道門,跳進了豎直的井洞中。 墨菲無奈緊隨其後。 確實不算太深,應該不到3米,史密斯和墨菲活動了一下摔痛的腳踝,那名槍手一手拎著錢箱一手拉動一處牆面的開關,背後那道厚實的門緩緩關閉。 「這門夠荒坂喝一壺,走右邊!」 槍手領著兩名特工奔逃著,這時兩人才意識到他們跳入了一處地道之中,地道的光源來自地道兩米多高的頂部的一條燈線。 「這路能一直通到阿羅拉。」槍手解釋道。 「那我們加快吧。」 「要進行到下一步嗎?」墨菲詢問史密斯。 「到地面上就發信號。」史密斯回答。 三人向地道更深處前進著。 「高城堡」行動 「就是沙暴天,我閉著眼也能繞開這條線上的哨卡,」帕南·帕爾默撇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哈囉德·萊爾德,這位新美利堅合眾國陸軍第五特種作戰群的中校正緊緊地握著放在腋下槍套中的手槍,五分鍾之前,他們與荒坂的一處邊境觀察哨所的最短距離不超過一百五十米,「何況就一把手槍?牛仔這套在惡土上不好使,特別是和荒坂打交道。」 「這把槍可不是打他們的,」萊爾德神色稍許放鬆,把手從便服外套下伸出來,「是給我自己用的。」 「要我說你們小心過了頭,兩批貨和人愣是分了三次進去,就那點東西比不上『愛之夏』時跑一趟活兒的一半,」流浪者女孩露出了和她年紀不相符的滿不在乎,她一隻手把著方向盤一隻手從夾克里掏出一顆口香糖剝開扔嘴里,「不過你們付錢當然你們說了算,你們願意付三次的錢我求之不得。」 「比起出岔子,多付點錢真不算什麼,」萊爾德說道。第一次運進去的是兩架小型運輸機,其實只是試試這些流浪者的水,就算他們搞砸了也無所謂,第二次運進去的東西才要命,這種代號「夜幕」的武器剛從休斯頓的高新武器實驗室運下來,整個合眾國都沒幾台,最關鍵的是但凡落到日本人手上,就其性質,搞出第五次企業戰爭都不奇怪。 「不過你們第二趟運進去的玩意兒,可真有點膽氣,」帕南看著一臉吃驚的萊爾德,「別大驚小怪,沒有走私販不看貨就攬活兒,也別小瞧惡土上混的,這地方邪門的東西多了,你們那些還不算最野的。功率多大?開機能燒斷半個夜之城的電網?」 「按理說,我不能談這個,」萊爾德捂臉嘆息,「不過你都看到了,我只能說半個城是保守估計。」其實重點是燒斷電網後會從「黑牆」後面逃出來的那些東西。 「操,你們要玩大的?」 「這東西對人體沒有殺傷性。」 帕南放聲大笑。 「他媽的逗我玩?半個夜之城斷電斷網,還是『保守』估計,」她做了個引號的手勢,諷刺之意溢於言表,「然後你和我說對人體『沒有殺傷性』?你他媽知道光斷電車禍能撞死多少人嗎?真希望你知道你在幹什麼。我開始後悔了,真的,阿兵哥,你這個搞法我真怕你們這單活兒引火燒到我們。」 萊爾德默不作聲,帕南確實說倒他了,他對使用「夜幕」武器的理解停留在如果不用這玩意兒,即使是有光學迷彩的新型運輸機也不可能突破夜之城的防空體系,就算他們能穿過固定防空火力點他們也騙不過那些「紅足」裝甲車。但是當上級詢問他是否志願帶隊此次行動時,他為什麼毫不猶豫呢?萊爾德對此的想法是,在新美利堅合眾國與荒坂的纏鬥中,行動比認識更重要,搖滾傳奇強尼·銀手在荒坂塔弄炸了一顆核彈,這有什麼說得通的理論做支撐嗎?狗屁不通!但是任荒坂三郎如何老謀深算,那顆蘑菇雲把荒坂的結構攪得天翻地覆,這就很偉大,讓他,哈囉德·萊爾德,一個美國陸軍中校,如果此生能在酒吧里遇到強尼·銀手,他願意為這個搖滾恐怖分子包下這傢伙當晚的每輪啤酒,或者隨便什麼別的酒。 「米契,狀況如何。」帕南對著車內通訊器喊話,「我們快到了。」這句話是對萊爾德說的。 「一切正常。」 又過了十分鍾,車停了,幾輛由帕南領頭的越野車組成的車隊到達了一處臨時的流浪者聚落。 十二名特種部隊的軍人背著各自的裝備從越野車中推門而出,這一路可不算短,他們急切地活動著在車內蜷縮久了的手腳。 「我就不下車了,」帕南在駕駛位上隔著車門對著下了車的萊爾德說道,「你們點點貨的狀況,沒問題就和米契打個招呼,咱們這趟就算結了。」 萊爾德點點頭,對行動隊的一名部下打了個手勢。 這幫流浪者話難聽,活卻靠譜,三個頂部鋪著偽裝網的臨時庫房里,分別放著他們為萊爾德一行運進來的東西,兩架「灰鴞」運輸機,和那個叫「夜幕」的武器系統。 部下拿著掃瞄儀在三個庫房里各走了一圈,把三大件掃了個透,然後舉起大拇指,「狀態良好,德爾塔六號。」 「收到,德爾塔三號。」三號是全隊的通訊與技術官。 「謝謝你們,期待以後的合作。」萊爾德對米契致謝,這次是他們第一次合作,所以美軍一次性的提前支付了所有費用。 「你們給錢多,但這種活,我看還是別以後了,」米契連連擺手,朝帕南的車走去,這之前聚落里其他流浪者成員已經坐上了萊爾德來這里的越野車,「這地方有幾輛我們調教過的好車,就當你們這趟的附加服務了。」 特種部隊的成員開始檢查各自的武器和裝備,三號已經架起了通訊天線,萊爾德望向夜之城的方向,等待著那聲發令槍響。 整個夜之城的燈都熄滅了,字面上的。 史密斯和墨菲見證整個過程的地點是靠近一處公寓大廈。他們從地道逃了出來,用那個皮箱里的錢打發了六街幫的槍手,攔下了一輛人工駕駛的空地兩用出租飛到了現在站立的地方,然後發出了信號。 史密斯很想說按下在衛星電話中報出自己位置、發出信號並得到確認之後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然而卻是什麼也沒有,因為他並不知道美國軍方有什麼法子讓運輸機穿過夜之城的防空火力將兩人帶出去。 現在他知道了,他看見烈日之下,整座城市的光芒消失了,偶爾飛過的飛車失去了動力而下墜,自己站著的公寓並不高,他已經看到遠處有火光升騰。 「所以現在,你願意說明一下教堂地下室里發生了什麼嗎?」墨菲開口,仿佛整個夜之城在他面前燈滅如死城並不比他的搭檔在人最快反應之內打碎背後持槍脅迫自己的槍手喉嚨更誇張。 「生物改造而已,」史密斯輕描淡寫,「你不能指望肉體凡胎能在一群電子改造人中來去自如,但是義體和腦電子植入?五角大樓還沒找到一個不依賴軍用科技又能在荒坂反情報部面前絕對安全的方案,好在生物科技這東西和晶片微電子是兩條平行線。」 「酷啊,」墨菲由衷贊嘆,「給哪個部門寫申請?」 「不是什麼好東西,喬治,而且馬上自研的晶片和義體就到位了。你接受生物方案,頂天就剩二十年。」 「見鬼,這怎麼回事?」 「我們這幫『愛之夏』的老東西很慘,當時滿世界都是第四企業戰爭留下的膿水,核輻射?那是里面最溫和的,因為要命很快。當時荒坂扔在新澤西的東西,壞在基因里面,我當時還是個孩子,什麼事也沒有,就這麼一直到三十三歲生日,我在我老婆面前突然昏倒,搶救了兩天,然後安全部告訴我日本人丟的玩意兒現在在我體內爆炸了,我最多活三年,唯一的方案就是陸軍的生物強化。三年對二十年?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所以你和蘇珊才… 「 「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她,我後來才知道這玩意兒能順著精液傳播。每次床上快活,我都成了一個生化武器發射筒,字面意義上的。」 「狐狸,狐狸,這里是德爾塔五號,預計三分鍾後到達指定地點,請確認著陸點狀況,完畢。」 軍方的呼叫打斷了史密斯的回憶,「狐狸收到,著陸地點安全,已做好轉移准備,完畢。」 很快,兩人聽見一陣轟鳴從上方傳來,仔細看,天空中似乎有兩團異物使光線發生了扭曲。 兩架夜鴞運輸機解除了光學迷彩,一架懸停著把側艙門打開,另一架則盤旋著警戒四周,一根粗壯的纜繩被拋了下來,兩人抓住這條攬繩。機艙內的成員將攬繩收回,將兩人拉到了機艙內。 光學迷彩再次開啟,兩架運輸機朝夜之城郊外的方向飛去。 「叫我德爾塔六號。」特種部隊指揮官握住了史密斯的手。 「這就安全了?」史密斯對他問道。 「一半吧,夜之城內是沒什麼作為的可能了,最現實的威脅是阿拉米達港那艘荒坂航母上的艦載機。」 機艙中陷入了沉默,算上時間差,即便運輸機全速撤離,也不可能超過荒坂海航集團為制空而生的艦載機。 「聽天由命吧,」墨菲把頭靠在機艙椅背上,他已經放棄了。 「司令官閣下,」傳令官打斷了木村壽一的下午茶時間。 荒坂海上防務集團第五聯合艦隊總指揮不滿地用給紅茶加糖的小勺重重敲了兩下桌子,下午茶時間的木村壽一絕不允許打擾。 「請您原諒,司令官閣下,是夜之城來電。」傳令官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 這就無可奈何了,夜之城是荒坂集團在北美的頂點,貴為第五聯合艦隊也不過是頂點的一根立柱,木村壽一嘆了一口氣,「走吧。」 木村壽一跟著傳令官離開了自己和風裝潢的私人茶室,穿過一道走廊,來到了第五聯合艦隊旗艦「大鳳」號的艦橋,所有艦橋執勤人員看到他的到來立即起身行禮。 「這里是』大鳳『號,說明情況。」木村壽一對著通訊終端說道。 「我是荒坂夜之城治安總督察安井和男,」終端那頭的聲音不僅充滿雜音,而且斷斷續續,「我們遭受嚴重襲擊,請司令官閣下立即出動攔截機對襲擊者予以阻擊!」 「餵餵!什麼襲擊,誰發動的,你們那邊線路怎麼回事?」木村壽一對這種要求感到不可思議。時間卡的太巧了,停泊在阿拉米達港是「大鳳」號例行休整的一部分,承平日久的旗艦不僅缺乏配套艦艇保護,連艦載機都處於養護狀態,今天又是星期六的下午,「大鳳」號上的艦載機飛行員們大概正在十幾英里外的市區酒吧里享用「蒂法尼」與「露西」們。 「是該死的美國特工,他們半個小時前癱瘓了全城所有帶電的東西,我們剛剛才在荒坂塔搶修出了一條線路」,木村壽一聽到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媽的,大橋,現在不是時候,快去通知行動部,用跑的!對不起司令官閣下,剛剛一台失控的飛車撞上荒坂塔。」 「你應該知道,動用聯合艦隊的武裝需要董事會的授權。」木村壽一不為安井的急迫所動,越是混亂,越需要理清權責。 「但是,閣下,這是美國人一次卑劣的恐怖襲擊!」 「住口!防備這種冒險本來就是你們的工作!」木村壽一掛斷了通訊。 「司令官閣下,您的命令?」木村壽一注意到全艦橋的目光聚在了自己身上。 「立即召回飛官,開始給艦載機裝彈注油。」 「要出擊嗎?」副官試探地問道。 「沒有董事會的指示,如果未能阻擊成功 ,那到底是誰的責任?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嗎?」木村壽一訓斥道,「當務之急是做好起飛的准備!」 「司令官閣下,請看雷達!」木村壽一聽到艦橋雷達操作員的一聲驚呼,「東南方向兩架不明身份的高速飛行器正在快速逼近!」 「能用型號推定嗎?」 「不知道,與任一型號都不相同!」雷達操作員的聲音透著驚慌,「預計將在半分鍾後抵達我艦上空!」 一陣尖銳的警報聲在艦橋回響! 「是火控雷達照射!」已經不需要雷達操作員的報告了,太近了。木村壽一仿佛是下意識般走向了艦橋舷窗。 他看到了,在那海天交匯之處,兩個黑色的斑點正在朝著自己不斷擴大,現在做任何事都太晚了,這是木村壽一多年行伍中第一次感到恐懼。 但兩架不明身份的飛機卻並未開火,仿佛是戲耍與玩笑,它們降低了高度,從正對著「大鳳」艦橋那側的前甲板高速掠過,它們飛得是那麼低,就像貼著甲板一般,因此一些地勤人員驚慌地跳進了海里。 「看清楚了,」木村壽一喃喃。就在剛才,仿佛定格動畫一般,他看見了機翼上那刺眼的藍底白星。 「閣下?」副官從剛剛那幕驚魂中緩過神來。 「是美國空軍的別動隊,華盛頓的決心很堅決了。」他摘下了自己的軍帽,一切來不及了,在美國海軍太平洋部分失去了所有航空母艦與海上作戰平台的背景下,剛剛南來的飛機只可能來自下加利福尼亞僅存的范登堡空軍基地。現在「大鳳」號一切能用來攔截夜之城的逃亡者的舉措都不存在了,那兩架小小的飛機掠過的軌跡,就是一道行為的紅線,整個范登堡空軍基地,不,是整個新美利堅合眾國都做好了覺悟不惜用武力消滅自己這艘戰艦的方式來庇護那些逃亡的襲擊者。 在這之後,荒坂三郎大人也許會來電,或者是他那個陰晴不定的兒子賴宣,他們也許會厲聲斥責為什麼大鳳號沒有在需要的時候做好準備,也許幸運一點,他們會體諒自己的情境。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現在,木村壽一隻感到慶幸,他與死亡擦肩而過。 寫在五章第十四行的笑料 一列通往華盛頓的火車乘著夜色在北美大地上行駛著,反常的是整個頭等車廂里只有兩個聯邦政府的雇員,然而列車長並不關心,因為兩人買下了整個車廂所有的票。 「我們真他媽走運,」在頭等車廂的餐廳里,就像喝水一樣,墨菲將一杯香檳一飲而盡,「我腦袋還在脖子上,真他媽走運!」 「所有的人都在計畫之內做到了最好,我看不出有什麼失敗的可能。」史密斯把玉米餅蘸上一點魚子醬,一口咬下,「現在是時候看看這個最後的人到底給我們演了一出什麼好戲。」 「好,我也等不及了。」墨菲拿一張餐巾把手擦了擦,從一旁座椅上拿出了自己的計算終端,把最後的人身上搜出來的存儲器接上了終端。 「很普通,我是說,你很難相信他有某種魔力讓人發瘋,因為我看到他的存儲器里甚至有一些通俗小說和電影,當然我們找的不是這些。啊,《社會秩序的形成與對人類晚期形態的思考》,嗯哼,」他一邊敲擊鍵盤,一邊評頭論足道,「好像是某個法語版,但他把一些地方翻譯了,我們要找的是哪一章?」 「『遠景:社會市場在美國經濟中的實現』,第十一章,」史密斯把剩下的魚子醬倒進一盤炒雞蛋里,攪勻吃了一口。 「有點激動,說實話,」墨菲抑制不住成功的笑容,直到這個笑容徹底僵在臉上,「這他媽的是什麼?」他少見地說了髒話。 「嗯?」史密斯湊到他身邊,螢幕上章節之下只有亂碼。 「可能是某種密碼,我可以試一下通用破譯程式,不過別抱太大希望,這種算力不是個人終端能搞定的。」墨菲輸入一串指令,一個黑色背景的控制台把那一章下的所有文字抓取到其中。 出乎意料,很快就有可以閱讀的片段了。 「小女孩子問鐵皮人:『在我們走出這森林以前,還有多少路?』,他回答道:『我說不出來,因為我從來沒有到翡翠城去過。但是我的父親曾經去過一次,那時我還是一個小孩子。』」墨菲情不自禁地念出了其中被破譯的一段。 「『我到偉大的奧芝那里去,請求他給我一個腦子,』稻草人說,『因為我的頭是用稻草填塞的。『』我去請求他給我一顆心,『鐵皮人說。 』我去請求他把我和托托送回到堪薩斯州去,『多蘿茜附和著說。」史密斯滑動了一下螢幕念出了另外一段。 「見鬼了,是《綠野仙蹤》。」 墨菲頹然癱倒在頭等包廂里的真皮座椅里。 「我再看看,」終於破譯完了,史密斯匆匆看完,「我不確定是否一字不差,但實在不像有什麼奧妙。你還存著別的版本的《社會秩序的形成與對人類晚期形態的思考》嗎?」 「當然,有2076年國會山出版社英法雙語版本。」 「比對一下別的部分。」 結果同樣失望。 「法語部分基本上完全一致,英語部分,說實話,他和出版社版幾乎沒有什麼區別,除了一些拼寫錯誤。」 「把這個文件整個掃瞄一下。」 「我不知道,所以我們費盡心思就找回來一本讓人發瘋的《綠野仙蹤》?」墨菲露出苦笑。 「掃瞄結果需要多久?」 「好了,」墨菲看了一眼電腦,「原來如此,這也太簡單了。當然應該是這樣。」 「怎麼回事?」 「他把一段惡意代碼寫到了書的虛擬封面標題里,這段代碼可以利用大部分型號的荒坂腦植入體和一小部分德國生產的腦植入體的漏洞攻擊宿主的電子腦,然後覆蓋行為控制權限。對我倆沒用,我們都是肉眼,」墨菲解釋道,「所有裝了腦植入體的人看數字版書籍,如果我沒記錯,按大多數閱讀程式設計,他們得先看一眼虛擬封面。當然代碼非常狠,完全夠格軍用,但是真沒什麼值得誇耀的,就像你去便利店買一支槍,出門射殺路人,很瘋狂,也很兇殘,然而沒有任何花巧。」 「難道生產商不會修復嗎?」 「最新的疊代還在測試,就算發佈,怎麼可能指望所有人都能立刻升級,而且首批推送計畫是針對新型號的,除非你就為這事買個新的。」墨菲十分沮喪,「如果不是那些十五個被操縱的倒霉蛋殺完人第一時間是連自己植入體和腦子一起捅爆導致沒有數字線索,這種案子連紐約警局電子犯罪科都能搞定。」 史密斯沉默不語。 「反正是一切到此為止了,」史密斯反而露出了一臉輕松,「你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那他媽安全部長那邊怎麼辦,據說總統也很關注,我們難道說』嗨,真抱歉,雖然繞了這麼一圈,闖出這麼大名堂,但這只不過是某個電子殺人狂的一段代碼。」 「既然這是事實,那他們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史密斯愈發輕松,「總之你應該休息一下,首都特區有幾家義大利菜特別棒,大行動之後總會有一週帶薪假期,你可以去嘗嘗。」
 「那你怎麼辦?」 「哦,放心吧,對付部長和總統本來就是老東西的活兒。」史密斯起身,「不介意的話我打算回去睡到華盛頓為止,沒事就別來叫醒我。」 墨菲無奈地嘆息。 「所以,就這麼簡單?」羅莎琳德·邁爾斯總統在橢圓形辦公室皺著眉頭聽完了一切,橢圓形辦公室里在安德森·史密斯特工之外,還有邁爾斯總統的幕僚長威廉·鮑爾森,聯邦安全部部長埃德溫·穆勒,即將在明年——2078年接替邁爾斯總統的勝選總統凱薩琳·沃倫,以及她選定的國家情報總監南希·舒默。 「是的,總統閣下,下三濫的把戲。」史密斯回答道。 所有的大人物們都面色陰沉。 「以此結案在政治上是不可接受的。」威廉·鮑爾森打破了沉默,「這會成為第二個『甘迺迪遇刺』,會有無數的猜測。」 「我同意,」凱薩琳·沃倫開口了,「人們期待一個故事,期待關於那一章節的驚天真相,那一章叫什麼?」她問向南希·舒默。 「『遠景:社會市場在美國經濟中的實現』。」後者提醒道。 「對,人們希望這之中有某種神秘,這種神秘關於這個國家,關於我們這個時代,這本來就是施瓦茨寫的一本關於已成的事和將有的事的書,不是嗎?」沃倫看向總統辦公室的其他人,他們只能無言地點頭承認,「對不起,史密斯特工,我們感謝你的工作,但這個結果,盡管不是你的責任,我們不希望以此收場。」 「安德森,」安全部部長穆勒開口了,「你知道嗎?連我的兒子和小女兒都在談論這本書的這個章節,他們說里面必然有一種啟示,有些人因為窺見其中的真實而為此殺人,還有的人說這里面的內容昭示了結束現在這個爛攤子的辦法,解決日本人的辦法,所以那些看過的人被荒坂逼瘋成了殺人狂。」 「那麼您相信這種解釋嗎,長官?」史密斯反問。 「老天,當然不,」穆勒煩躁地回答,「幾十年前有那麼多人願意追隨強尼·銀手去用核彈炸燬一座大樓,現在有更多的人願意相信這本書有這麼一個章節講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我既不相信銀手也不相信這本書,但那些相信的人需要我們給一個答案,而且是他們期待的答案。」 「我能說兩句我的看法嗎,長官們?」史密斯請示道。 「說吧,史密斯特工,你參與其中,出生入死,理當有權提出意見。」邁爾斯總統說道,沃倫也點了點頭。 「我完全同意穆勒部長和鮑爾森先生的觀點,」有一瞬間史密斯認為面前的大人物早已有計畫,只是不願自己開口,但是去他媽的,我自己還有幾天日子呢?最多十年,也許不久生物療法就會到達極限,管他的,「既然政治上不可接受,公眾希望一個他們想的答案,那我們就給他們一個作為答案的故事」 「你指?」沃倫試探地問道。 「我們在調查的過程中蒐集到傳播這個不存在章節的『最後的人』的一些言論,請原諒我們暫時仍未查到他的具體姓名,不過這無關緊要,他把這個章節形容成『描述美國徹底消滅蘇聯以及成為一個比現在更好社會形態的方案』。這很具體,何況本身那本書就是按時間順序整理結集,即便我也能推算出來,這章節大概是放在上個世紀最後十年的那部分的位置上。」史密斯感到自己思維愈發順遂,「也是從那時起,事情開始變得很糟,再次,請原諒我的直率,中情局,國家安全局,緝毒署和聯邦調查局恣意妄為,推翻了美國合法政府,然後又是對中美洲的開戰,我們把一切都搞砸了。戈巴契夫和日本人都樂見於這種局面,他們把成功建立在我們的愚蠢之上。我們既沒有及時利用戈巴契夫的手足無措把蘇聯埋葬在二十世紀,也沒有運用我們的大棒壓服日本人,那時東京手上甚至沒有一支合憲的軍隊,不是俄國人和日本人比我們聰明,而是我們當時沒有想到怎麼解決他們順帶照顧好自己。」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想辦法,大概是找一些作家,也許還涉及到一些教授,隨便吧,然後借這本書和這一章,炮製一個故事,一個另外一種可能性的故事。」鮑爾森似乎明白過來。 「正是,長官,為此我們還需要注意一下作者在法國的家人們,起碼得讓他們對此事置之不理,不過並不困難,太多手稿和電子記錄消失在企業戰爭之中,這里面有很大運作空間。」 「這的確是一個方案,邁爾斯總統,」沃倫對邁爾斯說道,這期間史密斯看到穆勒部長沖自己點了點頭。 邁爾斯沉默了片刻。 「去他媽的,沃倫,我們都知道我們撒下無數彌天大謊,」她說道,「但我們確信那是為了大局所必需,所以我們問心無愧。」 邁爾斯朝向史密斯。 「再次感謝你的工作,史密斯特工。「總統說道,「我們會珍重對待你的意見。」 史密斯沖大人物們點頭致意,離開了橢圓形辦公室,接下來的一切都將與他無關。 他走出了白宮,史密斯不相信所有的繁榮都來自誠實。荒坂與合眾國之間,誰更高尚,他亦無從回答。然而當巨型企業裹挾著財富一路攻城略地直到比肩神明時,他相信屹立如石塔千年不倒的權柄,那古老的權力是組織起來對抗前者最好的天敵,為此,一個編造的故事,又有何不可。 畢竟,誰又能保證故事不曾發生? 來源:機核

尋找V

序 每個打工人都經歷過那種特別糟糕的一天,即便你生活在夜之城也不例外。 「嘿,諾亞,老闆正找你呢,」我剛進辦公室大門的時候,坐在門口的滾動新聞編輯卡瓦雷斯正用他的歧路司復眼盯著12塊大螢幕,刷世界各地的新聞,「我看他發火了,你最好小心點。」 我其實知道是哪篇稿子出了問題。作為一個剛入《夜之城時報》的記者,總編輯川崎早就看我不滿了。他上次在日本街喝酒的時候,就用那銀光閃閃的義肢(說起來這顏色品味可太差了)指著我說:「你這種來自美國鄉下的做題家,在夜之城可混不開,一股學究味,我隔著老遠就能聞到。」 不過,管他呢。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社畜在哪兒不都是掙點辛苦錢,我可受夠了川崎那亞洲人的優越做派,還有他和荒坂公司的齷齪勾當。 果不其然,我進門後,川崎一言不發,直勾勾地盯著我看。「坐下,」他不帶表情地說道,「說說你那篇關於承太郎的報導......」 我盯著他,有點不知所措,等了半天才擠出幾句話:「我覺著...好像還行吧,社交媒體上點擊量不錯,我看有些論壇里的熱度也......」氣氛似乎凝固了。 「沒有人他媽關心承太郎製作變態超夢觸犯了哪些法律!」川崎粗暴地打斷我,「人們關心的是什麼你還不懂嗎?斷肢,繩縛,變態的性愛,你可別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我要的是點擊量,流量,不是你那些狗屁的倫理道德,要寫學術論文,你給我滾回學校去寫!」 川崎的聲音回盪在銀白色金屬建造的走廊里,我估計整幢大樓都能聽見。 他把晶片塞進自己腦部的讀取器里,嘲笑似地讀起我的報導:「一名激進賽博藝術作家聲稱,夜之城是全世界最開放的城市,每個人都要有尊重藝術創作的左右。『我相信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性癖很正常。』但另一名夜之城倫理委員會的相關人員告訴時報,承太郎的行為無疑是不可接受的,『因為他的所做所為觸犯了倫理委員會關於超夢的第21條條款——不可販賣觸犯倫理道德的影片。』」 川崎退出了晶片,給我下達最後通牒:「你看看小報《夜之城郵報》是怎麼寫承太郎的,我們就需要這麼露骨的描寫,才能打贏他們。這樣吧,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給我去查查最近的街頭風雲人物V是怎麼回事。」 「我要的是獨家報導,最勁爆的那種,你懂嗎?」他把手擺弄成手槍的樣式,指著我。 我一言不發地離開辦公室,走到門外,回頭比了個中指。「去你媽的,為了點流量,臉都不要了。」我心想。 杜姆杜姆 罵是罵了,可活還得干。走出《夜之城時報》的大樓,我迎著寒風走到樓下的亞洲菜小攤。老闆緹娜·黃看我一臉愁相,問我發生什麼事了。我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吃著左宗棠雞蓋飯,緹娜給我透露了一個消息:「現在關於V的傳聞很多,有人說他是男的,有人說是女的;有人說他紮著髒辮,有人說他留著平頭;有人說他是個頂級黑客,還有人說他是個槍械大師。有些奇怪的傳言,有人說自從V出現後,夜之城發生了好多超自然事件——有人憑空消失,有人瞬間移動,還有人看見了模糊的人影......。」 「強尼·銀手,有些人說他重出江湖了,V就是他的代理人......或者說,V就是死而復生的銀手。」 「我有條線索,」緹娜湊近我,賣了個關子,「我認識一個人,和V打過交道。要不,你再點碗雲吞面?」 吃完飯,我立馬沖了出去,打算找緹娜認識的線人——漩渦幫的杜姆杜姆。 找到漩渦幫倒是不難,這個臭名昭著的幫派,一群成名已久的賽博改造瘋子,盤踞在市中心食品廠里。我聞著合成肉和蝗蟲罐頭的臭味,找到了漩渦幫的據點。緹娜說,她已經打點好了一切,但還是讓我小心。 門口的漩渦幫小嘍囉,拿槍指著我,「你是幹什麼的?」我坦誠說,自己是《夜之城時報》的,已經和杜姆杜姆約好了,想要做個小采訪,不錄音也不錄像。他用嵌進面部的掃瞄鏡盯著我看了好一會,擺擺手放我進去了。 杜姆杜姆坐在最高層的小監控室里,看起來......就像個瘋子,我很好奇能從他嘴里問出點什麼。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子最他媽討厭你這種窮酸文人,要不是看在緹娜的份上......」 我也懶得和他鬥嘴,直截了當地問:「聽說你上週剛和V幹過一票,真的嗎?」 問到這,杜姆杜姆兇狠的臉,瞬間變得迷惑起來。「你說,V?」我點了點頭,他繼續說道:「V啊,我也想知道他是誰呢。」他甩手給我遞來個吸入器,「來,一起爽爽。爽了以後,我說不定能想起他是誰。」 我假裝吸了口,杜姆杜姆已經快不省人事了。「上週,一個拉美小子和你說的那個V,找上門來,問我們要一個軍用科技的機器人,老大本來想訛他們一筆,沒想到他們倒是很坦誠,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我晶片上有軍用科技的病毒。既然他們對我坦誠,那我也得對他們坦誠,這是道上的規矩。對了,這段你可以給我寫進報導里,杜姆杜姆是個信守承諾的街溜子。」 我笑了笑,杜姆杜姆繼續眼神迷離地和我說:「後來,軍用科技的那幫鍋蓋頭大兵找上們來了,操,警報響起的那一刻,我真以為自己要死在這座骯髒的食品廠里了——軍用科技的那幫大兵可不講武德,什麼大傢伙都往上招呼。我以前混別的幫,有回得罪了軍用科技,他們直接上了3台機甲,乾死了我們半個幫派。」 「可是這回不一樣,我站在V身邊,好像如有神助,軍用科技那幫人,怎麼射我我都不疼,身體里的那些警報器——什麼荷爾蒙阻斷裝置,心肺功能提振器,內分泌循環系統,都沒有拉起過警報。最後,V用兩枚手雷,炸掉了機甲。操,真他媽爽。」 杜姆杜姆拉起他的上衣,給我指了一塊地方:「就是這,我被機甲的機槍射中了,可是你看得出傷口嗎?」 我仔細看了下,綠白色的燈光下,杜姆杜姆皮下青色的血管暴突,但我看不出任何受傷的痕跡。「要是擱以前,我早他媽掛了。」他眼神迷離和我說道,聲音越來越小,「可惜啊,我記不清V長什麼樣了,他好像是個女的?胸部特別大,臉上胡茬倒是挺性感的,下體盪著......」 杜姆杜姆昏睡了過去,其他漩渦幫的嘍囉把我趕了出去。「真是浪費時間,」我暗自咒罵道,「拉美小子,渾身無敵,不知是男是女,采訪這麼一個癮君子,我最後只瞭解到這些信息,真是絕了。」 維克托和先知蓋瑞 卡瓦雷斯給我介紹的線人,是地下義體醫生維克托。「嘿,諾亞,查查維克托吧,夜之城80%的地下義體安裝生意,都在他那經手。V是個傭兵,我不信沒有義體,他能在夜之城活下來。」卡瓦雷斯說的挺有道理的。 小唐人街,全夜之城最繁華,也是最骯髒的地段,我找到了一家名叫「米斯蒂的秘辛」的店舖,據說維克托的店面就藏在這後面。 我敲了敲門,一個衣著性感的黃發女郎給我開了門。「你就是米斯蒂?」我給她介紹了自己的來歷。 米斯蒂盯著我看了好一會,用略帶空靈的聲音說:「我來給你算下塔羅牌吧。」 我剛想說我挺忙的,要趕截稿日,但米斯蒂已經自顧自地擺放起塔羅牌:「紅色惡魔,說明你最近遇到了個難纏的人,是你的上司嗎?你要小心啊,他會給你帶來厄運。迷霧森林,你最近在找什麼東西,一個人,但過程可能不會順利。真相之眼,你最近會發現我們世界的秘密,最本質的那種。」 我興趣寥寥地看著她擺放塔羅牌,與其聊這些,我更想和她聊點深入的,比如晚上是否可以和她約酒喝。我打斷她:「我要去找維克託了。」米斯蒂善解人意地擺了擺手。 和杜姆杜姆比起來,維克托的真是一個絕佳的采訪對象。他思維縝密,一看就接受過高等教育,待人也有禮貌,和某些賽博瘋子真是天壤地別。美中不足的是,他老是給我推薦歧路司的義眼,一顆21000歐元,我得寫半年稿,才能買得起。 「是的,我認識V。上週的時候,突然有人聯系我,說有個傭兵,想要更新一下義體,我好久沒幹活了,最近剛重出江湖,想要接下這個單子。沒想到,來了之後發現V就是個窮鬼。不過,我還是給他配了最頂尖的歧路司義眼。對了,就是我給你推薦的那個,那可是頂尖好貨,在我這只賣21000......」 我打斷他:「你能給我說說誰聯系的你嗎?還有,V長什麼樣?」 老維吸了口煙,緩緩和我說:「我在道上混這麼多年,V是我見過最神奇的客戶,我就和你說兩點吧。第一,我總感覺他的到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也知道,我金盆洗手好多年了,可是前段時間我突然就想復出,然後剛好就有那麼筆單子送上門來,至於是誰把我電話給的V,我還真不知道。我就鬼使神差地,幫助V更新了義體。」 「第二點,V是我見過最有人格魅力的一個人......不,人格魅力也談不上。比如我和你談話,我腦中思緒萬千,無數的語句在思維之海中翻騰。但是我和他說話不一樣,你玩過以前的角色扮演遊戲嗎,里面有種對話系統,當時限於機能,角色和角色之間的談話只有幾種選項可以選擇。我和V說話的時候,腦海中好像也有這麼個系統。他問,我答,僅此而已。」 「至於你問V長什麼樣,」老維又吸了口煙,「我老了,記憶存儲器可能壞了,我記不清他長什麼樣。印象里,他好像一頭金發,紅色瞳孔,穿著破破爛爛的街頭小子風衣服。可是我也記得,她好像是個身材姣好的女孩,據說是荒坂公司的前員工。太混亂了,我記不清。」 老維若有所思地說:「有一種可能,V可能本來就是個技藝高超的黑客,他提前就黑進了我的大腦,更改了我的記憶,或者修改了我的視覺模塊。總之,他這個人太神奇了。」 回到米斯蒂的小店,我和她說想約她出去喝酒。可米斯蒂面露悲傷:「對不起,我心里已經有人了,我會一直等著他回來。對不起,我還挺喜歡你的。」 悻悻從維克托的診所離開,我有點不知所措。如果說杜姆杜姆是個磕了藥的賽博瘋子,那維克托沒理由也說出如此前後矛盾的證詞。或許有一種可能,他們都想幫助V掩蓋些什麼? 走到小唐人街上,一個流浪漢在我耳邊演說。他說他叫「先知蓋瑞」,可是我接入《夜之城時報》的資料庫後發現,他的真名叫做傑拉德·溫德爾,就是個流浪漢而已。 誰知道,「先知蓋瑞」叫住了我,和剛才用高亢聲音說些「蜥蜴人」、「半人馬座死靈法師」不同,他突然用低沉的聲音問我:「你是在找V嗎?」 我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或許米斯蒂告訴他了? 「先知蓋瑞」似乎看穿我的心思,搖了搖頭說:「別再找了,這就是條死路。你知道我上週遇到了什麼事嗎?」 「這件事和V沒什麼關系,但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你知道,我老家在密蘇里,上週我在夜之城實在混不下去了,打算回家。可是我出了城,發現周圍的山啊,海啊,像是一片磨平的海市蜃樓。我走了很久,遠處的那座山,」他指了指北面,「我走了三天三夜,愣是沒走到。再往遠處走,世界好像一片黑暗虛無。」 「我知道我說的那些是鬼話,可我總感覺,整個夜之城就像一場巨大的超夢,永遠循環,沒有終點。」 黑夢 說到超夢,我在夜之城只能想到一個人——朱迪·阿爾瓦雷茲。上一回,我在報導承太郎黑超夢的時候,正好采訪過朱迪。雖然她是一個黑超夢的編輯,可觀點出人意料的保守。「我不支持任何超出倫理的超夢流傳,我討厭這些,極為討厭。」朱迪可愛的臉上,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麗姿酒吧地下見到朱迪後,她說她和V「幹過一票」。「那時候,我和艾芙琳·帕克打得火熱,有一天她突然領了個男人過來,說要我教他編輯超夢。我不喜歡臭男人,可是既然帕克這麼說了......」 可是我指正她說,緹娜、杜姆杜姆和維克托,都曾說V是個女人。 朱迪神秘地和我說:「沒錯,這是我覺得蹊蹺的一點。你知道超夢的運作原理吧?」朱迪一邊在櫥櫃里翻找,一邊和我說,「所謂超夢,指的是利用植入在人體內的設備記錄一段包含影像、聲音、感覺、空間信息等在內的片段,經過剪輯加工製作成可體驗的內容。」 朱迪把一張晶片遞給我:「來試試這段超夢,我記憶的原片,沒有經過剪輯。」我連上了機器,進入朱迪的世界。 同樣是在麗姿酒吧,我面前站著一個梳著髒辮,黑皮膚的壯漢,他在央求帕克和朱迪,讓另一個名叫T-Bug的黑客一同進入超夢。可是當我想近距離看壯漢臉的時候,眼前卻出現一段文字:「信號無法解析,超夢崩潰。」隨後,我閃退了。 緩了一下,朱迪再次讓我接入超夢。這一次,還是在麗姿酒吧,可我面前站著的是一個綠色頭發,面容姣好的女孩。這一次她和朱迪談笑風生,輕松就讓T-Bug一起進入超夢。當我想近距離看美女臉的時候,眼前卻出現一段文字:「信號無法解析,超夢崩潰。」隨後,我閃退了。 「明白什麼問題了嗎?」朱迪若有所思地看著我,「這倆人都是V。可就是這麼段記憶原片,祂的臉捉摸不定,也無法近距離解析信號。要麼,他就是個技術高超的黑客,修改了我的視覺系統,還修改了記憶系統。至於還有種可能......」 看到朱迪很猶豫,我讓她別賣關子。 朱迪說:「在所有的超夢編輯里,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我們的世界,就是一場巨大的超夢。我這麼說,並非沒有依據。我們每天要經手成百上千份超夢,可詭異的是,所有的超夢內容,都集中在這一個月內。」 「換而言之,夜之城所有人員的記憶,最遠不超過一個月。並且,這些人的記憶僅限於夜之城內部,無法達到城外。我曾聽到過傳言,有人離開夜之城,但發現遠處不過是一片海市蜃樓,再往遠處,只有黑暗和虛無。我們所有超夢編輯,都沒法解釋這種現象,所以互相約定,將其保密。」 「所以我有一種猜測,說不定這個世界不過是一場巨大的超夢。所有人不過是由0和1組成的數據洪流,在一個巨大的週期內往復循環,而V就是其中的特異點,他是這場超夢的主角,可以隨意篡改相貌、時間,乃至控制我們這個世界。所以說,你找不到V,因為祂就是這個世界。你也能找到V,因為祂無處不在。」 我摸著自己的手,冰冷但堅實,很難想像由0和1組成。 「還有一種可能,」朱迪絕望地說,「V可能也是另一場超夢里的角色。一種更加高維的生物創造了V,創造了我們這個世界。不僅我們是虛構的,夜之城可能也是虛構的。」 我離開了麗姿酒吧的地下室,毒辣的陽光照射在夜之城的高樓大廈之間,一輛摩托車從天而降。夜之城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會發生,不是嗎?但我現在會想,說不定這只是一個超夢里的一個bug而已。 終 每個打工人都經歷過那種特別糟糕的一天,即便你生活在夜之城也不例外。 「嘿,諾亞,老闆正找你呢,」我剛進辦公室大門的時候,坐在門口的滾動新聞編輯卡瓦雷斯正用他的歧路司復眼盯著12塊大螢幕,刷世界各地的新聞,「我看他發火了,你最好小心點。」 這一幕似乎似曾相識。 來源:機核

《Immortal(不朽)》:《賽博朋克2077》同人音樂+劇情

Relic晶片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騙局。 荒板公司從未做到讓人永生。Relic只是部分復制了其對象的思維特徵+記憶,轉化成為代碼,並在過程中燒死本體,而復制體並沒有靈魂。在「外人」看來,「你」還以某種形式活在世界上;而從「你」看來,自己卻早就死在了「靈魂殺手」的屠刀之下,最終活下來的,只是一段「像你」的代碼。這樣愚蠢的「永生」,難道夜之城的其他聰明鬼就看不出來嗎? 《Immortal(不朽)》的設定正是基於Relic晶片的荒誕。 CDPR類似於《SOMA》的設定,為後續的故事留下了萬千可能。在《Immortal(不朽)》的故事中,存在一個發現了Relic秘密的四人小隊(Mortuus),他們厭倦了荒板可笑的「永生」,從而決定自己尋找大公司中,不為人知的永生秘密。 Relic晶片基於奧特·坎寧安的「靈魂殺手」開發,其方向就是抓取/復制對象的「意識」。荒板公司中的人尖子同樣知道「靈魂殺手」的致命缺陷,所以才會不斷尋找「小白鼠」來完成實驗,其中就包括了我們熟悉的強尼·銀手。 而像荒板這樣的大公司,在永生的道路上從不會一條道走到黑。Relic這種殺死本體的方案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個並不理想的選擇。而荒板集團尋找的第一方案,則是可以真正轉移意識的大殺器:Immortal。 一切關於Immortal的資料都屬於荒板最高機密,其保密級別甚至遠高於Relic,所有參與計畫的人員都被嚴格控制其活動范圍及行為。這些可憐的研究人員,自打步入荒板公司後,再也沒能再走出研究設施一步(據傳可能是被靈魂殺手抓取意識後,以某種形式繼續留任荒板來進行研究) 。 Immortal的運行機制尚不明確,但是據傳和一件「上古文物」(Arca)有關。縱使《賽博朋克2077》世界觀中的科技再發達,也遠遠沒有達到參透「靈魂」的水平。而這件流傳下來的Arca,被證明有影響人類意識的作用(非人造)。 但是為何Arca沒有代替Relic,眾說紛紜:有人說Arca可以讓人靈魂出竅,也有人說Arca會召喚惡靈入侵可憐人的身體。總而言之,Arca連同Immortal裝置都並未實際投入量產,其中原委難以知曉。 在拉奇·巴特莫斯的史詩網絡攻擊之後,所有網絡幾近崩潰,部分精英黑客與非受控AI趁機入侵到了大公司里的核心資料庫,這也是為什麼會有部分關於Immortal的信息流出。雖然Immortal的本體信息難以流出,但這些參與攻擊的黑客與AI並非毫無痕跡。正是他們的有意/無意,為後世的人留下了珍貴的線索。但是這些黑客與AI究竟有沒有發現Immortal的核心機密?這個計畫是否已經超出了人類的認知?我們無從得知...... Mortuus小隊由四人組成:隊長Wolf Paw (狼爪),Tarantula(狼蛛),Lava Hand(岩漿手)以及Phantom(幻影)組成。他們並非夜之城普通的小混混或是半吊子殺手,各個都是黑客技能爆表的狠角色,這也是隊中沒有獨立黑客的原因之一。 隊長Wolf Paw本是公司秘密特勤部隊的一員,後來因不滿頂頭上司的愚蠢屠殺命令,果斷逃離了公司的魔爪。因為其部隊的特殊性,所有義體都是非法/無記錄/不可追蹤且高度定製的暴力殺器,公司拿他並沒有什麼辦法。後來由於公司內鬥與外部衝突,上司也再無餘力追蹤這名「超高級別」的叛逃軍事人員。除了精通各種火器,他的獨占武器是特製三刃螳螂刀,刀刃由「不明合金」打造,其表面有特製的納米倒鉤,甚至可以徒手撕開軍用浮空車與輕型坦克車。雖然他的義體技術異常高級,極其昂貴,很多勢力都垂涎欲滴。但是由於他太過強力,可造成巨量人員傷亡,且全身具有「反破解」的特性,幾乎沒有什麼辦法抓到他。 Tarantula的身世並不為人知,專業情報人員也難以獲得詳細信息。但其日常生活非常奢華,大機率是個富家子弟。私人浮空車/大別墅對她來說早就是司空見慣的平常物,在她名下甚至有一塊不小的夜之城街區。雖然整個團隊並不缺錢,但她的存在,將團隊預算推到了離譜的程度。Tarantula追求刺激,凡事親力親為(不信任手下),對她來說,財富就是廢紙,而永生才是終極追求。她的獨占義體是隱藏在背後的兩對額外手臂,同時本體的四肢也經過高度魔改。四對總共八條肢體可以隨時變換各種形態,並藏有多種非法神經毒劑,可以誘捕/逼供/刺激與毒殺目標。她可以日常倒掛在各種物體表面,重力對她來說幾乎並不存在。 Lava Hand從外觀來看只是一個斯斯文文的小青年,鼻樑上架著圓圓的眼鏡,臉上時常掛著微笑,仿佛他從沒有經歷過義體改造一樣。Lava Hand是個硬體開發天才,他的作品比那些混吃等死的公司工程師們的破爛玩意,高出太多。外加他偶爾「參觀學習」公司運輸隊,也拿到了一些珍貴的原型裝置。這就給予了他獨一無二且不可復制的義體。他幾乎沒有找過義體醫生,因為他自己研發了一套義體手術機器人,比起義體醫生那參差不齊的手藝,更加精準高效。他的雙手經過自己特殊改造,凡是他握住的東西,都可以被加熱到上千度。無論是鋼琴線或是電線桿,只要他能抓住的東西都可以成為致命武器。當然,他也有一套超級防高溫的100%定製人造皮膚與骨骼,配合上「岩漿手」,幾乎無人可以近身。 Phantom原本是公司的一名高級研究主管,她為了向高層證明自己項目的可靠性,決定親自試水新項目。不料實驗中途出現意外,她46%的身體組織受到高度傷害,生命垂危。義體科技都難以拯救她,而為了救活她,團隊成員冒險釋放了納米蟲為她吞噬腐肉並組成身體的一部分。這種納米蟲具有可部分自我修復/可編程的特性,只要提供一部分「原料」,待納米蟲吞噬過後,它們便可以部分的復制自己,從而維持納米蟲總量。可是由於科技所限,這些納米蟲並不可以無限復制,並且在達到一定數量時就會失去與控制端的信號連接從而「死亡」(超過控制端硬體性能的限制會直接導致納米蟲收不到控制信號從而無法行動,間接性死亡)。所以Phantom成為世界上第一個與納米蟲共生的人。她的身體過於殘缺,難以適應武裝用途的實體義體,而納米蟲就變成了她的最佳武器。納米蟲本不是武器,但是其可吞噬的特性讓Phantom可以侵蝕大多數物質,並且身體的大部分並不需要以實體存在,她可以像一陣陰風一樣飄過而不被察覺。在團隊的幫助下,Phantom用特殊合金與科技重新改造了納米蟲的結構強度,現在已經可以起到部分防彈/防沖擊的作用。 這只小隊從各個方面來說,都已經是滿裝滿配的狀態,可以說是近乎無敵。但是,在面對可能超出認知范圍的Arca以及瘋狂的Immortal面前,這些科技真的夠用嗎?一眾精英黑客與AI在探索到Immortal後為何消聲覓跡?他們是否窺探到了什麼可怕的真相?公司里是否還隱藏著更多非人類的秘密?荒板家族真的還是以實體形態而存在的人嗎?Relic究竟真的是永生方案之一,還是為Immortal而生的煙霧彈? 所有的這一切,都在等待著Mortuus小隊來發掘... 未完待續 來源:機核

2077年的一檔節目

前言:由於需要反派,也不好去點其他實體的名,就只好請機核來扮演一下...... 0. 「各位父老鄉親,兄弟姐妹,都說窮不幫窮誰幫窮,今天我們有緣在大都會相遇,無以為報只有為大家唱一首古風歌曲,感謝各位慷慨解囊伸出援手,祝好人一生平安。」 「離家的孩子~流浪在外邊~~沒有那好衣裳~也沒有好菸~~~」 新5號線的和平西橋遺址站上來一位職業乞討者,俗氣的開場白和歌聲令小劉的眉頭皺了起來,一邊努力適應軌道車加速感所加重的宿醉,一邊用手心的終端操作自己聽覺傳感器的屏蔽設定。 【提示——新的聽覺智能屏蔽方案需要40元解鎖,或者您可以充值智慧健康集團大會員直接解鎖,目前首次開通第一個月僅需0元。】 「操你媽的上禮拜還免費呢…」小劉自忖道,並決定忍耐著歌聲,等待乞討者走到車廂另一端。 還好整個過程並不漫長,只是不斷關閉在眼前彈出的「王文明 向您請求支付5元,大都會公安局提示您預防電子詐騙,請謹慎處理。」窗口有點惱人。 1. 從車站出來,五光十色的廣告牌令居住在八環到九環之間郊區的小劉迷失了方向,只有求助於AR地圖導航,跟著某女性Vtuber的聲音一路走到了吉考斯大廈。 令他意外的是,在這個信息交流足夠電子化的時代,吉考斯集團的總部竟然還保留實體的前台櫃員存在。可能是他們經營層還有這方面的古老情懷,也可能就是錢多了燒的,畢竟這種企業一分鍾賺的錢大概可以打發剛才要飯的上萬次…… 【訪客確認,預約編號7712090031;請從5號電梯前往2號會議室。】 「您好劉先生,您的預約編號是7712090031,請您從那邊的5號電梯去2號會議室~」 難以分辨的甜美電子女聲和甜美真人女聲幾乎同時響起,小劉忍不住問道:「你們不是有電子提示嗎?有必要再說一遍麼,我又不是沒有傳感器。」 面容精緻的前台女櫃員露出模稜兩可的笑容,用甜美的真人女聲回答道:「不好意思劉先生,我們公司規定要這樣,是20年前趙總退休時定下來的。」 「行吧,企業家說他媽什麼都有道理…..」 小劉搭上電梯,伴隨著轎廂急速卻穩定地上升,透明外牆映出來了越來越多的房頂。 在大都會的企業區,企業大樓的高度象徵著它的規模和地位,因此能看到別人的樓頂就是你比它牛逼的標志;而那些替大企業做外圍工作或處理雜物的小公司,它們的三四層小樓占了90%,甚至沒有自己的直升機起降場。 而能夠俯視這座城市大多數樓頂直升機場的地方之一,就是吉考斯大樓的2號會議室。 技術使人類社會的生活不斷進步,卻又令一些原始的東西更加固化地保存下來,這種對建築物本體高度的崇拜就仿佛熊科動物打架要二足站立起來顯得自己更高大一樣。在本世紀的50年代開始甚至出現了「企業其實沒有那麼多直屬雇員,而樓實在太高了於是1~40層都是廁所」的奇妙設計。 如今這已經是新企業主義*建築領域的必修課,基本上建築專業的學生大一就會接觸到,也是每個建築師想要成為行業頂尖必須精通的設計語言之一。 「啊小劉老師來了,那我們准備開始節目吧。」打開門,一位編輯如是說道。 他叫譚駿,雖然有【RRR】這麼個ID但其實在現在這個時代這種名號毫無意義,任何人都只能實名注冊信息系統,每一位公民通過視網膜傳感器搭載的智能掃瞄模塊也會知道你的本名,只是吉考斯集團的傳統要求你有這麼一個ID而已。正如之前所說,大企業都會有這種沒什麼道理的規矩。節目中一般也只會互相稱呼ID,這點頗有世紀初網際網路企業的醍醐味。 和RRR一起的還有媒體事業部的西總布,打40年前集團成為托拉斯級別的巨頭之後,第一代西總布實現財務自由提前退休了。而【西總布】這一名號就成為了企業內一個職位,任何負責媒體事業內容的負責人都稱作西總布,現在這位是第五代,他的本名有點難念,小劉也就沒怎麼記住。 這其實也是某個遠東的巨頭那里形成的行規,他們在國家的歷史上有「歌舞伎表演者襲名」的傳統,在壟斷了一個區域的娛樂產業之後,這種襲名的傳統被擴散到企業領域周邊,各個新興的巨頭企業紛紛效仿。 正如100年前當時還在做四輪內燃機車輛的豐田向全世界推廣JIT和5S一樣:有些是提升效率和推行企業文化,有些只是摸著石頭碰巧過了河,這石頭就成不可撼動的真理了。 至於大都會曾經一處地名的西總布胡同,現在則成了吉考斯集團的高管宿舍,在此不表。 RRR遞來一張晶片:「拿著,待會兒用這個登錄直播用虛擬空間,驗證是899594GXHY」 「是是是,提到直播就想到HUYA,提到HUYA就想到感謝…貴司的祖傳驗證。」 小劉隨意找了一張沙發椅,都沒有注意它的顏色是紅是黑,更無暇感受和贊嘆它在人體工學上精妙且舒適的設計,便將自己的接口和會議室網絡連接,登錄進入了吉考斯的虛擬空間。 反色調和矩陣形成的空間里,一張圓桌擺在它的正中央,上方浮動著MS雅黑字體的120號字——《圓桌節目:好遊戲是否應該「好玩」?》 2. 張維綸是一個紡織業家族的次子,從名字中可以看出他父母對他的期待介於「沒有」和「有但不高」之間,因此他早早地從家族企業核心退出,成立了自己的情趣用品品牌,得益於家族背景,在情趣服飾方面的經營頗為順遂。 在性偶尚未發達如斯的年代里,張維綸憑借他原生的一張種馬臉,在情趣產業中也是萬花叢中過一身荷爾蒙,因此對風俗業涉足投資。如今也擁有了自己的一家風俗酒吧,曾一度和大洋彼岸的大鳥轉轉轉在地下世界並稱雙璧,人們也願意尊稱他一聲張老闆。 其本人早已不再過問經營,只是多年來的從業習慣使他對各種消費主義話題保持著敏感,試圖讓自己總能和任何人(尤其是年輕的女性)搭上話來創造各種各樣的機會,有商機也有上機。 自然,電子遊戲領域這一古老卻尚未過時的話題也在張老闆的關注范圍內,因此他也出現在了吉考斯的直播間,只是作為觀眾帳號登錄的他並不會出現在小劉他們的顯示視野里。 看著周圍模型互相疊加數以萬計的觀眾群,雖然不會有體積碰撞,但張老闆還是心煩意亂起來:每次上線都要重新調整同場觀眾顯示人數,真的很不人性化。當然人性化在這個年頭意味著放棄可能創造收益的機會,這個道理他也爛熟於胸,因此並未出言抱怨。 調整成【只顯示互相關注的用戶】之後,場內便只剩下十來個相識的朋友了,互相打招呼寒暄兩句便各自開始關注起圓桌的討論來。 張老闆也使用自己HUYA皇帝會員的權限,從虛擬系統中拿出一張龍椅坐下開始觀看;虛擬空間的椅子對休息毫無用處,只是所謂會員的一個噱頭罷了,但總好過別人都坐著而只有你站著的感覺。 R:「歡迎收看GADIO ROUND節目,我們除了現在的直播還會再之後上線超夢版,幫助各位關注吉考斯集團的各種新動態,大家好我是RRR。」 西:「大家好我是吉考斯的西總布。」 劉:「Hello大家好我是小劉。」 R:「又到了一年的年末,我們每年的慣例年末討論議題又來了,就是好遊戲應不應該『好玩』?」 劉:「誒打斷一下啊,我一直想問什麼這個話題從10年前開始每年年底都要拿出來說一次?」 西:「因為我們認為隨著技術的演進和玩家需求的不斷變化,我們作為行業內人士的評價標準也在發生改變,事實上從前幾年的討論內容和結論來看,這個話題確實是常聊常新的。」 劉:「哈哈哈哈哈也對,以前我們覺得玩家幾年一變,現在看恨不得是一年一變。」 張老闆也想起了2060年,還在上學的自己同時沉迷於《戰地19》、《COD 55》、《虹彩六號圍攻行動》和《鬥陣特攻2》的樣子,沉浸在當年線上線下都不斷擦槍走火的歲月中,這時節目已經正式進入討論環節—— 劉:「那麼二位看來,一款好的遊戲應該追求的是什麼?」 R:「還記得去年我們說好的遊戲要注重玩家的感受,要讓玩家覺得我花了這個錢至少應該讓我有所沖擊或觸動,而在這個前提下遊戲性本身可以退而求其次。」 西:「是的,去年你是這個態度。」 劉:「這其實和這幾年超夢技術的發展進步有很大關系,高度擬真的環境復寫可以給玩家極度沉浸的扮演感,虛擬空間中玩家甚至會產生『是我想這樣還是我扮演的他想這樣』的疑問。」 R:「沒錯,但今年我的觀點有所變化,這種高度扮演的遊戲只是搭了超夢的順風車,事實上很多產品變成使用劇本和刺激演出來…怎麼說呢,撓你腦干癢癢肉的那種。」 劉:「就像本世紀初的VR成人電影。」 R:「對對對對!就你要說有觸動肯定有,我都能感覺到那人腦漿子濺他媽我臉上了,我可能沒有觸動麼?但就像你說的有種那個時期的成人電影的感覺——你一旦意識到了這些都是刻意的安排,這種沉浸感和觸動就變得…...」 西:「怎麼說呢,我理解是你想說它變得很廉價吧。」 R:「是的,就和我去年說的『我花了這個錢』的感覺產生了矛盾,有種這錢買了個這種廉價體驗是虧了的感覺。」 劉:「可是你們玩遊戲是看性價比的嗎?」 R:「它不是簡單的性價比,而是一種…我把精力、金錢、時間、感情都投入進去,卻得到了一個糊弄的感覺。」 劉:「啊啊…你要這麼說我有點懂了,很像說你遇到一個特別不錯的異性,然——」 西:「別別,咱們節目還是有很多自由性向的觀眾的啊,刻板發言不代表本台立場。」 劉:「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的好的,我是說你遇到了一個巨入眼的…呃……對象,然後你付出了來追求人家或者證明你的心意,看起來你倆也相處的很好,但實際上ta並不那麼在意你。」 R:「嗯……有點這個意思吧,但我覺得你那種也可能是純粹的自我滿足,和我想表達的那種感覺並不完全一樣。」 西:「是的,戀愛吧其實還是個你情我願的事情,而玩家和遊戲之間其實更加簡單,它不可迴避地存在一種關系,就是消費者和產品之間的關系。」 R:「沒錯,所以我有時候會以我花了錢得到的是什麼來進行評判。」 劉:「但你也要承認,電子遊戲發展到今天已經有了100年以上的歷史,很多人是把它看成一種藝術的,而藝術…」 西:「藝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忽略所謂的『性價比』對吧。」 劉:「是的,所以我認為以這種維度來評價一款遊戲,可能會存在不公平。」 R:「但我覺得遊戲你不能完全稱之為藝術,或者它和藝術有不一樣的地方。」 劉:「可能區別存在於藝術追求的是什麼?玩家和遊戲製作人追求的又是什麼?首先藝術追求的在我看來是表達,是創作者意圖通過某種形式表達的內容或者思想或者什麼形而上的東西。」 西:「而你認為它通過的『某種形式』其中包括但不限於遊戲這一載體。」 R:「這個我承認。」 劉:「是的是的,所以我們在面對作為藝術表達載體的遊戲時,性價比顯得就…嗯……很功利。」 R:「但是,我要說但是,這只能說明遊戲和藝術是有交集的,它們是否存在這樣一個包含的關系我認為有很大的爭議。我也承認說藝術這個事就各花入各眼,你很難去評價它就一定好或一定不好,但正因此所以我們在評判遊戲時應該去掉它的藝術屬性,將它作為一種產品來對待。否則更可能會有你所說的『不公平』出現。」 圓桌之外,張老闆坐在電子太師椅(由於直播間進來了一個會員等級比他高的人,龍椅自動歸了人家)上苦笑道:「操,這節目他媽的年年都會爭一遍藝術是什麼,什麼是藝術……」 周圍的幾個觀眾也紛紛表示「經典復刻」、「年番藝術」、「這才是他媽藝術」。 圓桌上的三個人由於屏蔽設定並沒有看到這些發言,而是繼續討論著遊戲的評價方式,說著說著已經說到了現在看來好遊戲的遊戲性問題上—— 西:「所以RRR你覺得好遊戲比起給人觸動和沉浸,至少應該有在玩起來讓你覺得有趣的地方?」 R:「是的,有這種感覺的產生其實是因為前年一款遊戲。」 西:「我猜一下,是不是《死亡擱淺》的小島工作室60週年超夢復刻版?」 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懂了!」 R:「還真是,就我走在荒原上的時候,突然產生了一種『我他媽幹什麼呢』的感覺,然後雖然我咬著牙啊,這遊戲真是咬著牙把關通了。但不得不說,這種設計已經是半個世紀前的了,讓今天的玩家來玩可能接受度不會很高。」 西:「但是它可沒少賣。」 劉:「這個咱們有一說一,不是不尊重前輩,但銷量是一方面,玩家評價是另一方面。」 西:「是,關於這個我也有同樣的感覺,就如今沉浸體驗我不是說它不好,但不得不說超夢技術的發展讓它的門檻呢…就過低了。」 劉:「那肯定,就和五六十年前突然大家都開始拍VR黃片兒一樣。」 西:「哈哈哈是的,你怎麼總關注在黃片兒上?」 劉:「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 西:「我是想說這種感覺很像兩百多年前攝影技術的出現對繪畫這種形式的沖擊。你可以說任何人你給他一台照相機,他都能拍出來比畫作精細且還原得多的東西,但作為一張照片來講它的價值不一定高,甚至還不如一幅畫得非常好的畫。」 R:「嗯,雖然這個說法不嚴謹但我明白。」 西:「所以說超夢技術對傳統的遊戲內沉浸體驗有一點像這個沖擊,你不能說讓我的體驗下降了,但我也理解RRR說的那個『廉價了』的感受。只是說現在技術發展的實在是太太太快,遠超過照相機和攝影術用來普及的那個速度,所以人們有時候可能還沒反應過來呢,它就已經鋪天蓋地了。的確有很多優秀的沉浸體驗式遊戲在超夢技術下有很好的玩家反饋,但這本身更多是得益於無數設計者的精心設計。」 劉:「嗯……可能你說的有道理,就和是否沉浸是否觸動本身並沒有多大關系。」 西:「所以我覺得這種大公司利用更多資源,這里我指的是設計資源和靈感資源來投入的遊戲,可能更能展現出玩家們想要的感覺。雖然是一種刻意但如果處處都是刻意的時候,它就不會被你注意到;反而是你按照設計者的路線,在該緊張時候緊張、該興奮時候興奮,甚至該站在上帝視角時站在上帝視角,也是設計師主動為你打破第四面牆的設計。」 R:「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場下,張老闆也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並認可了這種觀點,為了表示這種贊同他為西總布送上了100把大寶劍。 劉:「但以我的理解來看,你們的這個「設計」似乎並不單純指玩法和關卡?」 西:「對,這里就說到遊戲的另一個性質——成癮性,我的理解中它是主要體現在設計上某處短暫但持續地刺激你,內源性嗎啡肽和多巴胺那種,曾經我們一度認為這種設計是取巧或者偷懶的,但如果有足夠大規模的設計團隊,我認為這種遊戲反而體現了一種工業性的精雕細琢。」 劉:「啊啊明白,就好像高級的性偶不是一下搾乾你,而是有人機工程學家精心設計的各種體驗起伏,讓你忽忽悠悠忽忽悠悠的就…到了。」 R:「你丫!今天真的很油膩誒!」 劉:「反正差不多這個意思吧,你們肯定也懂。」 西:「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懂。」 R:「哈哈哈哈哈那我也不懂,但西總剛才的發言我很贊同,遊戲的發展是一個不斷變化的過程,我們很難再以世紀初的那種觀點來評價,事物都是要辯——證地發——展地去看待。」 劉:「操,陰陽怪氣了啊。」 西:「但道理是這個道理,技術的演進會促使人們的需求產生變化,而滿足這種需求則是遊戲作為產品最重要的目的。」 R:「200年前世界上還有幾億人口在飢餓線上掙扎,包括戰爭時截個肢可能直接感染就死了;那時候所謂的義手根本就是裝飾品,現在這種情況根本就不存在,強尼·銀手那他媽多少年前的老技術一樣牛得一逼。人們需要更多、更持續的刺激,而遊戲作為一種工業產品我也覺得它有這個義務滿足這種需求。 劉:」嗯……有道理,也許現在玩家的需求是世紀初的人們根本想像不到的,那麼你的說法就是成立而且自洽的。 …… 台下的張老闆聯想到自己40歲後就失去了和別人發生身體關系的欲望,卻依然樂此不疲於《鬥陣特攻2》,不由得也是連連點頭,。看到周圍的朋友也是如此,他更確認現在這個節目走回了正軌,表達出了一種玩家的共識。 正在此時,張老闆收到了一條提示,必須要去跑一趟和自己生意無關的業務,於是他嘆了口氣,登出了虛擬空間。 之後,虛擬圓桌上三個人還交換了許多細節上的觀點,也產生了分歧甚至難以互相說服,而且小劉的低端黃段子一再短暫冷場,但總的基調並未脫離一種熱烈而有結果的討論,並以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迎來了節目的結束。 「那好,今天我們暫時說到這里,期待著明年對於電子遊戲產業會是更好的一年吧,大家再見!」 「再見!」 「拜拜~」 3. 完成了這次直播,小劉的疲憊感並未如預想般強烈,一方面可能是當初隨手抓過來的這把沙發椅真的很牛逼,另一方面也得益於其他二人很好地引導了這期節目的走向。在寒暄與告別之後,他先去員工食堂吃了些簡單的東西。 雖然說簡單,但吉考斯集團在員工餐方面確實不會吝嗇——漢堡套餐中的漢堡,是用大量雞蛋和黃油和面烤制,帶有微妙粘稠綿密口感然而外皮酥脆的布里歐麵包,這種麵包非常適合吸收多餘的肉汁。 和牛肉餡採用三七開肥瘦比製作的肉餅,在觸碰到滾燙鐵炙子的瞬間湧出細小而連續的刺啦聲,令人愉悅且侵略性極強的油脂香氣也快速在空間內彌漫開來,緊接著肉與火焰之間的美拉德反應產生了一種迷人的焦香仿佛從小劉的鼻腔一路竄到了天靈蓋,刺激著人一種很原始的食肉慾望。 而鐵炙的另一側,切片蘑菇和洋蔥圈被煎到了恰好焦糖化開始的程度,看著微微呈現半透明的它們,僅僅是站在候餐區也忍不住開始想像那種一口咬斷時將會產生如何美妙的鮮甜滋味。 如果說這樣一個漢堡還不夠罪惡,那麼芝士足以令它在火刑架上永世不得寬恕。科爾比乾酪和車達乾酪兩種混合作為牛肉餅和生菜絲之間的屏障,剛從火上撤下的牛肉餅的熱情瞬間融化了芝士的鎮定,正如拿著漢堡的小劉也開始激動起來: 「牛逼,香瘋了。」 這份作品在嘴里最終完成,咀嚼與吞嚥本身就是漢堡快樂的一部分,而那種粘稠感和噎住的感覺用可樂完美的沖刷掉,形成下一次的咬-嚼-吞-喝循環。 狼吞虎嚥下肚,小劉心滿意足地乘電梯去了他這趟進城的主要目的地——吉考斯大廈的地下一層遊戲室。 那里可能是目前以小劉的權限和人脈圈能接觸到的,整個大都會老遊戲最多的地方。 今天那個遊戲室的管理員大媽不在,小劉更是一陣欣喜——如果她在,可能兩三個小時之後就會開始提醒小劉差不多得了,別老賴在這兒白玩,這些東西都是孤版你不能一直插機子里什麼的。 盡管看屋子的還有一個老大爺在,但看他自己還沉迷在初代《戰神》中,小劉鬆了一口氣。便關上了視覺智能掃瞄(它總是在打這種老遊戲時候彈框問你要不要攻略要不要金手指)自顧自地找出如今幾乎找不到實體機子的GBA,繼續開始打上一次混進來沒能通關的一款老二次元遊戲《通靈王 精神大師》,現在幾乎沒有人再玩2D的惡魔城類遊戲了,而它配合通靈王這個上世紀末非常火熱的IP令小劉十分著迷。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連小劉的視覺傳感器都開始提示需要進入保護模式的時候,小劉猛地發現看門大爺已經放下了《戰神》,站在他的背後。 「啊…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待的有點久?」小劉一陣緊張,因為這種大都會土生土長的老人家有時候脾氣會很躁,說你的時候還順帶擠兌你,讓你難堪的那種躁。 令他意外的是,大爺也一陣不好意思地緊忙說道:「沒有沒有,我就看看你玩兒什麼呢?」 「啊…啊!這個啊是大概2004年時候的一個遊戲。」 「我操真他媽老,哦也對GBA遊戲能新到哪兒去……誒你再玩兒一下我看看。」 這種上了歲數的老大爺都愛和別人搭茬兒,也愛和別人聊自己年輕時候的事物,就像小劉所住的大都會郊區偶爾還會用上的非自動駕駛計程車,它們的共同特點就是有一個這樣子的司機。 小劉在老大爺的注視和打岔之下還是順利通關了,遊戲話題便到了終結,這時老大爺居然又找到了新的興趣話題:「哎你今兒是不是來我們單位錄節目的?」 小劉苦笑一下心想大爺您是真他媽像計程車司機,但確實通關一個遊戲之後難免有些激動的心情尚未平復,眼前這個老人又是當今時代難得的老遊戲同好,就也愉快的接下了這個話題說到:「對對對,就又是那個每年年底都有的節目。」 「啊?噢噢噢!又是那什麼好遊戲要不要好玩什麼的?」 「對對,就是那個。」 「那今年他們又說什麼了?」老大爺對這個話題的興趣仿佛下降了,可能和他的時代有所偏差。語氣也變得不冷不熱。 小劉像是為了不冷場一樣,簡單的給老大爺復述了一遍剛才節目的內容。 沒想到老大爺像泄了氣一般,搖搖頭說:「這節目和我那會兒完全不一樣了,這十幾年他們一直這樣……」 「您這話怎麼講?」小劉不解問道。 老大爺突然開始了長篇大論,他的義體程度不高,因此小劉難以判斷他說這話時眼中閃爍著的光是來自哪里。 「吉考斯集團吧,作為行業內的一份子要為過去一年以及來年即將出現的電子遊戲進行營銷,如果來年要賣一款強設計強趣味但模式古板美工粗糙或者係統存在大量bug的遊戲,他們就會在年末節目中營造一種『好遊戲大巧不工,只要有巧思就不失為傑作』的輿論氛圍。 「相應的呢,如果來年的遊戲主要是感官刺激、多巴胺分泌器、冷飯超高清復刻…...反正就那種的類型,節目中就會導向一種『工業產品的規模性和標準性是一種獨特的美學,好遊戲應該這樣子』的結論。 這他媽都已經不是吉考斯集團一個企業的事情了,實際上其中涉及的行業內企業可能數以百計!而這招每年都行之有效的另一個原因在於,在這個年代相較於世紀初的網際網路信息爆炸,信息爆炸的程度更甚百倍,很多人主動、被動、惰於、無暇思考自己究竟要什麼,甚至可以說到了那些企業他們說什麼玩家就覺得是什麼的程度。 「一年一變的不一定是玩家,大量玩家其實並不變地被這些企業在控制著,反而是這些擁有上千人團隊來分析市場和熱錢走向,以純收益性導向的董事會所把持著的傻逼企業們,他們才是一年一變的那些。」 小劉聽完,只覺得老大爺可能確實有點糊塗了,又覺得他說的似乎不完全是胡話,填補了一些剛才在節目中產生的那種不協調感,卻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老大爺興許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換了一副表情委婉地表達說時候不早了,這些卡帶都是孤版你不能一直插機子里,把小劉請出了遊戲室。 4. 小劉在大廳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後背,重新打開在遊戲室關閉掉的智能掃瞄,准備走向大門時就收到了提示說遇到了一位熟人,小劉衝他喊道:「張維綸!」 剛從電梯下來的人正是張老闆。 「誒張老闆你怎麼在這兒?」小劉問到。 「我們家那個紡織廠以前給吉考斯做過一部分原材料的代工,最近還有一點業務往來,我們家里人都沒有在附近的,就拜託我跑一趟。你是來錄節目的吧我剛才看了,聊得還成。」 「哦哦,那你辦完事了?咱找地兒喝一點?」小劉邀請著久未謀面的朋友。 「先不了,難得來一趟吉考斯大廈,我想去他們遊戲室玩一會兒,一起去麼?」 「啊…那我就不去了,剛剛我才從那塊出來,今兒遊戲室那大媽沒在,就一老頭看著呢,你隨便玩。」 「臥槽牛逼啊那今兒爽了。」 「嗯嗯趕緊去吧,回見!改天約!」 和小劉告別之後,張老闆興致盎然的來到了地下一層的遊戲室。 推開門就看到一個老大爺正在和GBA較勁,似乎在玩一款《通靈》王IP的類《曉月》遊戲,對惡魔城系列頗有好感的張老闆站在背後看了一會兒,驚訝地發現這大爺竟然對這款遊戲非常熟悉,好像剛剛才通過一次關在打二周目似的。 「這就小劉說那老頭吧…這麼老的機子和遊戲都這麼熟,他得多大歲數?」 張老闆暗自想道,便打開了智能掃瞄模塊,想確認一下這個大爺的年紀。 一條簡單直接的信息在他視野中顯示出來—— 【姓名:趙夏 年齡: 92歲】 來源:機核

《賽博朋克2077》:360全景宣傳片拍攝手記(1)

第一回:無人機拍攝宣傳片,攝影師被困夜之城 大家好啊,善於搞裙帶關系接活兒的全景攝影師掘地武士又來啦,這是我用華為5G口罩偷偷從夜之城發來的簡訊: 上週,夜之城市委書記盧修斯萊恩的小舅子,給我派了一個給城市拍360°全景宣傳片的活兒,結果活兒幹到一半盧!書!記!掛!了! 這些壞人現在不給我結尾款,於是我就這樣困在了夜之城里。 360°VR傳送門:賽博朋克的世界 360°VR傳送門:七大特色街區 360°VR傳送門:幫派橫行 360°VR傳送門:先進的科技 360°VR傳送門:超夢體驗室 360°VR傳送門:荒坂集團 360°VR傳送門:發達的娛樂業 360°VR傳送門:世界美食 第一篇就先寫到這兒吧,接下來發第二篇:夜之城的那些人們,敬請期待!: 除了認識夜之城盧書記小舅子之外,小弟也跟葦名市委市政府有裙帶關系,關於我走後門拿下的葦名市及周邊旅遊景區的VR宣傳片項目,請參看之前的幾篇文章: 葦名市旅遊VR宣傳片《隻狼360》攝影手記(一) 葦名市旅遊VR宣傳片《隻狼360》攝影手記(二) 聖地巡禮:《隻狼》世界里的日本建築(1) 宗教建築篇 聖地巡禮:《隻狼》世界里的日本建築(2) 軍事建築篇 來源:機核

賽博朋克武士

武士頭盔的黑客; 拿薙刀的獨狼; 骷髏的靈感來自小島秀夫; 機器人武士,我挺喜歡這個的。設想一個短路報廢的機器人在某個垃圾堆醒來,撿到一把破舊的日本刀。短路的機器人覺得自己是某個古代的劍豪; 參考《攻殼》電影的機器藝妓。 之前畫這套圖的時候,《2077》還在跳票。玩上之後虎爪幫的造型的武士元素我挺喜歡的。尤其是那紋身,捏人的時候沒得選怪可惜的。 謝謝欣賞。 微博@夜毛毛毛毛 站酷 來源:機核